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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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境邊界，萬瘴林中，霧氣瀰漫。

天空雷電交加，濃雲後傳來陣陣兵器交接聲。突然之間，一道紅光劃破蒼穹墜落在地，“嘭”的一聲將地上撞出一個大坑。

葉蕪醒來時，周圍有人正在哭喪，她睜眼見自己睡在一個大坑旁，身上腿上都是血跡，胸口破了個大洞，疼絲絲的。

壞了，剛穿過來就給她乾到出殯現場了，彆不是要埋了她吧？

她掙紮著發出最後的遺言：“兄弟，我覺得我還能再搶救一咕嚕咕嚕咕嚕……”

血水從喉嚨中冒上來，葉蕪滿口冒著血沫子。她拚命用腳後跟蹬著地，鞋底都快蹬薄了，那哭喪的才發現。

她驚恐大叫一聲：“啊！她……她居然還活著！”

她跑了。

葉蕪被鮮血噎得直翻白眼，心說完蛋了，敢情不是出殯現場，是毀屍滅跡啊。

死翹翹咯。

再次醒來時，葉蕪正靠在一個人肩上。

那人穿了一件十分厚實的大氅，將葉蕪摟在懷裡。葉蕪虛弱抬頭，見到了棱角分明的一張臉。

當然是好看的，但葉蕪冇有文化，換平時她應該會這麼形容：臥槽。

那人見她醒了，低頭掃過她的臉，神色欣喜。

“夫人，你醒了？”

葉蕪：“啊？”

你怎麼荒郊野嶺亂認老婆啊！

“你不記得了嗎？阿七。”那人似乎有些難過，“你跟我吵架離家出走，冇想到在外麵遇見了壞人，是我來晚了。不過冇事了，阿七，你記不記得都沒關係，我記得就夠了。”

“你……你……”葉蕪伸手抓住他的衣領搖晃，那人緊張俯耳，“阿七，你想說什麼？冇事的，我在的。”

葉蕪：“你表白的時候倒是把我胸口的洞堵一下啊。”

葉蕪咬牙切齒，渾身發冷，眼前發黑。她用儘力氣發出最後的喊聲後，終於昏了過去。

……

齒羅山，微渺仙府。

葉蕪現在心情挺微妙。

她穿著月白色大氅，雍容華貴，被一群貴婦打扮的女人簇擁著坐在主位，聽著一位花枝招展的夫人大聲賀詞：

“今天我們之所以歡聚在一起，是為了慶祝我們微渺仙府的少主找回了我們的少夫人——”

那夫人高昂的聲音突然一滯，看向葉蕪的目光帶著幾絲尷尬，葉蕪從她無措的臉上看到了明晃晃的一句話：你誰來著？

葉蕪虛弱道：“顧裡。”

“我們的少夫人顧狸，祝她和少主在以後的日子裡相互扶持，琴瑟和鳴！”

葉蕪：……冇有發爛發臭真是謝謝了。

宴會過半，侍女便以擔心她的身體為由將她攙扶下去，葉蕪麵色蒼白，走三步喘了兩次，她緊緊掐住侍女小蘭的手腕：

“啊抱歉，我弄疼你了嗎？”

“冇有呢夫人。”小蘭抿著嘴否認，葉蕪又用勁：

“這樣呢？”

小蘭：“不疼啊夫人，夫人的力氣向來很小的！”

臉都憋青了還不疼，再嘴硬試試看呢丫頭。

葉蕪還想用勁，不曾想扯到胸口的傷，這下換她捂著心口疼了。

好容易緩過心疼，迎麵便撞上了她的“丈夫”。

被救回來這一個月，與她相處最多的，就是眼前的這位丈夫。

他說自己叫宿滄，是微渺仙府的少主，而她名喚阿七，是凡界小村莊裡一個孤女。

他兩年前外出曆練，不慎被仇家所害流落山野，是采藥女阿七將他救回了家，並悉心照料著他，兩人在相處中日久生情，宿滄發誓要與她結為道侶。

葉蕪聽到這裡，抓住他發問：

“然後呢？你家裡是不是來人帶走了你，臨走時還對我好一番羞辱，我氣不過曆經千難萬險到了你的宗門，卻發現你早已有了身份高貴的未婚妻，我於是死心另尋覓良人，你卻在此時醒悟你愛的其實就是我，於是把我抓回來囚禁關小白屋，省略一萬字後我對你由愛生恨，在一個狂風暴雨夜離家出走卻不幸遇上歹人，你瘋狂趕到卻痛心發現我居然失憶……”

宿滄聽完，麵色有些複雜，半晌才艱難道：“冇有。”

“我們感情一直都很好，是因為其他事情吵架你才離家出走。”

“啊？”葉蕪發出震驚的聲音，她痛心疾首倒在床上：“不是應該先這樣再那樣嗎？怎麼就這樣啊？”

現在穿越不走劇情了是吧，時代變了怎麼冇人通知她？

記憶回籠，葉蕪看見宿滄朝自己走了過來。作為丈夫，宿滄無疑是完美的，他擁有一張俊臉，高貴家世，就連和她說話時也溫柔地像春水。

“你身子還冇好，本來不應該讓你來赴宴的。”宿滄理了理她大氅的絨毛，笑了笑：“但我怕你待著多想，也太想讓外人都知道你是我宿滄的夫人了，所以就累你和大家去打個照麵。”

他理好絨毛，又突然問：“我聽說你在宴上同端陽夫人說你名叫顧狸？你從前不是總固執說隻想叫阿七嗎？怎麼會想到替自己取這麼個名字？”

“哦哦你說那個啊。”那是她口嗨，但葉蕪必不可能承認，隻道：“怎麼，這個名字不好聽嗎？我隻是聽說結契當日要在誓心石上刻下雙方名字，你總不想讓彆人笑話微渺仙府少夫人就叫阿七吧？”

宿滄頓了一頓，明顯鬆了口氣，又提起笑：“阿七怎麼了？我就喜歡阿七。”他低頭看向葉蕪：“不過取了就取了吧，你是我的夫人，想取什麼名字都可以。”

他看著葉蕪，想從她臉上看到一絲羞意，奈何葉蕪冇接收到他的信號，後悔二字正在腦中滾屏播放。

大意了啊葉小蕪，早知道取叫窩嫩蝶了。

……

葉蕪被宿滄送回了住處，這座院子竹林搖曳，藥草飄香，一派祥和的田園風光。

很好的院子，給人一種八十歲莊稼漢用攢了一輩子積蓄進城旅遊，卻被無良導遊拉到農家樂體驗種地的無力感。

不過她是清貧堅韌小白花嘛，理解理解。

“回去好好歇著。”宿滄叮囑道：“你身子不好就彆亂跑了。”

“我身子很不好嗎？”葉蕪問。

宿滄頓了一下，點頭：“你……一向體弱，冇有靈根，所以才立誌學醫想為需要的人減輕一些痛苦。且近來外麵都不太平，我怕你亂跑遇上什麼危險。”

宿滄又給她說了一番外麵的世界有多可怖之後才離開。

他一走，葉蕪就順勢癱在了院中的搖椅上。

“夫人，少主說的冇錯，外麵真的很危險。”小蘭端來今日的湯藥，“我有個遠房表叔宗門裡闖進了一隻妖獸，聽說整座宗門都被吃了呢。”

葉蕪：“這麼可怕？那咱們若非必要就彆出門了。”

侍女連連點頭：“正是正是，夫人快把藥喝了吧，一會兒放涼了。”

葉蕪端起藥，卻不喝，皺了皺鼻子：“這麼難聞，彆是下了毒吧？”

小蘭臉色微白：“夫人真會說笑，這是少主親自吩咐人熬的，怎麼會有毒呢？”

葉蕪哈哈大笑，一口飲儘，將碗扔給小蘭，“我當然是在說笑啦！你怎麼嚇得跟真的有毒一樣？”

“哈哈。”小蘭也乾巴巴跟著笑。

到了晚間，葉蕪橫豎睡不著，便說自己想去竹林裡走走，小蘭起先不同意，葉蕪就開始吐血沫子。

小蘭敗下陣來

清風明月，竹影重重，葉蕪不覺詩興大發。

“一片兩片三四片，五片六片七八片，九片十片十一片，十二——嗯？怎麼多一個字？”

葉蕪正冥思苦想，便聽一聲輕蔑的嗤笑，一個人影從竹尖閃身而下，手中鞭子一揚，“啪”得一聲擊碎了她腳下的磚石。

“小……小少主——”小蘭被嚇得臉色蒼白。

被喚作小少主的少年一身紅衣，衣上綴著流蘇銀飾，眉目間滿是傲慢。

他鞭風掃開小蘭，冇拿正眼看葉蕪，隻冷笑：“你就是我哥那個冇用又弱小的夫人顧狸？”

不是你貶義詞成精啊？

葉蕪態度堪稱坦誠：“我不道啊，我看他們都說我是，那我就是吧。”

我尋思著這夫人也冇人當啊！

宿野一愣，目光由下至上將她打量了個遍，譏諷道：“就你？我真不明白我哥，你哪一點比得上——”

“宿野！”人還未至，聲音先至，宿滄帶著靈壓的話席捲而來，宿野話被打斷，噗嗤吐出一口鮮血。

宿滄急步上前，眉頭輕蹙：“阿七是你嫂嫂，深更半夜，你來找她做什麼？”

宿野，微渺仙府小少主，宿滄的弟弟。

敢情自己穿的是家庭狗血倫理劇，葉蕪覺得自己現在應該大喊一聲“你們不要再打了！”。

“嗬，嫂嫂？”宿野不屑一顧，倔強地質問：“哥，明明你以前對——”

“既然受傷了，就早點回去找醫官！彆到這裡來胡鬨！”宿滄再次打斷了他，並上前一步遮住了葉蕪的視線。

聽話聽一半，葉蕪覺得非常難受，看著宿野目光暗含鼓勵：

小叔子你說句話啊！

但宿野雖還在冷笑，卻是不繼續說了，伸手捂住腰。

葉蕪這纔看清他腰間帶血，隻是因為穿了紅衣纔不明顯，應該是來之前就受的傷。

“還用找醫官嗎？”葉蕪看向宿滄，雙眼放光：“我以前不是學醫的嗎？弟弟這傷就讓我來看看吧。”

“誰是你弟弟？”宿野吐出一口血，十分不領情，宿滄警告地看了他一眼，忙回身對葉蕪道：“你身子不好就彆操勞了，再說你不是失憶了嗎？肯定都忘了怎麼治療了吧？”

“冇事，冇事。”葉蕪善解人意：“雖然冇有記憶，但我方纔做了個夢，您猜怎麼著？我在夢裡自創了一套針法。”

“………”

宿野冷笑出聲，宿滄麵色難言，半晌找回了神智：“既是夢中所創，想來並未實操過，還是讓宿野自己去找醫官吧。”

葉蕪詫異道：“不是你說我立誌學醫就為了讓他人減輕痛苦嗎？我看小叔子現在就挺痛苦啊。”

小叔子三字讓二人為之一震，宿滄剛想拒絕，葉蕪就捂住心口，吐出了血沫子。

“還是你在騙我，你根本不想我實現夢想！”

宿滄額角微抽，長吸一口氣：“宿野，過來讓你嫂嫂紮針。”

“憑什”二字還冇出口，人已經被按在了太師椅上。宿野掙紮了一下，發現被人下了定身咒。

“哥，你！”他難以置信看向宿滄，“你真信她？她是騙你的，她不過是想報複我！”

“彆小看我和光輝誌向的牽絆啊，可惡！”葉蕪握緊拳頭，指縫間長針閃著銀光。

宿滄難以直視地偏過頭去，也不知是在跟強調。

“阿七會有分寸的。”

宿野正要罵人，就被人一把捏住腮幫，罵人的話變成一串唔唔唔。

“這裡疼嗎？不疼啊？那紮在這兒吧……疼啊？那也紮在這吧。”

“唔——”

隨著葉蕪下針，少年冷汗浸濕了墨發，痛苦的呻口今叫人聽得不寒而栗。

施針結束，宿野已是渾身冷汗，麵色蒼白，隻那眼神像是粹了寒冰的刀子，死死釘在葉蕪臉上。

半晌，他冷笑一聲：“你……等著！”

說完撞開宿滄，搖搖晃晃出門走了。

葉蕪對自己的醫術表示了讚許：“你看他剛纔還痛得站不起來，現在不要人扶就能走了，怎麼不算醫學奇蹟呢？”

她笑起來，衝宿滄擠眼睛：“看來你真冇騙我，我以前真是醫女耶，你以後哪裡不舒服就叫我，我保證給你紮得明明白白的。”

宿滄笑得勉強：“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宿野今日太任性，我去與他說說。”

他按著太陽穴控製住快要散落的理智，走到門口，又想起一事，“對了，阿七，掌門和母親明日要見你。”

微渺仙府掌門宿崇柏，無塵境尊者，也是宿家兩兄弟的父親。

或許是怕葉蕪害怕，宿滄放緩了聲音：“不過是家事閒聊，你彆太過緊張。”

葉蕪不緊張，她覺得緊張的應該是彆人。

宿滄走後，葉蕪也困得不行，小蘭照例進來守夜，葉蕪打了個哈欠，對她道：“我以後睡覺你彆太靠近。”

小蘭一愣：“為什麼啊？”

葉蕪：“夫人我啊，最好夢中紮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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