籌碼已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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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喲，聽說了嗎？”

幾個宮女在後花園裡灑掃的時候，湊在一起低語。

“那個皇上身邊的紅人，齊常侍，得罪了月汐公主，被打了三十大板，半死不活地被扔出宮去了！”“可不是嘛，就一天光陰，墜入泥淖裡再也翻不了身了。”

真正強有力的庇護，便無需再時時刻刻地照拂。

宮人們都是有眼力見的，自封月汐在禦花園裡鬨的那一出，眾人皆知三皇子瑾榆與月汐公主親近，待遇日漸恢複到應有的規格，好似江南綿延數月的墨色梅雨終於開了晴。

而作為皇室一員，瑾榆也開始重新出現在世人麵前，參加皇室的各類慶典祭祀。

慶曆帝對這個兒子的內疚與虧欠彷彿一夜間都復甦了。偶爾，還會關心一下他的學業功課，甚至對他那些不屑遮掩的荒唐乖戾，都眼睜眼閉……

荒唐乖戾。

是了，封月汐匪夷所思，懷疑是自己金釵那一猛紮子，同步也把瑾榆的腦子也插出了洞。

原本如綿羊般溫馴嬌柔，甚至還有點怯生生的三皇子，短短一年便長成了一個身長八尺，眼底漆黑如墨潭的陰鬱美男子。收集天下酷刑器具，毫不避諱龍陽之癖，靈犀宮內常年哀嚎不絕於耳，是人儘皆知的禁忌之地。

宮人之間曾一度流行一個名為“孤膽真言”的小遊戲，不願吐露真言的遊戲者就要接受去靈犀宮擦拭宮門的孤膽試煉，傳說這些去試煉的，尤其是小太監，未明原因十有**都回不來。

因而這靈犀宮，又成了茶餘飯後，添油加醋描述的“皇宮七大不可思議之一”。

慶曆二十一年，六月。

封月汐揣著黑隕晶前往靈犀宮。

她進入瑾榆的宮殿，是無需宮人通傳，一路放行的。

“阿姊，你來了？”瑾榆見封月汐出現在門口，快步上前，輕捏住她的柔夷，嗓音裡滿溢雛鳥般的依戀。

他一襲白色綢緞袍鬆鬆垮垮掛在身上，領口微敞，露出蒼白細膩的肌膚，如瀑的黑髮柔軟地披在身後。垂在身側滴血的刺鞭很難不讓人注意，封月汐轉而又將目光瞥向了跪在地上一聲不吭的男子……

瑾榆立刻走近一步，擋住她視線，小心翼翼低下頭去捕捉她的眼神。

“阿姊可是生氣，我今日冇來尋你？”

還未等她開口，瑾榆的視線便剮向腳邊跪著的男子，“都是這蠢鈍的奴才，將血汙濺在了我要送給阿姊的玉髓上。”

長臂毫無征兆地將刺鞭揚起，像一條蜿蜒的巨蟒。

銀製鱗片在夜裡折射出霖霖鬼火的暗芒，從空中劃過，發出尖銳的破風聲，朝著地上那人猛地甩了下去。

那人壓抑著一聲悶哼，呼吸短促沉重，身體微微顫抖，背上又多了一道皮破了扯出肉的鞭痕，鏽色浸潤了大半黑色衣衫，卻始終跪著，背脊紋絲不動，挺得扳直。

就在瑾榆再次揚起手時，封月汐莫名覺得心頭一顫，拽住他，開口道“慢著……”

瑾榆頓住手上的動作，詫異地回頭看向她。

眼見著他眸中陰晴不定的情緒慢慢沸騰起來，封月汐立刻開口安撫道：

“……咳咳，我是說，弄壞了一個禮物，再賠我一個不就是了~”

她是知道的，自己筆下捏出的鳳璃國第一病嬌封瑾榆，是何等喪心病狂。

前兩月，瑾榆迷戀上自己“九黎”的一個暗衛，看到他的第一眼，便繾綣地在他臉上摩挲了許久，暗啞著嗓音，讓他夜裡來寢殿伺候。

這暗衛俯首稱諾，入夜後卻用匕首劃花了自己的臉，裹著半麵的紗布進了寢殿。

瑾榆自是氣瘋了，“九黎”何時出過這樣的反骨？

舉起被火舌舔舐得橙紅髮亮的烙鐵，狠心地按在了他尚未癒合的刀傷之上，屋內冇有響起任何哭喊，唯餘一聲刺耳的嘶嘶焦灼之音。

此後，他便戴上了半幅青麵獠牙的鐵麵罩。

三皇子瑾榆秘密豢養的9人暗衛隊“九黎”，係俞家軍殘部所培植。在瑾榆恢複皇子待遇後，重回他手中掌控。負責從天下各處蒐羅六歲以下筋骨絕佳的稚童，奇技淫巧的詭譎訓練手段，艱苦異常，且梟斬人性，踏碎尊嚴，折殞了一批又一批的“人材”，如同養蠱。

終得9人，從死人堆裡掙出一條賤命，製敵招數從不求自保，為達目的四肢百骸皆可捨棄，是主子身邊舉世無雙的妖刀利刃，按實力排序，分彆以龍之九子命名。

僅憑這支“九黎”，竟能護著封瑾榆經曆劇情的重重周折變故，活到最後。

若能得其中一人護衛左右，那逆轉BE的勝算便多出好幾成。

這正是封月汐此行靈犀宮的目的。

封月汐看向地上那個被打得皮開肉綻，卻還是鐵骨錚錚的黑衣男子，猜測他不會就是那個讓瑾榆癡迷的那個九黎暗衛吧？

思及此，手竟然不由自主先動了起來，托起了男子的下巴。

一看到他的臉，封月汐立刻明白了七八分。

儘管下半張臉戴著鬼麵鐵罩，但劍眉濃密峻峭，眼眸深邃狹長，受了這等鞭撻卻仍保持著銳利和冷靜的神色，眸中虹膜帶著不同於常人的錐青色。

他啊……太像榆妃了。

封月汐的手不禁抖了一下，鬆開了他。

明瞭了瑾榆對他的癡狂，再加上同樣酷肖榆妃的頭鐵心性，若是繼續留在瑾榆身邊，恐是凶多吉少。

既也是“九黎”暗衛……封月汐心一橫，鬼使神差開口道“不如，就換他吧……”

“……哦？……阿姊喜歡他？”

封瑾榆歪著頭，笑意從嘴角傾瀉而出，眸色卻驟冷，丟下了原本緊握在手的銀鱗刺鞭，抓過封月汐纖細的手腕，將她拉到自己麵前，眉尾輕佻，語氣上揚，俯身直直地凝視著她，等她的回覆。

封月汐強自鎮定，分毫不敢閃躲自己的眼神，淡定道“……不是說，要換個禮物賠給我嗎？”

遲疑半晌，瑾榆緩緩鬆開了鉗住她的手，語氣軟了幾分“非要他嗎？我這裡還有彆的……”

還未等他說完，封月汐語氣玩味挑釁地打斷道“可是捨不得給阿姊？”

瑾榆明顯猶豫了，垂眸不語。

斑駁的宮燈燭影在這張精緻的臉上跳躍，鼻梁高挺，唇色殷紅，眉型柔和卻在尾處微微上揚，透露著一股陰柔邪佞。

要從“九黎”中攫取一人談何容易？

所以才特意帶來這“黑隕晶”。

這一年來，經過反覆推敲試驗，封月汐發現黑隕晶質地雷同高密度的磁粉合晶。僅此一片，置於屋內一段時間，在雷雨之際，竟能感應天象電流，釋放海市蜃樓幻象，將此屋曾出現過的人或物栩栩如生演映出來。

如若放置於榆妃生前長久居住的靈犀宮內，那麼……

封月汐要賭一賭三皇子瑾榆心裡，生母早亡的這根倒刺到底紮的有多深。

不再給他更多糾結的時間，主動湊上前，親熱地握住他的手，眨眨眼睛“不會讓瑾榆吃虧，阿姊給你帶了個好玩兒的……”

說著，將一個十六點陣的玲瓏立方體，端端正正地擱在了他的掌心。

瑾榆看著這東西，一瞬似乎連呼吸都摒住了，啞聲道“……黑隕晶？”

封月汐得意地點頭“是，現在它是你的了。”

說完，又趴在瑾榆的耳邊低語了幾句，將用法告知於他。

瑾榆神色更加複雜熾熱，握緊手掌，將那小小立方體緊扣在手中。瞥了一眼地上跪著的男子，聲音寒冷如冰“那你，就跟著皇姐吧……”

男子聞言，稍作遲疑，便起身轉向旁邊這位衣著高貴的少女，單膝跪在她麵前，恭敬地低頭。

“屬下嘲風，參見主上。”

嗓音清冷，還帶著一抹不自然的乾涸沙啞。雙手舉過眉心，將自己的命牌緩緩奉上。

封月汐垂眸俯視，波瀾不驚地打量著他，內心卻抑製不住地顫動，掩在袖籠裡的手微微捏緊，纖纖玉蔥扣在手掌內印出幾個月牙印，暗自思忖：“希望……不要枉費我穿來後的第一次金手指……”

當初在寫這本子時，封月汐並冇有花多少筆墨在“九黎”身上。

每一個九黎的暗衛，孰男孰女，使何兵器，高矮胖瘦，性格如何……完全不得而知。因而，向瑾榆換取九黎一員就像是開盲盒一樣。

原本，仗著自己一年前的那次施救，還手握黑隕晶，或可向瑾榆換個首席的“阿屭”，再不濟也可考慮次席“螭吻”。

也不知自己為何中邪一般，頭腦一熱就要下了“嘲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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