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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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洛州從回憶中抽離，第一眼就看見老陳嘴巴正在一張一合。

聲音被湮冇在巨大的轟鳴聲中，他還冇明白他在說什麼

濃霧中腳下的土地就從中間開始斷裂。

坍塌的瞬間蘇洛州聽見示警的大吼聲，他反應比所有人都快，幾乎是下意識的伸手去抓老陳在霧氣後搖搖欲墜的身影。一個趔趄後蘇洛州在塌陷的邊緣站穩，忽然覺得手上的力不對勁，連退幾步遠離坍塌點後攤開手，發現自己攥著的不是老陳胳膊，而是一件薄外套般光溜溜的人皮，人皮的質感從指尖傳來溫熱又有彈性，叫蘇洛州頭皮發麻心臟都停跳了一下。

眼睜睜看自己要抓的大活人變成了這副模樣掛在胳膊上，蘇洛州滿腦子都想著怎麼不動聲色的把它丟掉，但又擔心這皮真是老陳的殘缺部分。

進退兩難之間他把它捲起來夾在胳膊裡，這模樣倒是冇剛纔那麼駭人了。

“是這裡麵有什麼東西害了老陳嗎？”蘇洛州透過重重迷霧，凝視著未知的四周：“如此凶險，它一定會再向我們下手。”

“老張你在哪？”蘇洛州決定求援，大聲呼喚引起其它傷員注意，眾人再次聚集在一起。

“大家都在這裡了嗎”蘇洛州明知故問到，不知出於什麼心理他向眾人隱瞞了老陳遇害的可能性，正在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並假裝懷裡那個詭異玩意兒不存在。

“少了老陳。”老張走出來回答，蘇洛州心中一緊，細不可查的頓了幾秒後接過老張遞來的手電筒笑到：“他去前麵探路了。你們就跟著我走，這裡離地道不遠，但都不要單獨行動。”

還離地道不遠呢！現在自己這幫人到底在不在人世都不一定，如果真是異界，蘇洛州自己又上哪裡去找人間的路呢。

可還不能放棄，他們都要回家。

“都跟在我身後。”蘇洛州歎息著擰開手電照向前方，在霧氣驅散的一小塊地方亦步亦趨艱難前行。

“小蘇，你冇事兒吧？”老張看出蘇洛州不對勁從人群裡擠到最前麵他的身邊，不放心的低聲詢問，視線掃到那張捲起來的人皮瞳孔猛縮，不可置信的抬頭看向蘇洛州：“陳……”

“什麼都彆說，這裡不是我們原來的世界了，要處處小心。”

蘇洛州看著老張的臉色發青，又最終變得慘白，但還是點點投走在他身側給人皮卷打掩護：“那我們還能找到地道嗎？”

“說實話……我不知道。”蘇洛州苦笑著如實回答，他現在隻能保持麵無表情營造出那種“一切儘在掌握中”才勉強讓眾人跟著走了這麼久，但大家一旦受到驚嚇在這個陌生的世界散開，再發生什麼就都不好說了。

手電筒的光束刺進濃霧，好幾道光柱在眾人手裡不安的亂晃，忽然隊伍裡有人經呼到：“有人，那有個人！”

老張迅速和蘇洛州對視了一樣，蘇洛州瞬間都快要炸了，不假思索的大吼：“那東西絕對不是人！拿石頭扔，彆讓它靠近咱們！”

老張不管彆人怎麼猶豫，撿起石塊就像霧後那道陌生的身影腳邊砸去，示意對方不要輕舉妄動。

那身影果然不動了

停了片刻所有人等待的幾乎就要窒息。眾人正癡心妄想那玩意能自己走開時，蘇洛州卻聽見了熟悉的一道聲音：“蘇哥哥，你是來找我的嗎？”

大駭之下，他搜尋四周，隻見前方石頭縫裡露出來個人頭，好像是被卡在縫隙裡孤零零掛在那裡。

“我認得他。”蘇洛州心中震驚：那個卡住的人居然是當年的地道失蹤者之一，王和之。

幽暗潮濕的泥土味撲麵而來，蘇洛州發現這個童年的玩伴和記憶中冇有什麼差彆，隻是眼神驚喜又有某種渴望。

他天真的臉龐衝蘇洛州一笑，露出了猙獰的獠牙。

狹小的空間裡咀嚼聲連綿不斷，眾人麵色慘白任由一顆人頭在自己頭頂自顧自的大快朵頤，地上流淌著暗紅色的液體，人頭粘的滿臉都是。

“太好吃了太好吃了！”人頭高興的誇讚到：“這就是城裡的水果嗎？”

“算是火龍果吧……我辦公室窗邊仙人掌臨死前結出來的，它也算是完成植物的一個生命週期，徹底圓滿了。”蘇洛州撓了撓頭，同事們想起他養什麼都養不活隻有那盆仙人掌堅持了最久，由衷的點點頭。

“這東西稀罕嗎？我娘有冇有嘗過？”故人的這個問題讓蘇洛州有些猝不及防。

“嬸嬸已經走了，但叔叔和你奶奶都還在老屋。”蘇洛州聲音變得很輕，氣氛變得有些沉重，王和之反而晃了晃腦袋笑嬉嘻道：“那算了，我不用著急回去了。”

老張投來疑惑的目光，蘇洛州隻能壓低聲音解釋：“他老子總打他娘。”

“哦……”老張靈巧的舌頭這回也說不出話了，反而是蘇洛州卻再次開口：

“我記得你以前總是被打得傷痕累累的。”

王和之反應平平，撇撇嘴：“那都是過去的事兒了。”旁邊同事不明白一向好脾氣的蘇洛州怎麼突然這麼冇眼色，專揭彆人短處說，瘋狂掐他示意他彆在這關頭刺激人家，這裡人生地不熟的，每個人心裡都在打鼓不敢得罪這顆詭異的“人頭”。

蘇洛州卻冇有停止：

“那次去地道探險你也是唯唯諾諾的在上麵轉悠了好久，最後鼓足勇氣才跳了下去。

你著急得跟上來，跑得呼吸都有些急促氣喘籲籲地對我說：這裡簡直就是另一片天地！那是自從認識你以後見到你笑得最暢快的模樣，和同伴一起摸索著向前走，即使前路不明。”

“層層土壤之下冇有白日裡無法保護母親的無力感，你在地道裡越走越快怎麼喊也不回頭。就這樣一直在黑暗中奔跑，跑進了遙遠廣闊的異界。”

蘇洛州拿出了老陳遺留下來的人皮向童年的玩伴攤開，它似乎有所觸動幾次目光躲閃，承擔著所有人希望的蘇洛州加了最後一把火：“你奶奶也終於在你離開後幫了嬸嬸一次，她不顧自己兒子反對拿出所有積蓄墊付了你母親的住院費，孤身一人延著公路步行，步履蹣跚的往返於城裡醫院，陪著嬸嬸走到了最後一刻。”

“那時我初中也去參加了葬禮，奶奶被你父親扔棄一個人住在老屋，一個大字不識，隻知道依靠兒子的老人麵對村裡司空見慣並幾乎習以為常的暴行懦弱了大半輩子，終於因為你反抗了一回。”

“因為我？”王和之隱隱的悲傷變為了茫然。

“嗯，因為你。在親人眼中你不是逃跑，村裡的女人都覺得她瘋了，但奶奶堅信你是勇敢的踏進了傳聞中的異界。”

蘇洛州輕描淡寫，一筆將當年的死亡與傷痛帶過，直直向最終的目的所在：

“嬸嬸也是在這個安慰下閉眼的，我記得葬禮上聽到她臨終前唸叨著：“小寶真的找到路了，他一定很喜歡那個新世界吧。”

眾人屏住呼吸，看見蘇洛州拿回老陳那張栩栩如生的人皮，向那顆詭異的頭顱懇求：

“王和之，我會回去帶訊息給奶奶的，請你告訴我們那條出去的路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王和之發出大笑，震動了所有人的心神。他眼神有些複雜，終於不再故作天真而是和蘇洛州相同，浮現出些許歲月的痕跡。

“怪不得你今天對著故人如此多愁善感，原來是在這等著我呢！說吧，你是怎麼發現的？”王和之卸下所有偽裝，從石縫中露出全部樣貌：矮小的身軀上，長著三個一模一樣的頭顱，三張嘴同時說話興味昂然。

“說實在的，這模樣和人類相差甚遠。”蘇洛州心裡歎息一聲冇有回答，好在王和之也隻是隨口一問，反倒是老張聲音發抖：“三…三首人？是山海經裡的那個三首人嗎？”

“喲，有眼光。”王和之好像很得意自己這幅模樣：“其實最近一直在考慮要不要再長兩個，但大人說不能過於貪圖靈力，遵照傳統長三個就夠了。”

蘇洛州仔細端詳，看見了王和之肩膀上出芽一般的鼓起，感覺那肉瘤已經初具人形但中斷了發育，不由得喃喃自語：“靈力？是靈力把你變成這樣的嗎？”

“為了得到靈力這一切都是值得的，異界本來就是妖精的天下，實力為尊。反倒是大人點名要見的那個陳知許不識好歹。”王和之淡淡的瞥了眼老陳那張皮：“嘖，真慘。非要保留原本的模樣，這下被靈力侵蝕完了吧。”

蘇洛州心裡劃過異樣的情緒，第一次知道老陳的本名居然是在這種情況下，他不敢細想為何老陳聽起來和異界早有牽扯的樣子。加上如今出去的指望全在王和之身上，於是隻含混的“嗯”了聲，聽得王和之嗤笑：“瞧你嚇得這幅樣子！反正大人也冇說怎麼處置你們，就跟在我身後吧，一同去洛陽城。”

有人驚呼：“洛陽？我們不是在關州地界嗎？跑這麼遠？”

蘇洛州心中暗道不好，趕緊看向王和之陰晴不明的臉色，對方卻意外冇有生氣，隻是眼底寫滿了嚮往與超乎尋常的興奮：

“想什麼呢，回人世可不容易，人類能走的出口在洛陽城內。而且此洛陽非彼洛陽，當初那位大人將燈火璀璨的唐宮拽入異界，使它免於安史之亂的摧殘。如今妖精滿巷，瓊樓雲集，那纔是真正的“神都洛陽”啊！”

王和之忽然又皺眉好像想起了什麼不爽的事恨恨道：“隻是最近神都不太平有個大妖隕落，路引指定繼承其靈力的居然是兩個人類。”

“一個是凡人就不提了，但另一個倒是在妖精中頗有名氣，正是那引路人首領，李自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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