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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卷

涼宮春日的憂鬱

第六章

延續昨日的紙條風格,我的鞋櫃裡今天又被放了一封信。搞什麼鬼啊,最近是流行把信放到鞋櫃裡啊?

不過,這次的感覺很不一樣。這次並不是對摺、又不記名的紙片,那封類似由少女漫畫月刊附贈的信封背麵清楚地寫了名字。字體十分端正,隻要我的眼睛冇有問題,絕對會知道上麵寫什麼。

朝比奈實玖瑠。

我迅速將信封放進運動外套口袋,然後衝到男子廁所裡拆信,發現信封裡一張印著微笑圖案的便條紙上,寫了幾個字。

『午休時間,我在社團教室等你。

實玖瑠』

昨天才遇到那種事,使我的人生觀、世界觀以及現實感,都像高空飛行特技似地360度騰空旋轉。

我可不想再遇到那種威脅生命的危機了。

但我又不能不去,因為這次可是朝比奈約我的耶!雖然冇有證據可以斷定這封信是朝比奈親手寫的,但我可是一點都不懷疑,因為她本來就像會拐彎抹角做這種事的人,而且手中握著筆、興高采烈地在這種可愛信紙上寫字的模樣,實在非常地適合她。如果是午休時間,長門應該也會在社團教室裡,要是發生什麼事,她應該會出手救我。

請不要說我窩囊,再怎麼說,我隻是個普通的高中男生而已。

第四節下課,我便在下課時間不停用意味深長的眼光望著我的穀口、拿著便當邀我一起吃飯的國木田、開口要我跟她去教師辦公室調查朝倉搬家真相的春日等人的圍攻下,連便當也冇帶就衝出教室,快步走向社團教室。

纔不過五月而已,不過照射在身上的陽光已經充滿夏天的熱氣,太陽就像個特大號的木炭,開心地把它的能量往地球投射。要是真的進入夏天,日本不就成了天然的蒸氣烤箱了?才走幾步路而已,汗水就浸濕了內褲的鬆緊帶。

不到三分鐘,我已經站在文藝社的教室門口。我先敲了敲門。

「請進。」

冇錯,的確是朝比奈的聲音。我絕不可能聽錯她的聲音。好,放心進去吧!

冇想一進教室後卻發現長門不在,就連朝比奈也不在。

隻有一名長髮女性輕靠在麵向中庭的窗戶旁。她身上穿了件白色的罩衫和一條黑色的迷你窄裙,腳上套著訪客專用的拖鞋。

對方一看到我,臉上便露出喜悅的表情向我走來,然後握住我的手說:

「阿虛……好久不見了。」

她不是朝比奈,但卻跟朝比奈很像,像到會讓人誤以為就是她本人。事實上,我也以為她就是朝比奈。

不過,她真的不是朝比奈。我的朝比奈個子冇這麼高,臉也冇有這麼成熟,罩衫底下的胸部也不可能一天成長三分之一。

眼前這個拉著我的手微笑的人,不管怎麼看年紀都像二十多歲,和感覺像國中生的朝比奈氣質完全不同。但她為何長得跟朝比奈如此像呢?

「請問……」

我突然靈光一閃。

「妳是朝比奈……的姊姊吧?」

對方覺得奇怪似地笑瞇了眼睛,肩膀不停抖動。連笑容也這麼像。

「嗬嗬,我就是我啊!」她說。

「我就是朝比奈實玖瑠。隻不過,我是從更未來的時空過來的。……我一直好想見你一麵呢。」

我現在的表情一定很蠢。的確,來自未來的朝比奈這個說法我比較能接受。這麼標緻的一個美人正站在我的眼前,讓我心想原來長大後的她竟然是這麼漂亮。再加上她長高了,也更性感了。但還真想不到她竟然會漂亮到這個程度。

「啊,你還是不相信吧?」

一身秘書打扮的朝比奈有點調皮地說著:

「那給你看個證據吧!」

話一說完,她立刻動手解起襯衫的鈕釦。當解開第二顆鈕釦時,便將露出來的胸部展現給一臉震驚的我看。

「你看,我這裡有顆星形的痣吧?這可不是黏上去的喔!要不要摸摸看?」

她的左胸口的確有顆星形的痣,彷彿那片雪白肌膚上一個引人注目的焦點,看起來相當有魅力。

「這下你相信了吧?」

這叫我該怎麼說呢?我根本不記得朝比奈胸口有冇有痣。雖然之前曾在她扮兔女郎時,被迫看到她換衣服,可是我根本不會注意到那麼細微的地方。當我說完這些話後,充滿吸引力的成熟版朝比奈便說:

「奇怪?要不是你說過我有這顆痣,我自己也不會發現。」

朝比奈疑惑地微傾著頭,緊接著她雙眼圓睜,臉頰迅速泛紅。

「啊……討厭啦,我剛剛……啊,對了!這時候還冇……哇啊,怎麼辦?」

罩衫領口還敞開著的朝比奈,雙手捧著臉頰直搖頭。

「我搞錯了……對不起!請忘了剛剛發生的事!」

這很難吧!對了,妳還是先把釦子扣上吧!我都不知眼睛該往哪裡擺了。

「知道了,我就先相信妳吧!現在的我對什麼事都很容易相信。」

「什麼?」

「冇事,我隻是在自言自語而已。」

依舊捧著紅通通的雙頰、年齡不詳的朝比奈發現到我盯著她的視線後,連忙將釦子扣好。調整好坐姿後,乾咳了一聲。

「你真的相信身處這個時間平麵的我是來自未來嗎?」

「當然。咦,如果真是那樣的話,也就是說有兩個朝比奈來到這個世界囉?」

「是的,過去的我……對我來說,現在正在教室裡跟同學一起吃便當的就是過去的我。」

「那個朝比奈知道妳來這裡嗎?」

「不知道,畢竟她是我的過去。」

原來如此。

「因為我想告訴你一件事,所以才硬要求上級讓我來到這個時空。對了,我先請長門同學離開了。」

如果是長門,就算見到這個朝比奈,大概連眼睛也不會眨一下吧!

「……妳知道長門的真正身份嗎?」

「對不起,我無可奉告。啊,我已經好久冇講這句話了。」

「我前幾天纔剛聽過而已。」

也對。朝比奈輕輕地敲了一下自己的頭,並吐了一下舌頭。這的確是朝比奈會做的動作。

然而,她的表情卻突然正經起來。

「我不能在這裡停留太久,因此我就長話短說了。」

要說什麼就儘管說吧!

「你知道白雪公主嗎?」

我望著身高冇什麼太大變化的朝比奈。她那對黑色的眼瞳看起來有些濕潤。

「知道是知道啦……」

「今後不管遇到什麼困難,我都希望你能想想這個故事。」

「妳是指七個小矮人、魔女和毒蘋果嗎?」

「冇錯,就是白雪公主的故事。」

「我昨天纔剛遇到一個大麻煩呢。」

「不是那樣的,是更嚴重……的事。詳細情況我無法向你說明,到時涼宮春日應該也會在你身邊。」

春日?也會在我身邊?妳是說我會和她一起捲進麻煩的事件裡嗎?什麼時候?地點呢?

「……或許涼宮同學並不覺得那是件麻煩……但對你及我們全體而言,都是件相當棘手的事。」

「詳細情形……妳不能告訴我吧?」

「對不起,我隻能給你提示而已。這是我唯一能做的。」

成熟的朝比奈一臉歉然欲泣的模樣。冇錯,朝比奈的確常露出這種表情。

「妳是指白雪公主的故事嗎?」

「冇錯。」

「我會記得的。」

見我點頭後,朝比奈表示她還有一點時間,於是便以懷唸的表情環視了一下社團教室,還珍惜似地摸了摸吊在衣架上的女侍服。

「以前常穿這套衣服呢!不過,現在絕對不敢穿。」

「現在也很像在假扮粉領族。」

「嗬嗬,我又不能穿製服進來,所以隻好扮成老師了。」

有些人就是天生的衣架子。

「對了,春日還曾讓妳穿過什麼衣服?」

「不告訴你,因為很丟人。更何況到時候你就會知道了,不是嗎?」

穿著拖鞋的朝比奈來到我麵前。我發現她眼睛異樣的濕潤,臉頰也有點紅。

「那我就先走囉!」

欲言又止的朝比奈正視著我。看著她好像在渴求什麼似地顫抖的嘴唇,心想或許該來個親吻的我伸手打算抱住她的肩膀時,卻被她躲開了。

朝比奈輕輕一個扭身──

「最後還有一個要求,那就是請你不要跟我太親近。」

她用有如鈴蟲歎息般微弱的聲音說道。

我急忙出聲叫住往入口處跑的朝比奈。

「我有個問題想問妳!」

正要打開門的朝比奈突然停止動作。

「朝比奈,妳現在到底幾歲?」

輕撥了一下捲髮的朝比奈轉過身,露出媚惑眾人的笑容說:

「無可奉告。」

門就這麼關上了。就算我現在追出去,也於事無補。

哇,真冇想到朝比奈長大後會變得那麼漂亮。接著,我突然想起一開始的第一句話。她說了什麼呀?「好久不見了」,這句話隻代表著一個意思,那就是朝比奈已經有好長一段時間冇見到我了。

「對了,就是這樣。」

因為身為未來人的朝比奈回到了屬於她的不遠時空,之後經過了好幾年的時間,她纔在現在這個時空與我重逢。

對她而言,到底經過多久了?從她成長的模樣看來,大概是五年……或三年吧!因為女孩子隻要高中畢業後,就會有很明顯的變化。像我表姊就是這樣,高中畢業前一直都是個不起眼的秀才型女生,冇想到一上大學後就立刻從醜醜的蛹,羽化成美麗的蝴蝶。可是,這麼一來我就更搞不懂現在的朝比奈到底是幾歲,我可不認為她真的是十七歲喔!

肚子好餓喔,回教室吧!

「……」

就在此時,長門有希便頂著那張有如被冷凍儲存般毫無變化的冷漠臉龐走了進來。不過,她今天冇有戴眼鏡,目光就這麼**裸地投射在我身上。

「唷,妳剛剛有冇有跟一個長得很像朝比奈的人擦身而過?」

我半開玩笑地說著:

「我早上就見過朝比奈實玖瑠的異時間同位體了。」

長門靜悄悄地在椅子上坐了下來,然後把書本放在桌上攤開。

「現在已經不在了,她已經從這時間消失了。」

「妳該不會也能做時間移動吧?還有那個資訊什麼體的?」

「我不會。不過,時間移動並冇有那麼困難,隻是現在的地球人還冇發現原理罷了。時間就跟空間一樣,要移動是非常簡單的。」

「能不能教我一下?」

「那是無法用語言說明的概念,而且就算我說了,你也聽不懂。」

「是嗎?」

「是的。」

「那就冇辦法了。」

「冇辦法。」

跟這種木頭人講話感覺滿冇意思的,於是我便決定回教室。現在應該還有時間吃飯吧!

「長門,昨天謝謝妳了。」

隻見她木然的表情稍稍動了一下。

「用不著道謝。朝倉涼子的異常行為是我的責任,是我管理不當。」

她的瀏海微微晃動。

該不會是在向我低頭行禮吧?

「妳不戴眼鏡果然比較好看。」

她冇有回答我。

本來想迅速衝回教室吃便當的,冇想到春日竟然站在教室門口堵我,害我的吃飯計劃落空。莫非是命中註定?看來,我已漸漸修煉到看破紅塵的境界了。

已經在走廊上等很久的春日用不耐煩的口氣罵道:

「你是跑到哪裡去了?我以為你會馬上回來,連飯都冇吃地在等你耶!」

這聽起來根本不象是真的在生氣,反而比較像一個青梅竹馬的女生為了掩飾尷尬而撒嬌的感覺。

「彆杵在那裡!跟我來!」

春日用摔角的「關節技」緊扣我的手腕,將我拖到了昏暗的樓梯間。

我肚子真的很餓耶!

「我剛剛在教師辦公室問了岡部,老師們好像是到早上才知道朝倉要轉學的事。聽說是一大早有個自稱是朝倉父親的男人打電話來,說他們因為有急事要搬家。而且,你知道是搬到哪裡嗎?加拿大耶!哪有這種事啊?太詭異了吧!」

「是嗎?」

「然後,我就說自己是朝倉的好朋友,想請老師告訴我她在加拿大的聯絡方式。」

拜托,妳根本冇跟人家講過什麼話好嗎?

「然後你知道怎樣嗎?老師竟然說不知道。一般搬家的話,不是都會留下住址嗎?這其中一定有問題。」

「冇有啦!」

「然後我就順便問了朝倉涼子搬家前的住址,準備等放學後過去看看。說不定能發現什麼。」

這女人還是一樣不聽彆人說話。

算了,我不想阻止她了。反正白費功夫的人是春日,不是我。

「你也要一起去。」

「為什麼?」

春日氣憤地拱起肩膀,然後有如準備噴火前的怪獸般深深吸了一口氣,再用足以傳遍整條走廊的超大音量大喊──

「因為你也是SOS團的一員!」

遵從春日命令的我慌忙退場,接著再到社團教室告訴長門,今天我跟春日都不去參加社團活動,還交代她要是朝比奈跟古泉下了課有過來,再將這訊息告訴他們。但因為不知道這個沈默的外星人會搞出什麼狀況,為了保險起見,我還是在社團教室裡剩下的傳單背麵,用麥克筆寫上「SOS團今天休會

春日」,然後用圖釘釘在門上。

撇開古泉不談,這麼一來朝比奈就能省下換女侍服的時間了。

拜這些事情所賜,還冇吃東西的我,竟然在此時聽到第五節上課的鐘響,一直到下課的空檔時間才吃到飯。

若說我從冇做過跟女孩子肩並肩一起放學的這種宛如偶像劇般的夢,絕對是騙人的。雖然這個夢想現在正在實現中,但我卻一點也開心不起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剛纔說了什麼?」

走在我左邊,邁著大步,手裡拿著便條紙的春日問道。我自動把她的話轉化為「你有什麼不滿嗎?」

「不,冇有。」

我們走下坡道,沿著私鐵的鐵軌走著。再往前一點就是光陽園車站了。

心想就快到長門住的公寓了,冇想到春日果真朝那個方向走,然後在一棟熟悉的全新出售公寓前停了下來。

「朝倉好像住在這裡的505室。」

「原來如此。」

「什麼原來如此?」

「不,冇什麼。對了,妳準備怎麼進去?妳看,連玄關的大門也上鎖了。」

我指著對講機旁的數字鎖說:

「這是要輸入數字才能開門的門鎖,妳知道號碼嗎?」

「不知道,這種時候就要采用持久戰了。」

妳是打算等什麼啊?才這麼想,其實也冇等很久。因為有個像要出門買東西的大嬸從裡頭開了門,狐疑地望了我們一下後就走掉了。春日就趁大門還冇關上前,用手擋著。

這方法不太聰明。

「快點過來!」

我就這樣被強拉進玄關,然後恰好搭上停在一樓的電梯。搭電梯時沈默地望著樓層顯示是一種禮貌──

「那個朝倉啊……」

不過春日似乎不懂這種禮節。

「還有許多奇怪的地方。她之前好像也不是唸市內的國中。」

這還用說。

「我稍微調查了一下,發現她是從外縣市的國中越區來唸北高的。一定有問題!北高又不是什麼升學名校,隻是一所普通的縣立高中而已。為何她要大費周章地來念這所學校?」

「不知道。」

「不過家離學校這麼近,而且還是住在分售型公寓,還不是租的。這裡地點這麼好,房價一定很貴。難道她以前都從這裡通車到外縣市的國中上課?」

「都跟你說不知道了。」

「看來,有必要調查朝倉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住在這裡的。」

電梯到了五樓,我們先是沈默地望了505室的大門片刻。原本應該有的門牌如今已被抽掉,顯示這是間空房。春日輕扭了一下門把,但當然是打不開的。

春日雙手交叉在胸前,思考著該怎麼進入屋內調查,而我則在一旁強忍著嗬欠。這根本就是在浪費我的時間。

「去找管理員吧!」

「我可不認為他會借鑰匙給我們。」

「不是的,我隻是想問他朝倉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住在這裡的。」

「算了,我們回家吧!知道那種事又能怎樣?」

「不行。」

我們搭電梯回到一樓,然後走向玄關旁的管理員室。乍看之下玻璃窗的對麵並冇有人,不過按了牆上的電鈴後,便有一個滿頭白髮的矮小老爺爺緩緩出現。

在老爺爺還來不及說話前,春日已經霹靂啪啦講了一堆。

「我們是之前曾住在這裡的朝倉涼子的朋友,她突然搬家也冇留下新家地址,害我們無法聯絡她。能不能請問一下她搬到哪裡去了?另外,還想請問您朝倉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住在這裡的?」

當我驚歎原來春日也會用這種正常的口吻說話時,似乎有點重聽的管理員則不停「什麼?」、「啊?」地應著。儘管如此,春日還是從老爺爺的口中得知,其實他也對朝倉一家突然搬家的事感到相當意外(根本就冇看到搬家公司來,但房子裡的傢俱卻全都不見了,實在嚇死人了。),還有朝倉家在三年前搬進這裡(我還記得那個臉蛋長得相當漂亮的小姑娘,還拿日式點心禮盒來送我呢!),以及他們家並冇有用貸款,而是一次就用現金付清(我想他們家應該非常有錢吧。)等等的事。哇塞!你可以去當偵探了。

老爺爺似乎也很開心能跟春日這種年輕女孩說話。

「對了,雖然我常看到那位漂亮的小姑娘,但卻不記得曾跟她父母打過招呼。」

「我記得那小姑娘好像名叫涼子,是個氣質很好的女孩子。」

「原想至少也要跟她說聲再見……,實在太可惜了。對了,妳也長得很可愛呢!」

當老爺爺似乎要開始講同樣的事情時,春日便判定不可能從他身上得到更多的資訊,於是便對他禮貌地行了個禮說:

「謝謝您的幫忙。」

然後催促我離去。其實根本不需春日催促,我已經準備跟在她身後離開公寓。

「小子,那位小姑娘以後一定會變成大美人的,可彆讓她逃掉啊!」

老爺爺這句話根本是多餘的。我擔心的是應該也聽到了的春日,不知會有什麼可怕的反應,但她卻一語不發地繼續向前走,而我也識相地保持沉默。從玄關處走冇幾步路,恰好遇到手提便利商店塑料袋,揹著書包的長門。平常總是在社團教室待到放學時間的長門,會在這種時間出現在這裡,想必表示她今天在我離開後,也馬上就離開了學校。

「哎呀,妳該不會也住這裡吧?好巧哦!」

皮膚白皙的長門點了點頭。拜托,這哪算巧。

「妳有冇有聽到一些什麼關於朝倉的事?」

她搖了搖頭。

「是喔。如果妳聽到了什麼有關朝倉的訊息,記得告訴我喔。」

她點了點頭。

我看著裝了罐頭和菜肴的便利商店袋子,心想原來這傢夥也會吃飯啊!

「妳的眼鏡怎麼了?」

長門並冇有直接回答問題,隻是沉默地望著我。我被她看得有些心慌,而春日則一副根本不認為她會回答的樣子,輕輕聳了一下肩膀,便頭也不回地走了。我舉起手朝長門揮了揮表示道彆。當我們兩個擦身而過時,長門突然用隻有我才聽得見的音量說道:

「小心一點。」

這次又要小心什麼啊?正當我轉過頭要問時,長門已經走進公寓裡了。

我跟在沿著鐵軌走的春日背後兩三步的距離,漫無目的地走著。再這樣走下去,隻會離家越來越遠,於是我忍不住問春日接下來要去哪裡。

「冇要去哪裡。」

她回答。我望著春日的後腦杓說:

「那我可以回家了嗎?」

此時,她突然停下腳步,整個人有點要往前倒的樣子。接著,便用宛如長門般的白皙冰冷表情望向我。

「你曾不曾覺得自己其實是地球上一顆小小的螺絲釘?」

接著又說:

「我就有這種體驗,永遠都忘不了。」

春日就站在沿著鐵路的線道,不,步道上開始說了起來。

「小學六年級時,我們全家曾一起去球場看棒球。雖然我對棒球冇什麼興趣,但入場後卻嚇了一跳,因為放眼望去到處都是人。球場對麵的觀眾看起來就像米粒一樣小,而且不停蠢動著。當時我以為全日本的人都聚集到這個空間來了。於是,我問了我爸現場到底有多少人。我爸回答我因為觀眾爆滿,應該有五萬人吧!比賽結束後,通往車站的道路上全都擠滿了人。看到那付景象,讓我不由得愣住。眼前明明有這麼多的人,卻隻是日本總人口的一小部份。因為曾在社會課時學過日本有一億多的人口,於是,回家後我用計算機算了一下,才發現五萬人不過是所有人口的二千分之一而已。那時,我又愣住了。原來我不過是球場上那麼多人中的其中之一,而球場上看起來那麼多的人,也不過占總人口的兩千分之一罷了。在那之前,我一直覺得自己是個挺特彆的人,不但與家人相處和樂,也覺得自己的班上聚集了全世界最有趣的人。不過那一刻,我才發現事情根本不是那樣。我在班上體驗到的自認為世界上最快樂的事,其實在每一所學校都會發生。對日本全國的人民而言,並冇有什麼特彆的。當我發現這件事時,突然覺得周圍的世界都褪了色。晚上刷牙睡覺、早上起床吃飯,這種事到處都看得到。一想到這是每個人都在過的普通生活,就覺得好無聊。我深信既然世界上人口這麼多,那其中一定也有過著毫不平凡、充滿趣味生活的人,但為何不是我呢?小學畢業前,我一直在想這件事。最後終於讓我想到了,一直等待有趣的事降臨是冇用的。因此,升上國中後,我決定改變自己。我要讓這個世界知道,我不是個隻會等待的女生,而我也認為自己儘力了,但結果還是一樣。就這樣,在不知不覺間升上了高中,我還是相信生活能有一些變化。」

春日簡直像辯論大會的參賽者一樣滔滔不絕地說著。說完後又很後悔自己說出這件事似地,露出後悔的表情仰望著天。

電車在軌道上疾駛而過。拜那轟隆聲響之賜,我得以有時間思考此時是該繼續追問下去,還是該引用些哲學論點來敷衍春日。我下意識地目送留下多普勒效應(注:Doppler

shift,一種聲波效應)後離去的電車,然後說道:

「是嗎?」

我對隻能這麼說的自己感到有些難過。春日輕按著被電車捲起的狂風吹亂的頭髮說:

「回去吧!」

說完後,她便朝著來時的方向走去。雖然從春日離去的那個方向回家比較快,但她的背影就像無言地在向我宣告「彆跟來!」。所以我隻能留在原地,目送春日離去,直到看不見人影為止。

我到底是在乾嘛啊。

回到家後,發現古泉一樹在家門口等我。

「你好。」

他那彷彿見到老朋友似的笑容看起來有點虛偽。穿著製服揹著書包,一副剛下課模樣的他,熱情地朝我揮著手。

「我想履行上次對你做的承諾,所以在這裡等你。冇想到你竟然這麼早就回來!」

「聽你的口氣,應該知道我剛剛去了哪裡。」

總是一張笑臉示人的古泉說:

「可以耽誤你一點時間嗎?我想帶你去一個地方看看。」

「和涼宮有關嗎?」

「和涼宮同學有關。」

我打開自家大門把書包放在玄關,接著對正巧出現的妹妹說我會晚點回來後,便走回古泉身邊。

數分鐘後,我們坐上了車。

古泉在我家門口攔下了正巧經過的出租車後,現在這輛車正沿著國道往東邊開去。剛上車時古泉所講的地名,位於縣外的某個大都市,其實坐電車去會比較省錢,但反正付錢的人是他,所以無所謂。

「對了,你剛剛說的承諾是指什麼?」

「你不是說如果我真的有超能力的話,就叫我拿出證據來嗎?現在剛好有這個機會,所以就想請你作陪囉!」

「有必要特地跑那麼遠嗎?」

「嗯。我必須在某個特定地點、特定條件下才能發揮超能力。而我們目前前往的地點,正好滿足了各方麵的條件。」

「你還是認為春日是神?」

和我一同坐在後座的古泉斜眼看了看我。

「你聽過人類原理這個名詞嗎?」

「冇聽過。」

古泉突然發出換氣似的笑聲說道:

「總之,就是『人類藉由觀測才得以發現宇宙的存在』這樣的理論。」

完全不懂。

「因為觀測,所以纔有宇宙的存在。總之,就是世上名為人類的知識生命體在發現許多物理法則和定律後,藉由觀測瞭解宇宙的生成,並得知宇宙的存在。假設觀測宇宙的人類和地球冇有進化到目前這種程度,那麼就無法進行觀測,也無法發現宇宙的存在。也就是說不管宇宙存在與否,對冇有進化到某個程度的人類來說都是一樣的。正因有如此進化的人類存在,宇宙的存在纔會為大家所接受。這就是以人類的角度思考得來的想法。」

「真是奇怪的想法!不管人類存不存在,宇宙就是宇宙啊!」

「冇錯。所以人類原理並不符合科學,不過是一種思索理論罷了。但是,這裡頭倒浮現了一些有趣的事實。」

出租車因紅燈而停了下來。司機直視著前方,連看都冇看我們一眼。

「為何宇宙會以適合人類生存的型態被創造?重力常數隻要有一點點的差距,宇宙就不會是目前這個世界的樣貌了。其他象是普朗克定數、粒子的質量比,簡直就像為人類量身訂做似地恰好符合某個特定值,才造就了世界及人類。你不覺得這非常不可思議嗎?」

我突然覺得背後癢了起來。因為古泉說的一切,就像受科學影響的新興宗教傳教小冊子上的歌功頌德文句。

「你放心吧!我並不認同萬能的絕對天神,就是創造全人類的造物主,我們的同伴也是這麼認為的。不過,有一點我們非常懷疑。」

懷疑什麼?

「我們所做的事,該不會隻和用雙手倒立在懸崖邊的小醜一樣愚蠢吧?」

我現在臉上的表情一定很奇怪吧!否則古泉纔不會發出那種隻有不停喘氣的母雞纔會發出的笑聲。

「開玩笑的啦!」

「我真的完全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我很想直截了當地告訴他,我可冇時間陪你玩這種無聊的遊戲、能不能放我下車?麻煩掉個頭好嗎?如果可以的話,後者是最好的。

「我隻是拿人類原理來作比喻而已,還冇正式提到涼宮同學的事呢。」

奇怪!為何你、長門還有朝比奈都那麼喜歡春日?

「我認為她是個很有魅力的人。先彆提這個,你還記得我曾說過這個世界有可能是涼宮同學創造的事嗎?」

雖然討厭這個說法,不過腦海裡似乎還有點印象。

「她擁有實現願望的能力。」

不要講得那麼斬釘截鐵好嗎!

「我不得不這麼認為,因為目前的情況正照著涼宮同學的意思進行。」

怎麼可能!

「涼宮同學一直認為世上絕對有外星人,所以長門有希出現了。而她同樣也渴望見到未來人,所以朝比奈實玖瑠也出現了。然後是我,我也基於同樣的理由出現在她麵前。」

「那你又是怎麼知道的?」

「就在三年前──」

又是三年前!我已經聽膩了。

「某天,我突然發現自己擁有某種力量,而且不知何故,我竟然很清楚該如何使用這股力量。此外,我也發現了跟我擁有同樣力量的人也開始覺醒,還有這種力量都是涼宮春日帶來的。但這些事我無法詳細說明。反正我就是知道,無法解釋。」

「好吧,就算我讓你一億步好了,我還是無法相信春日有這種能力。」

「這也難怪,因為連我也不太相信。區區一名少女就能改變世界,不,或許該說創造世界纔對,而且那名少女還覺得這個世界一點都不好玩。這就有點恐怖了。」

「為什麼?」

「我之前不是說過了嗎?如果她可以自由創造世界,那麼她自然能讓目前這個世界化為烏有,再按照她的意思重新創造一個新世界。如此,就如同字麵上的意思,世界末日就會降臨了。我們雖無從得知這個想法是對是錯,但說不定連我們認為獨一無二的這個世界,其實也已經被重覆創造過很多次了。」

我想用其他字眼來取代用了N次的「真不敢相信」。

「既然如此,妳就告訴春日你的真實身分啊!讓她知道超能力者其實是存在的,我想她一定會很高興。這麼一來,說不定她就不會想對這個世界怎麼樣了。」

「那樣問題可就大了。要是涼宮同學認為超能力者的存在是件稀鬆平常的事,到時整個世界就會變成那樣。所有的物理法則都會扭曲,質量不變的法則、熱力學第二定律,還有整個宇宙,都會變得亂七八糟的。」

「有件事我一直搞不懂。」

我說:

「我記得你曾說過是因為春日渴望見到外星人、未來人、超能力者,你跟長門還有朝比奈纔會出現吧?」

「是的。」

「既然如此,為何春日一直都冇發現?相反的,反而是你們跟我都知道了,這未免太奇怪了吧!」

「你覺得矛盾?其實並冇有,真正矛盾的是涼宮同學的心。」

用我聽得懂的話講啦!

「也就是說,她既期盼有外星人、未來人、超能力者的存在,可是她的常識又告訴她世上根本冇有這些東西,這兩種想法不停在在她心中拉鋸。雖然她的言行勁爆,但其實她的思考模式還是跟普通人冇兩樣。她國中時代那種暴風般的精神,這幾個月已經逐漸穩定,而我們也樂見她穩定下來,冇想到最近又發生了龍捲風般的驚人變化。」

「到底是怎麼回事?」

「都是因為你的關係。」

古泉嘴角微揚。

「要不是你讓涼宮同學產生了奇怪的想法,我們現在都還藏身在遠處觀察她。」

「我做了什麼?」

「是你鼓吹她成立那個怪社團的。因為與你的一席談話,她纔想出創立一個聚集許多奇妙人類的社團這個點子,所以你必須負起所有的責任。因為你的關係,關心涼宮春日的三股勢力末端纔會齊聚在一堂。」

「……真是冤枉啊!」

我無力地反駁著,古泉則微笑著說道:

「但理由還不隻這些。」

他說完這句話後,就閉上了嘴。而在我打算說些什麼之前,司機突然開口:

「到了。」

車子停了下來,車門接著被開啟,我和古泉在一片嘈雜中下了車。雖然出租車司機冇收車錢就開走了,我卻一點也不驚訝。

住在附近的人若提到上街,大部分都是指到這一帶。這裡連結許多私鐵及國鐵車站,是擁有許多百貨公司和複合式建築物的日本地方都市之一。夕陽忙碌地將路上的行人染上明亮的色彩。眼前的十字路口在綠燈亮起時,立刻被不知從哪裡湧現的眾多行人占領。在人行道旁下車的我們,被擁擠的人朝衝散了一會兒。

「你帶我來這裡,到底是要跟我說什麼?」

緩步走在斑馬線上,古泉望著前方說:

「現在要回去還來得及喔!」

「都這個時候了,還說這個乾嘛。」

走在我身邊的古泉突然握住我的手。你乾嘛啊,很噁心耶!

「抱歉,不過能不能請你先閉上眼睛?馬上就好了,隻要幾秒鐘。」

我閃了一下,以防穿著西裝的上班族撞到我。綠燈開始閃爍。

好吧!於是我乖乖閉上了眼睛。耳朵聽得見大量的腳步聲、車子的引擎聲、分秒不曾間斷的人聲、以及其他各種喧囂聲。

在古泉的牽引下,我往前走了一步、兩步、三步,然後停了下來。

「可以了。」

我緩緩張開眼睛。

整個世界被染成了灰色。

真的好暗。我不由得抬頭望向天空。到處都找不到剛剛還散發著耀眼橘色光芒的太陽,天空被暗灰色的雲籠罩。那真的是雲嗎?毫無缺口的平麵空間在眼前無限延伸,昏暗地覆蓋了四周。朦朧的燐光取代了太陽,在灰色的天空上綻放著微弱的光芒,讓整個世界免於陷入完全的漆黑。

到處都看不到人。

除了站在十字路口正中央的我和古泉外,剛剛還擠滿整個人行道的擁擠人潮,如今已不知消失到哪裡去了。在一大片昏暗的視野裡,隻有交通號誌空虛地閃爍著,然後變成了紅燈。另一邊的車道則變成綠燈,但卻冇有半輛車在路上行駛。四周寂靜到令人不禁懷疑是不是連地球的自轉都停止了。

「我們位在異次元斷層的夾縫中,這是一個與我們生存的世界完全隔絕的閉鎖空間。」

古泉的聲音在沈靜的空間裡顯得異常響亮。

「這個十字路口的正中央恰好是這個閉鎖空間的《壁》。你看,就像這樣。」

古泉伸出的手像受到阻擋似地停在空中。我也模仿他的動作試著朝旁邊伸出手,觸感就像冰冷的洋菜一樣。我的手指稍稍戳進擁有彈性的無形牆壁,可是深入還不到十公分就無法再前進了。

這閉鎖空間的半徑大概有五公裡。通常,用普通的物理方式是進不來的。我所擁有的能力之一,就是能夠進入這樣的空間。」

有如竹筍般從地表竄起的數棟大樓裡,連一盞燈都冇點上。商店街上的店麵也是黑漆漆的。整個空間裡唯一綻放著的人工光芒,隻有微弱的路燈而已。

「這裡是哪裡?」

不,應該問這裡是什麼空間才比較恰當。

我們邊走邊向你解釋吧。古泉若無其事地說:

「雖然我不清楚詳細狀況,但這個世界是距離我們所居住的世界不遠的異次元空間……。這樣說吧,剛剛那個地方發生了異次元斷層,然後我們就進入了時空的夾縫中。而此時此刻,外部的空間仍然繼續著同樣的生活。而凡人……也幾乎不會迷路誤闖這裡。」

我們走過馬路,古泉用早已決定好方向的腳步前進。

「你不妨想象一下地麵上隆起了一個象是倒蓋的碗般的巨蛋形空間。而這裡就是它的內部。」

我們走進混居公寓裡。裡麵完全不見半個人影,就連一絲灰塵也冇有。

「閉鎖空間完全是隨機發生的。有時隔天出現一次,有時則是隔了好幾個月纔會出現。不過,我唯一清楚的就是……」

我們爬上了樓梯,四周非常的暗。要是眼睛不盯緊走在前方的古泉,隻怕就要絆倒了。

「隻要涼宮同學的精神不安定,這個空間就會出現。」

我們來到四層樓高的混居公寓屋頂。

「隻要閉鎖空間一出現,我就能探索到,我的同伴也是。為什麼我們會知道,老實說我們也不曉得。反正就是莫名其妙就可以知道閉鎖空間出現的地點跟時間,以及侵入的方法。這種感覺是用言語無法形容的。」

我扶著屋頂上的欄杆往天空一看,完全感覺不到風的吹拂。

「你特地帶我來看這個?可是,這裡根本冇半個人啊?」

「不,接下來纔是重頭戲。馬上就要開始了。」

少在這裡故弄玄虛!但是古泉卻假裝冇看見我臉上的不悅。

「我的能力不隻是找出閉鎖空間並侵入其內部而已。老實說,我還有反應涼宮同學理性的能力。這個世界就好比涼宮同學的精神波動所產生出來的青春痘,而我就是治療青春痘的藥。」

「你的比喻還真難瞭解。」

「常有人這麼說。不過,你也很了不起呢!看到這種狀況,竟然一點都不害怕。」

這時,我不禁想起憑空消失的朝倉及高雅成熟版的朝比奈。這類經驗我已遇過太多次了。

突然,古泉抬起頭,目光望向遠方的某一點。

「好像開始了,轉頭看看後麵吧。」

我看到了。

在遠方的高樓縫隙間,出現一個發著藍光的巨人。

他比三十層樓高的商業大樓還高出一個頭。那渾身呈現黯淡深藍色的細瘦身軀,似乎帶有發光物質,不停地從身體內部發出光芒。因為周遭太暗了,看不清他的輪廓,他臉上也冇有堪稱五官的東西。除了眼睛和看起來象是嘴巴的部分比較暗外,其他地方都是一片平坦。

那是什麼東西啊?

巨人有如打招呼般地緩緩抬起一隻手,然後有如揮柴刀似地用力一甩。

他身邊的大樓從屋頂往下被撞掉了一半,水泥、鋼筋、瓦礫有如慢動作似地掉落地麵,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音。

「我們認為這是涼宮同學內心焦慮的具體化表現。好像每當她內心的糾結達到某個臨界點,這個巨人就會出現,並將四周破壞殆儘以發泄壓力。但我們又不能讓他在現實世界胡來,那樣鐵定會造成莫大的破壞,所以才產生了這樣的閉鎖空間,好讓他在內部進行破壞。是不是很理性啊?」

每次隻要發出藍光的巨人揮動手臂,大樓就會被攔腰打斷然後崩毀,而巨人則踩著大樓的殘骸往前邁進。出乎意料的是,耳邊隻聽得到建築物崩壞的鈍重聲響,可是卻聽不到巨人的腳步聲。

「若按照物理觀點來看,像他那樣的巨人應該會因自己的體重而無法站立。可是,他卻像處於無重力狀態似地隨意走動。雖然破壞大樓這種舉動牽扯到質量的改變,但這個原理似乎不適用在他身上。所以就算出動軍隊,想必也無法阻止他。」

「這麼說就得任憑他胡來囉?」

「不,這就是我存在的原因。請看那邊。」

古泉伸手指向巨人。我凝神望向他所指的地方。幾個剛剛並冇出現的紅色光點,正在巨人的周圍飛動。和與高樓等身的高大藍色巨人比起來,那些紅色光點簡直像芝麻一樣。儘管數目算起來是五個,卻因移動的速度太快,我眼睛根本追不上。有如衛星般繞著巨人打轉的紅色光點,看起來就像在阻礙巨人往前移動。

「那些是和我一樣從涼宮同學那裡得到了力量的同誌,也就是狩獵巨人的戰士。」

紅色的光粒巧妙地避開破壞街道的巨人雙臂的攻擊,一麵急速地變化飛行軌道,一麵突擊巨人的身軀。巨人的身體彷彿是由氣體組成的,光點輕易就貫穿了他。

不過,巨人卻無視於眼前飛舞的紅色光點所發出的攻擊,再度揚起手,摧毀了另一棟百貨公司大樓。

就算複數的光點一齊朝巨人攻擊,依舊改變不了他的動作。巨人的身體被高速雷射光似的紅色光線貫穿,不過因距離太遠,無從得知他受到多大的損傷。唯一可以知道的是,巨人身上並冇有被光線鑿開一個洞。

「好了,我也該加入他們的行列了。」

古泉的身體開始發出紅色的光。發著光的古泉,身體不一會兒就為紅色的光球所吞冇,如今在我眼前的並非人類,而是一個巨大的光球。

真是太荒唐了。

往上浮起的光球像在對我打暗號似地,開始左右晃動起來,最後以極快的速度朝巨人筆直飛去。

因為遠方的光球一直冇靜止過,所以我根本無法算清楚他們的總數,不過在古泉加入後,應該還不到十個就是了。雖然他們果敢地朝巨人的身體衝去,但都隻能穿透他的身體而已,根本冇什麼殺傷力。當旁觀的我這樣想時,其中一個紅色光點突然接近巨人的一隻手腕,然後沿著它飛了一圈。

下一秒,巨人的手腕就這麼被切斷了。失去主人的手腕往地麵落下,同時發出馬賽克狀的耀眼光芒,接著手腕旋即失去厚度,有如被太陽照射到的雪花般消失得無影無蹤。巨人失去手腕的斷麵緩緩冒出藍色煙霧,那大概是他的血吧!眼前這一幕還真是奇幻啊!

紅色的光點似乎改變了橫衝直撞的攻擊方式。當他們像包圍小狗的跳蚤般一同朝巨人的身體接近時,藍色的光線開始晃動。紅色的光線斜切過巨人的臉,他的頭就這麼滑落了下來,接著肩膀也開始崩落,片刻後巨人的上半身便被切割成相當怪異的形狀。被切落下來的部位發出馬賽克狀的光芒,然後擴散、消失。

由於巨人所在的位置剛好是一大片荒野,並冇有任何遮蔽物,所以我便能從頭到尾觀看整個過程。在巨人失去大部分上半身的同時,整個身軀也開始崩壞。最後分解成比灰塵還小的微粒,灑落在瓦礫堆上。

而剛纔還在上空盤旋的紅色光點在確定完成任務後,便往四方散去。大部分都立刻消失不見,隻有一個朝我這邊飛來,最後緩緩在混居公寓的屋頂上降落。隻見紅色光球的光芒逐漸減弱,最後停止發光。接著,裝模作樣地撥著頭髮的古泉,便帶著微笑站在我麵前。

「讓你久等了。」

他的氣息平順,冇有一絲紊亂。

「最後,再讓你看個有趣的東西。」

古泉的手指向天空。半信半疑的我緩緩抬起頭,接著就在深灰色的天上看到了那個東西!

在巨人最初出現的地點上空附近,出現了一道裂縫。就像準備孵化的雛鳥,啄破蛋殼造成的裂縫一樣。這道裂縫有如蜘蛛網般迅速成長、擴大。

「隨著那藍色怪物的毀滅,閉鎖空間也會跟著消滅。很像魔術表演吧!」

在古泉的說明快要結束的時候,巨大的裂縫已覆蓋了眼前的世界。就像被金屬製的巨大笊籬罩住一樣。隻見網眼變得越來越細,最後僅剩下黑色的彎曲線條。就在這時候,啪嚦!

其實我並冇有真正聽到聲音,隻是在腦子裡模擬玻璃的碎裂聲而已。從天頂某一點發出的亮光,瞬間呈弧形往四周擴散。我感覺光線緩緩灑了下來。不,這樣的描述好像不太貼切,應該用巨蛋球場的可開關屋頂,在幾秒鐘之內迅速打開來形容,還比較接近眼前的景象。不同的是,眼前不隻是打開的屋頂而已,還有所有的建築物。

強烈的嘈雜聲震動著鼓膜,讓我反射性地摀住耳朵。不過那巨響隻是因為我在無聲的世界待了一段時間,瞬間無法適應所造成的錯覺罷了。仔細一聽,原來是平日聽慣了的喧鬨聲。

世界又恢複原本的模樣。

冇有崩毀的高樓,也冇有灰色的天空,更冇有在天空飛舞的紅色光球。馬路上到處是車子和洶湧的人潮,大樓間的縫隙可看見熟悉的橘色陽光,世界上所有接受這溫暖光芒的萬物,猶如在感謝它似地,個個都拖著長長的影子。

隻感覺到風在吹動。

「這樣你明白了嗎?」

離開混居公寓後,眼前竟如魔術般地停了輛出租車。在我們都坐進車內後,古泉這樣問我。仔細一看,司機竟然又是剛剛那位沈默的男子。

「不明白。」我真心地回答。

我就知道你會這樣說。古泉用含笑的聲音說道:「那隻藍色的怪物──我們稱之為《神人》,不過──就像我先前跟你說過的,他和涼宮同學的精神活動有很大的關連。當然,我們也是。隻要閉鎖空間出現,隻要《神人》開始活動,我們就能發揮超能力。那是隻能在閉鎖空間中使用的力量。像現在,我就一點力量都冇有。」

我沈默地望著司機的後腦杓。

「雖然我不清楚為什麼隻有我們這些人擁有這種能力,不過這或許跟對象是誰並冇有關係。就像中彩券的原理一樣。儘管中獎的機率很低,還是有人中獎。我隻是突然被長矛刺中而已。」

感覺還真不幸呢!古泉苦笑著說道,而我隻能繼續保持沈默。因為我根本不知道我該說些什麼。

「我們不能任《神人》隨意活動。為什麼呢?因為隻要《神人》破壞得越嚴重,閉鎖空間的範圍就會擴大。你剛剛看到的那個空間算是小規模的。如果放任它不管的話,它會逐漸變大,最後會覆蓋整個日本,甚至是全世界。最後,那另一個空間裡的灰色國度,就會取代我們生活的這個世界。」

我終於開了口。

「為什麼你知道這麼多?」

「就跟你說知道了就是知道了,無從解釋,所有屬於『機關』的人都是這樣。某天突然發現自己知道關於涼宮同學的一切,以及她對這個世界的影響有多大,同時也發覺自己擁有超能力,更明白若放任閉鎖空間不管會帶來什麼結果。而一般的人在知道這些事情後,隻會想要出點力看能不能幫上什麼忙。不過要是我們不做的話,這個世界一定會滅亡。」

那可就麻煩了。喃喃地說完這句話後,古泉就沈默了下來。

在我回到家之前,我們隻是靜靜地望著窗外流逝的日常風景而已。

直到車子停止,我準備下車時,他才又開口:

「請多注意一下涼宮同學的行為。她原本呈現安定狀態的精神狀況,已經出現了活動化的征兆。像今天這種情況,也有好一陣子冇發生了。」

即使我多注意,她還是會變成這樣,不是嗎?

「老實說,我也不知道。不過,我倒是覺得將一切都交給你處理也不錯。因為我們的同伴中,有些人的想法還挺錯綜複雜的。」

在我還來不及說話前,原本從半開車門中探出頭來的古泉早已將頭縮回車內,然後關上車門。目送著都市傳說裡常出現的幽靈出租車般的車子呼嘯而去時,我突然覺得自己很愚蠢,便大步走回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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