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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耀,我腿傷還冇好,現在又被親生父親趕出家門,你說可憐不可憐?”我斂去得瑟神氣,轉換一副悲慘光景。

阿耀連忙點頭配合我。

“那你是否該送送我?”

“這個自然。”

“那你送了我之後是否還回來這裡?”

“當然不回來了,你是我的救命恩人,自然是要跟隨你報答你的。”

我偷偷一笑,計劃成功。

楚楚一聽阿耀也要跟著走,先急了:“爹——我不讓阿耀走。”

老頭子一聽說我要投靠敵國,也知事態嚴重,立馬衝上來拽住我:“小影子,爹剛纔說的都是氣話,你為這個家夙興夜寐的辛苦操持多年,誰不是看在眼裡,爹怎會捨得放你走。你提的三個條件爹都答應你,你快給你娘解毒,然後就好好地休息幾天把傷養好,這幾天那就由爹來幫你頂著。”

我不費吹灰之力地幫秦豔娥解了毒,老頭子也依言把賬簿移交給我,一切比我想象得還快,因為作為一個閱讀量龐大涉獵繁雜且宮鬥劇倫理劇看過無數部的現代人,曆史的經驗教訓和血的總結就是:想要豎立自己的地位,首先就要掌握經濟主動權;想要鞏固自己的地位,就要籠絡人心。我非常靈活機智地將這個道理運用到我當下所處的環境裡,以迅雷之勢扭轉了晏清影這隻小白兔非常不利的家庭地位,自己都免不得有點佩服自己。

“大小姐,你剛纔真的很有那個……魄力,不,應該說是……”阿耀悄悄地想誇讚我幾句,隻是一時間找不到合適的詞語。

我說:“是不是想說我剛纔很帥氣,乾得漂亮?”

“帥氣?”阿耀想了一下,笑道:“對,帥氣,就是這個詞。”他雖第一次聽到這樣的形容,卻不言而喻地理解了。

接下來的七天我都幾乎躺著養傷,一直是阿耀和徐媽在照料我,很細心也很用心——大概也是基於他多少對我那個前身晏清影姑娘有些好感。

不過,接觸得多了我才越發感覺到這個原名叫作馬耀的二十一歲歲年輕人絕對不是普通人:不僅寫得一手好字,琴棋書畫無不精通,醫館裡若是當天冇有要出去跑腿的差事,他便會解散了頭髮,換一身素色長衫,那可真算得上芳蘭竟體,豐神如玉,連我這種一心隻想著容忡的人也忍不住多看兩眼,更是招惹得城中一批多情少女競相來訪,為了能多逗留片刻近距離欣賞他的風采,竟還真讓晏大夫把個脈開幾味藥,看來醫術什麼的倒是其次了,隻要有馬耀這個鮮肉招牌在這兒掛著,醫館怎麼也不怕會塌夥兒。

難的是馬耀除了招女孩兒喜歡,打理起生活也十分細緻周到,就說同是給我做飯,徐媽端來的菜肴便總是重色重料,賣相猙獰,煙火氣十足,而他端過來的總是清新淡雅,講求精美,哪怕是一碗白粥裡麵也要綴上些桃花瓣,哪怕是幾塊蛋餅,也要切成一致的形狀,仔細拚成梅花的樣子;每日裡一睜眼床頭必放著一瓶新鮮的花束,要換的衣服也整整齊齊地疊放在床榻上,幾天下來這少年已成功把我的獨立生活能力降低了六成,明擺著是把我當廢人養的節奏,但有時也不免會想能這麼精緻省心地過生活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某一刹那恍惚間我甚至覺得這個馬耀會不會纔是這個時代的容忡?但我也知道這絕不可能,馬耀不屬於這家醫館,他編出來的那些寒微貧賤身不由己的身世也隻有騙騙我那個單純軟弱的前身晏清影罷了,包括被救這一節恐怕也是刻意巧妙的安排。他遲早會離開的,就像我遲早會離開一樣。

我努力的養好身體,也是為了快些去平陽見容忡。

我甚至已經在心裡盤算著了:傷徹底好了之後,從賬房裡麵弄些錢出來當盤纏,再研究一下路線,雇輛馬車……

在馬耀的精心照料下,我的傷其實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但我知道一旦讓那三口人知道我已好全,我便要陷入緊張繁忙的辛苦勞作,所以能拖一日我還是拖著,但是今日醫館的氛圍明顯不對:太安靜了。

平日裡,這個時候正該是客滿為患,人聲鼎沸,今日卻出奇的安靜,馬耀也冇有來給我送早餐,我實在按捺不住好奇心和腹中饑餓感,隻好自覺的起身洗漱匆匆下樓往前院的診廳趕來。

一撩開簾子便把我嚇住了:屋子裡除了晏大夫,楚楚,秦豔娥,馬耀和瑤兒以外,還站著七個玄色勁裝的青年,一般的個頭整齊列成一排,神情肅穆而專注,一看便知是訓練有素的行伍出身。這麼一排人正好堵著門口,霸悍的氣場籠罩四周,即使有病患想要進來看病,也早已被這陣勢嚇跑。

我眼光四下裡一掃,發現這一行七人果然還有個頭目坐在會客廳的右首上,那神氣彷彿他自己纔是此間主人,抱負著雙手,大喇喇地撐著兩條長腿,上身卻挺得筆直,好像他的腰桿天生不會打彎似的,相貌看上去也很年輕,膚色雖黝黑,五官卻極為英挺有型,一雙眼睛如狼般銳利,透著冷酷與陰狠,就是隨便望你一眼,也會讓人不寒而栗。

此刻,這人的一雙眼睛就盯在晏大夫的身上,把這老頭兒嚇得直哆嗦,連頭也不敢抬。

“聽說你晏亭黎是這城裡麵最有名的大夫,怎的卻不會解毒?”這人說話的聲音雖然低沉有力,卻連同他的人一樣冷得冇有一點溫度。

晏大夫整個人如同篩子一般,抖個不停,就是說不出話來,看得我都心急——人家本來就是個冇耐性的人,你這不是挑戰人底線麼!

“我在問你話。”那人音量又提高幾分,嚇得晏大夫直接癱倒在地:“老朽於六邪所致疾病倒是有幾分把握,於刀槍劍戟所致的外傷卻不擅長,解毒一道就更不在行了,隻怕會……會耽誤了尊駕的那位主上。”

那人站起身來,異常高大的身形足有泰山壓頂之勢:“這倒奇了,你一個大夫隻會治病卻不會療傷,還好意思開醫館?”他目光一緊,殺意畢現。

秦豔娥見我來到,賊眼珠骨溜一轉,我雖已猜到她打什麼主意,卻阻攔不及。

“這位將軍,我家老爺雖不會治傷和解毒,可我這大閨女卻是擅長治傷和解毒的,可算是把一等一的好手!不信可讓她一試。”

秦豔娥此話一出,屋裡所有人的目光全部都齊刷刷地掃向我。

“糟了,糟了,這頂高帽子可戴不得,搞不好小命兒就要玩完。”我狠狠瞪一眼秦豔娥,心道:“這個惡毒女人就是想我去死吧!”

不由我分說,那個頭目就像拎小雞似的將我抓起,丟進南庭的一間小屋,這小屋本是晏清影屯放陳餘藥材的地方,也是她鑽研醫術和實驗操作的場所,是以裡麵除了書籍和藥材,還有許多治療外傷的例如鉤針,刮刀,銀線,鐵銼等器具,當然平時的實驗對象便都是些雞鴨兔子狗之類的,往人身上招呼想來這還是她的人生頭一遭,自然也是我的頭一遭。

我看這屋裡頭不知何時架起了一張板床,已用狐絨厚厚地鋪了幾層,床上趴著個人,一頭漆黑的長髮如瀑般掠過脖頸垂落在地麵,上身全部裸露在外,一身白皙如玉的肌膚,修長流暢的背部線條,卻在右肩胛骨處赫然一個流著黑血和膿水的深瘡觸目驚心,就像皚皚白雪上麵掉落的腐葉般大煞風景。

我喃喃道:“這麼白的皮膚應該是個女子,瞧那大塊頭擔心的那樣兒,說不定就是他的相好,嘖嘖這麼重的傷就是治好了也留個難看的疤,太可惜了。”

大塊頭怒道:“你嘀嘀咕咕的說什麼?還不快動手!”

我這纔回想到自己危險的處境,哀懇道:“我其實也冇啥把握,但我保證儘力行不行?”

大塊頭冷冷威脅道:“他活你活,他死你死。”在我肩頭輕輕一推,我就幾乎要跌倒,他卻砰地一聲將門關住,一心守住門口,不讓彆人來打擾。

我也算是被逼上梁山了,隻好硬著頭皮走到那重傷之人跟前,一時間竟然無從下手,滿腦子都是平日裡晏清影給各種小動物縫合的畫麵,如今可是個大活人在跟前,如何冇有壓力?何況怎麼就莫名其妙地把自己的小命兒跟她拴在一起了?

“你……你還愣著乾什麼?還不快給……本王治傷!”這人突然說話了,吐屬艱難,語音卻熟悉而又悠遠。

這個聲音是?這個聲音是?我的心跳彷彿在一瞬間停止了。

這人艱難地轉過頭來,黑色利劍形的耳飾發出刺眼的光芒,我的心臟又恢複了跳動,且是劇烈地跳動,我難以抑製這突如其來的狂喜和激動,想笑卻又想哭:“容忡,真的是你?我竟然又見到你了!”你可知,這一聲呼喚隔了整整一千六百年,那是整整十六個世紀,哪怕我信誓旦旦而來,可是滄海桑田,你出了夢境,我亦換了容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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