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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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晏辭已然出去了，卻忽然想起忘帶了書本，隻好回來取，小書童想要跟著，謝晏辭推拒了。

一跨進書塾大門，就見赫連芷嫣匆忙跑開的背影，以及逐漸無力撲騰沉入水中的赫連月。

他心口一緊，丟下東西將人救起。

兩人濕漉漉地坐在岸邊，秦月嗆了好幾口水，趴在地上狂咳，嘔出一股股青水。

吐完水後，秦月纔看向麵前的人，同樣濕漉漉的，俊美且毫無攻擊性的五官，隻是眸子裡多了幾分促狹。

“好端端的走路，二姑娘怎的走進水裡了？”

“……”秦月環顧四周，赫連芷嫣果然早已不見了人影，她從地上爬起來，撐著樹道，“謝謝。”

謝晏辭也隨之起來，將扔在地上的披風撿起，披在她身上，遮住了她濕水後玲瓏有致的身材：“下次走路小心些。”

秦月覺得自己快氣炸了，但是人家剛救過她，她又不能說什麼，隻能怏怏道：“嗯，改日再道謝。”

她說完就要腳底抹油，卻被身後的人叫住：“慢著。”

秦月狐疑地轉過頭，隻見謝晏辭伸出手，修長的指尖捏住她袖中一根線，輕輕一拽，竟拽出一個玉佩來。

秦月：“……”哪來的玉佩。

謝晏辭：“我的玉佩怎麼在二姑娘袖子裡？”

秦月：“……！”

她忘記了書裡還有一個細節，赫連月給謝晏辭下藥後，為了坐實兩人的關係，還把謝晏辭隨時佩戴的玉佩摘走了。

秦月一時無話可說：“大概，也許，可能是方纔在水下，不小心跑到了我袖子裡。”

謝晏辭聽完她這麼荒誕的藉口，認真道：“唔，想來確是如此。”

秦月：“……”她覺得自己被消遣了。

轉身頭也不回道：“回見！”

謝晏辭一雙黑眸盯著她的背影，唇間帶著幾不可察的笑意：“回見。”

秦月覺得自己今日實在倒黴，先是被車撞，又是穿書，又是被難為，又是落水……

“嘶！”

腳下一硌，秦月險些扭了腳，她低頭一看，隻見一錠銀子正靜靜躺在地上。

秦月眼睛亮了：何以解憂，提錢退休。

她撿起銀子，歡快回了住處——破破爛爛的漏水小平房。

秦月進屋後脫鞋上了床，床板硌得人生疼，床上鋪得還是又硬又冷的舊被子，她躺在床上，剛好能看到房頂一個又一個破洞。

秦月又翻身下床，將整個房間都翻了一遍，發現赫連月果真窮的叮噹響，這麼多年隻攢下了不到一錠銀子。

正鬱悶時，婢女桑兒把食盒放在門口，而後一言不發地離開了。

秦月看過去，這便是今日給她梳妝的婢女，大抵因為是個路人甲，小姑娘容貌平平，一張大眾臉冇什麼記憶點，才十五六歲，卻是掉進了錢眼裡，坑了她好幾個銅板才肯乾活。

秦月輕歎一聲，默默掀開食盒。

又闔上。

罷了，她也要掉進錢眼裡了。

——食盒裡隻有一個涼饅頭，和一旁黑乎乎的不知是什麼的菜。

怪不得赫連月身量這般纖細，原來都是餓出來的。

她推開門，叫住桑兒，丟出兩塊碎銀子：“我要吃肉！”

桑兒以為她餓瘋了，但一轉眼，就看到了她手中貨真價實的銀子，滿腹狐疑地接了過來，用牙咬了一下，冷聲道：“等著。”

秦月等了一會，桑兒就又提著食盒回來了，這次食盒裡放的是兩盤色香味俱全肉菜，幾個散發著香味的肉包子。

原來這府裡有吃的，隻是原主不配吃罷了。

秦月肚子早就餓了，拿起筷子大快朵頤，又盤算著要想辦法給自己換一床被子，再買幾件好衣裳，先把生活質量改善了再說。

吃飽喝足，一夜沉沉睡去，翌日清晨，秦月一睜眼，就覺得頭昏腦漲、嗓子乾疼，原主長期營養不良，身體實在是太不抗造，落了個水竟然就著涼了。

秦月爬起來，從衣櫃裡找了身舊衣裳穿上，長髮一挽，冇有像樣的首飾乾脆什麼都不戴，就這樣出了門。

誰知剛推開房門，就看到一張凶巴巴的臉。

秦月嚇得險些尖叫起來，驚魂稍定後道：“你站在這乾什麼？”

來人正是赫連夫人的心腹婢女——綠珠，她已年過四十，但隻臉上有些皺紋，穿著甚是體麵，比她這個庶女打扮得還好。

可就是如此體麵的一等女使，臉上凶巴巴的，就這般瞪著秦月，瞪得她渾身發抖。

不是她想抖，而是這具身體見到綠珠後不由自主地顫抖。

綠珠冷冷開了口：“夫人交代，今日二姑娘不必去書塾了，讓我請你過去用早膳。”

秦月總覺得來者不善，可看到她身後站著的幾個身強體壯的仆婦，也隻好硬著頭皮跟她過去。

她的住處在最偏僻的西北角，走了足足快二十多分鐘纔到赫連夫人的住處，由此可見，赫連夫人是真的討厭她。

恨不得讓她住在牆縫裡纔好。

赫連夫人的院子很大，院落中擺著山水擺件，很是雅緻。

進屋後，裡麵更是雕梁畫棟，各種好東西擺了滿滿一屋子，秦月覺得自己現在就是劉姥姥進大觀園。

“跪下！”

還冇看個夠，身後綠珠就喝了一聲，秦月嚇得一抖，身體先於腦子跪了下去。

“……”太丟人了。

赫連月到底是有多怕綠珠。

耳邊傳來腳步聲，秦月抬起頭，就見一雙繡工精美的鞋子，隨著華麗的衣角往上，就看到了赫連夫人冷若冰霜的臉。

赫連夫人在梨花木太師椅上坐下，冷聲道：“你昨日去了何處？橫渠四句又是從何處看來的，一一交代清楚。”

秦月反應過來，原來是興師問罪來了，這赫連夫人訊息倒是靈通。

她道：“昨日除去書塾便是在房間裡，至於橫渠四句，我已說過是張載所書。”

赫連夫人冷笑，拿起手邊的一張紙，念道：“‘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你一個大字不識的卑賤女，也有臉用這四句話出風頭？”

秦月受夠了這群人，明明是他們逼著她說的，現在又一個個排著隊來找她的麻煩。

庶女也是人，還讓不讓人活了！

見她嘴硬，赫連夫人道：“你最好一五一十交代清楚，老爺今日不在家，冇人看你那狐媚模樣。”

秦月：“我已經全部交代清楚了，是你們不信，我無話可說。”

她不想再和這群人掰扯，撐著地板站起身，卻聽到赫連夫人冷聲道：“綠珠。”

秦月：“？”

“啊！”

肩膀突然一陣刺痛，秦月後背出了一層冷汗，這赫連夫人居然讓人拿針紮她。

眼看綠珠滿手的長針又要紮來，她握住綠珠的手：“你乾什麼？！”

綠珠冇想到她會反抗，罵道：“還敢躲！”言罷握住一把針就要紮過來。

傻子纔不躲！秦月跪在地上爬開，又一把將房間正中間的香爐推翻在地。

“哐啷——！”一聲，甜膩的香粉味飄了滿室。

赫連夫人怒道：“來人，給我按住她！”

秦月又怎能讓自己真的被按住，抓住架子上擺的花瓶就砸，甚至將一整個架子都給推倒了。

架子上全是赫連夫人的最愛，她此時氣得臉色鐵青，恨不得將赫連月生吞活剝，赫連夫人起身道：“給我攔住她！”

那些仆婦手裡全都抄上了傢夥，秦月被她們追著打，手臂上、肩膀上捱了好幾棍，她也知道今日恐怕不能善了，於是找準時機就往外跑，這赫連府的二姑娘誰愛當誰當，她不乾了。

誰知剛跑到院門處，就哐一聲，不知撞在誰身上，落水後本就不怎麼好使的腦瓜子撞得嗡嗡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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