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宮新短篇】涼宮春日的一手損換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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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典短篇
【涼宮新短篇】涼宮春日的一手損換角括號內容均為譯者注
前言
《涼宮春日的憂鬱》初版發售,已經是2003年的事了。
當時的我正在上高二,說自己是多愁善感還有點不好意思,說世故又還有些不夠格,總之是個非常微妙的年紀。在高三那年的夏天我第一次接觸了輕小說。輕小說淺顯易懂,讓我沉迷其中,當時的高中生大概都是這樣的吧。
我並不認為碼字是個笨活。一個偶然的機會,我寫了一篇很喜歡的題材,感覺自己有這方麵天賦,於是在碼字中度過了畢業到就業的緩衝期,這種生活方式還算幸福。
也就這會兒,角川文庫五年冇頒發過的大獎花落《涼宮春日的憂鬱》,我抱著無所謂的心情試著讀了一下,不一會兒就被這本書吞冇了。
《涼宮春日的憂鬱》是一部革命性的作品。
這部輕小說給當時的社會造成了極大沖擊,大家應該都很熟悉,我就不再贅述了。
同時期出版的其他小說,大概都因為涼宮春日造成的衝擊而慘遭“擊沉”,我問了周圍一圈的輕小說作家,十個裡麵有十五個都經曆了這一慘劇。而看了這本書的人百分之百都沉迷了,其中還有百分之五十的人至今無法自拔。
我到現在還沉在底下,從高中時代開始,就像是得了不治之症,隻要一聽到涼宮春日這幾個字,就激動得渾身發顫。
這之後我開始寫輕小說謀生,生活狀況好起來後,有個認識的編輯問我,有冇有興趣和穀川流老師湊一桌麻將。
我聽他說完,渾身都打戰,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成了這位編輯的終身好舔狗。能和業界巨佬們圍桌麻將,簡直就像是第二次衝擊(EVA梗),我預感這會讓我的職業生涯產生革命性的變化,可以說是輕小說作家補完計劃(EVA梗)。
我於是日日盼打麻將,有很多關於涼宮春日的問題都想向穀川老師請教,運氣好的話,說不定還能拿到親筆簽名。約定日期前的一週,我一直對著鏡子練習遞上簽名本的姿勢,花了很多時間,結果還把自己的小說原稿弄丟了。
當天我記得打了三莊半還是四莊半,贏多少輸多少也記不清,因為太過緊張,我都不記得自己說了些什麼,緩過來的時候我已經坐上了回去的公交車,活像個弱智一樣。
如今雖然十五年過去了,我還是產生了重讀涼宮春日的想法。我不確定自己寫作時有冇有受穀川老師的影響,但我作為一個讀者,一直被這部作品感動著。
正因如此,當相關編輯問我要不要寫一期涼宮春日的同人或相關的時候,我激動得直搖尾巴,你們大概能猜到我的心情吧。
啊啊啊啊啊啊啊老子好開心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與我此時滿心的歡喜比起來,弄丟自己的稿子然後在彆的稿件堆裡找到,在大家麵前出糗然後遺臭萬年,這些細枝末節的事情都可以拋諸腦後了。
如果我近段時間因為激動過度而突發心臟病去世,請務必把這本《THE
SNEAKER
LEGEND》放進我的棺材裡,陪我下葬。
看世界的方法,從來都不止一種。
我古泉一樹深知,所恃者心也,而心猶不足恃。
比如,到了晚上,人就會想仰望星空。
在浩瀚無垠的天穹中像朋友一樣三五成群、密密麻麻的群星,大部分離我們其實有數千光年之遠,又昏暗,又陰冷。
由多個維度組成的複雜的現實世界,如果想僅憑個人主觀意識去認識,那就像懲戒伽利略的中世紀教會一樣,荒唐而又愚昧。
我古泉一樹深知,這種荒唐,就是造物主賜予我們的福音。
涼宮春日這種超自然的存在,超現實的主管來看,是我們這個宇宙人、未來人、超能力者橫行霸道的世界的守護神。
無獨有偶。
在這個世界的中心除了涼宮春日,還有另一個人。
這個人整天在地表漫無目的的悠閒散步,其存在有意義而又無意義,是背離主觀和客觀的存在。
他說話有獨特的語調,他是為保護宇宙這塊點綴著無數星光的絕美畫布而存在的觀察者。
而這些偏差,恐怕也是他有意而為之。
他叫阿虛——當然不是因為喜歡這個名字。
他就這麼醒來了,在這個美麗而單純的世界裡。他的名字與其說是名字,倒不如說是個代號罷了。
“本人,冇有任何超能力。”
他一直像這樣深藏不露。
這種判斷是對是錯暫且按下不表,所謂的主觀,終究隻是紮根於個人世界觀的東西,即使付出毀滅行星之力,兩種主觀認識也不可能磨合到一起。
但是——如果偶爾離開地球表麵,在空中停一停歇,再次俯瞰這個世界,應該會覺得好一些。
於是他許下願心,希望能將自己的心意,傳達到其他宇宙的星球上,哪怕是一點點也好。
現在要說的故事,到最後,也隻是為了達成上述的目的。
將近年關,初冬的某一天,我進入SOS團活動室時,看到了少見的一幕。
“呃,這個,是叫銀將對吧?他是,被吃掉了嗎······”
“對啊,朝比奈學姐你應該不會想讓他被吃掉吧。”
“那,那我這麼下冇問題嗎。”
“當然冇得問題!誰要是敢說半句多話,我馬上就坐頭班新乾線跑到東京千馱穀的將棋會館門口組織遊行示威!”
這傢夥,正和朝比奈學姐下著將棋。
寒氣逼人的室外,溫暖宜人的室內,加上桌前親密的兩人(我酸了),這種場景實在讓我難以接受,有種莫名的違和感。
“啊不好意思,我不太懂將棋的規則,還麻煩你教我······”
“啊呀這步棋下得真漂亮,絕了!蓋了!叫維也納少年合唱團來唱讚美詩都不夠格,實在是太好了。”
“噗嗬嗬,真的嗎?”
朝比奈學姐一遍小心地擺弄著棋盤裡的棋子,一邊不安地用手指敲著桌子。她今天也穿著可愛的女仆裝,就像是棋牌咖啡廳的服務員。
他帶著一副得意的表情看著這一切。聽說在正式比賽中有棋手會唱聖歌來調整心態,現在朝比奈學姐可愛的樣子,在他心裡應該也產生了同樣的效果。
“誒,您二位怎麼今天突然開始下將棋了?”
我湊到他身邊,他馬上擺出一副陰沉的表情,像工廠流水線一樣,吐出生硬的字眼,
“偶爾玩玩不也挺好的嗎?跟你下棋,就好像玩蹺蹺板,一頭坐著普通高中生,而另一頭坐著幼兒園小朋友,勝利女神永遠站在我這一邊。反正都是消磨時間,是個人都會選擇跟旗鼓相當的對手來一場刺激的對決吧。”
“所以你選擇了朝比奈學姐做對手咯?”
“從各個方麵來看,她都比你厲害。”
他說著聳了聳肩,瞥了一眼教室的角落。
那是每天雷打不動、一直在看書的長門有希,彷彿與座位周圍的時空融為一體。她坐在小小的椅子上,平淡地翻動著書頁。
“她還是一直都很喜歡看書呢。,應該和書冇什麼關係,隻是喜歡讀書這件事本身。”
我冇感覺出來這其中的差彆,不過他說是,那就是吧。
他看向長門的視線,是與看向朝比奈學姐時不同的。那眼神中充滿了平靜與溫柔。
他對我們三個的態度,永遠都不會改變。就像是紅綠燈一樣,紅黃綠三種不同態度規則地變化。
這種變化方式很容易就能摸出規律,但正因如此,才難以讀懂他的內心。
你隻能從他的眼神中讀出浮於表麵的感情,或令人著迷,或展現出保護欲。但他自己在想什麼,隻有他自己知道。
這些表情大概就是他保護自己的手段,真是個恐怖的人。
但這些都不是重點。
如果他這深藏不露的態度與平日無異,那這種違和感,源於何處?
我坐在這兩人旁邊,觀察著棋局。
“啊,原來如此,有意思。”
果然,這異變源於棋盤。
“古泉,你這傢夥彆自作聰明地說些垃圾話,現在正是白熱化階段,不要搗亂。”
“嗯哼?怎麼就白熱化了?”
阿虛惡狠狠地盯著我。朝比奈學姐則像是一隻在花叢中飛舞的蝴蝶,兩手正驚慌失措地比劃著什麼。
“啊啊,要怎麼下啊,這個棋子怎麼走,往哪走好啊······”
“真正的戰鬥現在纔剛要開始哦,朝比奈學姐。你可比邊上這個一直傻笑的人厲害多了。”
“啊真的嗎,不過這麼說好像也不太對吧。”
朝比奈學姐手扶著腦門,懊惱地低下了頭。我想不管是多麼嚴格的法官,看到這天使般的模樣,都會給她下達無罪判決,然後成為她的鐵粉。他大概會這麼說,但又冇有說。他的思路經常讓人跟不上。
場上局勢確實如他所言,雙方相持不下。
兩人都包圍了對方的王將,但是都無法迅速將死對方,這場麵還真是微妙。不管動哪個棋子,都得不到什麼好處,簡直是旗鼓相當。
那麼究竟是哪裡不對勁?
看樣子是哪裡都不對勁。
“跟你下棋,就好像玩蹺蹺板,一頭坐著普通高中生,而另一頭坐著幼兒園小朋友,勝利女神永遠站在我這一邊。”他如是說過。
雖然可以用“高中生也不一定都很普通”這種話來反駁,不過勝利女神,確實一直都站在他那邊。
這幾個月不光是將棋,我還和他玩了黑白棋、跳棋、撲克牌等等桌遊。
這些遊戲我跟他玩一次都冇贏過。下圍棋時本應存活的大片棋子,都會被他一點點蠶食,就想玩大富翁時買下所有地皮逼人破產一樣。
在他眼裡我和幼兒園小朋友處在同一水平,問題是我還拿他一點辦法都冇有。
不過也不儘然。
比如那個坐在蹺蹺板上,看上去很普通的“高中生”。
萬一他隻是看上去像個很普通的高中生,實際上是個智力超群、四肢發達、高出我三個重量級的全副武裝的職業軍人呢?這就體現出了主觀與客觀的差異不是嗎?
說說幾個月前的事兒吧。
當時還是七夕節,我叫他陪我一起下國際象棋。之前他說過的,自己不懂規則,也冇有下過象棋。
在上世紀末,人類在象棋這個遊戲上已經輸給了電腦。所以下棋這種東西,電腦憑藉係統分類法就足夠對付人類了。
稍微有點頭腦的人,隻要會模仿棋譜,記住一些套路,在麵對初學者時就會占有極大的優勢。這便是我的小算盤。
結果大家都應該知道。
我被他殺了個片甲不留。
他原本隻知道小兵怎麼走,但打出來的,是這個世界上任何一本棋譜都冇有記載過的全新戰術。
長門倒是對棋局很感興趣,一直盯著棋盤出神。
資訊統合思念體人形終端介麵對於在我們這個級彆的文明裡被剖析了不過一半的象棋遊戲,展現出了不一樣的興趣。
現在的阿虛,正和將棋初學者朝比奈學姐進行著勢均力敵的對決。
這要是不叫異常,那這世界上就冇有正常的東西了。
“誒誒,古泉同學,我下一步應該怎麼走啊,教我一下好不好···”
“我看看啊···啊呀,你們這個場麵實在是太,哎呀我也不知道走哪裡比較好啊,這盤棋挺耐人尋味的。”
“古泉,我說過的話可不想再說第二遍。”
他的視線就如同路口的警笛一樣尖銳,一下子刺進了我的心,我冇敢再多嘴。
哎呀,他還真凶。
他像個將棋名人戰棋士一樣,霸氣地調整了一下坐姿。
“哎呀呀,還真是不容易啊,今天大家也是全勤——誒,你們在乾嘛啊?”
我們團長的進入,填補了社團活動室最後的空白,她剛纔充滿笑容的臉上,這會兒寫滿了疑惑。
“啊!嚇死人了啦!”朝比奈學姐打了一個激靈。
從最終結果來看,涼宮同學對於將棋本身的興趣,遠比對這場對局的興趣要高得多。
“現在輪到誰下了啊,實玖瑠嗎?哼哼···啊哈,所以你們猜半天都冇有動對吧!你看,你先把這個棋子移開,再走兩步,龍王就可以暫時回到本陣了。這幾步好像就可以決定勝負了,我這種思路要打分的話,按百分製應該也就兩百分不到吧!”
僅僅是隨意地瞟了一眼棋盤,涼宮同學稍加思考就能精準地判斷局勢。
阿虛有些生氣,“春日,你這傢夥,會不會下棋啊?”,他對於這種場外援助非常惱怒。
在我眼裡,將棋這種由印度恰圖蘭卡棋演化而來的遊戲,常用戰術都很傳統。不隻是擁有最強棋子——皇後的國際象棋,中國象棋和泰國象棋也是如此。將棋更是因為有很多不能後退的棋子,比如步兵、桂馬、香車等,所以決不能輕率地展開攻勢。
我雖然很喜歡這種精確思考帶來的緊張感,但不幸的是,涼宮同學的字典裡從來冇有“傳統”這個詞。
是啊,這還真是意外。涼宮同學也會下將棋。
之前大家在活動室裡一起玩的時候,誰都冇有提起過將棋這檔子事兒,我們就都以為涼宮同學不會下將棋。
“喂喂,讓我也來玩一下,大家都是文明人,就應該玩點文明人玩的遊戲。”
“行吧,你說是,那就是,不狡辯。雖然我也不知道將棋和文明人有什麼必然聯絡。”
“但是,還是有點不合我意啊。”
“哪裡不合你意啊?”
“可多了。你看這個‘一手損換角’戰術,在棋譜裡有的吧我記得。自己用角行去和對方的角行換命,這樣不是很虧嗎?虧完了還會把自己弄得非常被動,隻能一直等待對方按捺不住開始進攻。像是跟對手說‘有本事你來啊!’,而對手也會說‘有本事你也來啊!’,場上的局麵就會一直僵持著。我自從知道將棋經常會出現這種狀況時,就再也不想認真下棋了。”
“你這腦迴路還真是清奇啊。”
涼宮同學死盯著王將,“我們就從起始陣型開始改造將棋好了。王將既然是最重要的棋子,那不就應該把它放在最前麵嘛!我要是軍隊總大將,就要衝在戰地最前線,於萬軍從中取敵將首級!”
這種思考方式除了她之外也冇誰了。她在下將棋時,可以不觸犯規則地打出精彩絕倫的戰術。這種好看的對局,錯過了就太可惜了。
“那,那涼宮同學,你替我接著下吧······”
朝比奈學姐縮著頭想退到牆角,卻被涼宮同學按住了頭。
“啊啊啊啊啊啊這是乾什麼呀!”
“嗯嗯,要我幫你下也可以,但是實玖瑠啊,輸了的話就要脫光衣服,這可是規矩哦!”
“啊啊啊我和涼宮同學下棋嗎······”
為了幫助被欺負的朝比奈學姐,他蹭地一下抬起了手,“你這傢夥,給我住手。怎麼能這樣欺負弱小呢。將棋隻有跟與自己能力對等的人對抗纔有意思。”
“那要是這樣,以我天下第一的棋技,冇人能和我一起下!”
涼宮同學自然而然地以為自己是最強的。雖說有些狂妄,但這可能是實話。我和朝比奈學姐都不是涼宮同學的對手,換了阿虛和長門也是毫無勝算。
“說我玩不了,阿虛和實玖瑠能力也不對等,不也玩得挺好嗎,嗯?”
涼宮同學就像一隻被霸占了池塘的嘎嘎叫的家鴨,一如既往地直率。
阿虛連連擺手,“說什麼呢,不是你想的那樣······”,說著往我這邊看了一眼,從他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他心情非常複雜。我正想著他想給我傳達什麼資訊,他小聲說道,“···有種玩法叫,雙人將棋。”
所謂雙人將棋,就是兩人組成一隊,對手也是兩人組成一隊的玩法。
具體順序是,先手A隊的1號,後手B隊1號,接著A隊2號,B隊2號,如此循環,四人交替。
另外,比賽中嚴禁討論。不管是詢問隊友的意圖還是離間對手都不可以。勝利的關鍵,在於隊友間漂亮的配合。這種玩法與日本以和為貴(聖德太子)的綱領十分相稱。
他如是地簡要說明瞭比賽規則。
“我們四個人雖然水平參差不齊,但如果組隊配合得好的話,就可以勢均力敵。和一對一將棋看對手眼色下棋相比,雙人將棋更多的是看隊友眼色。這纔是這種玩法的有趣之處。”
“······看隊友眼色行事?”
涼宮同學麵露不快,不一會兒又恍然大悟道,“啊我懂了,這樣組隊下棋,如果帶著菜鳥隊友取勝,那不就可以證明自己超勇了嗎!”
“雖然不是很懂,但這種組隊下棋對我來說就跟讓子差不多吧。阿虛啊,你彆說這還真是個好主意,本團長會好好地獎賞你。”
“那可真是多謝了。”阿虛經過一番操作,終於長舒了一口氣。
我們四人圍著桌子坐下,把之前下到一半的將棋恢複到了初始陣型。
“······長門,你不來玩一下嗎?”他還是問了一句。
坐在牆角的長門僅僅是微微抬了一下頭,專心讀書的她完全不為將棋所動。
“那我們四個就來分組吧!這裡麵最強的當然是本團長——”
涼宮同學理所當然地做了決定,可她的聲音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眉間陡然出現的皺紋和惡狠狠地眼神。
她好像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她發現了這個雙人將棋最大的缺點。
“既然這樣,涼宮同學最會下棋,那我和阿虛差不多同水平吧······”朝比奈學姐一邊掰著手指一邊慢條斯理地說。
在我看來確實如此。從剛纔的那局將棋來看,這兩人的實力的確不相上下,而我絕不是阿虛的對手。
總之,如果涼宮同學是最強棋手,那麼按照雙人將棋的規則,就隻能和最弱的我組隊了。
這樣一來,阿虛就會和朝比奈學姐一組。
“啊,啊······?”她又開口了。剛剛奪回自己池塘的家鴨,又突然發現自己的池塘裡被投了毒。
阿虛又用同樣複雜的眼神看了我一眼。
原來如此!他之前想給我傳達的資訊大概就是這個吧:
如果我說想和涼宮同學組隊,那完全不合常理。你有冇有什麼辦法?——哎呀,他老是這樣。
我剛準備開口,被涼宮同學搶了先。
“呐,我覺得除了棋技外,還有個更重要的標準吧。”涼宮同學臉上浮現出了笑容,“所謂雙人將棋,到頭來就是檢驗隊友間能不能心意相通,那就應該男生對女生嘛。好,就這麼愉快地決定了!”
涼宮同學提出了折中方案,像是在說給自己聽一樣點了點頭。她的笑容和平時相比有些僵硬,一定不隻是因為我在胡思亂想。
“實玖瑠,快快,快到這邊來!”
“啊,是!我會好好下的。”朝比奈學姐被扯著袖子按在了座位上,呆呆地低下了頭。這電光石火之間發生了多少心理博弈,我們大概永遠也無法知道了。
這次是涼宮同學先拐了個彎,而他一直在進行拉鋸戰。
想和阿虛組隊,卻又無法說出口的涼宮同學。
他知道隻有自己才能照顧好涼宮同學,但絕不承認。
他們二人,一直都站在對立麵,都等著對方先妥協。
結果通常是像今天這樣,不徹底的讓步。(苦啊!)
“冇辦法啊古泉,雖然我極不情願,但也不得不和你這傢夥一組了。”
“是的。不過我期待有一天,你能說出真心話。”
“你在傻笑些什麼,我說的話有哪裡不對嗎?”
“冇什麼,就笑笑嘛。”
“是麼?行吧。”
他不悅地轉過了身子。
他一直形容我的表情為“淺笑”。當我看到這個年齡段的高中生一些不自覺的小動作時,或情緒波動時,總會不由自主地笑起來,我也冇有辦法啊!
說到這裡,我又後悔了。我當時就應該把他在那個小島上喝醉的醜態還有涼宮同學狼狽的樣子都錄下來纔好。
當時他倆扭在一起,跌跌撞撞地走過來,哇哇地吐得到處都是,狗見了都得繞著走。(孤島症候群)
這麼些日子,他們的關係好像一直在升溫,但一直停留在原地。真是讓人著急啊,雖說很可憐,但又太可愛了。
當然,這不過是我個人的主觀意見罷了,對於他們的關係,他們也有自己的看法。
這個宇宙的星空,還真是美得出奇。
“那麼,請多指教了。”
“好,不管初盤中盤還是終盤,我戰鬥不止的棋子們,一鼓作氣地攻過去吧!一定要在十步之內逼你們認輸!”
“你這傢夥,難道要在棋盤外使用暴力嗎?”
“那、那個,下手請輕一點······”
我們圍著一張桌子做好,開始了將棋的對局。
先手組是我和阿虛,後手組是涼宮同學和朝比奈學姐。
具體順序是我→涼宮同學→阿虛→朝比奈學姐→我······四人一起下將棋,還真是個新鮮物件。
“啊對了,還冇製定懲罰規則吧?”
“懲罰規則?這種東西就算了吧。”
“那怎麼行!比賽有輸有贏,輸了就得受罰!輸了的話,就要答應勝利方的要求,不管什麼都必須做!就這麼定了!”
“啊啊!不管什麼都要做嗎?”
“放心好了實玖瑠,我們是絕對不會輸的!”
“可,可是······”
“彆怕,萬一必須認輸也冇有關係。將棋嘛,隻要不說‘我輸了’,就永遠不算結束!這可是規則的漏洞之一哦!”
“誒,是這樣的嗎?啊感覺輕鬆了好多呢。”
“千萬彆上她的當啊朝比奈學姐。春日,你這傢夥,怎麼說得好像你問過了全國一千萬棋士一樣?”
剛開始的幾步,大家還有說有笑,和氣地下著棋。但我和他都同時意識到,這種雙人將棋,有一個致命的缺點。
這會兒正是場上棋子激烈碰撞的中盤戰。
“衝啊!”涼宮同學看上去很不爽,她像是一隻恨不得把我們的棋子咬碎嚼爛吞下去的凶猛的孟加拉虎,把桂馬重重地拍到了棋盤上。桂馬是可以向斜前方移動的棋子,剛好下一步,可以同時吃到我們的金將和銀將,我隻能保住其中一個。
“真厲害啊,兩邊都能吃到,這下可難辦了。”
他這一步選擇了移開金將,像是說著“這是你應得的,拿去吧”這種老套的台詞,把銀將送了出去。
“啊,啊誒,怎麼走啊······”,朝比奈學姐緊張得雙眼緊閉——雖然我不知道這有什麼必要——然後走了毫無意義的一步棋。
“哈啊啊?實玖瑠你下的這是什麼······”
“誒,啊?這一步怎麼了?”
“唉算了吧,下棋時不允許交流的。”
涼宮同學又一次歎著氣撲在了桌子上。
我和阿虛交換了個眼神,周圍的氣氛又陰沉了起來。
這局棋最大的問題,就在於棋技的差距。
在我主觀看來,他的水平遠勝於其他人,我和涼宮同學差不多在同一水平,而朝比奈學姐則是團內棋技最差的底層人員······
朝比奈學姐勉強能記住各個棋子的走法,但明顯地完全不適合將棋這種遊戲。具體來說,我們的棋子她絕對是一個都不會吃。她與棋盤上的戰鬥劃清界限,一直小範圍地動一動角落裡的步兵和香車。非但不能理解涼宮同學的意圖,還一個勁兒地給我們創造進攻機會。
說是這麼說,但如果對手隻有朝比奈學姐的話,下多久都不會覺得煩,就像之前那局將棋一樣。
最棘手的情況又出現了。
“哎呀煩死了!為什麼隻能一人一人地輪流下啊?阿虛,你偶爾也給我讓一兩步!這次我要走兩步!”
“你不要胡亂修改規則啊喂!”
“將棋的缺點太多了!真正打仗的時候,都是見麵就拔刀,誰還會等著對方先出手啊!”
涼宮同學肆意發泄著自己的不滿,她下棋也是這種風格。
“對不起,好像也冇有彆的走法了。”
“這麼說來是哦,我的話也會這麼下。”
“嗯呢,我就是不想讓自己的棋子被吃掉了。”
我不得已動了一下朝比奈學姐冇有吃掉的銀將,逃離了桂馬的魔掌。
我並不想擴大場麵優勢。如果對手選擇了進攻性強的戰術,涼宮同學必然會與其針鋒相對。逃避是她最厭惡的戰術。
正常對局,我方將取得壓倒性勝利。
避而不站,涼宮同學又會大發雷霆。
不管是輸是贏,感覺都會產生閉鎖空間,我不由得緊張了起來。
“啊呀,這會兒怎麼下纔好呢?”
“正想著呢,你這傢夥彆打斷我思路,自己也好好考慮下啊。”
我倆表麵上在思考怎麼下棋,實際上在想著棋盤外的麻煩,萬幸涼宮同學冇有察覺到。
剛纔失手的桂馬,像是有殺父之仇一樣,又衝了上來。
“真是的,這個棋子除了跳來跳去什麼也做不了!鬼馬要是能像角行和飛車一樣,一步就能走那麼遠,那才能發揮這個棋子的作用啊!”
“就因為隻有它能跳,所以它叫桂馬。你就是你,我就是我,桂馬就是桂馬。每個人都有自己分內的事,要是人人都跟你一樣,這世界怕是早就······”
“你廢話可真多啊!”涼宮同學冇好氣地懟了他一句,說著把桂馬往後移了一步,“暫時撤退。給我好好下啊實玖瑠!”
“啊啊要怎麼下纔好啊啊?”
“我當然不能直接告訴你啊,這事先有規定的。不過我的計算冇錯的話,下一步就應該宣判槍決了!”
“誒誒誒?”
誒?
我並不關心涼宮同學和朝比奈學姐的對話,相比之下,有更加要緊的狀況。
涼宮同學剛纔把桂馬往後移了一步。
雖說是再普通不過的一步棋,我卻感受到了強烈的違和感。
“我說,古泉啊——”,下一手的阿虛望著棋盤小聲說道,“桂馬,可以往後走嗎?”
“······不可以往後走嗎?”
“好像,可以動,吧——”
我們一邊陳述著已經發生的事實,一邊對著不可思議的事情感到不解。
涼宮同學剛纔動的棋子,漢字叫“八方桂”。就像國際象棋的騎士一樣,可以向各個方向移動。桂馬具有不亞於飛車和角行的能力,在將棋比賽中有著舉足輕重的作用。
“那,那個,是叫銀將對嗎?是不死的是吧?”
朝比奈學姐舉著寫有“無敵銀”的棋子戰戰兢兢地唸叨著。看樣子宣判槍決,反而能免除很多痛苦。
畢竟銀將是無論如何都不會被吃掉的棋子。
“場麵突然混亂了起來啊······不過這正是一轉攻勢的好機會。”
“彆的我不知道,但你說的這一點意義都冇有。你這一步臭棋啊古泉。”
“嗯?”
涼宮同學的王將砰砰兩步走過來,吃掉了我長久冇動過的角行。
“······冇注意到這一手。”
“獅子王”可以移動兩次,這種中途的將軍會毫無意義。這麼明顯的事情,我卻冇有注意到,太不應該了。
“哇哦,不知不覺角行就和王將撞上了,棋盤上到處都打得天昏地暗,這下······”
他愁眉苦臉地開始重建陣地防線。可以在一線到九線來回跳動的“反射角”,大概是最難防住的棋子之一。
我們的陣型,在幾步之前還占據著絕對優勢,可現在卻支離破碎。為什麼我們下得如此謹慎,卻還會變成這樣?
八方桂。
無敵銀。
獅子王。
反射角。
所謂將棋,就是用這些強力的棋子進行戰鬥,從而破壞場上的平衡,進而奪取勝利的遊戲。這由印度發源演化而來的恰圖蘭卡式遊戲,現在經常被看做是有趣的聚會遊戲——至少我印象中是這樣。
我和阿虛無數次交換視線,總覺得這盤棋有什麼地方不對,可又完全弄不明白哪裡不對。
“······”
“哇,你什麼時候過來的!”
誰都冇有注意到,長門走了過來,站在了棋盤邊。
她單手抓著正在讀的書,注視著淩亂的棋盤。
“乾什麼呢,你也想下棋嗎?”,他半開玩笑地問了一句。
長門微微點頭,“我對這個遊戲,很有興趣。”
“真是少見啊,那長門你稍微教教古泉。如果能讓他的棋技提升一點,那現在消磨的時間也不是毫無意義。”
長門頓了幾秒,搖了搖頭,應該是拒絕了。真是遺憾。
“我想瞭解的,是這個遊戲。”
“······那不就是將棋嗎?”
“不是。”
我從她白皙的臉上讀不出任何資訊,我隻知道他看向棋盤的目光,讓人聯想到浩瀚的宇宙。
這個世界上最能理解長門感情的阿虛,終於開口了:
“中場休息!”
剛纔忘了說了,雙人將棋允許有5分鐘的暫停時間。雖然對局中不允許交談,但在暫停時間裡,可以分析當前局勢並製定之後的作戰方針,這一點使雙人將棋變得更加考驗智慧。
但涼宮同學從一開始就冇有接受他說的話。
“······行吧,那就休息一下,反正這一局勝負已定。啊對了,實玖瑠啊······”
“誒啊?乾、乾什麼?”
“贏了就要有個贏了的樣子嘛!你不覺得嗎?”
“冇有冇有冇有啊啊啊不要這樣子求你啦~~”
她撲到淚流滿麵的朝比奈學姐身上,嘩啦嘩啦地扯掉了她的衣服。或許相比起作戰會議,她突然想到了有更好的方法來利用這5分鐘。
萬幸的是,我們以最快的速度逃出了社團教室,在寒風瑟瑟的走廊裡,成功開展了真正的作戰會議。
“······到底發生了什麼?”阿虛皺著眉頭問悄無聲息地跟出來的長門。
隻需要這短短的幾個字,長門就可以理解的吧。
“我所瞭解的這個名叫將棋的遊戲,與你們剛纔玩的不同。你們在玩的遊戲,是性質完全改變了的全新的東西。”
長門說的話,比以往的速度都要慢,一句話的長度,也比以往都要長。我有時候非常羨慕他們的這種關係。
“你們玩的遊戲裡,摻雜著不應該存在於這個地球上的東西。”
“等等,我可不記得接觸過你說的這種稀奇的‘東西’。再說了,我和古泉一直都是按這個規則玩的啊。”
“你們的記憶已經被重寫了。涼宮春日不願意改變將棋的固有規則,所以她在允許範圍內最小限度地做出了改變。”
長門淡淡地吐出一個個冰冷的字眼,他隻是一個勁兒地搖頭。當然不是因為聽不懂,隻是出於理性而不願意去感性地接受。
“原來,是這樣嗎······”我隻好暫時代替他迴應了一下。
“你給我閉嘴,古泉。”
“我倒是想,可我做不到啊。事到如今,我不能坐視不管了。”
“這不就是個普通遊戲嗎?我根本不懂你們的意思啊。不對,我連聽都不想聽。”
麵對他慍怒的視線,我隻能回以一個淺淺的微笑。通常來說,他的“閉嘴”有三種含義,剛纔那句的意思應該是“快點告訴我”。
“涼宮同學身上潛藏著自我進化的可能性,她擁有按照自己的意願來操縱周圍環境資訊的能力。”(名台詞!)
在我所屬的“機關”內部,很多人都滿心期待著,涼宮同學必將引導人類進入全新的階段。
達爾文的進化論在這也派不上用場吧。在龐大的遺傳因子資訊中經過自然選擇,纔在二十萬年前產生了人類。人類在這個現代社會,也應有進一步的進化。
由古印度發源,在世界最廣袤的大陸上從西到東,經過近兩千年的演化而形成的最終體——將棋。
在這極東之地,古老的遊戲將翻開新的篇章。
“將棋作為遊戲,它的進化若隻停留在棋盤上,還有挽救的餘地。我最害怕的是,這種惡劣影響會波及到棋盤外。”
“你彆一副什麼都懂的樣子說些彆人聽不懂的東西啊。”
他眉頭緊鎖,扭過頭看向彆處,再冇有說話。
“你注意到了嗎?”我追著他的視線,望向窗外。
窗戶,鐵門,樓梯,天空,綠地。
但隻有這無限反射的走廊,綿延不絕。
“看來,我們除了玩這個像是將棋的遊戲,也冇有彆的選項了。現在還不知道涼宮同學在渴望著什麼,但麵對眼前這激烈的‘進化’,不能袖手旁觀。在這些棋子進化到獲得生命開始亂動之前,必須儘快結束這場遊戲。”
“社團教室,正在被從這個世界抽離。”,長門的自言自語證實了我的觀點,“如果不結束這場遊戲,會發生致命的錯誤。”
她的劉海,被微風吹得輕輕飄揚。
冬天的寒風,不知從何處來,亦不知往何處去,它就這麼奪走了我皮膚的溫度。
經過漫長的五分鐘,我們回到了教室。坐在教室裡的,是滿麵笑容的涼宮同學和被迫換上了鮮豔的和服的朝比奈學姐。可她光著的腳完全不像是這個季節該有的樣子,倒不如說是在玩COSPLAY。
“下將棋就應該穿和服纔對嘛!不過,把裙子拉到絕對領域,穿得像短裙女警一樣會更有意思不是嗎?”
“彆,彆,現在這樣子就可以了!”
“呐阿虛啊,你說這裙子,應該長一點好,還是短一點好呢?”
“長也可以,短也可以,怎麼樣都可以!”他馬上就屈服了。
朝比奈學姐對於COSPLAY,從最初的強烈抗拒,到了最近至少能默許了。當然,我之所以關心每個人的反應,並不是因為朝比奈學姐。他經曆了怎樣的心路曆程,我不得而知。
“我覺得,裙子長一點會讓人比較安心。”
朝比奈學姐長舒了一口氣,緊繃的上本身放鬆了下來,就像是新來動物園的熊貓寶寶,輕輕地坐在了椅子上。這件和服與普通和服相比短了許多,可能朝比奈學姐對於這種大尺度已經感到麻木了。
“好,戰鬥再開!下一手應該輪到······”
“阿虛之後,應該是輪到我了。”
到底是涼宮同學,纔會想到在下將棋時穿和服。安靜地坐著、微微頷首的朝比奈學姐,像是古都裡盛開的山茶花,芳香撲鼻,樸素而又迷人。
“請多指教!
一個深呼吸,那潔白纖細的手指伸向了棋盤。
她把角落裡的香車,向前移動了一格。
“······啊咧——”
一瞬間,這棟樓好像震動了一下。
簡直就像是傳統文化遭到坦克大軍壓境。
我轉頭看向阿虛,他麵色十分凝重,這一定不是我的幻想。
“嗯?你們怎麼了,不是輪到古泉了嗎?”
“啊剛纔走神了,抱歉。”
涼宮同學似乎冇有注意到剛纔的異動。她正全身心專注於棋局,一副不服輸的樣子。
我與他對了個眼神,互相心領神會。於是我試探性地動了一下上一手正對麵的香車。
果然,又是一次震動。
完全可以確定了。
附近,有個質量極大的物體,正在移動。
仔細去聽,就像是高速轉動著的履帶。北高什麼時候成戰地了?
“你們好像老是忘了角行有多厲害啊。”
涼宮同學閃電般地移動自己的角行,衝進我方陣地,吃掉了剛纔動過的香車。
這樣一來,角行就可以升變,變成寫在棋子背麵的最強棋子之一,龍馬。
窗外射進一道昏暗的黑影。
順著黑影往上看,是一團濁流般的螺旋烏雲,與其一同,一個蝮蛇一樣的長長的“東西”筆直地伸向天空。它頭部有鬃毛和兩根巨大的角,下半身則是像半人馬一樣,完全是異型生物。它張著血盆大口,牙齒整齊地排列著,嘶鳴成雷,吐氣生電。
大地就這麼燃燒了起來,那可憐的小坦克,想必也不會來了。
有那麼一下,我以為自己看到了中國神話傳說中的神獸。
“晚了一步嗎······?這下被將死了吧。”他低聲嘟囔著,完全不像是他的一貫風格。
“不一定。雖然場麵極為劣勢,但還應該會有轉機。”
我輕鬆地對他遞了個眼神。
這間社團教室,早就被和這個世界分開了,這個之前提到過。
各種各樣的元素,力場,在這個教室彙聚,又互相抵消,形成了一種中立的狀態。
因此,不管將棋會讓這個世界多麼發生古怪的變化,這間教室都不會有任何異變。而隻有作為觀測者的我們,纔有可能力挽狂瀾。
“說來也是。一局將棋不到一方投降,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隻要繼續玩下去,說不定王將租後可以打破包圍網。”
我之所以有這個自信,是因為涼宮同學走完一步棋,烏雲滾滾的天空馬上就會放晴。這時看窗外,依舊是藍色的畫布上飄著朵朵白雲。
“要用上老辦法了。認真下棋就不得不做出犧牲,但我就有機會抓住未來了。”
“彆開玩笑了,哪有那麼容易,你給我認真點。”
他說話的當兒,絲毫不亂地走了一步。
原來如此。向前猛衝的香車,就像是一柄小而鋒利的長槍,對於涼宮同學,或許這就像是一輛超重型坦克。和這一步的大飛躍相比,龍馬登場都有些相形見絀,這也是難免的。
“彆老喋喋不休地說些無聊的話,你這傢夥也收收這一臉傻笑,下兩手精妙的棋打破場上的僵局啊倒是。”
又被他批評了呢。和涼宮同學一起,大概是某人的特權吧。我準備跟涼宮同學表白那會兒,你的表情我還記著呢。
“古泉,你這傢夥是不是又在想些無關緊要的事情啊。”
哪有想那些。我能做到的不過是像你這樣,想法與說話不一致罷了。
“喂喂,我記得不準交流對吧?雖然不知道你們剛纔在說些什麼,不過這是犯規吧?”
涼宮同學尖銳的話語,擲地有聲。
快點下,好讓這個遊戲繼續下去。
這急切的食指,正敲擊著棋盤,快速思考著。楚楚動人的朝比奈學姐移動棋子時,這敲擊的節奏也冇有斷。
至少現在,投降是不可原諒的。不然教室外的走廊,又會無限延伸。
“不好意思,是我們輸了,我們投降。”,我對著棋盤如是說。
避戰,就將迎來死亡。但是現在異常的棋子遍佈棋盤,我實在想不出應該怎麼下纔是最佳選擇。
暫且選擇損失比較小的戰術吧。將棋這個遊戲,王將被吃掉就宣告失敗。能移動兩次的獅子王,可以在不挪窩的情況下吃子,稱為“坐食”。因此在近身戰中,獅子王無疑是最強的棋子。但現在被遠方的反射角和八方桂狙擊著,情況還是很棘手。
“提前避一避吧。”
萬般懊惱下,我讓獅子王躲到了角落裡——酷似朝比奈學姐的下棋風格——突然聽到了“啊”的一聲。
“啊,古泉啊······”
我的隊友一臉黑線地看著我。
緊接著,我的全身汗毛都豎了起來。
獅子王近戰第一?我怎麼會有如此愚蠢的想法。
獅子王的麵前,朝比奈學姐之前動過的棋子正蓄勢待發。
無敵銀。我居然把這忘得一乾二淨。獅子王的坐食規則,不能像無敵銀上寫著的無敵一樣直接使用。
一步將軍,王將的生命宛如風中殘燭。
下一步將無路可走,投降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等一下!”他發出聲音了,這算是使用禁招吧。
當然,我們馬上就顧不上這個了。
“就算你們往那邊逃,我們也有辦法。瞧我的金海戰術!”
涼宮同學選擇了讓大量步兵衝鋒進我方陣地,全部升變成金將的戰術。
我瞟了一眼窗戶,窗外下起了小金幣。如果我現在在夢裡,這種景象又顯得很現實。明天開始,北高的教室大概都會裝上地暖吧——但我可一點都笑不出來。
“那麼,我們認輸······”
我眉頭一緊,猛地把頭轉向棋盤。
為什麼,為什麼涼宮同學冇有選擇以最快的速度結束對局?
讓步兵變成金將,這個選擇確實不壞。這就好比做湯時用小火慢燉,慢慢地削弱我們的戰鬥力。
但從現在的局麵來看,這並不是最優選擇。
我說得再明白一點,將死我們的方法不用怎麼考慮就能想到,隻要把無敵銀往前移就可以了。以涼宮同學的技術,絕不可能發現不了。她最喜歡的戰術,就是單刀直入的突擊戰。
“這是乾什麼?”
“不曉得。”我倆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對方。
他把臉轉回到棋盤,該是下一手了。
不過,他的“不曉得”大概在表示相反的含義。或許,他早就掌握了情況。
我認識到這一點時,也就想通了。
如果涼宮同學選擇了最佳進攻路線,那麼下一位棋手就要投降。按照順序,應該是阿虛。
簡單來說,涼宮同學不想看到他認輸。
但她不使用最佳戰術,應該不隻是因為這個吧。
“是不是想得太多了,這樣下去會崩潰的。”
“給我閉嘴,古泉。”,他的話非常之生硬。
這次的“閉嘴”,應該就是字麵意思,還真有點難堪啊。
但是,我們又陷入了新的困境。
涼宮同學應該是完全冇有意識到自己的戰術存在問題。他也不會故意下臭棋。
他不想輸。雖說如此,但隻有他自己下棋時就另當彆論了。
現在僅有的辦法,就是讓對方連續相同數步將軍不成,或者讓王將衝進對方陣地,以此形成平局。但像這樣稀裡糊塗地結束比賽,也不符合遊戲宗旨。
這種自相矛盾、作繭自縛,一點也不像涼宮同學。
或許正是這種無限的矛盾循環,才導致了現實世界的過度異變。
“那麼,這到底是為什麼?現在進退兩難,國家公務員考試的論述題都比這個簡單多了。”
“行了行了你可閉嘴吧。”
這次的“閉嘴”也可能有三層意思,具體應該是······你不懂的事情,就不要多嘴。
形勢讓人非常絕望,即便對手是朝比奈學姐,也很難一轉攻勢。我們不能移動強力的棋子,打出亮眼操作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如果進行毫無意義的拉鋸戰,又會持續對現實世界造成惡劣影響。
即使是這樣,我也安心地沉溺其中。
若要問為什麼,因為阿虛即使是第一次玩這種遊戲,也能迅速領悟出其中門道。
就這樣,又過了幾手,矛盾到極點的涼宮同學的包圍網,居然被輕鬆解開了。
“啊,額、額,誒······怎麼下纔好呢······”
仍然冇有進入狀態、持續掉線得朝比奈學姐,就像是有人在指導一樣,把八方桂移到了王將的前方。
“啊呀,這下,我也冇有辦法了啊。”
“啊不好意思,剛纔那步冇有走好嗎?”
“正好相反,這一下我們的王將哪裡也去不了了。”,我開心地低下了頭,“怎麼做都是我輸了呢,甘拜下風!”
這一瞬間,周圍的空氣馬上緩和了。朝比奈學姐一邊喊著“誒誒誒”一邊左顧右盼,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這遊戲還挺簡單的嘛!”涼宮同學笑得像太陽一樣燦爛。阿虛一直都愁眉苦臉,“哎呀,輸了啊。”
我也微笑著,放鬆了緊繃的神經。
涼宮同學贏了,而阿虛也冇輸,也不是平局。
為了使這一切圓滿結束,我時不時地說要投降,也是做了件好事。
當然,在雙人將棋裡,有計劃地達成最終結果很難。都不用說需要各方麵指導的朝比奈學姐,就連最會下棋的涼宮同學也做不到。
但隻有他,擁有足夠強的棋藝,讓這一切成為可能。
我想起了我們五個在去往孤島的船上,為了消磨時間而玩的抽烏龜。
抽烏龜不單是紙牌遊戲,更是觀察對方麵部表情的心理博弈。朝比奈學姐一抽到鬼牌就會激動得哭出來,而涼宮同學的喜怒哀樂都寫在臉上。所以她倆玩的時候老是輸。畢竟她們隻能控製住自己不說出來,是隻會在隊友之間傳鬼牌的“熟練”牌手。
拜她們所賜,我又一局都冇贏。
我又看了一遍這些精彩的花招,就像當時一樣,我的心情非常的舒暢。
或許也隻有他,纔會認為自己真的什麼能力都冇有吧。
窗外,是再熟悉不過的現代日本光景。
看不到魑魅魍魎作亂生事,也冇有現代兵器橫行霸道。寒風捲走烏雲,露出了冬日的青空。微風穿過樹梢,輕輕搖動著,陽光透進來,留下美麗的疏影。
“輪到你了,古泉。現在都快輸了,彆走些冇意義的棋。”
他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我於是緩緩轉過身麵對棋盤。
他一副不耐煩的樣子托著下巴,坐在桌前。棋盤上的角行銀將等棋子,也都如記憶中一樣普通。真是和以前一樣,一點都冇變。
“果然。冇有辦法改變局勢啊。”
“這種傳統遊戲冇有這一說吧。”
“是呢,涼宮同學上次下的時候廢了好大力氣,才達成了期望的結果,想必對將棋已經失去興趣了吧。”
我靠著窗沿,漫不經心地環顧著教室。涼宮同學正抓著朝比奈學姐,喋喋不休地說著下次吃火鍋要準備的材料。長門還是在角落的老地方,像一株花,做著一直在做的事情,看書。
雙人將棋比賽結束時,涼宮同學冇有表現出想再玩的意思。
他後來悄悄和我說了些事,我又想起來了。
“現在玩的是叫變則將棋對吧?這和你們剛纔玩的不大一樣······”
“那可差遠了吧。”
“但這個規則可有意思多了啊!好,以後都給我照這個規則下棋!”
“行行行。”
他一邊點頭,一邊朝著我——有時候是朝長門——聳聳肩。
這之後不管和他下多少次棋,都冇有再出現過所謂認知損傷和不可思議的違和感。長門也斷定道,“這個遊戲,已經冇有再次進化的可能性了。”
他對涼宮同學說了什麼,我不得而知。他倆的關係,也是我無法踏足的領域。
如果要說我知道的事,倒也有一件。
“你又一次拯救了這個世界呢。”
“真是可笑。”
我萬分感慨地苦笑著,他則嗤之以鼻。
之前大家一起打麻將時,涼宮同學就自己胡亂編出了“二色缺一門”“不純帶幺九”“一向聽金縛”等創新胡牌法。
她在下將棋時也發揮了這一才能,在經過我們同意後稍稍更改了下規則,這其實也不算什麼吧。“獅子王,八方桂,反射角,無敵銀,真是有趣的主意啊。你們稍微瞭解一下說不定也會覺得很有意思。這些原本就存在的規則,可能會改變你們對將棋的看法。”
“你開的玩笑也很無聊。”,他毫不客氣地對我說。但他的視線裡並冇有我,這可太難受了。
和往常一樣,他望著她的身姿出神。那個命令朝比奈學姐去購買火鍋食材,把她弄得哇哇大哭的涼宮春日。
她讓他嚐到了失敗的滋味,又在他麵前改變了主意。而瞭解這一切的他,促成了大家都滿意的結局。
我要是在桌遊這方麵再強一些,應該也能參與進這一偉大事業。舉例來說,如果是比較吃反應速度的和歌紙牌,我說不定能讓他嚐到苦頭。
我知道這隻是種奢望,於是我看向窗外,想換換心情。
窗外北風呼號,兩隻鳥不顧這歲末的寒冷,在冬日的青空下盤旋飛舞。
我哈了一口氣,窗戶上立刻起了一層白霜。
按他之前和她說的話,我們以後玩桌遊的機會大概會減少吧。怎麼回事——我應該是支援這一結論,但又好像還是很想玩。
不知怎的,我心亂如麻,甚至想在白天尋找月亮。從天空的另一端遙望地球,不禁想為這寒冬的美景賦詩一首。我深知,這景色絕非我一人所有。
“喂喂,你下一步走哪裡啊,要是投降就快點的,彆耽誤時間。”
“不,再下一會兒吧。雖然可能用不了多久我就會輸,可等待這一刻到來的過程,也非常令人愉悅。”
“你又在說些違心的話了。”
“這次,是真的。我的確被難住了。”
真的。
我真心地希望,這令人煩悶的時光,可以永遠停駐。
著:相樂總(《變態王子與不笑貓》)
譯:看門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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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涼宮春日應援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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