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為父“下嫁”，未曾想丈夫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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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漸落，秋風逞起。

衚衕口地麵兒上的日光影兒剛一退下，來自北方的寒意便一股腦地颳了起來。大門前獨立的玉蘭樹招架不住北風這混小子的戲弄，被迫在風中四處搖曳。葉子大片大片的脫落著，旁邊的兩個坑洞都要被和著稀泥的落葉湮冇。

“好姑娘，餘府的大管家今兒早上來通訊兒，說花轎在戌時三刻就能到……現在眼瞅著還有兩刻鐘就來了，新娘子的禮數你可彆丟啦！”

大門內的院子裡處處貼滿了大紅的“囍”字，香案上左擺右放的香爐中也正大團大團地吐著紫煙。

從大敞四開的大門外向裡窺視，明眼兒人一看就知道這個地方正在辦著喜事兒。

但是本應當洋溢著歡樂幸福的小院兒，卻冇有尋常人家娶妻嫁女那壓抑不住的歡樂。相反，院子裡冷冷清清的，隻有一陣男聲從閨房中頻頻傳出。

覃玖看著麵前沉默的侄女，哭喪著臉在屋內來回踱步。

“姑娘呐！現如今這餘家也成了富甲一方的巨賈啦不是？咱這家世和他比也算是門當戶對！”

“嗬，當今這世道，連做妾都要講究上什麼‘門當戶對’了麼？您可真能給咱老王府長臉……”

端坐在梳妝檯前的新娘子麵無表情地哂笑著，隻見她的手中正捏著一隻髮簪，動作僵硬地戴在自己的頭上。

“你這傻姑娘，這前朝的事兒當今還真能作數嘛！新君稱製，為了給家裡混口飯吃，連我現在都得低下頭啦……孩子你放心，和餘家的這筆買賣咱不虧！雖說是妾，但咱高低也是個公主！餘家給破例啦，今兒個咱也和正妻一樣走正門兒！嘿，體麵！”

叔叔那麵容亢奮的話顯然並冇有帶給覃浣多少的歡樂，她那麵無表情的臉上哼著冷笑。

哼，體麵？

這場婚事恐怕隻有餘家才能說得上是體麵吧。雖說是钜商富賈起家，但再怎麼說也就隻是個“民”罷了。能迎娶前朝舊主的公主做妾，對於極度渴求社會地位的商人來說，這得是件多麼風光無限的事兒。

窗外風聲暫歇，遠處傳來的喇叭聲慢慢地將其取而代之。覃浣將最後一隻簪子插入發間，她慢慢地抬起頭，看著鏡中穿戴如此喜慶的自己，不禁也恍惚起來。

若不是父親率軍反抗被擒，在獄中備受煎熬，現如今又何嘗需要這般作踐自己。

前兩天好不容易托關係找來法子，官府承諾交款納捐便可放了父親……餘家也願意拿出這筆錢當做聘禮送去官府活動。

……

唉，事已至此，成王敗寇，自己也冇什麼好說的。

窗外風聲漸落，嗩呐聲越來越響，喜慶的氛圍瀰漫著整個衚衕。不一會兒餘家的花轎便落在了門前，這可比約定的時間還早了一刻半鐘。

管家牽著馬，帶著丫鬟們慢悠悠兒地走進院子裡，衝著裡屋吆喝著。

“新主子，咱家裡的花轎到可府上啦！老爺特彆還讓家裡的小少爺也來接親啦，現在可該啟程了嘿！”

管家旁邊，還站著一個差不多總角年歲的男孩兒。

覃浣站起身，輕輕地推開了一旁準備扶襯著自己的自家丫鬟翠玲。推開門，那支紅色的隊伍明晃晃地出現在麵前。她挺直了腰，端持著從小到大所養成的公主儀態，緩步走向迎親隊伍。

經過馬匹時，她眼角的餘光仍是忍不住地掃了兩眼那綁著大紅結的馬。

空空的馬背上，連靜置的鞍都顯得格外刺眼。

原來這就是妾……將要束縛自己未來一生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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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虧餘家前兩年喬遷新宅，路程也不過兩個街口。自打從看到新娘子起心裡就十分癢癢的老轎伕，在這近在咫尺的距離麵前，也隻能無奈地放下了鬨轎子的想法，一個個麵麵相覷，苦笑作罷。覃浣也因此免得遭受路途之苦。天色還冇完全暗下去，花轎搖搖晃晃地從正門口抬了進去。

覃浣悄悄地挑開側簾，斜著眼看著院內。隻見餘家堂前的樹梢上插滿了假花兒，兩側路緣站滿了丫鬟仆役，他們瞅縫就鑽，爭著搶先一睹前朝公主的風采。

因是妾禮，自然免了拜堂。不過就算是要拜堂，在這座宅子裡也尋不到父母可拜。餘家老一輩兒念舊，都喜歡住在城外的老宅裡。而這處宅子是二少爺前兩年另尋來的，住著二少爺的兩房夫人。

轎子在院子中不斷穿梭著，越過園子，一路送到了一處滿院種滿桂花的院子。

“小主兒，咱到地方兒啦，該下轎了。”

管家走至轎前好生提醒著，隨即躬著身子用手拉開轎簾。

覃浣從轎中探出身子，眼前的堂屋門口此刻正站著一位婦女，那女人看到覃浣的麵容後，和剛進餘家時看到的仆役一樣，臉上佈滿了驚訝的神色。

“大小姐，這位是吳媽，大太太身邊的盛從。因是時候不早了，二少爺特彆吩咐讓您今天在院子裡暫時歇息，明天再去大太太那兒行禮也不遲。”

順著管家引薦的方向，覃浣一眼便看到了衝著自己笑的吳媽。

“三太太，今兒早大太太囑咐我們都來您的院子裡，悉心伺候著剛來的三太太。”

吳媽說罷，便將屋子的門打開。

覃浣笑著點了點頭，邁過門檻，走進了掛著囍結的堂屋。

滿屋的喜慶在覃浣的心中並冇有掀起多大的波瀾。相反，每一個大紅的囍字都深深地刺痛著覃浣，她的身份是為父賣身的做妾女。

頂破天也就是一位落魄的前朝公主……

還不夠丟人的呢。

“三太太，您先好生歇息著。少爺今兒晚上就會來您院裡，照例今晚您是不用和其他太太一起吃晚飯的。我帶著翠玲去尋取飯的去處，一會兒便給您送來。”

言罷，吳媽領著翠玲匆匆地走了出去，整間屋子裡頓時隻剩下了覃浣一人。

她撫了撫床上的大紅喜被，看著滿屋那喜慶的裝飾，剛纔還冇有被平複的心不禁又落寞幾分。

不知父親現在是個什麼情況，餘家的聘禮應當是早早送到叔父手下了吧，叔父現在運作到何步也還是個未知數。

屋外的鷓鴣“咕咕咕”地叫著，屋內燒著的木頭不時傳來吱嘎吱嘎的聲響。從早上便開始一人忙活的覃浣，眼皮也開始有些支撐不住，索性便歪倒了身子，迷迷糊糊地在喜床上打盹兒。

當她再次醒來時……準確來說是在睡夢中感受到自己的裙子正在試圖被撩起時，腿腳的寒意讓她瞬間驚坐起來。

隻見麵前赫然出現了一個半身□□的男子，他的左腿在床上半跪著，另一隻腿站在地麵上支撐著身體。

大概是剛剛醒來的緣故，突如其來的赤身男子使得大腦正處於延遲宕機狀態的覃浣大吃一驚，她的腿不由自主地卯足了勁，一腳便踢向了男子的胸口。男子匆忙躲閃，向後踉蹌兩步，重心不穩歪倒在地麵上。

“你這莽婦，意欲弑夫？”

他正起身，半蹲在地上，目光之中帶著一絲挑釁，惡狠狠地瞪著這纔回過味兒來的覃浣。

不會吧，他就是自己要下嫁的丈夫？

壞事兒啦，自己剛纔把人家正主給踢啦！

覃浣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連忙起身走近這位“正主兒”的跟前，準備行禮致歉。

“真是不好意思！我不是有意的，請您……”

覃浣抬起頭，看到眼前之人的麵容時，一絲疑惑頓時湧上心頭。

自己今天要嫁給的對象，聽叔叔說好像是餘家大哥，年幼時餘家的老二曾是自己讀書的陪童，玩鬨時從他口中聽說過他的大哥常年忙生意四處奔走……不過自己記得他大哥的臉上應該有麻子纔對……

覃浣伸著脖子仔細地端詳著麵前之人，隻見他靜靜地蹲在地上，放任覃浣的視線在他的臉上來回掃視。

“不是，你看夠了冇……”

男人有些不耐煩地站了起來，他撓了撓頭，原本乾淨白皙的臉被覃浣看得也不免微紅了起來。

“說，你是誰！”

覃浣從床上一躍而起，充滿警戒地看著麵前這位剛剛欲行不軌的男子。

“切……”

隻見麵前的男子笑了笑，大跨步地向著覃浣走近。

“你是睡懵了嗎？你今天要嫁給誰你心裡不清楚嘛！”

覃浣麵對眼前男子地步步緊逼，不由得向後撤著。

“你胡說！餘家大哥的臉上明明有一片麻子，而你的臉上卻連個斑點都冇有……喂！你再靠近一點我就喊人啦！”

麵前的男子突然猛的一愣，他的瞳孔不斷地放大，眼神中充滿了不可置信。

“誰和你說你是要嫁給我大哥啦！”

麵前之人就像是突然被激怒了一般，扯著嗓子大聲地嘶吼著。門外的仆役瞧見屋內的動靜，紛紛嚇得向院外跑去。

覃浣也被這嘶吼聲給硬控住了。

不對啊，不可能啊，這餘家就三個男丁，拋除今天見過的小弟老三，也就是大哥能選了。

但是他卻冇有老大臉上的麻子。

覃浣抬起頭，仔仔細細地打量麵前之人的容貌，在那白皙乾淨的麵容之下，自己確實感到內心深處有一些記憶中的東西正要一湧而出。

唔，是什麼呢……

等等！

覃浣像是突然意識到了什麼似的，突然猛得瞪大了眼睛，戰栗的雙眼就像是不敢相信一般緊張的顫抖著。

“你！你該不會是……”

那男子見覃浣總算是將自己想起，連忙收起了他那剛纔恨鐵不成鋼的蠻橫態度，頓時多了幾分傲嬌。他的雙目也有些害羞，總是不自覺地向著四處躲閃著。

“哼，你……你這傢夥，現在纔想起來我呀……”

“對對對！”

覃浣彎下腰，十分客氣地向著眼前之人賠罪。

“老爺，真是不好意思，我真冇想到原來我嫁進來的是咱‘於’家！哈哈哈，我說怎麼連房子都這麼氣派了呢！都怪我那該死的叔叔，也不把話說明白了。我還以為是要嫁給城東頭的‘餘家’呢。”

“哈？”

麵前的男子就像是看傻子一般盯在覃浣的臉上看，他的眼中充滿了複雜的神情。

“那……那你現在在城哪頭？”

“唔，好像是城東頭吧……誒？”

覃浣說著說著好像又陷入了矛盾。

唔！難道是城東的虞家！？

不過他家好像也冇男丁哇。

男子趁著覃浣即將陷入新的一輪頭腦風暴之前，急忙將雙手握住了她的肩。

“我是餘明隴！不是什麼其他狗屁於家虞家的。餘明隴！餘家老二！就是小時候的餘老二！”

“啥？餘……餘老二？”

覃浣突然木愣住了，幼時那個令人厭煩的身影卯足了勁，一下子從腦中蹦了出來……她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男子的容貌，嘴裡一直低喃著。

“餘老二……你……你當真是餘老二？”

“昂，騙你乾嘛。”那男子不屑一顧地迴應著。

天呐，自己到如今怎麼會淪落到這小子的手上……

關鍵這小子在自己的認知裡一直都是喜好龍陽的人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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