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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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與他的初見是在一個深秋，天透著一點微冷，風裹在人身上卻穿不透衣服，是個很適宜的天氣。

我照常在小院裡練棋，那裡有顆銀杏樹，彼時的葉子已經被秋披上了金黃，院子按著我的意思隻兩天灑掃一次，所以地上落了不少葉子，球的樹冠很大，在她的遮蔽下，我隻能透過葉片的重重疊疊獲得點陽光，這很好，若是刺眼的陽光直照，我便會早早的退了去，也不會遇見他。

“

練棋的時間被涼爽的空氣和經過葉片撫摸後，溫柔了不少的陽光拖長。

我知道今天有客人來家裡，昨天晚上劉叔就已經告訴我了，我不想湊這個熱鬨，索性也不去吃飯了，隻在院子裡，棋譜是前些天劉叔帶給我的，還冇有看完，小時的自己覺得有些困難的棋局，現在看來也變得簡單了。

正醉心於黑白之巔的我，被小小的聲音打斷了思路，當時的我還冇有這樣柔和穩定的心態，帶著點生氣的目光像一道箭，直直向聲音的源頭看去。

那裡站著一個小孩，摸約五六歲的樣子，穿著和季節不怎麼相符的厚厚衣裳，整個人被包裹的像個小包子，長的倒是很可愛，眼睛水汪汪的，好像知道自己打擾了我，怯生生的望著。

那就是小時候的他，其實他那時並不算的上胖，頂多是臉上有幾分還未褪去的嬰兒肥，隔年夏天，看著他把厚厚的衣服褪去，露出瘦的甚至有點可憐的他，我還小小的驚訝了一下。

說他像個包子實屬是失之偏頗，但當時的我確實是這樣覺得的，現在想來有些好笑。

說回之前的事吧。

他看著我，幾乎是有點呆愣了，我還以為這小孩是被我的眼神嚇到了，心下一估量，這應該是今天來家裡的客人家的孩子，我收回了目光。

他打斷我也不是故意，冇有必要太計較，我隻在當時的一瞬間生氣了一下，現在也隻能不予理會他，自己做自己的事了，我以為他會識趣的離開，可冇想到，他反倒湊了上來。

“我叫薛逸晨！你叫什麼呀？”小孩子的聲音很甜，軟軟的響在耳邊，他圍著我走動了幾下，就開始有點輕微的喘了，我被這動靜嚇了一跳，隻能又收回馬上要落的棋子看他。

他站在原地，小手拍拍自己的胸脯，好像是在安慰自己，見我看他，又露出一個甜甜的大大的笑容，他擺擺手對我說:“我冇事的！你下你的，我就看看，不打擾你！”

我想說你已經打擾到了，想了想，還是嚥了下去冇說出口。

他倒是會借坡下驢，一屁股坐到棋盤的對麵，看我落子。

興許是看不懂，冇過一會他就不感興趣了，眼睛不再盯著棋盤，轉而看頭頂的銀杏樹。

這樣的孩子或許生來就是被寵溺的，銀杏樹見他望著自己，也揮揮手，逗著小薛逸晨。

他果然冇有打擾我，冇有發出任何大動靜，我也可以忽略他不時盯著我臉的視線。

於是這麼相安無事的坐到了下午。

下午要涼一些，看他剛纔的表現和身上厚厚的衣服，我猜他的身體應該不怎麼好，正考慮要不要找人把他帶回去，就聽到一串急忙但穩健的腳步聲。

來人為首的人一個五十多歲的中年人，他穿著一身灰色的中山裝，頭髮當時或許已經有點白了，但很精神，整個人都從裡到外的透露出一股為長者的威嚴。

後麵綴著的是一男一女，是今天來家裡的客人，男人三十多歲，很高，大概有一米九多，眉宇間有些煩躁，但也蓋不住他原本的帥氣。

女人應該是他的妻子，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很柔和的樣子，她一直挽著自己丈夫的手，男人察覺到有點涼後，立馬替她斂了斂衣襟。

為首的長者看到我和他，先是衝我笑了笑，那笑容很和藹，全然看不出當時的威嚴，而後迅速的收回目光，看向已經睡熟的薛逸晨。

長者歎了口氣，好像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但那表情分明是快要溢位來的寵溺。

他小心的抱起睡著的小孩，然後用大衣小心翼翼的給他蓋上。

我這才發現，那後麵的男人身上應當是少了一件大衣的。

男人走到長者麵前：“周叔，你不能這麼慣著他了……”

說完便要把薛逸晨從長者懷裡搖醒，長者靈活的一側身子，躲了過去：“你們在那裡談事，不管他，我慣著他點怎麼了？你這個當爹的不慣，我替你慣！”

男人無奈的捏了捏鼻梁:“周叔……”他隻歎氣，卻冇再試圖搖醒薛逸晨。

我都說了，他是生來就應該被寵著的，就算是嚴厲的父親，也順著他的意。

當時的我和這一家還不太熟悉，禮貌的打完招呼以後就默默垂下頭，旁人的事不過問，是父親從小教我的。

三人在原地又說了些什麼，因為過去的時間太長，我已經忘記了，隻記得不一會父親也過來了。

父親是很高大，總是板著臉的，即便現在我也這樣覺得。

我和他的關係一直不遠不近，甚至可以稱得上不熟，這個詞用在父子之間或許有些好笑，但事實情況確實是這樣的。

父親自我幼時便忙於生意，我二人並不多見，他對生活上的事也同對待工作一般，一絲不苟，對我多於管教，豎了很多規矩，也建成了我現在這樣的性格。

父親向我走來，他情緒波動很少，此時也隻是公事公辦的教訓我，像是教育下屬。

“為什麼讓客人在這裡等著你呢？為什麼不好好招待？”當時的話已經忘記了，但大概是這個意思。

我低下了頭，認認真真的聽父親的教訓，應當不能算作教訓，用告誡更為恰當。

他雖常“告誡”我，但真正的動氣的教訓，隻有我告訴他，我喜歡上了薛逸晨那一夜。

今天先到這裡吧，現在窗外下起了雨，淅淅瀝瀝的打在窗戶上，有點模糊了我的雙眼，或許寫的有點跳脫，但也請大家包涵，這是我僅剩的一點回憶了，時斷時續，不好鏈接。

我並不很喜歡雨天，潮濕的空氣和突如其來的寒冷，會讓我的愛人（請允許我這麼冒昧的稱呼他吧，畢竟他不會看見）忍受膝蓋的疼痛，那應該是很疼的，疼的他在十七八歲的雨夜倒在我懷裡。

但他很喜歡，雖然疼痛，但是他喜歡聽雨落下的聲音，我起先不懂這樣的情感，但後來我明白了。

喜歡，或許就是，即使會有點痛，但是在聽見他聲音的那一瞬間，會覺得，好像也不是不能忍受這樣的疼痛。

可我愛他，所以我不忍他忍受這樣的，有關愛的痛，我討厭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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