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佐哈爾的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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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卷

魔王凱旋

第二章

佐哈爾的陰影清晨。假寐數小時的神人提著裝手信的袋子，前往〈龍王〉鎮坐的〈禦座廳〉。

一方麵神人是想當麵謝她幫忙喚醒了蕾斯蒂亞的記憶，而另一方麵，聽說她遭到米涅亞·聖緹斯的〈異界黑暗〉侵蝕以後自己也很擔心她。

走過由裸露岩層構成的粗曠走廊，來到〈禦座廳〉前，佇立在巨大的門前的兩名衛兵注意到神人，默默敬了一禮。

「我想拜見龍王大人……」

「已經有吩咐要恭迎您的到來。請進」

向兩人略一低頭以後，神人邁步走向門裡。

（……看樣子是知道我會來了啊）

受到數千年前被〈地精靈王〉施加的詛咒限製，龍王無法離開城池一步。但相反城內的一舉一動，看來都儘在她掌握之中。

伴著一記記腳步聲，神人在走廊上前行，不久便來到了一所石柱林立的大殿裡。

這裡是多拉古尼亞的龍王〈巴哈姆特〉鎮坐的禦座廳。

就在神人走到階梯前的時候——

『——歡迎，命數有限的凡人。脆弱的人類種啊』

足以撼動地表的咆哮響徹整個大廳。

神人停下腳步。在他頭上，有一陣耀眼的光芒出現照亮了階梯的最上方。而腳下則有濃霧冒起，籠罩周圍一帶，令氣氛頓時變得詭異起來。

從天花板垂下來的禦簾後方，浮現出一個巨大的影子。

那是擁有彎曲大角、令人生畏的巨龍的影子。

『統治群龍、貴為王中之王的本王，在等著你——』

「……不了，那種演出就免了」

打斷了轟鳴的咆哮，神人半睜著眼吐槽道。

「……」

短暫的沉默過後——

「……討厭，難得都準備好了」

隨著階梯上的禦簾緩緩升起，多拉古尼亞的龍王露出了"真容"。

對，端坐在禦簾後的並非什麼巨龍——

而是有著深紅雙眼似帶魔性的一名少女。

她一頭琉璃色的長髮散發著淡淡的磷光。苗條修長的手足，顯得白皙又纖細。

可是，少女身上卻有一個明顯不同於人類的特征。

那就是長在頭兩側、勾勒出漂亮弧線的兩支角。

對，君臨於大國多拉古尼亞的〈龍王〉的真身——

正是這名外觀是可愛少女的龍精靈。

少女——龍精靈〈巴哈姆特〉不滿地鼓起腮幫，瞪住了神人。看樣子是因為自己好不容易打造的演出效果遭到無視而有點不高興了。

「……既然有那功夫，看來是冇事啊」

將視線從眼前的少女身上移開之餘，神人說道。

這是被最強的龍精靈所散發出來的壓倒性存在感給震懾了——纔怪。是由於她照舊是一副對眼睛不健康的打扮。

有如精心打磨的珍珠般白皙的肌膚，和苗條得好比藝術品的四肢。

還有就是，微微鼓起的胸前雙丘。

她毫無保留地將自己美得彷彿神聖不可侵犯的肢體展露了出來。

雖然胸前和下腹部附近有樹木蔓藤的遮掩，但那反過來更讓神人感到嬌豔。

不知有冇有察覺到神人的反應、

「哎呀，替我擔心？替本龍王——」

她露出了惡作劇般的笑容。

「嗯，算是吧……」

「嗬嗬，感覺有點不自在呢。都不知有多少千年，冇試過被人擔心了」

龍王嘀咕道。不愧是精靈，就連提到的時間單位都不是一般的大。神人登上了禦座前的階梯，走到禦座旁坐到了交相纏繞的樹木上。

「……？怎麼感覺有股好聞的氣味」

突然，龍王皺起眉頭，哼哼的在抽動鼻子。

「是帶探病的慰問品來了。雖說很抱歉隻有這點東西——」

神人從拿著的袋子裡取出了用油紙包著的饅頭，遞給了龍王。

這是在蕾奧拉帶路下去〈歡龍街〉的時候，在路邊的露天小店買的。

雖然隻是將肉末和切碎的蔬菜包在一起，撒上大量芝麻以後炸成的簡單食品，但據蕾奧拉所說，這貌似是著名的龍都第一美食。神人也在現場嘗過新鮮炸好的成品，是挺好吃的。

「和貢品的風格截然不同呢。……是吃的嗎？」

龍王興致勃勃地觀察起遞到麵前的饅頭。

「這是多拉古尼亞的特產炸饅頭啊。……難道說，不認識嗎？」

「第一次見到。平民的食物很少會奉納上來」

「好歹是位王，區區貢品不是輕易就可以要來的嗎？」

「不可以啦。本王要是索取平民的食物，可是會威嚴掃地的」

「……原來如此。王也不好當啊」

神人感慨道。

「是啊。雖然如今已經廢止了，但是以前還曾有過上百頭牛的奉納，甚至會拿年輕姑娘來當活祭品。嘛，不過也是我自己塑造出那麼恐怖的龍王形象的，所以算是自作自受……」

「……你也有各種辛酸啊」

「算是吧……」

龍王聳了聳肩，然後在神人麵前嘟起她可愛的嘴唇。

「……？」

不明白她什麼意思的神人不解地側起頭。

「……」

「……」

「呃，快點，給我吃那個好吧？」

「咦？」

神人這麼一反問，龍王的臉上便多了一絲紅暈。

「你看，我、用不了手啊。都怪這個可恨的詛咒」

「啊、啊啊，也是——」

龍王的身體被〈地精靈王〉的詛咒束縛在此地。隻要她有一點點想活動身體的意圖，樹木就會纏上她的四肢，迅速將她拘束。

「不過，那樣一來平時姬巫女向你奉納東西的時候，要怎麼辦？」

「以往都是品鑒一會色與香，然後就吩咐人撤下去了。撤下的物品，估計會由我的姬巫女們收下吧」

「是這樣啊……」

的確，精靈不需要用人類的食物來維繫自己的存在。隻要能夠補充精神上力量的源泉〈神威〉，那就冇有問題了。

雖然不是冇有可以給精靈提供力量的食物，不過姬巫女們之所以向精靈奉納料理，目的無非是取悅精靈。就好像艾斯特和斯卡雷特會與神人他們一起吃飯，也不是因為吃飯行為是必不可少的。

可是，隻能看不能吃的話，感覺倒有點可憐。

「……知道了。呃，張開嘴」

咳了一聲，神人說道。

「嗯，感、感覺，緊張起來了啊……」

龍王有點不好意思地嘀咕幾句，然後啊——的張開了可愛的小嘴。

神人一邊小心翼翼地逸開視線注意不去看她的**，一邊用手撕開饅頭輕輕推到她的嘴唇上。

「……啊嗚。啊嗚啊嗚」

龍王入迷地啃上了饅頭。見到那副樣子，恐怕冇有人能想到她就是深受大陸各國畏懼的多拉古尼亞的龍王〈巴哈姆特〉吧。

「啊啊，這個世界上，居然有如此美味之物！」

大口大口吃得一嘴都是炸饅頭的她，露出滿臉的笑容這麼說道。

既然她高興那就好。

「看，嘴邊臟了喔」

說著，神人準備拿布給她擦擦、

「等、等下，想乾什麼！」

對此，她滿臉通紅的，試圖避開。

「好了，彆動」

「……唔，我說啊，按你們的分類來可是被稱為神話級的、最強的龍精lin——啊嗚」

「好了好了……」

不顧掙紮著亂動的龍王，神人仔細地擦乾淨她的嘴邊。

……龍王的威嚴，已經蕩然無存。

「看，擦乾淨了喔」

「嗚嗚，竟敢如此冒犯本〈龍王〉的，你還是第一個啊——」

生氣的龍王眼汪汪地瞪住了神人。

對此，神人報以苦笑站了起來。

「那，我差不多該回去了」

「……是麼，知道了」

龍王略顯寂寞地嘀咕一聲以後，讓樹蔓延伸到神人的額頭處，作了個小小的手印。這是賜旅人予龍之加護祝對方平安無事的多拉古尼亞傳統保佑。

「祝你們順利完成在〈教國〉的任務」

「啊啊，交給我們吧」

神人帶著認真的表情點頭。

所謂在〈教國〉的任務，是多拉古尼亞龍公國在正式承認〈正統奧爾德西亞〉為一個國家前提出的條件。內容是解救被莎拉·卡恩關入牢中的教國第二王女、莎拉蒂·卡恩。

多拉古尼亞方麵，是想以莎拉蒂為傀儡，推翻莎拉政權吧。儘管擁有可愛少女的外表，龍王骨子裡畢竟是統治這個國家長達數百年的精明統治者。

（……阿爾法斯教國啊）

創造出那個〈教導院〉的魔王教團的總舵，同時又是魔王的誕生地。

偏偏要在自己的〈魔王〉一麵逐漸覺醒的當下前往那裡。從中感覺到有某種因緣的神人，平靜地捏緊了拳頭。

◆

同一時間。在科爾佈雷斯山脈的〈龍之峰〉上，克蕾爾一行正在露比亞過去的修行之處、〈暗黑龍〉的祭殿裡發奮修煉，超越自身的極限。

被妖精族的古代裝置轉移到異空間的她們，麵對各自的試煉，如今正是逐漸解放出自身秘藏的潛在力量的時候。

「上咯，斯卡雷特！」

「是，主人」

在克蕾爾的一聲令下，身纏灼熱火焰的少女躍至空中。斯卡雷特以肉眼跟不上的速度穿梭於樹木間，儘情地揮灑火焰鐮刀。

蠢蠢欲動的暗精靈們都在一瞬之間被燒光消滅了。接著——

「變成焦炭吧！」

克蕾爾擅長的精靈魔術〈火炎球〉爆發了。

周圍的暗精靈連同樹木一併被轟飛得無影無蹤。

斯卡雷特在空中翻了個筋鬥，輕巧地落在地麵上。朝她豎起拇指，克蕾爾露出了似有餘裕的笑容，但臉上還是藏不住疲憊的色彩。

「哈啊，哈啊……果然，在這真正形態下，〈神威〉的消耗量非同一般啊」

喘起粗氣來的克蕾爾，忍不住跪倒在地。

儘管擊敗了姐姐的幻影，開始能夠憑自己的意誌召喚出斯卡雷特的真正形態〈灼銀戰姬〉，不過克蕾爾要完美使役好她這等最高位炎精靈，看樣子還得花很多時間修煉。

「……這樣子看來，還無法展開〈精靈魔裝〉呢」

「隻要持之以恒地修煉，一定可以順利展開的。畢竟主人的才能更在露比亞大人之上」

「我、在姐姐之上？騙人，怎麼可——」

克蕾爾搖著頭剛說到一半、

「主人，我是選擇了您而不是露比亞大人來當契約者的。請相信自己——」

斯卡雷特抖著火焰耳朵，鼓勵克蕾爾打起精神來。

「仍在火貓形態時，我就一直在看著。看著主人在不懈地努力、奮鬥。所以，一定不會有問題的——」

「……」

克蕾爾踉踉蹌蹌地站了起來。

然後，像說服自己一樣小聲自言自語道。

「……冇錯。我可是、要站在神人身旁的——」

被轉移到異空間的艾麗絲、琳絲蕾特和菲亞娜三人如今估計也在進行同樣的修行吧。身為〈斯卡雷特隊〉的隊長，自己可不能在這說泄氣話。

「就是這份精神，主人」

斯卡雷特用力地點了個頭。儘管她臉上的表情薄弱得堪與艾斯特一比，但那句話裡確實包含了溫暖的感情。

「那，接著上了喔……唔，等一下——」

……就在這個時候，克蕾爾忽然想到某個疑問。

「……？」

「剛剛，你說的一直在看著……是一直？連夜晚睡覺的時候也是？」

「是的，主人」

斯卡雷特聽話地點頭了。

「是、是麼……」

克蕾爾頓時漲得一片通紅。

「我、我事先說明，睡前一直在做的、那個是誤會喔？那、那是，冇錯，是讓胸、胸部變大的體操喔！」

「……原來是那樣嗎？我還以為是一邊想象著神人一邊安慰自己——」

「……唔～，笨、笨蛋，不、不對，不是啦！」

一頭深紅頭髮都倒豎起來的克蕾爾噗塔噗塔地捶打斯卡雷特的肩膀。

◆

沙漠的天空陰雲密佈。

教國的首都〈佐哈爾〉，是魔王所羅門在千年之前建築的都市。

曆史上的〈佐哈爾〉曾經在魔王戰爭期間被聖女阿蕾西亞率領的救世軍燒燬，一度化為廢墟。但在數百年後，它作為陸路貿易的中繼站再度興旺起來，重返首都地位。

而坐落於〈佐哈爾〉中心區域的，則是教主君臨的〈魔蠍宮〉。

傳說中〈魔蠍宮〉曾是魔王所羅門的居所，但那並非曆史事實。在魔王戰爭期間，當地原是軍事要塞，而他真正的居所位置則至今都是個謎。

〈魔蠍宮〉於距今三百年前在佐哈爾建成，當時正值以暴政而有狂君之名的泰格爾·所羅門的時代。自稱是魔王再世的暴君，最終被家臣之一的哈吉德·卡恩所暗殺，從此魔王教團的教主都由他的後代繼承。

而當今登上教主寶座的，則是〈毒蛇魔女〉——莎拉·卡恩。

在〈精靈劍舞祭〉閉幕後，她立即暗殺了自己的父王拉吉哈爾·卡恩，篡奪王位。擁有深紅眼眸的魔女——

「……當真可恨的傢夥。不管怎麼殺，殺多少，都像蟲子一樣不斷滋生」

莎拉如今正從宮殿的露台上俯視廣場，惱怒得咬牙切齒。

宮殿廣場上是反叛者們被斬首的屍骸。

這是對忤逆者的警示。不過，即使已將一半以上的舊部處刑了，如今謀反的人依然層出不窮。

儘管在聖國的協助下成功發動政變，她的統治卻遠遠稱不上穩固。

國內爆發出了對莎拉·卡恩的不滿，各地都市相繼出現內亂。以多拉古尼亞為首的周邊各國都想吞下教國這塊肥肉，對此虎視眈眈。就連以佐哈爾為大本營的商人聯盟〈骸聯盟〉也同樣想趁機大撈一筆，因此在暗中煽動內亂。

「……為什麼、為什麼冇有像預想中那麼順利！？」

莎拉一怒之下，將裝有葡萄酒的酒杯摔到牆上。

「莎拉大人，有何事發生嗎！」

被響聲嚇到的姬巫女匆匆忙忙趕到露台來。

名叫帕爾米拉的她是從幼時就開始負責服侍莎拉的心腹中的心腹，也是宮內唯一一名值得信賴的家臣。

「……冇什麼事。重新取來葡萄酒吧」

「遵旨——」

見到少女帶著怯弱的表情垂下頭，莎拉煩躁地問道。

「是不是有事要稟告？」

「那、那是……」

帕爾米拉欲言又止，顯得很猶豫。

「快點說。你也希望像那個廣場裡的人那樣被當眾斬首嗎？」

在恐嚇式語氣的追問下，她死心地開口道。

「稍早之前，收到報告稱國內的叛軍逐漸集結於莫爾德斯的軍事要塞〈魔王之拳〉」

「魔王之拳——」

〈魔王之拳〉是在〈佐哈爾〉東北方的礦山都市〈莫爾德斯〉上築起的易守難攻的城堡，因為岩山山頂看起來宛若一記揮起的拳頭而得名。莫爾德斯在軍事方麵既是重要的據點，同時也是精靈礦石的一大出產地，所以鎮壓不了這裡，就意味著無法統一國內了。

「此前叛軍均是在各都市各自為戰，一旦他們都團結起來，恐怕就不是單憑國內的軍隊可以處理的」

帕爾米拉的臉上帶著緊迫的神色。

事實上，教國的軍事力量相較於奧爾德西亞和多拉古尼亞的簡直是弱不禁風，而且軍隊的士氣更是由於要不停地鎮壓叛亂而極端低落。更有甚者，軍隊內部還有人背叛了教主、加入到叛軍裡麵。要是無法依靠本國的軍隊鎮壓叛亂，就會給周邊國家留下軍事介入的藉口。

「當然，是有必要對叛徒下重錘製裁，但是——」

帕爾米拉戰戰兢兢地察看主君的臉色。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莎拉絲毫冇有動怒。

她舔著血一般鮮紅的嘴唇，愉快地笑了。

「是麼，都聚在一起的話，那正好呢」

「……您的意思是？」

「已經不想再一一捏碎蟲子了。這是個將膽敢逆我意的蠢貨們一網打儘的好機會」

「是，誠然，的確如此，可是……」

帕爾米拉把說到一半的話咽回喉嚨裡。

要是能辦到就不用如此苦惱了。〈魔王之拳〉曆來是易守難攻的要塞，因此叛軍纔會選擇那裡作為根據地吧。以教國目前的軍事力量，要擊潰對方絕非易事。

「——用那個吧，片刻就能收拾」

「那個……？」

帕爾米拉不解。……她究竟在說什麼呢？

「對，當作試啟動的目標不正好麼？」

「……！？」

在莎拉·卡恩發出嗤笑的那一瞬間。

她領悟到了那句話的意思。

「……難道說，準備解開那個封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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