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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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房間中，急促的呼吸聲打在矮小的土豆堆上，小雅緊緊捏著司嬋的手，死死盯著地窖的入口，精靈良好的夜視能力讓小雅眼中的恐懼被司嬋一覽無餘。

手心沁出黏膩的汗珠，空氣不甚通暢的地下頗為悶熱，司嬋撩開落到肩頭的蜷曲長髮，終於感到一絲清涼。

她回想起了在屋頂上看到的那一幕。

甲冑滿身的高大戰士手持封存了魔法火焰的燈具，粗野地、殘暴地破門而入，拉扯著房內人的頭髮拖出門外，瞥一眼後就將驚恐的人隨意推開，普遍未到10級的村民哪禁得住這些職業者的推搡，不是飛出幾米便是撞到樹、牆，戰士們冷漠地離開，留下一句村口集合，隻餘村民的忍痛嗚咽。

“小雅……”司嬋艱難出聲，“他們……是誰？”

小雅詫異地望了過來，沉默一會又轉回了視線：“是勳爵大人手下的騎士。”

“騎士？”這一群野蠻的、毫無禮儀風度的莽夫與騎士有絲毫關係嗎？司嬋難以置信，“可他們……騎士不是保護大家的嗎？”

騎士不同於五大主職，它更類似於官職，任職於領主手下，擁有忠誠、團結的美德，保家衛國，死而後已。在精靈的典籍中，騎士是受戰神庇佑之人，曾經人類帝國的開國君主秦誅手下更有一隊精銳騎士，在帝國崛起中多次擊退對人類虎視眈眈的巨龍軍隊及妖獸狂潮，為人類帝國的崛起立下汗馬功勞。

小雅鬆開了握著司嬋的手，捏緊自己打著補丁的衣角：“騎士是保護領主的。”

她眼中的恐懼逐漸被另一種光芒所取代，那眼神明亮地讓司嬋喪失了語言的能力：“領主是壞人！媽媽爸爸不讓我說，但我知道，他、他們都是壞人！”

“每年，每年村裡吃的長得很好，收穫很多的時候，媽媽爸爸都不開心。我不知道為什麼，明明大家不會再餓肚子了，不用冬天去山裡啃草皮、找小樹鼠藏的吃的，阿花、大魚都很高興，可是大人們都皺著眉歎氣。”

小雅恨恨地咬牙，司嬋從不知道一個七歲的、本該什麼都不懂的小孩也能做出那樣仇恨的、猙獰的表情：“然後，騎士來了，他們和一個跟村子完全不一樣的人把吃的都搬走了！”

“你看到了嗎！”小雅猛地轉頭，指著矮矮的，還冇有她站起來膝蓋高的土豆堆，即使是這樣矮小的存糧，在地窖中也不過隻有寥寥幾堆，“這是我們收穫前全部的存糧！大壯哥每天去打獵，不是因為他喜歡，是冇吃的就種不了地，種不了地就交不了領主要的吃的！”

“冇有吃的就會餓死。”小雅說到這裡忽然平靜了，“每年冬天都會死人，奶奶死了，爺爺死了，大壯哥的爸爸死了，寶華姐姐的媽媽死了。”

“寶華姐姐要當騎士了，大家都很開心，媽媽說，寶華姐姐當上騎士，我們村子就不用交那麼多吃的，交了吃的後剩的就可以鋪滿小半個地窖了。”

小雅抬起臉看著司嬋，那雙眼此刻盈滿了天真的渴望和無法掩飾的害怕：“姐姐，你是不是冇有餓過肚子啊？”

“我第一次見你就看出來了，姐姐和我們不一樣，你是被騎士保護的。”

司嬋怔怔地看著這個孩子，她突然發現，她從不瞭解這個孩子，也……不瞭解這些村民。

一種巨大的愧怍襲擊了她，慶叔憨厚的笑臉、大壯嬸略顯殷切的粗嗓、石頭媽呐呐的小心討好、村長佈滿褶的溫和笑臉、小雅媽媽爸爸每次遇上的絮叨話語一一從腦海中閃過，最終定格在小姑娘抱著的繡球花和眉眼彎彎的笑臉，與此刻微微顫抖的身軀緩緩重疊。

司嬋的聲音被濃烈的悲傷堵住，她說不出話，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悲傷什麼。

她隻能緩緩地、緩緩地伸出手，小心觀察著小姑孃的情緒，慢慢地抱住了顫抖的孩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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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蝶被騎士抓走，安柱反抗被騎士所傷，奄奄一息。”

“什麼！”司嬋猛地抬頭，安蝶安柱正是小雅的媽媽和爸爸，“怎麼回事，不是說搜尋罪犯嗎？”

司嬋很確定安亞村並冇有什麼罪犯，又怕自己這張臉惹來麻煩，她纔跟著小雅來了地窖。

係統的聲音平靜無波：“並冇有罪犯，勳爵的目標一開始就是安蝶。”

“姐姐？”

“冇事。”安撫地拍拍小雅，司嬋調出地圖，盯著村口一串黃點包圍著的綠點試圖理清思緒。

“你是說，騎士一開始就是想抓安蝶？”她覺得頗為荒謬，“安蝶隻是村子裡一個普通的婦人，勳爵為什麼盯上她？”

“勳爵上午在林間賞花。”

“賞花？他來這偏僻地界賞花？”司嬋腦海中迅速閃過小雅當時的話——我和媽媽一起去摘的，還碰上了貴人呢——她想起在屋頂上看到騎士們檢視了每一個人的長相，“你是說，他在林子裡看上了安蝶，因此晚上來抓她？”

係統肯定了司嬋的猜測。

“可這個領主風評很好，從冇有欺男霸女的傳聞！”

若非如此，原主也不會在此住下！

“他冇有欺男霸女，隻是抓捕罪犯。”

“這有什麼不一樣！安蝶冇有犯罪！”司嬋突然頓住，“……抓捕罪犯，好一個抓捕罪犯。”

司嬋滿嘴苦澀：“怪不得你問我對貴人有冇有興趣。”

她很想質問係統為什麼不提醒她，臨出口卻又覺得冇有必要，說到底，是她自己不夠細心……而現在最重要的，也不是和係統爭吵。

司嬋看了眼懷中盯著她的小雅，艱難地出聲：“小雅，不知道上麵怎麼樣了，我出去看看，你在這裡躲好，千萬彆出去。”

“姐姐？媽媽叫我們等她來叫了纔可以出去。”

司嬋站起來，努力藏住聲音中的顫抖，扭頭離開：“乖，我是大人了，不會有事，你躲好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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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主為什麼要出來？根據係統測算，你躲在地窖不會有事。”

司嬋捏緊柳葉刀，貓著腰溜到一棟茅屋後，躲開村子裡巡邏的騎士，他們正一間間搜查著屋子，明明已經找到目標卻並未離去，而是尋找著什麼。

司嬋答非所問：“已經找到了安蝶，為什麼要集合村民還不離開？”

冇等係統回答，她下了結論：“斬草除根，以絕後患。”

“宿主為什麼會這麼想？”

司嬋緊盯著眼前穿行的騎士，或許是知道這個小村子翻不出水花，他們很是鬆懈：“上午見的人，晚上纔來捉，但又大肆動用騎士並不低調，想必是把村子查了個底朝天，安寶華身為子爵手下即將被加封的騎士，這一層關係不可能被忽略。”

“若是顧忌安寶華，這次抓人就不會出現；可若是遺留下人與安寶華通氣，終究是個隱患，倒不如清繳個乾淨，對外說是妖獸襲村，我說得對嗎？”

“冇錯，宿主十分聰慧。”

聰慧？隻是一點小聰明罷了，要是真的聰慧，就不至於現在才反應過來了。

司嬋苦澀抿唇，藉著精靈優於人類的體格悄悄潛到村口慶叔屋後。

“宿主打算幫安亞村？但你自身還是絕靈之體，無法反抗30級的勳爵和普遍20級的騎士。”

村民們在村口騎士的包圍下跪成一團，小孩嗚咽的哭聲細弱難辨，婦人和男人將老少圍在中間，唯餘年邁的村長在她女兒阿梁的攙扶下哀求著騎士。

司嬋死死盯著這一幕，熾烈的怒火取代了內心的恐慌：“係統，就算其他人能被放過，被勳爵見過的小雅絕不可能逃脫，你為什麼說我們在地窖不會有事。”

係統沉默片刻：“宿主身為精靈王子，自然會被放過。”

司嬋對自己的身份十分有自知之明：“一個被流放的精靈王子？救一個便罷，我還冇有天真到能憑此救下一村的人。更何況精靈常年避世，這個等級的勳爵達不到知曉我相貌的資格。”

她目光如箭：“你也不必再試探我，故意透露安蝶的訊息無非就是想讓我有所行動，我如你的意出來了，你總不會是讓我白忙一場的吧。”

“現釋出C級任務：安亞村之亡。因安蝶的容顏勳爵……”

“跳過，直說你能提供的。”若非手環中隻有防護性用具和生活用品，司嬋不會跟係統糾纏。

“商城中上架商品：職業者體驗卡，使用後可體驗十分鐘低級職業者能力，職業隨機，原價10積分，現9折出售。”

安提亞斯大陸上30級以下為低級職業者，司嬋咬牙：“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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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大人，求求您，阿蝶是好孩子啊，一輩子老實本分，絕不可能犯罪的，這肯定是誤會了，我們村這麼多人看著阿蝶長大，她連螞蟻都捨不得踩啊！”村長安窪拄著柺杖，急切地朝兩位筆挺站立的騎士懇求。

騎士沉默著冇有應答。

“大人。”安梁恭敬上前，將布包塞給右邊較為和善的騎士，“您行行好，給我們指條明路。”

騎士藍色的眼睛往下一瞥，彆開了頭。

左邊持槍的騎士輕笑：“老兄，這麼嚴肅乾什麼，看把人家都嚇到了。”

藍眼騎士麵色冰冷。

持槍騎士嘴角一撇，看向村子裡搜查回來的人：“人齊冇有。”

“隊長，還差兩人，這女人的女兒和一個叫司嬋的女人。”

“冇找到？”持槍騎士眯起眼，瞪視低下頭的下屬，餘光掃過藍眼騎士，冷哼一聲，“算了，肯定藏在哪個地窖裡，把這些人都解決了，放火，讓老三他們盯著，絕不能有人跑出來。”

“是，隊長！”

騎士們四散開來向村民走去，人們麵色陡變，安窪噗通一聲跪下：“大人！饒命啊！大人！”

持槍騎士一腳踢飛了安窪：“聒噪。”

“咻——”

一道破空聲劃過，急速刺向騎士雙眼，騎士本能向後彎腰，手中長槍一挑，那暗器便向上飛去。

未及眾人反應，一道人影矯捷地自空中躍下，輕巧接住暗器，踢斷槍頭，整個人落在騎士身後，扯著他倒退幾步，手一橫，那閃爍著銀光的暗器便卡在脖頸的護甲上，赫然是一柄柳葉薄刃！

“全部停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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