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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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夜，蘇州萬家燈火。

爆竹聲四起，街道上人流熙熙攘攘，張燈結綵，車水馬龍，遠遠望去街道上的燈如明珠綻放光華。

耳邊的嬉鬨聲，爆竹聲，歡快熱鬨的聲音與寧瑞雪悲傷的心境格格不入。

寒冷的風有些刺骨，寧瑞雪提著紅燈籠穿過街道，來到一片荒涼地，掀開手中提著的籃子，拿出一碟核桃酥和餃子，放在一塊長木板前。

隨即她雙膝跪在地上，看著麵前帶著點滴血跡的長木板。

這是她給自己師父立的墳墓，墓碑上刻著的隻有一個師字。

“師父，瑞雪來看您了，帶來了您最愛吃的核桃酥還有豬肉餡的餃子，今兒是除夕，您最喜熱鬨，特意給您買了這個燈籠，希望您會喜歡。”寧瑞雪聲音輕柔，卻也能聽出隱藏的悲意。

看著麵前的墓碑，寧瑞雪思緒漸遠，她回憶起與師父的初見。

“師父您還記得初見時嗎？”她幼年失怙，被貪財又重男輕女的伯伯賣給了人牙子。

人牙子將她們關到一處，有好幾個壯丁在門外看管著她們。

人牙子又經常不給她們飯吃，長久的饑餓讓她冇有了力氣，也看不到生活的希望。

再一次偶然機會下，她去上茅房的時候，正聽見人牙子正跟一位穿著綢緞衣裳的男子交談，想將她以五十兩銀子賣給一位富商。

她知道此人，這一位可是在蘇州出了名的，喜愛幼童常常將其折磨致死，冇人能在他的折磨下活過三天。

那人向人牙子定了她，準備找個時間過來看看貨，過後交完全款就可以帶她走了。

若是被此人帶走，她定是冇有活路，從那天開始她常常裝病，人牙子為成功交貨，給了她一個單獨的房間，當然門上也是有鎖，以防她逃跑。

終是有一天趁著人牙子外出談生意，尋機已久的她偷偷跑了出去，她隻想活下去，活下去……

不記得跑了多遠，最後的記憶停止在一片黑之中，接著她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醒來以後，映入眼簾的是一片陌生的環境，她躺在床上，看著稍遠處陌生的女子忙前忙後。

看見她醒來，陌生女子便來到床邊坐下，溫柔的說：“你醒了，感覺好點了嗎？”

陌生女人告訴她說，她是在街上發現暈倒的寧瑞雪，於心不忍將她救了回來。

逃生的喜悅讓她眼含熱淚，緊緊抱住眼前溫柔的女人，泣不成聲的將她的經曆告訴了眼前的人。

懷抱的溫暖和女人溫柔的聲音讓她逐漸平穩下來，女人雙手輕輕的捧起寧瑞雪的臉頰：“你願意做我的徒弟嗎？”

師父她叫文怡姝。

從那以後，她將師父視為最重要的人，再一次有了稱之為家的地方。

也是從這是起真正瞭解緙絲工藝。

她還記得第一次看見師父在緙絲機前的景象，師父正用巴掌大小、裝有各種絲線的舟形小梭依花紋圖案分塊緙織。

師父製成成品的花紋，兩麵如一，被師父精湛的工藝震撼到的她，下定決心跟隨師父潛心學習緙絲工藝。

變故發生在十三歲那年，也就是兩年前，師父製作的緙絲畫不知怎的，竟傳入京中被皇帝看上。

遂下旨傳召師父進宮，她能感受到師父的興奮之情溢於言表。

她明白，將緙絲工藝發揚光大是師父一生的誌向，這次進宮是一次極好的機會。

臨行前，她去寺廟中為師父卜卦，卦師解卦說：“此行凶多吉少。”

她心中隱隱不安，回去後將卦師說的告訴了師父，師父淡淡一笑：“命由己定，卦師所說怎可完全相信，瑞雪相信師父會平安的。”

進宮後，師父每個月都會寄書信回來，雖然每一封書信上都有報平安三字，可是她的心也從未安穩過。

她記得特彆清楚那一天。

那日雨下的格外的大，她每天都會站在門外期盼著師父能回來看她。

恍惚中看到雨中隱約有一道身影，她高興的以為是師父，不顧大雨跑了出去，可是當她跑近時，發現是師父的朋友謝姑姑。

謝姑姑說著師父身死的訊息，那一刻她隻覺得天地倒轉，眼前一黑再一次暈倒在街上。

可是這一次師父不會再救她了，她再一次失去了家。

醒來後，詢問謝姑姑師父死因無果，便獨自前往京城。

因進不去皇宮，寧瑞雪在京城待了三個月，用儘辦法查詢師父的種種情況，卻冇有蛛絲馬跡。

又在京城待了近一個月，才啟程回到蘇州，她將師父曾經的衣服放進棺材裡，是為衣冠塚。

她親手刻製墓碑，即便手上的血跡一滴一滴流在墓碑上也不曾停下。

她跪在衣冠塚前，目光先是悲痛不已，後逐漸轉為狠厲：“瑞雪會繼承您的遺誌將緙絲工藝發揚光大，也會找尋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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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憶停止。

寧瑞雪祭拜完成後拜彆師父，提著籃子穿過街道來到了一處房屋前，敲了敲門。

來人開門很快：“是瑞雪呀，快進來。”謝姑姑開門看到寧瑞雪，很是高興，熱情的邀請進屋。

“今日是除夕，瑞雪留下來過年吧。”寧瑞雪問言拒絕了謝姑姑的好意，隨即從籃子裡拿出了一碟核桃酥和幾方手帕。

“這是我親手做的核桃酥，望姑姑吃著喜歡，又煩請謝姑姑幫我將這幾方手帕賣了，還是老規矩四六分。”

謝姑姑聞言，有些無奈的說：“姑姑用不著分什麼錢，你自己留著用吧。”

“這是姑姑應得的，莫要推托，瑞雪先告辭了。”向謝姑姑拜彆，寧瑞雪提著籃子回到了自己的家，和師父一起住的家。

回到屋內，晚間的風格外寒冷，她將門窗關好，去到床上躺下正準備休息。

突然，窗戶似是被大風吹開，她聽見聲響猛然睜開眼，起身拿起床邊的棍子，向窗戶邊走去。

這時一襲黑影跳進房中，寧瑞雪抬手便給那襲黑影一悶棍，黑影瞬間倒地。

她驚得猛然棍子脫離手，掉落在地上，發出一聲巨響，她蹲下探了探鼻息，還有呼吸，鬆了一口氣。

將黑衣人翻轉過來，隻見黑衣人的手中掉下來一塊被鮮血染紅的碎布片。

寧瑞雪彎腰將其撿起，雖然被鮮血染紅，但隱約看出花紋紋路，這是……

師父獨創的技法！

她顫抖的手撫摸著布片，是師父製作的緙絲畫，一瞬間淚如泉湧般滴落在這被鮮血染紅的緙絲畫上。

師父，師父……

她稍許平靜後，此人與師父有何關係？這殘缺的緙絲畫又是怎麼回事？他是為了師父來的嗎？

所有的疑惑都要等待此人醒來後才能知曉一切，必須要救他

她檢視了黑衣人的傷勢，隻有胸口中了一刀。

隨即看向窗外，院子中有一輛推車，寧瑞雪用儘力氣將黑衣人背起，將他放到了推車上。

她回屋戴上帷帽，穿好披風，從櫃子中拿出一床被子蓋到了黑衣人身上，推著車前往街道的醫館。

今天是除夕冇有宵禁，推車走在街道太過引入矚目，容易引起懷疑，走偏僻小道前往醫館。

七拐八拐寧瑞雪終於推到醫館外，在來的路上已經想好了說辭，進醫館門，一位醫童起身向她走來詢問道：“姑娘，是瞧什麼病？”

她佯裝泣不成聲的說：“家兄今日與人爭鬥，那人一氣之下竟將一把刀插進了家兄的胸口，哪位大夫能醫治家兄？”

醫童聽完看向門外的推車，趕忙轉身跑上樓，叫來了一位老者，“姑娘，你兄長在哪裡？”

寧瑞雪將老者帶領到醫館外，掀開被子，將手中的錢袋交給了老者：“男女授受不親，我不方便在此，這些錢先救治家兄，不夠我明日再來補。”說完寧瑞雪便走了。

第二日她同往日一樣，在緙絲機前以生蠶絲為經線，彩色熟絲為緯線。

緙絲是一種經彩緯顯現花紋，形成花紋邊界，具有猶如雕琢縷刻的效果，且富雙麵立體感的絲織工藝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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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日後，咚咚咚，門外的敲門聲驚醒了睡夢中的寧瑞雪。

她起身將外衣披上，來到門前詢問是誰，是謝姑姑。

“姑姑前來有何事？”謝姑姑神色著急，趕忙拉她進去。

桌前，寧瑞雪倒了一杯茶給謝姑姑，看著謝姑姑臉上的汗，她不禁笑道：“姑姑何事如此著急？”

“昨兒我去茶樓吃茶，聽隔壁客人交談，說再有一個月，宮中要在京城采選宮女。”謝姑姑快速的說完看向寧瑞雪，她知道寧瑞雪一直想進宮卻冇有門路。

說完後謝姑姑便離開了，她坐在院中沉思著。

隨即寧瑞雪身進屋，今晚收拾包袱，明天出發前去京城，冇有多少時間了，不過走之前要先解決一件事。

一個時辰後，她依舊戴著帷帽來到了醫館，進門見到醫童便問道“我兄長如何了，這兩日一直湊藥費，才湊到，可否讓我前去看一眼。”

醫童聽聞此言想起了她，臉色有些不虞說道：“再不來，我們就要把你兄長扔大街上了，傷勢已經好轉，這兩天應該就會醒來。”

“多謝。”醫童帶著她來到了醫館後院的一間屋中，她開門進去走到床邊後，從袖子中掏出一封信放到了黑衣人枕頭下，她便轉身離開了。

門口外，她將一小袋錢交給了醫童，什麼都冇說就離開了醫館。

再一次遊走在蘇州街上，下一次回來不知是何年月，想在看一眼蘇州美景。

林木蔥蘢，小橋流水畫影橫瀾。曲曲折折的水道穿越整個城市，河水靜謐宛如一幅平靜的畫卷。

穿過街道，再一次來到師父的墓碑前，她雙膝跪地：“師父，瑞雪會有很長一段時間來不了了，望師父保佑我此行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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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晨，寧瑞雪收拾好行裝，將門鎖好，與謝姑姑道彆後便離開了蘇州。

走水路比馬車快，她坐船坐了整整十天，終於到了京城。

京城熱鬨非凡，車水馬龍，人聲鼎沸。商賈雲集，琳琅滿目，珍寶充斥。滿街飄香，儘是人間美味，色香俱全，令人陶醉。

進城後寧瑞雪先是找到一處價錢實惠的客棧住下，二樓地字三號房，一晚上是四十文錢，將包袱放下後，她來到了京城最大的茶樓。

她自然不是來喝茶的，茶樓客人，達官貴人也多，這裡是最好的訊息來源地。

點了一壺下等價位的茶就要二十兩銀子，一兩銀子可以夠普通百姓一家人生活一年了，可是在京城這裡，一兩銀子真的不值錢。

品了品茶是碧螺春，香氣濃鬱，口感鮮爽，甘甜，入口後說順滑細膩，回味悠長，卻是一壺好茶。

寧瑞雪叫來了店小二，給了他二兩銀子，店小二開心的將錢收下問道：“客官想問些什麼？”

“再有半月，宮中會派人在京城內招選宮女是嗎？”店小二指了指樓上說：“剛纔就來了兩位內官，是我接待的，他們說起的就是采選宮女這事。”

他眼前一亮“你可知采選宮女有何要求？”店小二憨笑搖頭，但是緊接著又給她指了一條道。

“百花巷中住著一位宮裡出來的老嬤嬤，她偶爾會來茶樓聽書，姑娘若是想知道可以去問問她，但是她性格挺古怪的，姑娘小心些。”店小二向寧瑞雪湊近一些小聲說道。

“你可知這位嬤嬤有什麼喜好？”店小二想了想說：“有倒是有，有一回說書人說到一種工藝，她非常激動，當場就給了說書人二百兩的賞銀。”

不等她張口問，店小二緊接著便說是一種絲製工藝。

她心下一驚，攥緊了手中的茶杯，來自宮中，絲織品的工藝，莫非與師父有關，隨即起身出了茶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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