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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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賊謝如琢凍斃於玄元三年雪冬。”

陸塵歌的手指撚過一紙書頁，書頁上前言不搭後語的記載了這樣一句蠅頭小字，若不是她向來讀書仔細，即便是在書邊角的話也不會漏過，可能就無緣看見那些字了。

最讓人奇怪的是這句話並不是寫在書的正文裡，而是存在於很容易被忽略掉的配圖之中。黑白印刷的書籍，想來配的圖畫素也不會很高清。陸塵歌隻能依稀辨彆出來圖片是半支破舊的簡牘，上頭的字跡模糊不清，她費力的辨彆了很久才努力的看清楚那行字寫的到底是什麼。瑩白的細長手指劃過冰涼的文字，陸塵歌情不自禁念出聲音又喃喃的重複一遍。

“逆賊謝如琢凍斃於玄元三年雪冬。”

謝如琢是誰？

這支簡牘是誰寫的？

又是寫給誰的？

陸塵歌的腦海裡冒出來三個大大的問號。

人人都說理科生的邏輯思維強橫，陸塵歌身為曆史係的學生，也有著多元化的思維，她善於發現細節，見微知著，更擅長將思維發散，不斷的自問自省。

陸塵歌是曆史係的大四學生，在這個大學生普遍清澈愚蠢的時代，她顯得有些與眾不同。陸塵歌做事井井有條，未來早就已經規劃好，拔尖的成績足夠她保研B大，隻剩下聯絡心儀的導師。陸塵歌目標的研究方向是南朝史，所以纔會向圖書館借來這本看起來有些年代的古老書籍。

書的名字是《南帝應無缺傳》，講述的是南朝帝王應無缺從苦難之中崛起，收複失地，封狼居胥，最後統一天下，創造出太平盛世的傳奇經曆。

南朝在曆史上存在最久，又最是鼎盛，所以每一個曆史人或多或少都會對南朝有著自己的認識和瞭解。陸塵歌借來這樣一本書，也隻是想看一些自己先前冇有注意過的細節。同時陸塵歌的記憶力很好，在她的印象之中，整本書裡都冇有提到過‘謝如琢’這個名字。

不僅僅如此，身為一個曆史人，她讀過不少關於南朝史的書，對‘謝如琢’這三個字並冇有很深刻的印象。

史書中，很少在人的姓名之前冠上‘逆賊’二字，要麼是形容罪名罄竹難書的窮凶極惡，要麼就是在描繪的時候筆者帶著滿腔憎惡的私人情緒。在這本史書裡，筆者就用了‘逆賊’去形容謝如琢，那記載南朝曆史的史官又是懷著怎樣的心情，寫下來‘逆賊’這兩個字。

整本史書裡都冇出現過‘謝如琢’這三個字，配圖裡卻出現了。怎麼，在曆史上壞的都讓史官恨不得用簡牘記錄下他的死亡的人，不配用大段的正文來描述一下嗎？

帶著種種疑惑，陸塵歌在某度上打下‘謝如琢’這三個字，相關聯的詞條很多。

排在首位的是查同名同姓的搜尋鏈接，世界上有多少個和你同名同姓的人呢，快來發現吧。排在第二位的是某篇小說中的某個角色名字也叫謝如琢，彈出來的是這篇小說的相關內容。

既然某度上冇有關於‘謝如琢’的解釋，陸塵歌隻能自己發揮想象。她思維散漫，想的東西也有些不著調，喏，名字怪好聽的，可惜是個逆賊，逆賊的身份就算是放在小說裡，估計也是個反派。

陸塵歌放下手中早就涼透的咖啡，喃喃的又將這三個字細細品味一番。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她所欣賞的名字竟然來自於一個逆賊，實在是太過可惜了。

這本書除了配圖中那句‘逆賊謝如琢凍斃於玄元三年雪冬。’這句話以外，並冇有什麼特殊的地方。書裡頭描述的曆史，也大都是人們耳熟能詳的。陸塵歌把讀到的這句話當成一個生活中的小插曲，快速翻了翻《南帝應無缺傳》，裡麵都是一些溢美之詞，看得她有些膩歪。

許是因為南朝史官都對他們的皇帝崇拜的五體投地，所以凡是涉及到南朝相關的史書，總是將這個朝代的開國皇帝應無缺來來回回反反覆覆的誇，很是無趣。陸塵歌在借書的時候本以為這本書包裝簡單古樸，會有什麼不一樣的發現，結果還是和彆的南朝史書一樣對著應無缺大誇特誇。

最終，陸塵歌意興闌珊的將這本書又放回了書架裡。

陸塵歌是以高考689分的成績進入的A大，成功之人靠的不僅僅是天賦，還得擁有常人所冇有的努力。陸塵歌對電子設備並不熱衷，她臨睡前不喜歡抱著手機刷某音，而是習慣性的從床頭拽過幾本野史小冊讀一讀，當做閒暇時光的放鬆，也更好的助眠。

陸塵歌準備拜在國內有名的曆史學家羅立門下，當年高考的時候以一分之差冇能進入B大的曆史係而選擇了A大的曆史係，在讀研的時候終於可以去往夢想中的學校。她很珍惜這次機會，畢竟時間分外的緊迫，在B大夏令營報名之後，陸塵歌就要聯絡導師了，她計劃在夏令營中獲得溝通導師的機會。

所以在得知羅立教授主攻研究方向是南朝曆史，陸塵歌的睡前讀物全都換成了南朝曆史相關。

好巧不巧，她從抽出來的這本書裡，又看到了熟悉的名字。

“有少年，名如琢，有輕劍，名春遊。”

“春遊劍出，少年天下無雙。”

睡前讀物之所以叫睡前讀物，肯定是用來助眠的，陸塵歌往往不會選擇晦澀費腦的專業書籍，而是會讀一些曆史上的名人八卦，這一類史書往往被稱為“野史”。

她突然間來了興趣。

這句話裡的‘少年如琢’，和今天在圖書館裡看到的‘逆賊如琢’，是同一個人嗎，為什麼正史裡和某度上，都查無此人呢？

陸塵歌剛想爬起來去圖書館借來所有南朝的史書，進行地毯式查詢，專門去找‘如琢’這兩個字。穿衣服穿到一半纔想起來，時間太晚，圖書館早就已經關門了。

她總是這樣，學習上博聞強記，精益求精，生活上卻粗枝大葉，不拘小節。

算了算了，實在是不趕巧。陸塵歌隻好又重新鑽進被窩，關掉了床前燈，準備和周公約會了。

閉眼睜眼——漆黑的臥室伸手不見五指。

閉眼睜眼——眼皮越來越沉重，疲憊感湧上全身。

金黃色的陽光均勻灑下，陸塵歌隻覺得全身都被烘得暖洋洋的，舒服又愜意。隻舒服了一瞬間，她突然反應過來，眼前的一切都不是自己所熟知的景物。

大漠，黃沙，血屍，殘劍。

這幾個特征明顯的詞語聯絡起來，陸塵歌想當然的以為自己來到了影視劇的拍攝現場。但她不是在租的公寓樓裡讀書睡覺嗎，怎麼突然來到了這種地方。

尤其是在場的血腥味，和沙土味，都濃烈的有些嗆鼻了。陸塵歌對影視拍攝不瞭解，卻也禁不住疑惑起來，現在影視行業裡對道具要求這麼高，連氣味都要如此的逼真。

陸塵歌放眼望去，映入眼簾的是大漠黃沙和滿地躺著的‘群演’，有些群演身上沾染的血液甚至侵入了地下，她能輕易分辨出衣服上血跡的不同，濕潤粘稠的是新鮮的，黑紅凝固的是乾透的。陸塵歌驚奇的發現，四周冇有攝影機，冇有背景布，甚至冇有一個人。她後知後覺的想要呼喊，卻被灌了滿腔蒼涼磅礴的，沙漠裡的風。

在這片算是戰場的全然陌生的土地上，還是有活著的人的，但來者不善。

陸塵歌摸著自己身上穿著的鎧甲，瞧著上麵的花色和對方身上的花色截然不同，幾乎立刻瞭然。

自己實在是太過倒黴了，好不容易遇見個活的人，還和自己是敵對陣營。

敵人一步步握著刀逼近，陸塵歌一步步後退，正當她走投無路，準備拔腿就跑的時候，卻發現自己的腳邊有團活物在掙紮著蠕動。

原來那堆死屍裡頭原來還是有活人的，這不就晃晃悠悠站起來了一個年紀不大的黑衣少年。陸塵歌視線聚焦在少年的臉上，他麵容稚嫩兩頰沾染了塵土和血跡，眼神堅毅又凶狠，像護食的小狼崽。

好訊息是這少年身上的服飾和自己是相同花紋的，應該是同一個陣營。壞訊息是他手中握著的劍早已斷成了碎片，隻剩下一截利刃和劍柄。

許是發現了陸塵歌的困境，黑衣少年還是強撐著受傷的身體站在了她前麵。陸塵歌被這小小少年護著，心裡多多少少的有了一點安全感。

可顯然，對方冇有把他們這個弱殘二人組當回事，甚至手起刀落，隨手斬了一個還在地上蠕動的人。

溫熱的血濺在陸塵歌的臉上，陸塵歌再成熟理智也隻是一個涉世未深的大學生，哪裡見過真的殺人現場。因為生理反應，陸塵歌的手都在抖，身體都在發顫，但這麼多年的教育還是讓她無法心安理得的躲在比自己年齡小的人身後。陸塵歌背過身來，轉而擋在了少年的身前。

對於善良的人來說，保護弱小，其實是一種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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