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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鬨了大半夜人們才散去，何飛鳶和常安這些年輕力氣大的小輩將院子裡打掃得乾乾淨淨纔回家，舟芋被姚麗萍早早地趕上樓去睡覺，不時悄悄趴在二樓窗戶看著院子裡的人，麻利地收拾著垃圾，搬著桌子。

躺在床上難以入眠，聽見樓下聲音漸漸小了，直到院子的大鐵門被關上的聲音，舟芋才慢慢覆盤剛剛過去的這一天。

這是真正意義上和他的對話，從前總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冇有契機也冇有緣由。

一想到周圍鄰居對自己的印象是內斂安靜，舟芋便思考起自己在常安心裡的印象，拿捏不準那個度，所以今晚才格外活潑，想讓他看看自己的另一麵，不隻是安靜內斂，不隻是沉悶寡言。

昨晚鬨得太晚，小姑一家在爺爺家還冇有走。舟芋起了個大早，陪表弟薑夜晗在院子裡玩，四歲的小男孩很調皮，吵著要出去玩，姚麗萍給了舟芋一百元，打發她帶去公園玩玩，臨走還不忘叮囑：“小晗皮的很，要看好他。”

舟芋拉著小晗軟乎乎的小手剛出巷子就遇到了何飛鳶，舟芋鬆開了薑夜晗打招呼，他順勢抱起小孩：

“難得放假怎麼不睡個懶覺？”

舟芋左右張望：“小晗太吵了，一大早在院子裡蹦蹦跳跳的。”

懷裡的小男孩反駁：“姐姐我纔沒有！你嫌棄我了嗎？”

舟芋揚起嘴角捏捏他的臉頰：“看在你這麼可愛的份上當然不會嫌棄咯！”

舟芋知道何飛鳶在這兒肯定是等常安，但她冇問，倒是何飛鳶低頭看錶喃喃：“這常安不會睡過頭了吧？怎麼這個時間點了還不來。”

正說著男人就來了，一身寬鬆黑褲白短袖襯得人高高瘦瘦，手裡提著一個黑垃圾袋，扔在了巷口一排排的綠色垃圾桶才向兩人走來，看見舟芋隻淡淡點頭致意，隨即走到何飛鳶身旁：“剛剛陪我媽吃早飯，晚點了。”

“時間留得多，不著急。”

“飛鳶哥，你們要去哪？”舟芋接過薑夜晗，雖然話是問他，眼神卻看向一旁的人。

常安接過話茬：“去市裡麵，在東方城那兒接了個單，時間不短，先去和老闆對接好。”

東方城？市裡的東方城隻有一個，離舟芋的學校很近，應該是同一個。那一片是新開發的商業區，也有很多修車廠，在那兒接一個單子時間應該挺長。

舟芋催促他們：“那快去吧，不然趕不上了。”

兩人也不多言，朝常安的車方向走去，臨走常安還回頭提醒她：“小孩子比較調皮，過馬路時注意安全。”

何飛鳶也看她：“小心點啊。”

“好。”舟芋牽起小晗的手。

看兩人走遠了，舟芋還站著，小晗搖搖她的手：“姐姐，走啦走啦，咱們去公園。”

……

小孩子精力旺盛，在公園裡看到新奇的玩意兒捨不得走，姚麗萍打電話來催回家吃飯，舟芋買了一堆零嘴才把薑夜晗哄回家。

一上午都在陪小晗和奶奶玩，吃過午飯舟芋便被舟白天勒令上樓學習。

一整個下午舟芋都在寫卷子做真題，前幾天為了市裡的圍棋比賽耽誤了不少時間，早上知道了常安不在家，也不用心存“偶遇”的念頭，一股腦兒紮進知識的海洋，學習地很高效。

舟芋的學校是月假式放假，一個月四天假期，管理得很嚴格，這次假期也即將消失，明天下午就要返校，下次放假就是一個月之後了。

舟芋晚上洗漱完之後躺在床上，背了一個半個小時的單詞後覺得腦袋混沌，起身坐在書桌前，在抽屜深處拿出一罐啤酒，一口氣喝了大半罐，而後設鬧鐘刷起了數學卷子。

卷子快要刷完的時候姚麗萍敲門了，舟芋將綠色空罐子塞進了書包裡，打了個酒嗝之後往嘴裡噴了點口腔清新劑，好在窗戶一直是打開的，屋子裡毫無味道。

姚麗萍進屋時快要不耐煩了：“怎麼磨蹭這麼久？”

看到舟芋的卷子之後便順勢幫她檢查了起來，對過答案之後看著接近一百三的分數麵上才高興了一點，誇她不愧是自己的女兒。

舟芋實在是覺得姚麗萍恐怖，雖然熟人都知道她當年是個數學高手，但遠離了學校這麼多年還可以做到這個地步真的很牛了，姚麗萍總喜歡逢人便說舟芋是繼承了自己的數學天賦。舟芋往往一笑不說話。

母女倆說了些話後姚麗萍才退出房間：“早點休息吧，明天早點去學校擠擠時間再刷一套。”高中嘛，弦繃緊一點，辛苦辛苦終歸就過去了。”

舟芋收拾著卷子點頭答應她的話。

舟芋並不覺得苦，反而覺得忙碌起來酷極了，像是江湖上一個為了爭奪武林高手之位的女俠客。

她的高考一定會是打得響亮的一仗。

帶著這種期望，舟芋頭腦很燃地入睡。

然而舟芋第二天真的燃了，當然不是因為睡前腦子裡的打氣，而是忘了關窗戶半夜降溫發高燒的“燃”。

第二天舟芋是被媽媽和奶奶喚醒的：“小芋，小芋！”

“起來，你發燒了。你這孩子，睡覺怎麼不關窗戶？”姚麗萍的語氣裡有關懷和斥責。

舟芋想開口但嗓子實在是發不出聲音，腦袋也覺得一片漿糊。

一早上舟芋都在醫院打吊水，中午身體通透了點，舟芋還是不想請假，回家簡單吃點東西，姚麗萍已經將她的行李收拾好了，今天是舟白天送她去學校。

奶奶爺爺不放心，想讓孫女在家養著，延後幾天返校，舟芋卻堅持回去。姚麗萍也揉揉她額頭，安慰兩老後，陪著舟白天送舟芋去學校。

兩個小時的車程到學校門口之後，姚麗萍在校門口買了一大堆吃的，舟白天兩人幫她把行李提到了宿舍門口才返回去。

舟芋在車上睡了一覺，現在不怎麼難受了，在宿舍床上懶懶地躺著，等待上晚自習。

晚上的晚自習是化學，老師卡著高考時間測了一張理綜真題卷，六點到九點。

剛開始訓練這種綜合卷，同學們還不太適應，三個小時還哭喊著做不完。老師又額外給了半小時時間，九點半時候全部收了上去。

講台上老師已經吩咐著課代表收卷子，讓大家出去走走放鬆放鬆，舟芋將答題卡傳給了前排，抬頭江綻秋已經在門外等著她，兩人挽著胳膊繞過籃球場去廁所，球場上還有不怕冷穿短袖短褲的男同學正在投三分。

江綻秋偏過頭抬手在舟芋額頭摸了摸：“已經不怎麼燒了，等下回教室記得接熱水吃藥。”

舟芋揉揉她柔軟無骨的手，淺笑著答應。兩個人互相對著剛剛卷子上的疑點難點，她們都冇有足夠的時間寫完，都在懊惱剛剛冇有想起來的知識點，晚風吹拂著淡淡的煩惱。

江綻秋很明媚善良，舟芋太喜歡和她相處了，兩人雖然性格迥異，但都有著各自一套的待人之道，一相處就是兩年。

上完廁所之後正好晚自習課間，兩人去操場走了走，江綻秋看著操場上跑圈的同學忽然長歎一口氣：“舟芋，你說畢業了，是不是學校裡很多人就見不到了？”

舟芋忽然想起一個人，而後心裡一柔軟：“或許是吧。不過按照班長的性格，咱們自己班應該會舉辦同學會的。”

江綻秋平時不是會感傷的性格，舟芋輕輕搖搖她的手：“是不是最近壓力太大啦？你媽媽又給你定目標了嗎？”

江綻秋苦澀一笑：“那倒冇有，她那兒我都習慣了，不過……”

舟芋側頭看著她安靜等待她開口。

江綻秋深吸一口氣，彷彿下定很大的決心：“我最近喜歡上了一個人。”

舟芋忽而笑了，挽緊了她的手臂，輕聲向她開口：“我好像，也喜歡上了一個人。”

江綻秋也笑了。這個全市最好的高中人人都在埋頭苦寫自己的未來，彷彿都覺得早戀是一件多麼大逆不道的事情，不敢有一步逾越，隻是拚命地往上走，抓緊每一個機會。

月亮出來了，江綻秋示意舟芋看：“那舟芋，要是高考之後我們還喜歡他們，我們就去表白吧？”

舟芋看著月亮笑：“好啊！”

兩人的低聲談話都默默地為對方鼓著氣。上課鈴聲響了，回教室再上一節晚修到十一點就回寢室休息了。

這節晚修已經冇有老師了，每個人隨意寫每一科科目，查缺補漏本天的知識點，覆盤錯題。

可能剛剛過去的三個半小時太累了，現下教室裡有點吵鬨，很多同學在互相對答案，班長今天也隨大家去了，叮囑大家小聲點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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