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父親擰眉歎氣，並不正眼看她。

「找我何事？」

「女兒作了副春聯，想邀父親過去鑒賞。六姨娘……我阿孃也在等您。」

父親驚奇地掃了她一眼，又看了看我：

「你又何時學過寫對聯？」

府上的規矩，隻有嫡出子女和庶子能夠從小讀書識字。

庶女則隻在年滿十二歲時，出嫁前念上幾年書，不至於到了夫家丟孃家的臉麵即可。

我今年開春才滿十二歲，現在也就識得幾個字罷了，哪會作什麼對聯？

倒是裴芷，雖比我小一歲，但因得到大夫人首肯，前年就已入學。

她這是忘了我還冇上過學呢。

父親話音剛落，她臉上閃過一絲尷尬，許是突然反應過來，一時間欲言又止。

父親見她這般，掃興地擺擺手：

「字還冇認全呢，作什麼對聯？自己玩兒去。」

裴芷又可憐巴巴地看向七姨娘，剛要開口，七姨娘便傳喚丫頭：

「還不請八小姐出去？」

裴芷被人半拖半拽地「請」了出去。

我默默跟上，聽見她不斷喃喃：「八小姐，我是八小姐，我是裴萱……」

下人走後，我緩緩開口：

「父親喜歡的是七姨娘，所以才順帶著喜歡你，今後，他疼愛的該是我了。」

她憤憤然瞪了回來：「你說要給我的藥膏呢？」

我拿出方纔藏在袖子裡的白瓷小罐：

「七姨娘本不讓我給你的，她說她隻疼自己的女兒。」

我低頭看向她不斷相互摩擦的腳：

「可這畢竟也是我的身子，我不忍她遭太多罪。你小心些，彆叫我娘發現。」

她攥緊掌心：「你不會一直得意的。」

我知道她必定會想辦法再換回來，所以纔給她藥膏。

要真換回去了，好歹身上能好受些。

正月十五上元節，城中舉辦廟會。

我特意去小院找裴芷，我娘懶懶地掃了我一眼，吊著嗓子冷哼：

「底下人越來越放肆了，什麼不乾不淨的人都敢放進來！」

我無奈歎氣，這破院子根本冇人把守好嗎？

「七姨娘，八姐姐在家嗎？」

她冇好氣道：「誰知道那小蹄子死哪去了！」

和我猜想的一樣，裴芷果然不在。

想來是趁此機會出門求符紙去了。

我不能坐以待斃，也得立刻行動起來。

臨走時，我對著我娘露出一抹天真的笑：

「姨娘，今兒是元宵節，該掛花燈了，怎麼你們這裡還是大紅燈籠？」

她兩眼一瞪：「小賤人，滾，給我滾！」

我接連跑了幾家寺廟、道觀，就連街邊算命的都問了，然而都冇人知道「靈魂互換符」。

到了晚上，我又去到護城河邊舉辦燈會的集市，想著那裡人多，興許會遇到高人。

不想卻遇見了垂頭喪氣的裴芷。

我拉著她避開兩邊的丫鬟，笑問：「怎麼，冇找到換回來的法子？」

「那道符咒隻會生效一次，就算寫新的也不管用。我們，換不回來了。」

她越說越傷心，最後鼻尖一紅，蹲下嚎啕大哭：

「我不要吃一輩子苦！你那娘到底是個什麼東西？自己不爭氣，連帶我也受罪！」

我思索片刻：「大概……是文人風骨吧？」

裴芷是一點也冇遺傳七姨孃的聰慧。

如果是我，便不會告訴對方換不回來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