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歲年年 平安喜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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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祁總27歲生日快樂！”

酒吧中央，一位看著二十六七歲樣子的青年舉杯喊了一聲。登時，吵鬨的音樂聲暫停，又在大家齊刷刷喊完“生日快樂”後重新開啟。

祁笙微微勾起唇角，舉杯迴應了一下，隨後丟下一句“今晚全場消費我買單”便在大家的歡呼中走了出去，留下身後愈加熱鬨的觥籌交錯。

祁笙走出酒吧才微微放下應付勾起的唇角，他微微放鬆，戴上耳機，熟練地點開收藏夾，點開了命名為“l”的語音。

耳機裡傳來很好聽的少年音，在17歲的年紀帶著張揚肆意又暗含隱晦的悲傷。祁笙在27歲生日這天又聽到了17歲的林宇城對他說的“生日快樂”。

“生日快樂。”祁笙輕輕迴應了一句。

年少的陽光自然明媚，不似如今這霓虹燈光虛假刺眼。祁笙站在天橋，注視來往的車流，看遠近光燈與霓虹燈配合照亮整座城市，燈紅酒綠熱鬨非凡。

倒顯得人孤獨。

他不由得想起那個人。

十四歲的少年臉上還帶著冇好完全的傷，大大咧咧地把雙腿搭在自己的課桌上，倚著牆，看身邊的祁笙闆闆正正坐著寫作業，盛夏的陽光穿過蟬鳴，就這樣落在祁笙課桌上，襯得整個人發光。

14歲的祁笙手中的筆不停，餘光卻一直在旁邊人身上。他看到那人盯了他很久，然後輕笑一聲，說：“陽光真好。”

15歲的林宇城敲響祁笙的家門，臉上掛著血。他輕咳一聲，開口是掩不住的虛弱，卻還能從他臉上看到笑意。他扶著門框，看著乾乾淨淨的祁笙愣了一下，隨後低垂眉眼，輕聲請求：“書呆子，讓我進去躲躲…”

他記得那天隔壁的吵架和打鬨聲持續了一晚上，林宇城在他的房間透過窗戶看外麵，當他走過去的時候才發現林宇城在發抖。

於是他把手放在林宇城的左肩，輕拍了兩下，隨口問道：“在看什麼？”

記憶中少年冇有因為拍打就停下發抖，彷彿他自己也控製不住。他隻是嘴角掛著祁笙最熟悉的淡淡的笑，指著窗外不多點的亮光，回答：“我以後要去大城市…晚上燈紅酒綠的，熱鬨。”

“那裡有什麼？”祁笙順著他的手指看去，隻看到了一點遠處市中心纔有的彩色霓虹燈光，稍微不注意便會隱身在這大片黑暗中。

隻有一點，像是施捨。卻在林宇城的想象力構建了一座燈紅酒綠熱鬨非凡的城市，施捨了這個不幸的少年一場有關未來的夢。

祁笙微微垂眼，看坐在地上的人慢慢閉上雙眼進入夢鄉。他關了燈，藉著檯燈微弱的光在日記本上寫下“大城市”。

16歲，林宇城的爸媽終於離了婚。

小巷裡亮起的燈光都昏暗，卻不吝嗇地照在林宇城唇角帶血的臉上。少年力竭一般癱坐在地上，頭靠在牆上正不受控製地下墜，彷彿下一秒就會完全脫力暈倒。他聽到這條無人經過的小巷傳來他期待已久的腳步聲，那人停在他身邊，蹲下，手指揩去他唇角的血。

林宇城下意識抓住那人的手，緩緩睜開的眼睛裡帶著戾氣很重的警告，卻在看清人的下一秒轉化成淚水。

祁笙盯著林宇城的眼睛，那雙曾經總充滿憂傷的眼眸在現在的情況下反而變得清澈，不見情緒，卻越發讓他心疼。

他突然想起林宇城的話，於是他蒙上眼前人的眼睛，虔誠地落下一吻。

“你看到了，我情緒不穩定也冇什麼感情，我渾身帶刺滿身是血，想愛我就忍受痛苦來抱我。”

他想告訴林宇城，這世間神明稀少，如若他冇能遇到心軟的神，那祁笙可以無畏地張開懷抱來愛他。

那天他牽起林宇城的手，問他：“他們為什麼打你？”

林宇城眼神茫然了兩秒，隨後輕輕搖頭，“產生惡意需要什麼理由嗎？”

他那時候才驚覺林宇城真的承受了太多冇有理由的惡意。

父母的吵架，打架的誤傷；沉默寡言又冷漠放肆而招致的“不順眼”之災。

而16歲的他們做出的反抗，不外乎告訴所謂的監護人和老師，而得到的結果都是警告教育。

他們眼睜睜看著某位學校領導拍了一下為首霸淩的男生的腦袋，嘴裡還唸叨著：“淨給我添亂。”

林宇城把一定要追究到底的祁笙拉到身後，當著老師和霸淩者的父母的麵接受了霸淩者不情不願的道歉，而他的身後隻有祁笙。

祁笙記得那年是他第一次打架，他帶著棒球棍，單槍匹馬找到那群人，結果當然是被打進醫院。隻不過這次他的父母出麵，硬是把事情徹底解決了。

他看著病床前握著他的手冷著臉罵他傻的林宇城，第一次覺得原來這件事不難解決，隻是林宇城冇有靠山。

17歲的林宇城與祁笙十指相扣，靠著祁笙的肩膀，輕聲說我快撐不下去了祁笙。祁笙記得當時自己什麼也冇說，隻是任憑林宇城睡倒在懷裡。然後他去桌邊寫了封遺書。

第二天林宇城把他的遺書撕了個稀巴爛，一邊撕一邊罵他。他輕輕抱住林宇城，輕聲開口：“如果你想睡一覺，我會想陪你。”

許久林宇城終於回抱住，“不睡了。”

小巷昏暗的路燈偏愛路邊不起眼的小花，於是他們沾了小花的光，蹲在路燈下，祁笙雙手合十，對著林宇城手裡的蛋糕許願。

許願眼前人歲歲年年，平安喜樂。

淩晨他收到了林宇城的語音。

“光顧著吃蛋糕嘍忘記說了。”

“生日快樂。”

“等你18歲生日我送你一樣的錄取通知書吧！”

他輕笑，看向窗外，天快亮了。

天亮了，爸爸媽媽卻神色不自然地敲響了他的門。

“小笙，小宇出事了…”

那人竟然可以這麼無賴，昨天還口口聲聲說要幫他實現願望，今天就撒手人寰不管了。

他看著監控，那個一直被人欺負的男生把手足無措的女孩子護在身後，然後做著讓她快走的手勢，一個人攔住了幾個五大三粗的醉漢。

酒瓶，拳頭，血。

祁笙自虐一般看著視頻，眼睛一眨不眨。

他握著林宇城漸漸冰冷的手。林宇城再也不會流血了，自然也不會再靠著他的肩膀哼哼唧唧喊疼了。可他明明快等到天亮了。

林宇城的天不會亮了，這場長眠做的夢裡會不會有他期待的明媚陽光和燈紅酒綠。

27歲的祁笙發了條訊息。

10歲生日快樂，祝你歲歲年年，平安喜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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