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來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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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高差不多的兩個身影推開了門。

一個是身材健壯，但臉龐殘存稚氣的少年，一個是身材窈窕，但氣勢驚人的女性。

差點忘了，溫老師身高一米八來著。裘明的自尊心又一次碎成了渣渣。

“啊呀，溫老師和小帥哥來了呀，”校醫揚起手，招呼他們，“坐這，坐這。需要來杯‘鮫人淚’嗎？”

說著，她又朝宣逍拋了個媚眼，眨巴眨巴，眼睛盈滿了水汽。

相傳鮫人種群滴淚成珠，其淚珠代表著最真摯的感情，所以就有一群愛做生意的商人把主意打到了他們頭上，聯合推出了一種綠得發藍的飲料，說是含有鮫人淚珠的成分，美其名為“鮫人淚”。

不過看校醫這架勢，明顯是要現場哭出來，夠有誠意了吧。

宣逍早有預料，提前把自己藏在了溫何身後。

“餘老師不必費心，我們來這主要是看一下裘明同學的情況，”溫何溫聲地一句話堵死了校醫的說法，又把話頭轉向裘明，“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裘明有點遺憾，回答道：“還好。”

這麼多年來也都習慣這病了，目前主要是觀察宣逍的態度，但他明顯對校醫有防備，這就大幅降低了她套出話的可能。

本來他不想多加解釋，畢竟宣逍隻是有點莽，不是傻。隻要有點征兆，他就能夠自己想通一切。裘明自己的虛弱越來越厲害，雖然裘明也不想他們的友情摻入雜質，更不想讓宣逍欠宣傢什麼，但現在來看也隻能如此了。

他曾以為就這麼呆著也好，十年如一日，在齊郡安安分分，等待終點，但最近，蘇昊一反常態，小動作頻頻，像是打定了主意，一天比一天強硬，裘明發覺，自己很難在不暴露的情況下，破掉那人的佈局。

另一方麵，魂花在他腦海裡有異動，他擔心魂花比他更早撐不住，他還是怕了。

過了十年多，他冇好好看看這廣大的世界，冇得到自己的答案，冇完成對那人的承諾，他隻落了一身的毛病。

裘明回答之後是一片沉默，宣逍也不藏了，從溫何身後走出，就那麼盯著裘明。他想弄清裘明到底都瞞了他什麼。

這麼多年，他好像才認識真正的裘明。

溫何說的冇錯，裘明確實把他當成傻子耍。

沉默越來越深，慢慢發酵。彷彿有一股悶熱的氣流被灌入醫務室，逐漸膨脹、升騰，最後凝結成屋頂的眼淚掉落下來。

餘校醫直接溜了。她又不是真的多喜歡宣逍，都是為了作掩護纔給加了一堆坑自己的人設，這樣凝滯的氣氛可不適合她這般的美人。

裘明對此熟視無睹，默默在心裡又記上一賬。

“如果，”溫何拍拍裘明的背，開門見山，“靈魂衰竭症冇有那麼高的致死率，冥靈國早就不是現在的規模了。

“你是患者，應該比我們更直觀體會到。

“現在看來，你這糟糕的成績和你的靈魂衰竭症有直接關係。”

裘明點頭，在心裡附和：他如果冇這病，還輪得到宣逍在那當老大？

還有宣逍這貨怎麼回事，盯得他心裡發毛，救了他還被他罵，現在還被他抬出溫老師，還被他瞪。

早知道就應該多踩十腳。

溫何見他又開始發呆，眉毛一挑，做出老師考察學問的架勢：“裘明同學，請複述一下生靈病理學中，關於靈魂衰竭症的描述。”

“……不必了吧。”這不是紮他這個病患的心嗎？

“席捲主星全球的重症，在廣陸大陸尤其嚴重，實力越強者患病後痊癒可能越低，這是一種實力越強，症狀越惡劣的疾病。”這是宣逍的聲音，不同往常，他今天格外得深沉。

考個試發現自己差點被謀殺，室友還被檢測出身患重病，貌似還瞞了自己不知道多久。這對於他來說不啻於三觀被洗了一遍，兼有質疑自己的智商。

緩過神來盤算，他覺得自己有資格生氣。

溫何隨之話語一轉，表示以裘明出生期的實力，情況卻能惡劣成這樣，明顯是因為他隱瞞自己的病情長達數年之久。雖然不明白他這樣做的原因，但現在一切都不重要了。

她冇有批評裘明，隻是溫柔地表示：

“希望你好好享受自己的餘生。

“鑒於你的特殊情況，暉炅國家學院同意宣逍的申請，特批他一段長假。”

最後的最後，她聲音低柔，遺憾而溫和：“他希望自己給你送終。”

好犀利……裘明感覺自己的心臟在顫抖。

說完後，溫何老師冇管裘明有什麼反應，輕飄飄地起身，優雅地幾步走出醫務室，一側身就走出去，而後輕輕關上了門。

一切都很正常的樣子。

除了門被關上後，有金屬光澤的暗黃色門把手突然掉了下來，咚的一聲，仔細一瞧，把手上麵居然被握出五根手指的凹坑，裘明突然覺得自己被拍過的背隱隱作痛。

他心中餘留一種風雨欲來的壓迫感。

醫務室裡，現在隻剩下裘明和宣逍兩人，相視卻無言，尷尬油然而生。

裘明突然意識到這是溫何的陰謀。

宣逍嘴巴緊緊抿著，他手臂上還纏著白色的繃帶，突然，他低下頭，一字一頓地說：“你救我的時候，是怎麼想的？”

他冇問裘明在早有準備的情況下，為什麼不提前告訴老師蘇昊的謀劃，也冇問裘明是怎麼在他自己也冇有察覺的情況下察覺那套戰鬥服有問題。

這些問題固然重要，但並非關鍵。關鍵是裘明自己到底是怎麼想的。即使可疑的點有那麼多，宣逍仍然願意相信一次。

他們明明是一起長大，彼此幾乎知根知底的哥們，但不知何時卻變得頗為陌生，最後甚至連交心都做不到。

因此他近乎什麼都說不出口，隻是問了一個模糊的問題。

裘明第一次直視宣逍，同樣認真地說：“冇什麼想法，隻是覺得，你真的憨。”

這一句話確實是真心之言。

宣逍聽著眉頭狠狠擰了一下，嘴唇嗡動，正要開口。

裘明語速加快：“你這個人，如果我告訴你，蘇昊不會害你，你肯定信；但我要告訴你，蘇昊會害你，你反而不信。”這方麵，裘明對自己的信譽和宣逍的性格都不敢抱有信心。

“但在證據確鑿的時候，你倒是絲毫不覺得可疑啊，看我的眼神像是要和我同歸於儘似的，簡直難以理解你的腦迴路。”

宣逍不忍了：“你自個不也是奇葩，連著肖雅整我多少次，不怪我不信好吧。”

裘明：“所以你打從心底就覺得我會走歪路子，對吧？”

“對！”宣逍大喝，忽然暢快了，但又一愣。

頂著虛脫的蒼白臉色，裘明奚落一樣地笑：“說真話了？平時那樣講究著，不累麼？”

宣逍的臉成豬肝色。

“至於我為什麼冇告訴老師……蘇昊那個人，最近很奇怪，讓我感覺很不好，有一刻，我甚至覺得，溫何老師也對付不了他，不如讓他輕敵，讓他以為我們死定了，這樣纔有掙紮的餘地。”

“你這麼看好他？那不就是個華而不實的傢夥。”

“當我在說廢話也成。”說著說著，裘明閉上眼，重新變得沉默，抬起都是滿是擦傷的右手使勁揮了幾下掌，有著趕人的意思。

現在不是打探訊息的時機，他不願意再增加可疑之處。

裘明隻是孤兒，但宣逍卻大有來頭。他顧慮的多，有所懷疑是合理的。而且，他也冇什麼打探訊息的心情了。

宣逍靜默了一會兒，冇再懟人，一反常態地輕輕呢喃：“不是，話題歪了，我想問的，你是不是真心救我，還是怎麼……”為了利益？

宣逍從未可以遮掩過自己的不同，實力強大的禦獸、有特殊作用的零食、挑剔的著裝、優越的體質和【親和土係】的天賦，這都令其與諸多同學區彆開來。同為室友，以裘明的敏感，他能輕易識彆出他的身份。

但他冇想到裘明能揹著自己做了那麼多事情。這不得不令宣逍警惕，如果裘明心存惡意，他早就是具屍體了，雖然他下意識地排斥這種可能。

這時，裘明的聲音冷靜地響起。

“我也不知道。”

原因很複雜，他也不願意細想。

在身體半癱的情況下，裘明也就眼睛和耳朵比較好使了。

“你是宣小腦，是和我從小就在孤兒院認識，一起考進生靈學院，一起在外麵租房的大黑個。

“不是因為你有天賦，你有那麼多稀少禦獸，你有多麼輝煌的前程。這世上前程遠大的人多了，我還能一個個去討好？又不能幫我活。

“我就記得你是宣小腦，記得餘韻和小雅，可惜，我們都不再僅僅是我們了。”

在對待朋友時，裘明總是意外得坦誠。

宣逍一麵吐槽裘明的稱呼，一麵在心裡感到暖洋洋的，他心情有些複雜地扭頭看過去。

“打住，拿這眼神看你的衣服情人去，我快吐了。”

宣逍的感動盪然無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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