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１章 變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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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愛女》葛蕾緹

第１章

變裝

世界充滿著痛苦——

在過去的世界中，戰爭要持續數月纔會結束。國家之間即使相互仇視，也會因物資的匱乏而無法作戰。即便激戰正酣也不得不為了收穫小麥而一度停戰。耗儘彈藥的話就隻能乾脆地認輸，然後撤退——直到科學技術迎來了進步。

奠定了工業革命基礎的蒸汽機，以船和機動車為首的運輸技術得到飛躍性的發展。戰爭物資得以進行大量生產，並且能夠將巨量的糧食從其他大陸運送到戰場。哪怕是軍人也可以從殖民地源源不斷地補充。

然後一場出乎大多數人的預料、持續了數年之久的戰爭爆發了。

在這場戰爭中冇有勝利者。參戰的所有人都如此確信。

——戰爭的性價比太低。

經濟停滯、國民疲憊、國力衰弱。唯一從中獲利的，是未參與戰爭卻在不斷提供物資的其他大陸的國家。戰爭實在是太低效了。

因此，世界各國改變了思路。不能重蹈戰爭。在設立了國際性和平組織後，世界步入了協調的時代。當然，諸國並未捨棄各自的野心。隻不過，冇有必要在明麵上以炮口互指。要獲得資源——可以采取其他手段。

就這樣，「光之戰爭」迎來了終結。

在新時代開展的是屬於間諜們的情報戰——「影之戰爭」。

迪恩共和國也參與了「影之戰爭」。

說到大戰前的諜報機關，那就是陸軍情報部和海軍情報部。然而，這二者的關係很差，並且由於軍部特有的嚴明紀律，二者作為諜報機關來說隻能算是低級貨色。其結果，便是在世界大戰裡，誕生了「對外情報室」這一超越了前兩個情報部門的組織。

對外情報室的中心，是傳奇般的諜報機關『焰』。自中世紀起就存續於王族麾下，據說在市民革命時，他們曾被迫流亡，然而詳細情況卻仍是一個謎團。各軍情報部的高層與『焰』合作，使得外情報室得到了迅猛發展。就連世界大戰的完結都有著他們的功績。

在世界大戰終結後又過去了十年——

陰謀與背叛，毀滅了第三十八代『焰』。

然而，倖存下來的青年，仍打算繼承那份意誌。

他讓一個臨時的小隊，晉升成為了正式團隊。

第三十九代『焰』。為了將其與前代區彆開來，采用了新的名字來稱呼。

通稱『燈』——

◇◇◇

『燈』的據點，就坐落在迪恩共和國的港口城市之中。

據點秘密地建立在了國內為數不多的商業都市裡。在商行林立的街道一角，有個名為嘉瑪斯宗教學校的矮小建築物。沿著這座建築物的倉庫中的隱秘通道前進，便能找到寬闊的庭院與高大的建築。那是名為陽炎宮的豪華洋房。據說它曾是王族的藏身地，是名副其實的「宮殿」，至於傳聞的真假就連它的住民也不知道。

直到最近，出於某些緣由，這座建築物中被設置了竊聽器，不過現在已經取走了，機密性得以繼續保持。即便有人找出這座鐵壁般的要塞地點所在，也無法得知內部發生的事情。

「——極好。」

克勞斯將這幢壯麗的洋房重新檢視了一遍。

他是一位美麗的男性。若是無視那高挑的身材，甚至可能會把他誤認為女性。瘦長的體格，彷彿要將端莊麵容遮擋住的長髮。這相當中性的外表是他本人有意為之。他的實際年齡是二十歲，不過由於那份異常冷靜的態度，甚至讓人感覺他像是二十六七、三十多歲的人。

有特點的個人資訊，有三條。

——其一，他是『燈』的Boss。其麾下有八位少女。

時隔十天再次回到據點。打開門，剛走進鋪設有地毯的走廊中，一位少女就蹦了出來，笑嘻嘻地揮著手。

「啊，老師也回來了呢～！好久不見！」

這是位銀髮的可愛少女。

她的名字是莉莉。亮麗的銀髮以及豐滿的胸部是她的主要特征，臉上總是掛著笑容。她也是八位少女中的隊長。

克勞斯也已經十天冇有見過她了。

「是啊，好久不見。」

他剛寒暄道，莉莉便探身盯著克勞斯。

「外國旅行過得還充實嗎？老師這次去的是萊拉特王國對吧？真好啊，聽說那裡以美味的海產出名——」

「確實是享受了一番啊。那你的假期呢？」

「當然也很充實哦。不僅有工資，還有十天的假期！」

克勞斯給少女們放了十天假。

在『燈』還是支臨時隊伍的時候，完成了一項殘酷的任務。由於直到完成任務為止都冇能得到過休養，於是克勞斯就給她們放了個短假。正好對外情報室也支付了任務成功的報酬。對於十幾歲的少女而言，那是極為充足的金額。

「我還給老師買了禮物，請務必來食堂看看！」

莉莉興致滿滿地說起她這十天裡的事，拉著克勞斯的手。都不給人時間去放一下提包。

忽然，克勞斯問了一件自己頗為在意的事情。

「話說回來，其他人呢？」

房子裡安靜過頭了。

莉莉鼓起了臉頰。

「很遺憾，她們還在享受假期。一個個都放鬆過頭了。」

環視周圍，不見其他少女的身影。

也聽不到樓上有腳步聲。

從食堂飄來了一股煎培根的香味。那應該就是她準備的禮物吧。看來是她算好了自己回來的時間，準備好的。

食堂的門敞開著。

桌上已經擺好了料理。純白色的桌布上，擺放著盛有培根肉排和水果的盤子，以及紅酒杯。

克勞斯前腳剛踏入食堂，

「——不過，其實是騙你的。」

莉莉吐了吐舌頭。

下一瞬間，藏起來的諸位少女現身了。

從門背後、桌佈下、懸掛著的枝形吊燈上，少女們跳出來，撲向了克勞斯。

莉莉以外的七位少女一齊突然襲擊。

各自的手中，握著拘束用的鋼絲繩。

克勞斯對這些襲來的少女們說：

「我想也是。」

冷靜的態度冇有任何動搖。

他好像已經預料到了這場襲擊一樣，扭轉身體避開第一波攻擊，伸出細長的手臂抓住了桌布。

然後一口氣將其迅速抽出。

盛放在桌布上的餐具紋絲不動。

隨後他將這張桌布如撒網一般拋向少女們，就這麼將七位少女一齊束縛住，令她們倒在了地上。

「還是太單純了。」

克勞斯淡淡地說道。

對於部下們突然的襲擊，他冇有露出一絲怒色。

莉莉不甘心似的握緊了拳頭。

「嗚……虧我還以為，就算是老師，剛休假回來也會放鬆警惕的！」

「一流的間諜不會因這種程度就出現大意。雖然你們的成長值得肯定，但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既然都這麼說了，就再教授一點秘訣吧……」

「奇襲要在不經意間行動。就這樣。」

「老師纔是一點都冇成長吧！」

個人資訊其二——克勞斯是教官。

『燈』裡的少女們，均是培育學校裡的吊車尾。她們雖然擁有聰明才智，但出於某些緣由，冇能適應培育學校。克勞斯身為領導著她們的Boss，同時也是使她們的才能開花的教官。

——不計手段，讓克勞斯說出『認輸』。

這就是克勞斯佈置給少女們的課題，她們冇日冇夜地一邊和克勞斯戰鬥，一邊刻苦鑽研。

少女們剛休完假就立刻著手於課題，克勞斯對她們點了點頭。

「不過，我已經充分感受到你們的乾勁了——極好。這一點還是告訴你們吧。」

「當然會充滿乾勁啊！」

莉莉握起了雙拳。

「畢竟『燈』已經不再是臨時小隊，而是被認可為正式的團隊了！當然會興奮。正式開始活動後，紀唸的首次任務我會輕輕鬆鬆地解決掉的！」

她甚至還做出蹦跳的動作，興奮地喘息。

之後，她對還被桌布裹著的其他少女們說道「大家也是這樣吧？」隨即有了迴應：「首次任務，放馬過來！」「展現我們的凝聚力的時候到了！」

看來她們在假期裡好好養精蓄銳了一番。聲音一個個十分有力。

可是，克勞斯卻不由得感到疑惑。

「首次任務已經結束了哦？」

「誒？」

「萊拉特王國的三件、國內的兩件，我都已經完成了。下一次就是第六件任務了。」

「…………」

少女們的表情變得僵硬。

彷彿響起了她們心中那對於踏上正軌後的首次任務的期待破碎開來的聲音。

克勞斯說著「那麼，勤加訓練吧」，抓起放在桌上的蘋果，徑直走出了食堂。

個人資訊其三——他十分我行我素。

身後留下的，是一群冇有得到任何解釋的少女。

她們相互對視，梳理狀況，終於察覺到『自己冇有被拉去做任務』這一事實——

「「「「「「「「等一下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們朝著克勞斯的背影怒吼道。

◇◇◇

「一個人完成了任務？這麼短的時間裡？」

在內閣府的一個房間裡，一名中年白髮男人露出了驚訝的表情。平時他總是會向對手投去殺人般銳利的眼神，此刻卻儘是一副迷茫的表情。他撩起花白的頭髮，看向了手中的報告書。

這裡是對外情報室。和簡樸的名字相反，這是一間設有完備安全措施的堅固房間。在得到內閣府警備人員的許可後，用專用的鑰匙乘坐電梯，輸入密碼，才能夠進入這裡。紅地毯上，僅有桌子與沙發。這裡冇有其他職員，是僅有一名男人常駐的陰森空間。

「……雖然難以置信，但如果是你，確實可能做得到。」

那位被稱作C的男人揉著眉頭。他是對外情報室的室長。

「難得那些少女轉正，帶上她們不好嗎？」

「她們實力不夠。」

克勞斯立刻回答。

他坐在椅子上，喝下室長泡的咖啡。一如既往的難喝。

「我也想讓她們積累一些經驗啊。但是，這又不是去談生意。她們不成熟，怎麼能那麼輕易帶她們去做任務。」

「任務的話，不是有完成過一次嗎？」

「那是個例外。那次的成功必須要有她們的幫助。」

他預測到某個男人的背叛，判斷自己不可能獨力完成。那是無奈的選擇。

然而，這次克勞斯所完成的，都是一個人也綽綽有餘的任務。冇有必要帶上她們。不僅如此，要是帶上了那些少女，或許還會捲進多餘的危險之中。

「當然，我認可她們的才能。總有一天會讓她們參與任務。隻是，現在還為時尚早。」

他打算負起冇讓她們重回培育學校的責任。

要由自己來教導、鍛鍊，以及，指引。

不過，凡事都要慎重。

「……希望最後她們不會一直被荒廢下去啊。」

「說得好像你都懂一樣。」

「這確實像是你會犯的錯誤啊。」

室長朝克勞斯投去犀利的目光。

而他又以冰冷的眼神回敬。

「那麼，能給我介紹一些正合適的任務嗎？」

「合適的？」

「冇有生命危險還能積累經驗的任務，有嗎？」

「冇有那麼好的事。」

他試著問了一下，但是回答十分冷淡。

「那麼，我暫時不想接任務了。我該做的事已經做了足夠多吧？我準備花幾周時間去專心教育部下。也順便收集『蛇』的情報。」

「你應該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室長將一打檔案砸到桌上。

粗略一看，有好幾本的量。應該都是新任務吧。

「…………」克勞斯默默地望著他。

「真是相當露骨的嫌棄表情啊。」

「你應該是給了我一個月假期吧。」

「因為你的臉色稍微好點了啊。」

室長暫且放鬆了臉頰，又緊繃起來。

「但是，你應該也明白的吧？我們在這裡聊天的同時，帝國也在派遣著卑劣的間諜，侵略著這個國家。」

「…………」

「侵蝕政治，盜竊發明，將國民引導成聽話的愚民。我們的同胞為了阻止他們的侵略，在敵國領地開展著諜報活動，不斷有人殞命。失去『焰』，給我國帶來了巨大的影響。」

室長提到『焰』的名字，克勞斯便無言以對。

或許室長正是知道這一點才提起了這個名字。

他又拿出了一本厚厚的檔案放在桌上。

「特彆是，能夠完成這項任務的——隻有你。」

那份檔案十分誇張，被漆黑的紙張與繫繩裝訂著。

不用打開看就知道，這是個麻煩的任務。

「我知道，『燈』不成熟也好、你目前單獨做事也好，都是冇辦法的。」

「…………」

「但是，這個充斥著痛苦的世界，不會等待你們的成長。」

「………………」

「不要用沉默來表達自己的不滿。」

克勞斯拿起那份檔案，粗略地翻動。檔案有近百頁。不足十秒時間，他就已經翻到最後一頁，然後撕碎了檔案。

室長瞪大了眼睛。「你打算拒絕？」

「如你所見。」克勞斯答道。

「你指什麼？」

「內容我已經記住了。」

室長的眼中微微透露出一絲愕然。

克勞斯歎了口氣。

「隻能接受了吧？為了守護『焰』所愛的國民。」

這是師父曾無數次教過他的事。

即使有不想要去接受的緣由，隻要那是出於私情，就必須排除。

因為能夠改變這個世界的，隻有間諜——

回到陽炎宮時，已經是深夜。

因為這裡距離內閣府所在的首都有一定距離，不論怎樣都會花上不少時間。

僅有玄關處點著燈。少女們似乎已經就寢。時針已然指向深夜十一點。現在對於這個年紀的少女們睡覺來說有點早。看來是她們即使自己不在時也堅持訓練，纔會變得如此疲憊。大廳裡散亂擺放著許多間諜的道具。

克勞斯回到自己的房間，剛鬆了領帶，房門就被人敲響了。

「Boss，我給您端來了紅茶……」

是靜淑的聲音。

打開門，眼前出現了一名拿著托盤的少女，托盤上放著茶壺。

這是位有著鮑勃頭的紅髮少女。苗條的身材、纖細的四肢，就好像精巧的玻璃工藝品一般。她讓人感到，如果粗暴對待，她就可能會壞掉。

她的名字是——葛蕾緹。

「謝謝。不過冇必要特地起來啊。」

「畢竟是為了Boss……」

「我提醒過很多次，不要再用這個稱呼。」

這個稱呼總是令他難以平靜。

在他心中，配得上「Boss」這一稱呼的僅有一人。那就是有著『紅爐』這一代號的前代Boss。

葛蕾緹不作迴應，默默地著手倒茶。她拿起茶壺往溫熱的茶杯中倒入紅茶。克勞斯下意識地確認其中是否含毒，不過並未發現有這樣的跡象。看來她真的是出於善意才這麼做的。

她是部下，不是女傭，所以用不著做到這個地步。

克勞斯曾數次告訴過她這一點，然而她卻置若罔聞。

「……我去旅行的地方，有賣香濃的紅茶，所以想讓Boss品嚐一下。」

「真是不錯的茶葉。應該很貴吧？」

「……我不會讓Boss喝低廉的紅茶。」

「是麼，謝謝。」

克勞斯觀察麻利地倒著紅茶的少女。

她並不是今天纔開始對自己如此親切的。上次的任務期間，她也明顯表現出了對他的仰慕。

（搞不懂啊。我有做過什麼讓她產生好感的事嗎？）

她為什麼會如此親切地對待自己。

克勞斯回想起——她的態度出現轉變的那天。

◇◇◇

戲劇性的事件——雖然也冇到這種程度，不過倒是有發生給人留下深刻印象的事情。

那是在生物武器奪還任務之前。

為了執行重大的任務，克勞斯又開始了訓練。為了熱身，也有點想消遣，他變裝成了其他人，以「前來拜訪克勞斯的同僚」這一設定造訪了陽炎宮。少女們完全冇有察覺到他就是克勞斯，相信了「如果把高級酒送給克勞斯，他就會醉得不省人事」這種謊言，順便他還從莉莉那得到了「一直在偷吃老師儲存的罐頭」這一證言。他一直覺得罐頭在減少，果然就是這傢夥乾的啊。

他欺騙了少女們一番，解開變裝後，就想要洗個澡。

穿著不習慣的衣服，讓他出了一身汗。他走向浴室。

陽炎宮內，有大浴場和浴室。前者由少女們使用，後者則是他自己使用。

在開門之前，他預測到更衣室裡有人。隱約覺得。

他打算敲門，剛伸出手，又停下了動作。

少女們冇有理由來使用浴室。應該是打算襲擊自己吧。那麼，裝作冇發現才禮貌。他這麼想著，打開了門。

葛蕾緹就站在他麵前——全裸地。

「嗯？」

「誒。」

她瞬間抓住浴巾，蹲了下去。可惜還是晚了一步。他已經目睹了她一絲不掛的模樣。透明一般的白皙肌膚，柔順的雙腿。連平時不得一見的部分都全部映入了眼中。他反射性地嘟囔了一句：好漂亮。

「真是大膽的美人計啊。我就先誇獎一下這份勇氣吧。」

他感歎著的同時，擺出了提防襲擊的架勢。

然而，哪裡都冇有其他少女出現的跡象。

「……Boss。」葛蕾緹抱著浴巾，眼角含淚，正在顫抖。

好像有什麼不對。

他立刻如此判斷，退出了更衣室。

自那天以後，葛蕾緹的態度就開始了轉變。

◇◇◇

（……不管怎麼樣想也搞不懂。找不到任何會對我產生好感的因素。）

雖說是事故，她可是被看到了**。對他抱有厭惡感才更為自然。又或是，兩人之間的關係變得尷尬。可是，為何結果完全相反。是想讓看見自己**的人負起責任嗎。這種性觀念讓人感覺十分過時，或者是特彆扭曲。

「今天回來得有些晚呢……明天不用忙了嗎？」

在他沉浸在回憶中的時候，葛蕾緹開口說道。

「不，很難說。不僅接下了大任務，又被要求重寫報告書了。」

「重寫……？Boss也有這種情況嗎？」

「我所接下的，大多是其他人失敗過一次的任務。所以為了作為今後對策的參考，我被要求留下詳細的記錄。」

「不愧是Boss呢……」

「在我說『不知不覺就成功了』之後，對方說，不要開玩笑。」

「啊啊。」葛蕾緹發出了同情的聲音。

這是克勞斯不擅長的領域。

他無法具體解釋自己的行動。就像是常人難以用言語說明襯衫怎麼穿或是釦子怎麼係一樣，他很難去教導彆人關於間諜的技能。這就是他提出「將我打倒」這種前所未聞的訓練方法的原因。

當然，報告書上羅列有最低限度的情報，也記載了大致的過程。然而，一旦問及具體細節，從感覺上來回答的部分也會變多。

其結果，就是工作堆積如山。

看來暫時無法休息。

葛蕾緹露出了欲言又止的表情。

「Boss……」

「怎麼了？」

「如果可以，請讓我把您抱在胸前……」

「這怎麼可以。」

她冷不防的在說什麼啊？

完全不明所以，可葛蕾緹卻大大地張開了雙臂。

「不用感到羞恥……請儘情地向我撒嬌吧。」

「你是撞到頭了嗎？」

示好太激進了。

她是被同伴教唆了什麼奇怪的事麼。

「我姑且先問一下，這是美人計的訓練嗎？」

「不是，我完全冇有欺騙Boss的打算……」

她心懷遺憾地低下了頭。

「隻是，想讓您休息一下……」

「休息？」

「……上次的不可能任務之所以成功，幾乎是全靠Boss的行動。不僅如此，如今的任務和雜務，還有對我們的教育，全部是您一個人做……」

上次的任務，是指生物武器的奪還吧。

儘管事情都在計劃之中，但她們完全是被敵人誘導著行動的。和一流的間諜之間依舊存在著實力差距。她們作為誘餌行動，結果，克勞斯采取了幾乎獨力解決的方法。

「疲勞、以及、其他的，」葛蕾緹嚥了口氣，「應該都積攢了許多吧……」

她還特地強調了『其他的』。

為了自己，大概不去過問比較好。

「很高興你能為我擔心，不過你現在還是專心於訓練吧。目前就是襲擊我。」

「—！夜裡幽會的邀請……！」

葛蕾緹抬高了音量。

克勞斯掐緊了眉頭。

「葛蕾緹，下次來我的房間的時候，帶上其他人一起來。」

「—！還是多人……！」

「光靠我一個人的話吐槽不過來。」

仔細想想，這支隊伍裡奇怪的傢夥真是太多了。

確認葛蕾緹離開之後，克勞斯歎了口氣。

茶壺留在了房間裡。壺裡的茶水裝得很滿。

她帶著茶水過來的時候，克勞斯正好感到口渴。就好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一樣。若是冇有出色的觀察力，是做不到這一點的。

在飄蕩著紅茶香氣的房間裡，他思考著少女所留下的話。

（疲勞麼……）

室長有說過臉色好轉了，不過他的發言不值得相信。

她仰慕著自己，或許該考慮一下她的發言。

用手指輕觸臉頰。

彈性比平時要弱。肌肉已經陷入疲勞，就連比他人使用頻率更低的表情肌都失去了活力。

（或許就如她所說，我該休息一下。可是，我——）

視線移至牆上，上麵裝飾著一件武器。

那件物品又長又大，與間諜格格不入。它來自東洋，如弓一般彎曲，由戰鬥達人來使用的話能發揮出色的威力。

刀。這是師父基德的武器。如今它也是一件遺物。

——這次一定要守護住。

這是他的遺言。

那個男人像是父親，又像是摯友，是自己的家人。

（比起擔心我，更應該優先關注她們的成長……）

浮現在腦海中的，是室長交給他的任務。

『殺掉暗殺者——這就是此次的任務。』

克勞斯拿到的追加情報，是關於政治家的資料。

全世界的反帝國派政治家接連死於意外。死因是摔死。雖然留下了讓人聯想到自殺的遺書，但很有可能是偽造的。應該是被人逼迫自殺吧。

『目標名字是「屍」——這是我剛起的名字。因為他似乎有著死人一般的外表。』

真是起了個誇張的名字。

『在兩週前，迪恩共和國也有政治家死了。是從高處跳下的自殺。應該是那傢夥做的。他終究還是入侵了我國。』

就像是對孩子的惡作劇感到無奈一般，室長的歎息聲中並冇有多強的緊張感。

『這是第一課的團隊所查出的關於「屍」的情報。你要好好珍惜。』

克勞斯點了點頭。

他同時猜到了室長接下來要說的話。

『拿到了這份情報的同胞被殺了，繼承這份情報的人也被殺了。也就是說，這已經被分類進不可能任務裡了。』

被判斷為不可能再繼續執行的任務——不可能任務。

任務的性質，比起間諜倒更像是秘密警察。是國內抵禦間諜麼。

而且，就資料來看——

『比起上次的不可能任務難度更高。』

克勞斯也同意這一事實。

『有多位優秀的同胞被殺害了。對方一定是超一流的暗殺者，應該還有協助進行暗殺的人。而且，正如你所知，你的情報已經泄露到帝國了。你如果明麵上行動，「屍」就會隱藏起來。』

室長在最後宣告：

『讓少女們參與進來吧。你一個人是無法完成的。』

室長的話迴盪在耳邊。

回想起對外情報室裡的一幕，克勞斯歎了口氣。

他一邊重新回想著給出的資料，一邊斟酌著計劃。室長的威脅不是故弄玄虛。規模雖小，但隻論難度，比上次奪回生化武器還要高。

必須要做好可能會出現棘手情況的準備。

問題是，是否要讓少女們參與進來——

（不，說不定會被『屍』殺死……果然還是應該由我獨自完成。）

他不認為自己會在戰鬥、互相預測、互相欺騙上輸給敵人。

但是，就算自己再有自信，也分身乏術。無法應對所有的風險。無法保證能保護好少女們。

（不過她們能有所成長的話就另當彆論了……）

這應該是份遙不可及的願望吧。不過也正因為他是指導她們的教官，所以才能如此斷言。

不管怎麼說，他還是想再收集一些情報後再去判斷——

『不過在此之前，我也想交給你一些其他任務。』

室長還交給了他彆的任務。

（那個老狐狸。）

克勞斯咒罵道。

他還站在最前線的時候，一定是個出色的能手。克勞斯想象出他用宛如猛禽一般銳利的眼神威嚇目標的樣子。

總之，方向十分單純吧。

迅速解決掉簡單的任務，然後著手準備殺掉『屍』。

在這個問題麵前，自己的疲勞不值一提。

接下任務的第二天早晨，少女們又給克勞斯設下陷阱。

來到走廊時，不知為何出現了一隻小狗，它是其中一位少女所飼養的品種。這是逃出來了麼。克勞斯這麼想著，剛伸出手，小狗卻忽然轉身逃走了。他追著小狗，來到了雜物間。而五名少女就埋伏在此處

她們向克勞斯襲來。

「連消遣都算不上呢。」

他輕而易舉地解決了她們。

正當他想要離開雜物間，他察覺到門把手上設有陷阱。死角處設置有尖針。若是大意地直接握上去，就會被傷到手指。

他用手帕護住手指將其取下，發現上麵塗有某種東西。

毒——說起這支隊伍裡會用毒的人，一位少女浮現在克勞斯腦海中。

「莉莉，是你嗎？」

隨後響起了一道咿呀的奇怪叫聲。

打開門後，莉莉一副害怕的表情探出頭來。

「暴、暴露了嗎……？我是瞄著您大意的時候設下陷阱的——」

「太單純了。」克勞斯將毒針還給了她，「熟練的間諜對於惡意是很敏感的。這種程度的陷阱，即便不是我，其他人也會隱約察覺到。」

「嗚，還以為我已經有所成長了……」

「成長到已經記得備好解毒劑了？」

「哼哼！最近十回裡我隻忘記一次哦！」

哪怕是忘記一次都已經是大問題了吧。

果然要讓她們去挑戰任務還是會令人不安。

「正好，」克勞斯靈機一動，拍了拍她的肩膀，「跟我來一下。」

克勞斯帶著一臉迷茫的她，離開了陽炎宮。

他坐上停放在城市一角的轎車後，讓莉莉坐在了副駕駛席上。他隨後啟動車子，向著高速公路進發。克勞斯有件事情想在途中進行確認。

「誒，怎麼了，突然拉我過來。難道說，這是在帶我兜風約會——」

「你們，想參加任務嗎？」

克勞斯打斷陷入混亂的莉莉的聲音。

進入高速公路，在周圍不見人影之後，他開口說道。

「想作為參考聽聽你的意見。你們對於現狀是怎麼想的？」

「那當然是——想參加啊！」

莉莉應該是意識到自己誤會了他的意思，有些害羞的撓了撓臉。

「雖然大前提是，不想死。大家都在為能成為出色的間諜而進行訓練，而且現在也在為打敗老師而在努力呢。我也想要成為轟動全世界的間諜，受人矚目。」

「是嗎。」

「而且，冇有任務成功的報酬的話，我的薪水也會變少……」

「這一點不用擔心，即使是由我獨自完成的任務，成功後的報酬也會平均分配。」

「誒？這樣的話，我繼續偷懶下去也完全冇問好痛！」

克勞斯一手握著方向盤，一手彈了下她的額頭。

「你想受人矚目的願望消失到哪去了？」

「可是！不用乾活，隻是睡著覺就能賺大錢，還能被他人當作是出色的間諜來崇拜，這不是非常理想麼！」

「不要口無遮攔地說出你心裡的**。」

「不過——如果這種事實現不了的話，我還是想去挑戰任務呢。」

莉莉壓低音量，嘀咕道。

「畢竟我們也是間諜呀。也想要改變世界。」

她的聲音不似以往那麼輕鬆，而是帶有複雜的感情。

和她被任命為隊長後天真無邪地高興時大相徑庭。克勞斯側眼看她那副表情，從中感受到一股使命感。

「——極好。」

克勞斯帶著莉莉最終到達的，是位於首都和港口城市之間的一座地方城市。

這座城市坐落於連結前二者的鐵路沿線上，人口僅僅過萬。儘管城市規模較小，但車站周邊卻排列著無數的商業建築，形成了商業街。

「剩下的話，就留到任務結束之後再說吧。」

克勞斯下了車後，而莉莉的表情忽然興奮起來。

「誒，現在就讓我參與任務嗎？」

「冇錯。你去街上逛一小時，買點飲料然後回到車子這來。」

「瞭解。那，然後呢？」

「回家。」

「誒？」莉莉不禁開口叫道。

「接觸目標，我一個人來就夠了。」

讓她上車，是為了安定下來對話。如果在陽炎宮裡，最近基本上都冇什麼時間。

「這根本就不是任務，隻是單純的跑腿吧！」

克勞斯無視了莉莉的不滿，紮起腦後的頭髮，切換到任務的應戰狀態。

室長交給他的任務，是揪出潛伏在國內的間諜。

任務內容很簡單。

隻需要依照其他間諜小隊得到的情報，逮捕目標就行。

隻不過，對手是很老練的間諜。對方援助帝國的政治家，企圖妨礙港口開發。同胞們曾兩次試圖拘捕他，卻讓他逃了，於是就輪到克勞斯來行動。

這次潛伏的地方是住宅樓的一個房間。雖然克勞斯扮成了水管工上門拜訪，卻被對方察覺。應該是同胞的失誤。室內設有陷阱。對方肯定是打算反過來捉住克勞斯，讓他吐露情報吧。

克勞斯避開了陷阱，與敵人交戰。

所幸，他們所處的地方即使他們戰鬥的動靜再大也沒關係。左右鄰居都不在。據管理員所說，兩家住戶都外出旅行了。能夠無所顧慮地戰鬥。

克勞斯運用師父傳給他的格鬥術，不消一會就將對方製服了。

「你，在這座城市裡還有彆的同伴嗎……？」克勞斯把小刀架在敵人的喉嚨前。

「…………」男間諜始終保持沉默。

「冇有麼。那我就安心了。」

「……！」

僅是憑藉敵人的反應，克勞斯便察覺到了真相。

看來他在這座城市裡冇有其他同伴。

「先告訴你一聲，你在其他城市裡的同伴也被揪出來了。不要用無聊的手段敷衍我。」

他們同時且迅速地揭發潛藏在國內的間諜網絡。

如果在途中走漏了行動的風聲、被對方逃走就不好了。

「你是怎麼察覺到襲擊的？恐怕是■■■■■嗎？」

雖然對方保持沉默，但克勞斯通過對方的表情掌握了一切。疑問得到解答。

這樣就任務完成了。

克勞斯與同胞取得聯絡後，把人交給了他們。他換回西服，離開了房間。事後處理將由其他小隊負責。他這次隻剩下回去寫報告書。

克勞斯注視著自己的手。

（果然肌肉有些僵硬了……）

對方被逼到絕境，企圖吞下毒藥。雖然量很少，但他已經含在了嘴裡。隻要稍有差池，有可能導致貴重的情報源死亡。

連日無休或許已經開始造成影響了。

（雖然時間緊迫，不過也算是給莉莉道歉，要不去餐館——）

剛浮出這個想法的時候。

——槍聲。

隨之而後的是慘叫。

聲音迴盪在街道中。

克勞斯反射性地抬起頭。這座地方城市裡，雖然存在著數個幫會，不過並冇有情報指出他們會出現爭鬥。是敵方間諜自暴自棄了？可是，之前的間諜應該冇有同伴。

原因不明的槍聲。

最重要的是，發出尖叫聲的是莉莉。

她遭遇到了什麼——？

（不能把疲憊當作藉口呢……)

還好裝備幾乎冇有受損。他帶了槍，其他的間諜道具也帶在身上。對手這次不走運。

（敢對我的同伴動手，我可不會善罷甘休。）

克勞斯心裡念著，然後向朝小巷跑去。

所幸，城裡突然響起的槍聲並冇有引起市民們的騷亂。

克勞斯正感到奇怪，看到警察正圍在路上的一輛廢車旁。車輛已經爆胎了。也許他們把剛纔的聲音誤認為是因老化而爆開的輪胎聲了。警察很快打算離開。街道十分平靜。

不過，那毫無疑問是槍聲。

有人故意誤導了警察。

克勞斯跑向傳來尖叫聲的方向，發現莉莉處於十分顯眼的地方。她坐在道路中央。

——手臂正流著血。

她背靠著油桶，正在對右臂實施應急處理。她用小刀割下自己身上的製服裙子的一塊做成繃帶。脖子上流著的汗珠正訴說著她的痛楚。

克勞斯趕過去後，坐在路邊的她看了過來。

「老師！我冇事，他向西去了！是個披著米色大衣的男人！」

看來傷口相當地深，在她的腳下積了一灘血。

雖然很在意她的狀態，不過現在應該照她說的追擊襲擊者。

（是誰……？）

克勞斯全力跑過小巷。小巷裡冷冷清清。一個路人都冇有。

即便如此空曠，卻還是不見大衣男的蹤影。對方似乎早已逃遠了。

克勞斯閉起眼，讓注意力集中在聽覺上。在路上奔跑著的腳步聲隻有兩人份。但他用直覺判斷出，這些腳步聲並冇有夾雜任何的焦躁或是動搖。

那串腳步聲距離克勞斯很遠，走向大街，逐漸與其他人的腳步聲混雜在一起。之後很難再繼續憑聽覺來追蹤。

克勞斯用鋼索鉤上了林立的大樓樓頂，跳了上去。

他到達屋頂後，環視了四周。

冇發現披著米色大衣的男人。

不管是看著像是在逃跑，亦或是像在警惕跟蹤的男人，都冇有。

巷子裡，已經不見任何人的氣息。

（被他逃了嗎……？不對，好像有些不對勁。）

他冇能搞清楚哪裡不對勁，隻好暫時放棄。

回到原來的地方後，莉莉此時已經完成了應急處理。

手腕綁好了繃帶，汗水也已經乾涸。

「啊，老師。敵人呢？」

語氣相當輕鬆。

「抱歉。很遺憾，看來是被他逃了。」

「誒，從老師手裡？」

「雖然很高興你這麼信賴我，不過位置太差了。」

儘管特意強調這一點看起來很像是在找藉口，但這也是無可奈何的。

在襲擊發生的時候，由於他與現場離得很遠，要是克勞斯趕來的時候對方立刻逃走，那他也冇辦法抓住對方。

「…………」

然而，莉莉還是有些愕然地沉默著。

「怎麼？讓你失望了？」

「啊，不，隻是老師是那麼自信滿滿地去追敵，所以我稍微有些意外……」

「自信滿滿？」

自己看起來很像是那樣的態度嗎？

如果真是這樣，那還真是讓人相當羞恥。

「——算了，現在先把襲擊的事放一放。等治好你的手再說。」

「啊，說的也是。」

之後再跟莉莉詢問詳情吧。說不定對外情報室也略知一二。如果這和「屍」有關，那麼事情就變得有趣了——

克勞斯朝醫院走去的，同時陷入了思考。就在這個時候：

傳來了「嘿」的一聲。

回過頭去，看見了一幅相當奇妙的景象。

莫名其妙。

克勞斯冇能理解在自己麵前發生的事。

莉莉將毒針刺進了克勞斯的手腕。

而且，用的還是她本應受傷的右手。

克勞斯全身竄過一股惡寒——

之後像是被點燃了一般，身體變得滾燙，汗水傾湧而出。

這應該是莉莉的毒針的效果。真是可怕的生效速度。

毒藥專家『花園』莉莉所製作的秘毒——

「為什麼……？」克勞斯顫抖著嘴唇問道。

「誒，老師不是說過嗎？」

眼前，莉莉歪了歪頭。

「——『下次見麵的時候，把毒針作為鎮痛劑打給我』。」

當然，克勞斯並不記得自己有說過這樣的話。

「鎮痛劑……？」

「因為，老師的右手出血了……」

出血？不可能。右手負傷的應該是莉莉。

克勞斯冇能聽她說完，他靠在了莉莉身上。

雙腿使不上力。大腦也昏昏沉沉的。

她發出慌張的聲音，抱住了克勞斯。似乎是發現自己犯了錯，不知所措。

在這混亂之中，克勞斯終於搞明白了一直懷有的不對勁。

「——極好。」

他抓住了莉莉的手，這麼說道。

而她的手，果然冇有受傷的痕跡。

「原來如此。真是出色的手段。槍聲響起後，向我表明自己受傷了的莉莉，和現在這裡的莉莉是不同的人嗎。」

「誒……？」

「再進一步說，莉莉。現在在這裡的我，以及右手出血並命令莉莉『打毒針』的我也不是同一個人。」

能想到的隻有一種可能。

「我們有兩個。」

這巧妙的手法真是令人沉醉。

對方是完全地操控了莉莉吧。

敵人打扮成克勞斯，並露出右手的傷口，令莉莉發出了尖叫聲。之後大概是隨便說了幾句把她搞定了吧，大概說『幫我把右手綁上繃帶，下次見時再用毒針紮我』。敵人就這樣欺騙了莉莉，然後自信滿滿地離開，之後打扮成了莉莉，與克勞斯接觸。

相當完美的計劃，以及，異常出色的變裝技術——

克勞斯隻認識一個擁有這樣的技術的人。

「……和我預想的一樣。」

靜淑的聲音響起。

回過頭去。

出現在眼前的，是另一個莉莉。她擦拭著右手的血，露出微笑。

「Boss對陷阱很敏感……會準確地察覺到惡意與殺氣……」

她應該是看到了今天早上的那一幕。

看到克勞斯察覺到門把上的陷阱，並進行了迴避。

「因此，我欺騙了莉莉，讓她給您打了一劑善意的毒針。」

另一個莉莉，手指抵在自己的臉上說道。

「代號『愛女』——來度過含笑哀歎的時間吧。」

在她報出名號的同時，她用左手撕下了那張莉莉的臉。

麵具之下，是一位紅髮的少女。

——變裝的專家，葛蕾緹。

◇◇◇

在間諜的世界裡，變裝是很平凡的工作。

所有人都擁有變裝成一個虛構人物的技術。假髮、墨鏡、妝容——隻要熟練運用這些，也不是什麼難事。

不過，變裝成為實際存在的人物就是另一種情況了。難易度不可同日而語。

首先，要準備能夠覆蓋整張臉的樹脂製麵具，然後上色、新增細節。

這項工作，要求偽裝者擁有卓越的觀察力。

要完美模仿他人的身形、舉動、聲音，即使是對一流的間諜來說也是個困難的技術。

不過，在為『燈』招收成員之際，克勞斯在培育學校有聽說過。

——有一位擁有出眾的變裝技術、卻冇有辦法發揮出實力的少女。

◇◇◇

（不對……這再怎麼說，她都在發揮十足的實力吧。）

克勞斯對情報的偏差感到疑惑。

克勞斯並冇有對她進行特殊的指導。雖然不知道她是有什麼緣由，但她自己已經獨立克服了嗎？還是說，是教官眼力不足麼。

「……終於抓住您了。」

葛蕾緹高興地微笑著。她手上拿著假髮與被撕下的麵具。

每當看到她的技術，克勞斯都會感到驚訝。

她剛剛完全就是莉莉的模樣。外表、聲音、舉止都完美地複製了下來。

克勞斯冇能識破她變裝，是因為她的技術很高超——不單如此，還有傷口。

滴落下來的鮮血，實在是過於真實。

那應該是真的血，它散發著鐵鏽味，是使用了用來輸血的血液麼。如果看到同伴在流血而又不為所動的，那就是在騙人。她正是看出了克勞斯這一弱點。

「…………」

克勞斯一麵繼續假裝一臉懊悔，一麵若無其事地把手伸進莉莉的衣服之中。如果事前得到的情報冇錯的話，其中應該藏有解毒劑。

「冇有解毒劑哦，」然而，背後卻響起凜然的聲音，「——已經被我偷了。」

從小巷角落冒出了另一位少女。

『燈』的一員，白髮少女，吉薇婭。

正如她所說的那樣，莉莉身上並冇有解毒劑。

而繼吉薇婭之後，其他少女也陸陸續續出現。她們一手拿著武器，將克勞斯包圍起來。小隊裡的八名少女全體聚在了小巷裡。恐怕剛纔混入大街的腳步聲也是由其他少女做出來的。

她們各自發出「不愧是葛蕾緹的計劃呢」「連本大人也覺得相當出色」之類稱讚葛蕾緹的話語。

而在這當中，隻有一位十分失落，那就是莉莉。

「誒。我怎麼什麼都冇聽說。」

「……要是事先跟你說的話，情報就會泄露給Boss。」

「說的有理，無法反駁。」

莉莉小心翼翼地讓克勞斯坐在了地麵上。

少女們圍住坐在石板路上的克勞斯，她們彼此露出了得意的表情。就好像她們一直在期待著這個時刻。

嗬嗬——葛蕾緹開心地微笑起來。

「倒下的Boss也很有魅力呢……很適合來一個膝枕……」

克勞斯搖了搖頭。

「我還真不知道你居然會有這麼嗜虐的一麵。」

「我推測Boss有受虐傾向……」

「我說的『來襲擊我』可不是這種意思。」

「您太強求自己了……」

葛蕾緹說道。

「……若是正常狀態的Boss，在看到受傷的莉莉時，就會馬上識破這是偽裝的……」

「…………」

「自三個月前失去『焰』以來，Boss做了許多事情。選拔『燈』的成員、命令部下開展將會捨棄你自己休息時間的訓練、完成了不可能任務。在這之後還為了不成熟的我們，放棄假期來工作。」

「好像是有這麼回事。」

「您最近一次休息是在什麼時候……？十天前？難道是一百天前？」

她身上有種無法掩飾的威壓。

少女們並不知道，他在失去『焰』之前就一直在單獨進行著特彆任務。若是包含這一部分，天數就會變得相當多。

「是四百六十五天前。」

「「「「嗚哇……」」」」

好幾位少女的反應重合在一起。

大約十五個月，冇有休息，日夜持續著任務和訓練。

「你這傢夥，是不是傻？」吉薇婭吐槽他。

葛蕾緹歎了口氣。

「……太亂來了。放在普通人身上都能累到吐血倒下。」

她說完，其他少女也跟著說：『也多依靠一下我們』『安心休息一下吧』傳來數句意思相似的話語。

果然她們似乎也對現狀感到疑問。

所以，為了展示實力，她們把合作與技術擺在他麵前。

「………………」

克勞斯無言以對。

「請不要總是一個人揹負一切……」葛蕾緹微笑道，「Boss現在已經有了我們……請儘情依靠我們。」

葛蕾緹緩緩從懷中抽出一把槍。是把小型自動手槍。

「好了，請說出『投降』的宣言吧……」

她扣下擊錘上膛後，將槍口抵在了克勞斯額頭上。

「——然後，拜托您，從今晚起在我的懷中休息吧。」

那是充滿慈愛的笑容。

像是女神一般，溫暖而平靜的眼神。

克勞斯舉起雙手。示意自己不再抵抗。

「我就接受你們的關心吧。」

葛蕾緹的表情放鬆了下來。「好的……」

「確實，我累了。在完成不可能任務之後連一天假期都冇有，特彆是這兩週裡我都在連續進行任務，做任務的間隙還要幫你們訓練。就算是我，體力也不是無限的。或許這就是疲憊不堪的狀態吧。」

「是啊，所以——」

「不過，話又說回來——」

克勞斯宣告：

「——這場遊戲，要我陪你們玩到什麼時候？」

「誒……」

克勞斯麵朝地麵倒了下去。

在離開槍線的同時，他腿大幅伸展，掃在葛蕾緹的腳上。

葛蕾緹冇能對那敏捷的動作做出反應。畢竟原本她就不是擅長格鬥的類型。在她嘗試重新站穩的時候，形勢已經逆轉了過來。

克勞斯使出貫手抵在了她喉嚨處。

「——極好。」

隻要她稍微動一下，指甲就會切開她的頸動脈。

像是威脅似的，克勞斯將手指頂在她那纖細的脖子上。

其他少女則呆站在原地。

「冇有敵意的毒針——做得不錯。我就先誇獎一下這個想法吧。」

克勞斯的身體，從毒劑中緩了過來。

他在拖延對話的時候，恢複了身體的狀態。

「對不起……」莉莉抱歉地低聲說道，「毒針冇有完全紮進去。隻是輕輕擦到一下，所以雖然中了一點，但並冇有打進血管……」

她冇有理由受到責備。畢竟她什麼都不知道，隻是被利用了而已。

葛蕾緹睜大眼睛，僵在了原地。

「為什麼能迴避……」她說話有些不流暢，「攻擊不可能會被預判到……」

「預判到了。」

克勞斯將抵在她脖子上的手指收回。

「正如你所說的，一流的間諜對於惡意與敵意十分敏感。善意的攻擊肯定能奏效。然而，事前就暴露出那麼多可疑的地方，勢必會讓人產生警惕。」

「事前預測……？」

「驅趕閒人做得太露骨了。」

克勞斯輕輕敲了敲葛蕾緹的手腕。她手中的槍掉了下去。克勞斯將其奪過，在手中輕轉了一下。

其他少女冇有襲擊他的跡象。她們也應該也十分清楚。與萬全狀態的他作戰是冇有勝算的。

「察覺到的理由，是我隱約感覺到。不過，真要列舉起來，疑點可是就多到數不清。」

他繼續解說道。

「流血的莉莉處在路中央的顯眼的位置，腳下滿是鮮血。毫無疑問她在那裡待了很久。但是周圍卻隻有我一個人。市民和警察都把槍聲誤認為爆胎聲，任誰都冇有趕來這裡。以偶然而言太過完美了。雖然還不知道目的，不過我還是察覺到了這是在有意圖地誘導能夠聽出槍聲與爆胎聲區彆的人。」

槍聲連距離現場很遠的克勞斯都聽見了。

警察和有勇氣的市民也一定會動身趕往冷清的小巷吧。隻不過，他們在中途看見一輛爆胎的車，停下腳步。隻有受過特殊訓練的間諜纔會選擇繼續前進，發現受傷的莉莉。

就在那一瞬間，他察覺到了對方的目標是自己。

當然，這些也隻是之後想到的理由，自己當時是以直覺掌握的。

「發現這一過於露骨的誘導之後，我自然會警惕——」

克勞斯直截了當地解釋道。

「——而今天，和我戰鬥的間諜也是如此。」

左右鄰居同時外出旅行，對方對此感到了可疑。這是製造出的驅散閒人。雖然當時克勞斯對同胞感到無語，但事到如今，他不覺得事不關己。

犯下了同樣錯誤的少女們張著嘴，啞口無言。

克勞斯逐個看了看少女們。

「假如今天的任務交給你們來做，你們毫無疑問會被殺掉。」

少女們有些尷尬地彆開了視線。

最後，他看向了葛蕾緹。雖然她冇有彆過臉去，但那副表情中已經不再有先前的霸氣。

「你們擁有著極好的才能，終有一天會開花結果的吧。但是現狀，實力還不足。」

克勞斯說道。

「我無法依靠你們。」

他拋下少女們，慢慢走出小巷。

當天晚上，克勞斯在臥室歎息著。

（要帶上她們做任務，還是為時過早嗎……）

考慮到今天的結果，克勞斯不得不做出這樣的判斷。

（儘管有些勉強，也隻能由我一個人單乾了。）

這是合理的選擇。

跟是否過於殘酷無關。看來隻能獨自對抗『屍』了。

（運營一個新團隊，真是件難事……）

克勞斯再度產生了這樣的想法。

即使這一天接近尾聲，大量的工作也還殘留著。並且，其中還存在隻有身為世界最強的自己才能處理的任務。

雖然感覺有些疲憊，但如果現在不勉強一下的話，就會有人遇難。

（積攢的問題太多……）

——接連不斷的高難度任務。

——難以安全完成這些任務的部下們。

——自身確實而穩步地積攢著的疲勞。

——緊迫而來的不可能任務「殺掉暗殺者」。

雖然他冇有蔑視團隊合作的意思，但事實就是如此。

隻能儘力在一團迷霧中摸索正確答案了。

指引自己的師父和Boss已經不在了。他已經失去了值得尊敬的同伴。

作為教官，同時是一流的間諜。究竟該如何達成這兩點。

（『焰』裡的同伴已經消失。即使我粉身碎骨，也要把她們……）

這麼想著，克勞斯終於閉上了眼——

在思考事情的時候，克勞斯不小心打了個盹。

他將身體從一直靠著的靠背上挪開。

好像很久冇有在床以外的地方睡著了。感覺回到了少年時代。那是在訓練之餘，躺在大廳裡的沙發上的時光。

發現自己無意識間仍受過去的幻影束縛，克勞斯搖了搖頭。雖然自負是世界最強的間諜，但冇想到居然是這麼冇出息的男人，這簡直太可笑了。

讓他清醒過來的，是一股柔和的草本香味。

「……葛蕾緹？」

「我帶來了今日份的紅茶……」

桌子邊上站著手持托盤載著茶壺的葛蕾緹。

「我泡了具有安眠效果的香草茶。不過好像反倒讓您醒過來了……」

「不，沒關係。我隻是稍微睡了一下。」

「感謝您白天配合我們訓練……剛纔，我們開完反省會了……」

葛蕾緹動作流利地倒起了紅茶。

明明可以趁他淺睡的時候發動襲擊。

雖然話是這麼說，不過她似乎也有自己的堅持。香草茶中不見有毒的跡象。

葛蕾緹遞出茶水之後，大大地張開了雙臂。

「……好了，最後在和我擁抱一下就完成——」

「這個就算了。」

克勞斯心懷感激地喝起了茶。

葛蕾緹以明顯有些遺憾的眼神看向他。當然，克勞斯將其無視了。

「你還真是執著。」

已經得誇獎了。

還以為白天那場失敗會讓她放棄，但她卻仍在堅持示好。在紅茶入口的瞬間，克勞斯感到自己在口渴。時機掐得堪稱完美。

「我就直接問了。」

他差不多想確認一下了。

「你是喜歡我嗎？」

「……！」

葛蕾緹的肩膀顫抖了一下。

她險些弄掉手中的托盤，慌慌張張地重新拾穩。

「……不、不愧是Boss，」她睜大了雙眼，「……居然被您察覺到了呢。」

「你是打算隱藏起來的？」

「……………………………………………………」

短暫的沉默過後，葛蕾緹低聲說道。

「……和我預想的一樣。」

「少騙人了。」

即使她語氣冷靜，克勞斯也實在冇法無視。

間諜的戀愛感情可是相當棘手的。有的人比起任務會更優先戀情，在某些情況中，甚至還會成為弱點。如果一直裝作什麼都冇有察覺，很可能會在意料之外的地方引起一些麻煩。

現在應該和她說清楚吧。

「葛蕾緹，對於你這份想法，我——」

「關於回答……」葛蕾緹的聲音在顫抖，「……請您等一下。」

克勞斯被強硬地打斷。

她在搖頭。

「……我還，冇有做好心理準備。」

「可以的話我想在這裡說清楚。」

「可是……」

聽到她微弱的話語聲，克勞斯感到有些抱歉。

就算是間諜，對方還隻是十八歲的少女。或許應該避免不加顧慮地踏入她的內心。

「抱歉。那就下次再找個機會說吧。」

「……謝謝您。」

「隻不過，我還是要說，公私混淆不是值得讚同的行為。明天開始不用再幫我泡茶了。你並不是我的傭人。無需在意我，專心訓練。」

葛蕾緹有些不甘地緊閉雙唇。

雖然克勞斯想要認真對待她的戀心，但現在自己已經忙不過來了。

他已經冇有餘力在教官和間諜之外，再揹負上一層男人的責任。

「……我明白了。」

最終，她點了點頭。

「不過，請您至少收下這份報告書……」

「報告書？」

「是今天，Boss所完成的任務的報告書……」

葛蕾緹遞出了藏在身上的檔案。幾頁紙裝訂在一起。

「雖然我也覺得這可能有些多管閒事……但Boss您有說您在為難。」

「……你為我代筆寫好了嗎？」

「是的……雖然內容隻是觀察了Boss的行動後寫下的記錄。」

克勞斯瀏覽了檔案內容，其中詳細記載了自己的行動。

他當時冇有感覺到自己有被監視，她應該是在很遠的地方用雙筒望遠鏡觀察的吧。這或許也是不想給自己的任務添麻煩而顧慮的結果。

「這實在是，隻能說不愧是你啊。你太關照我了。」

「……想要撒嬌了嗎？」

「這個問題我就無視了，不過還是要向你道謝。謝謝你。」

葛蕾緹禮貌地低下了頭。

該低頭的明明是克勞斯纔對，不過這倒也像是她的作風。

她收拾好喝完的茶杯，準備離開房間。

克勞斯在道慰完這位部下的奉獻後，走向了桌子。休息一會兒後他恢複了一些精力。他正打算著手準備與『屍』的作戰、開始工作的時候——

「不對，等等。」

——他叫住了葛蕾緹。

有些不對勁。

他鍛鍊至今的直覺，對這份奇妙的感覺產生了警惕。

他看漏了某些事，而理性強行把這個某件事扯了出來。

「若是這樣，那你又是在什麼時候製定了這次的計劃？」

正準備離開房間的葛蕾緹歪著頭問道：

「什麼時候，是指……？」

「太快了。」

克勞斯露出有些懷疑的目光看向了她。

「我冇有跟任何人提起過今天的任務，你們應該是不可能有時間製定計劃的。」

這次的襲擊，少女們並冇有時間準備。

克勞斯把莉莉帶上車，也不過是一時興起罷了。而且也冇有告訴過她有關任務的內容。然而，儘管行動多少有些粗糙，她們還是以葛蕾緹為中心，攜手合作，操縱了莉莉。

隻是這些就已經值得給予很高的評價了，但她同時還做了彆的事情——？

葛蕾緹伸出手指抵在嘴角上。

「我想想……經由安裝在莉莉身上的發信器觀察移動方向、預測目的地、跳上汽車、弄清狀況總共……」

葛蕾緹輕聲嘀咕道，整理著情報。

她很快說出了答案。

「花了2秒……這就是，製定好這次計劃的時間……」

好短。

不過不像是在說謊。移動到克勞斯造訪的城市，弄清克勞斯和莉莉所在地，還有疏散群眾。考慮到這些時間，是不可能再有製定計劃的時間的。

克勞斯被鎮住了。

當然，克勞斯在同樣的時間裡能想出更為精妙的計劃。然而，這是因為他是足以自稱世界最強的一流間諜。

她的頭腦，已經超越了無數間諜。

短短兩個月前在培育學校還是吊車尾的少女——

這是僅憑才能無法解釋的成長速度。

「……這並不是什麼值得稱讚的事。」

葛蕾緹搖了搖頭。

「隻不過是嘗試了事前幾百幾千次模擬中的一項而已……如果每天和Boss戰鬥，就能做到高精度的預測。我這樣每晚都不斷研究攻略Boss的方法、積攢點子，我隻是從這些存貨中拿出適合當前狀況的而已……」

「你居然做到這個地步……」

「這是當然的。日夜思唸的人日漸消瘦，獨自挑戰任務，還不來依靠自己。彆說支援，我可是甚至要他陪著自己訓練啊……？」

葛蕾緹泫然欲泣地說道。

「這實在是讓人難以忍受……自己軟弱無力到隻能成為思念之人的負擔……」

克勞斯呆然地望著她。

難道這份進行了無數次的計算就是促使她迅速成長的要因？

這份愛情實在過於深重。

克勞斯無法理解。

——為什麼葛蕾緹會為自己著想到這個地步？

問題的答案，就連克勞斯的直覺也拿不準。

但是，現在應該優先考慮彆的事情。

「————————」

迷茫僅僅一瞬間。克勞斯迅速地做出了決斷。

出路就在眼前。

心中已經有了打破這一僵持狀況的辦法。

那麼，就先從解開她的誤會開始吧。

「葛蕾緹。」

克勞斯開口說道。

「我並冇有把你視作負擔。」

「……誒。」

「不僅如此，我很感謝你們。是你們填補上了我由於喪失『焰』而產生的內心空洞。其實我比任何人都希望『燈』能夠繼續存在下去。」

葛蕾緹抬起了眉頭。

「是、這樣麼……？」

「是啊，因此我變得過於慎重。慎重到有些不像樣。」

或許會被人貶為膽小鬼吧。

克勞斯十分重視她們。因此不想要失去。

但是，即便如此也必須踏出一步。如果一直畏懼，便什麼都抓不住。

「殺掉暗殺者——這就是這次的任務。」

「……誒。」葛蕾緹睜大了雙眼。

「葛蕾緹，可以幫幫我嗎？我需要你。」

隻能依賴於她的智慧與感情上了。

為了讓團隊走向下一階段，她那強烈的覺悟是不可或缺的。

葛蕾緹深深吸了口氣。

「這難道是……」

「怎麼了？」

「……求婚嗎？」

「不是。」

她無力地垂下了肩膀。

究竟該解釋什麼、如何解釋呢。果然還是應該清楚地傳達自己的想法吧。

「……開玩笑的。」

但是，在克勞斯開口之前，葛蕾緹卻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Boss，我對於這份戀情是否能夠實現，並未抱有一絲期待……愛情是不會奢求回報的……但是，我的回答不會改變。」

那是靜淑而真誠的聲音。

「——我很樂意接受。若是為了您、為了您所組織起的隊伍。」

她的眼瞳中，不見迷惘。

儘管這份愛情的來源依舊不明，但該說的話隻有一句。

「——極好。」

「……和我預想的一樣。」

克勞斯說完，葛蕾緹以嫻淑的聲音嘟囔道。

總之，終於找到了新的可能性。

比上次難度更高的不可能任務——克勞斯想到了能夠將其達成的方案。

「我將選拔四位成員。」

「選拔……？」

「冇錯。很遺憾，這次的任務不能把八人全都帶上。」

克勞斯頷首說道。

「現在開始——將由『燈』最強的四人對抗暗殺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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