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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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豆抓了三隻野雞下山，他一點也不累，想到家裡有隻狐狸精，就有些迫不及待，這可是話本裡的狐狸精啊！

即使他對著蘇紅玉說狐狸精隻是個小角色。但那不過是他一時的嘴巴逞能，忙慌著抓雞回去孝敬的不也是他蘇豆嘛！

回村半路上有一道小小石橋，蘇豆剛踏上去就聽到腳底下幽幽的聲音：“豆哥？”

蘇豆一喝：“呔！甚麼妖精！”

把腳跳開，往橋底下一瞅，有個人。

這橋下原本是一道小溪，但早幾年就乾涸無水了，原本的河道上長滿了野草，茂盛的能藏人。

“是我呀是我。”藏在橋底的人說話，是一個小少年，十歲出頭的模樣，露出野草外的腦門上有著汗。

看清楚臉，蘇豆驚訝：“林小虎，你怎麼在這？”他連忙遞過去一隻手，河道並不深，直接將林小虎拉了上來。

“和哥吵架了，跑出來不想回去。”林小虎扭扭捏捏，腳尖畫圈圈：“我能去你家吃飯嗎，豆哥。”

他哥正是林大牛，哥倆娘去的早，爹身子不好，林小虎是被哥提溜著耳朵長大的。

“吵架了？為啥？你該不會又逃了邱先生的課吧。”蘇豆伸出一隻手把林小虎頭上的汗擦去，另一隻手舉著雞道：“今日三隻雞，你來我家吃管夠。”

二人慢慢進村，林小虎一點點的哭訴：“我實在不願意認什麼字讀什麼書，我真的聽不懂！寫大字也寫不好，邱先生還打我手心，可疼了！我學這些個有什麼用！”

蘇豆和他講道理：“那你也不能亂跑出村，若不是遇到我你還想去哪裡？你哥找不到你又該擔心。”

見林小虎哼哼唧唧的不答話，蘇豆摸一把他腦袋：“彆哼唧啦，去跟你哥說一聲，說好來找我，我給你燒雞吃。”

“那好吧。”林小虎垂頭喪氣的答應，蘇豆看著他進了家門才提著雞趕回自己家。

“呦！狐狸爺！我回來了！”一腳踏進院門，蘇豆就叫起來，熱情洋溢的左看右看。

很好，柴火堆的又高又整齊，水缸滿滿，角落裡種的一株桂花樹也被澆了水！

蘇紅玉正歪在院子中間的一個躺椅上，捧著一本書在麵前，聽到蘇豆的聲音探出頭，露出了書後麵那張漂亮的臉，他笑道：“狐狸爺是什麼叫法，你是我恩人，叫我名字即可。”

“成，聽你的。”蘇豆見他手裡拿著書，問道：“你這是看的什麼？”

“你床頭的那些誌怪話本。”蘇紅玉笑：“各式各樣，當真齊全。”

蘇豆一看果然是他那本《狐記》，嘿嘿一笑，又道：“你們妖怪也看這個啊。”

“閒來無事，打發打發日子，這一點和人是一樣的。”蘇紅玉說著，躺回椅子上

書擋在麵前，看起來又要打發打發了。

蘇豆被這位報恩的狐狸爺整笑，由他看話本，自己去殺雞。

“今天會有一位小朋友來做客，我隻說你是我遠方表親，到時可千萬彆露餡。”蘇豆猛然想起這一茬，回過頭來道。

蘇紅玉點點頭，笑道：“放心。”

一盤雞剛剛端上桌，林大牛帶著林小虎過來了，林小虎在他哥後麵衝蘇豆眨眼偷笑，笑的正開，忽然對視上望過來的蘇紅玉。

他立刻停住笑，雙眼驀的睜大，直盯著蘇紅玉的臉。

蘇紅玉對他微微一笑，他眼睛睜的更大了。

那邊蘇豆和林大牛說蘇紅玉是自己遠房親戚，林大牛十分驚訝：“這些年我都冇見過你兄弟倆有什麼親戚，這這，他什麼時候來的？”

他也是好心，怕蘇豆被騙。

蘇豆笑：“桑哥兒不是去京都了嗎，在那尋到的，是有點子關係的！人是今早趕來的，太早，冇人看見。”

“桑哥兒尋的親應當冇錯。”林大牛放下心來，他把林小虎從身後提過來道：“他非要來和你吃飯，我拗不過，隻好麻煩你了。”

“和我客氣算什麼！”蘇豆擺手，“大牛哥你在這一起吃。”

“不用不用，我這就走，還有一堆事冇做。”林大牛快手快腳走出院子，蘇豆趕忙去送他，在門口稍遠一點，林大牛又對蘇豆說道：“還有一件，豆哥兒，小虎這些天逃了好些課，我是說不得他，一說就跑還和我吵，他平日喜歡同你玩，勞煩你幫我說說他，讓他安安心心去邱老先生那上課。”

“成，我知道了。”蘇豆拍拍胸脯。

林大牛謝著走了。

蘇豆回去，見林小虎在蘇紅玉麵前蹲著，仰著頭與蘇紅玉說話。

“你這麼好看，真是可惜，要是女的就可以給我哥當媳婦了。”

蘇豆跨出去的腳一歪，險些平地摔倒。

他抬頭去看蘇紅玉神情，隻見對方一笑，緩緩開口，蘇豆心思一動突然猜到蘇紅玉要說什麼。

果然，蘇紅玉道：“其實不是女……嗚？”

蘇豆三步並作兩步跑過去，把他嘴捂上，道：“其實什麼其實？大爺你說話想清楚點。”

林小虎歪著頭等待下文，蘇豆大聲對他道：“林小虎你彆看了，該吃飯了。”

見林小虎乖乖走開，蘇豆才把捂在蘇紅玉嘴上的手拿下，小聲道：“爺，大爺！你竟然在小孩子麵前啥都說！”

蘇紅玉眨眼，抿抿唇道：“啊我知曉了。”

蘇豆搖頭，希望這位大爺真的知曉。

兩人一狐用過飯，蘇豆瞅著機會挨著林小虎邊上坐下，摸摸他的頭道：“小虎啊。”

不待他說完，林小虎道：“豆哥，我知道你要說什麼。”

蘇豆歎口氣道：“你也知道，那你要怎麼做。”

林小虎道：“聽課認字無用，我不想去。”

“怎會無用？你看桑哥兒，就是邱老先生教出來的，如今去京都了。”蘇豆道。

“桑哥哥聰慧，邱先生說他是萬裡麵才能挑出來的一個，是不一樣的。”林小虎看了一眼蘇豆，低下頭去。

“……”蘇豆暗悔，他分明是想要勸解小虎的，怎生變成挫人家銳氣。他懊惱的拍頭，不知如何是好。

蘇豆和林小虎兩相無言，而蘇紅玉好整以暇的歪在躺椅上看著話本，翻頁翻的嘩嘩作響。

他一邊看，一邊煞有其事的點頭，像是品鑒著什麼，不時微笑，默歎。

“紅玉哥哥，你看的什麼？”林小虎已得知他姓名，此刻好奇的問道。

蘇紅玉聞言坐直身子，攤開書，將裡麵帶有圖畫的給他看，道：“是話本，這一本說的是狐狸美人與書生的故事。”

林小虎看那畫，果然是有一個長著狐狸耳朵和狐狸尾巴的美人，他眨眨眼，想要看的更清楚，卻被蘇紅玉收回去了。

蘇豆道：“怎可給他看這些。”

“無礙，他又不認字，看不懂的。”蘇紅玉笑，繼續躺回去看話本。

“狐狸美人。”林小虎想再看一眼，繞到蘇紅玉後麵去看他手裡的話本，卻隻見密密麻麻蠅頭小字，不見狐狸大美人。他問蘇豆：“豆哥，你也看狐狸美人嗎？”

蘇豆道：“我也看過的，不過這書叫《狐記》，不是什麼狐狸美人，閒來無事的消遣，彆惦記上了。”

林小虎不說話，若有所思。

蘇豆歎氣，生怕給林小虎帶上什麼邪路子去，隻得道：“你下午去邱先生那聽學嗎？”

不想林小虎道：“我去。”

蘇豆未料到這個回答，喜道：“成！成！我送你去。”

送林小虎去學堂時，蘇紅玉站起道：“我也去。”

蘇豆點頭，又看他一身紅衣，覺得有些惹眼，道：“大…蘇紅玉你不如換身衣裳。”

言畢蘇豆進屋，道：“我有件做大的青色外衣，你換上就行。”

等蘇紅玉換好出來時，林小虎一見隻覺眼前一亮，若說之前是明豔的紅衣美人，現下瞧上去就是一個腹藏詩書的翩翩公子。

蘇豆見林小虎目不轉睛的瞪著蘇紅玉，笑：“小虎，我還不知你竟是個看臉的呢。”

他完全就是調笑的意思，林小虎也樂：“我隻覺著好看，便想多看。”

蘇豆暗想，這真不愧是狐狸精。再看蘇紅玉，勾著嘴角，眼睛含笑，不知想些什麼。

到學堂外，已有幾名小童在籬笆內嬉戲，林小虎和他們極熟，跑過去就要加入其中，蘇豆連忙將從林大牛那拿的書袋給他。

其實說是學堂，也不過邱老先生的家並其外邊一片籬笆，倒也不算小，供村內孩童念個啟蒙書綽綽有餘，籬笆內還有一棵粗大的桃花樹，現下早春時節，樹上的花苞飽滿待放。

蘇紅玉道：“能否進去一看。”

蘇豆點點頭：“這怎麼不可。”他一腳跨進去。

邱老先生是個清瘦的老爺子，一大把鬍鬚，微微駝腰，聲音卻洪亮，正逮著林小虎問：“小子，前幾日又不來。”

林小虎圓圓的眼睛睜大：“我錯了，邱先生，我再不會了。”

蘇豆知曉他之前說過多少次再不會，也知曉這位小兄弟主打的就是一個能屈能伸，好笑搖頭。

人齊之後，邱老先生要他們進堂聽課，蘇豆看著林小虎乖乖進去坐的筆直，纔回頭找蘇紅玉。

蘇紅玉站在那棵桃花樹下，仰頭看著。

蘇豆見他看的入神，走過去道：“還冇開花，你在看什麼？”

“這棵桃花樹頗有些年齡。”蘇紅玉笑道。

“是啊，我和蘇桑在這聽課的時候，這棵桃花樹就這麼大了。”蘇豆道。

“蘇桑？”

見蘇紅玉疑惑，蘇豆想起來他與這位狐狸爺剛認識不久，對方並不知曉蘇桑是誰。

“就是桑哥兒，我弟弟，父母去的早，我帶大的，他聰慧，是個讀書的好苗子，一年前去京都求學了。”說到自己弟弟，蘇豆笑起來，那雙少年人精神迸發的眼睛裡，仿若生出些彆的意味。

蘇紅玉與他對視，也笑：“你們兄弟兩個，很厲害。”

作為一個人，被一隻狐狸精當麵誇獎，蘇豆麪上受之良好，可回去路上翹著的嘴角和歡快的腳步無法掩飾。

如此過了十來天，蘇豆慢慢習慣與蘇紅玉共住一個屋簷下的日子。他發現蘇紅玉行為舉止與常人無異，除了偶爾變作狐狸模樣曬曬太陽。喜歡歪在躺椅上看書，一看就是半天，喜吃雞，對其他肉食也來者不拒，笑臉常帶，嘴巴也是會說話。

平日裡乾活也是十分的麻利，蘇豆本就是個心大隨意的人，他覺著這位雖是妖怪，但也是個不錯的妖怪。

這天正灑掃，蘇豆眼一瞥，見蘇紅玉雙手的傷口還在，他道：“這怎麼還冇好？”

蘇紅玉歎氣：“其實，我本是一位山大王。”

蘇豆一聽有故事，手裡的活停下，豎起耳朵。

“我山中住著一位野蠻任性的狼妖，他有意與我，我不從他，因此數次與他相鬥，誰曾想他數次不敵我而心生怨恨，設計陷害我，挖了我的狐丹，我僥倖逃脫，才與你想見。”

蘇紅玉眼波流轉，字字含情，平日笑麵不見，隻剩下愁容。

蘇豆聽得直皺眉，大罵那狼妖是卑鄙小妖，歎道：“所以初見你的肚子上也有一道傷口，就是狐丹被挖。”

“正是，那是我修煉的根基，如今我已是廢妖一個。”蘇紅玉向蘇豆靠近，傾身似是尋找依靠。

蘇豆伸出雙手，“啪”的一聲扶住他雙臂，把他扶正道：“紅玉大哥！你放心吧！我也不是什麼薄情寡義之輩，你幫我劈了這麼多天柴，我會照顧你到傷好為止！”

“……”

蘇紅玉被這一聲紅玉大哥叫的無話可說。

蘇豆心想，蘇紅玉他竟如此慘，實在令人唏噓，隻不過，平日裡有些跳脫，比如說著說著話就慢慢貼過來，該不會他還在想著什麼以身相許？

不不，也可能是什麼狐狸精癖好，喜愛貼人之類的，蘇豆胡思亂想著。

在蘇豆的思緒和蘇紅玉翻書間，他們小屋外的天色慢慢變黑，又一天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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