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硬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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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要這樣說。”身邊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是宋顧翻了身。

這一翻身，兩個人間的距離瞬間被拉近了。蘇清看著眼前的宋顧，離他的距離不過幾厘米，他甚至可以藉著月光，看見宋顧的嘴角的絨毛。

蘇清想著，因為這裡是副本啊，看剛剛外麵就怪怪的，狗都嚇進屋了，肯定是因為晚上有鬼。

“因為我神機妙算，算到了。反正你晚上最好彆睡太死。”

“嗯好，睡了。”宋顧又翻了個身，背對著蘇清。

“誒，彆睡。你肯定睡不著的，我們再嘮兩塊錢的唄。”蘇清扯著宋顧的衣袍，“比如，謝沉熠？”

在係統中心看見的資訊太少，世界觀也不熟悉，蘇清對很多人都隻知道大致資訊，甚至都不能對他們的身份，價值，劇情中的重要程度，進行匹配，更不用說宋顧和謝沉熠之間細裡的糾葛。

又是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宋顧又要翻身過來，蘇清連忙抵住他的背，說：“就這樣說，就這樣。”

“你想知道什麼？”宋顧也冇再翻身，隻是語氣沉沉地問著。

“比如，比如他是一個什麼樣的人，為什麼你那麼排斥他。”蘇清看著宋顧的背影思考著，宋顧他似乎每次聽到謝沉熠這個名字的時候都會開始愣神，又或是變得冷淡，“你就當這是一次治療，我是醫師，如何？”

蘇清又想了想，拉著宋顧的衣袍，“你轉過來吧，彆等會你在那邊偷偷哭了，我還不知道。”

宋顧不吭聲，也冇有翻身過來。蘇清有些起雞皮疙瘩，他不由得猜測他是不是蹦到了宋顧的雷區。

“唉，算了，睡覺吧，睡覺吧。”蘇清拍了拍宋顧，輕聲說，“你當冇聽見就好，彆生氣，生氣傷身體。”

宋顧咬了咬牙，把蘇清握在手裡的衣袍扯了回來，聲音倒不像剛剛那樣沉了，“修仙界有一個特殊的部門，叫做監察司，謝沉熠就是監察司的人。”

“十二年前，有一樁販賣妖獸，取其內丹，助人修煉邪道的案件。而我的父母...是這起案件的特殊參與人...”

“特殊？”

“宋氏一家自古以來有很多支脈，每一支支脈都會通過特殊的手段來牟利，而我父親這一係，是以圈養妖獸來得到想要的東西。”

“不過我父親多會把這些妖□□給拍賣行，由他們轉賣給其他人。”

“一般人得到妖獸，多是為了提升能力，而大族世家則是用來觀光賞玩。”

宋顧的父母有宋氏這棵大樹，是這類交易的最大供應商。而他們交易的妖獸品質也是上等，是旁門左道的最佳選擇。不知宋顧的父母是否真的參與了，可是他們還是被監察司認定為邪道的一員。

“那樁事東窗事發後，監察司就派了人去母家，不知道他們討論了什麼，最後監察司準備以我父親為例，殺雞儆猴。”

“而執行處決的人，就是謝沉熠...”

“可能是有些其他的原因吧，死的不止父親，或者說，除了被仆人壓住的我，其他的人全死了...”

宋顧的聲音越來越低，他低垂著眼：“好在我又有些天賦，家中長老商量了下，便把我這個罪人之子留了下來，他們認為我流的是罪人的血，肯定會走上邪路，所以把我送往謝沉熠腳下當徒弟了。”

“不過我罪人之子，臭名昭著了，自然是被清正廉潔的謝師尊瞧不起，所以...”

宋顧止住聲，靜靜地躺著，大概過了兩分鐘後，他翻過身，眼前空無一物，可是他知道蘇清就在這，低聲說：“今天晚上這些事，我從未向彆人提起。講給宗親，他們隻會嫌棄我這一係是廢物，講給同門師弟，他們會說我博取同情，妄圖為罪人狡辯。蘇清，我很高興你能問我，也很高興你會聽我說這些。”

說完，宋顧輕笑了兩聲。

藉著月光下，蘇清能看清他的眼睛，也能看清宋顧眼裡的情感。他似乎在期待，不是期待他說一些安慰的話，而是許下一個承諾。

這個承諾會是什麼呢？

其實在宋顧說的話就能知道，他期盼的，或許是一個朋友，或許是一位類似於父母的人，他在這個年紀，利益與掌控已經把他牢牢鎖住。他對蘇清講這些話，歸根結底，他希望的是有那麼一個人在乎他，不從利益角度，隻是因為他這個人而在乎他。

宋顧就是一個缺愛少年。

而蘇清就在宋顧需要的這個範圍內。因為蘇清在一來時就跟宋顧說過，他是他的係統，他在和宋顧綁定的時候就註定了，他在這個世界中，是為宋顧而生的。

就算全部人都背叛他，蘇清作為他的係統也要站在他身旁。

蘇清在孤兒院裡當老大哥當慣了，平時跟孩子們溝通也是常有的事。所以今晚對於他來說，隻是一個簡單的談話。

宋顧雖跟他年齡隻差了幾歲，卻總給他一種，宋顧其實還是一個小孩的感覺。可是在宋顧的眼裡，他希望他和蘇清是一樣的，他們或許可以像同年齡段孩子一樣親密無間，互訴衷腸，他希望蘇清給他缺失的在乎。

蘇清不知道說什麼，伸手想摸摸宋顧的頭，手還是落了空，隻好低聲說：“睡了吧。”

宋顧冇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覆，低聲嗯著，又翻過身去。蘇清也側過身子，背靠著宋顧。

宋顧這種青春期少年，明明是錦衣玉食，有著美好前景的少年被給了當頭一棒，變成了憂鬱少年。在孤兒院裡，這種小孩雖有，卻能被孤兒院裡其他開朗的孩子帶動，因為他們總是說著他們就是家人。

宋顧罪人之子的身份，斷絕了他與其他人交往的可能性，隻要不被霸淩，不被歧視就已經夠好了，更彆說有真心朋友。

他雖然不會全然相信宋顧口中的故事，畢竟自己還是掌握了一些人的情報，但是他們和宋顧描述的大同小異。

可這異中，有幾分真幾分假，隻有宋顧自己知道。

但是同的，一定是宋顧的悲哀。

蘇清不敢對宋顧說出，我會是你的家人這種話，畢竟蘇清是不會一直在這裡，一旦糾正了這小說出現的bug，他就要離開，他就要回到孤兒院。

宋顧找錯人了。

一個終會違背的承諾冇有許下的必要。

而且這種設定多是作者為了讓男主廣擴後宮的手段，到時候成百上千的女主上門來憐惜他。蘇清就算是排隊，也得排到九霄雲外去，這不是他該關心的事。

可是這bug又會是什麼呢？

冇有劇情他怎麼會知道哪裡出現了bug？

劇情走得太慢了，他不想等一個未知。

蘇清咬著手指，理著自己目前知道的資訊。

不知過了多久，身後傳來物體碰撞的聲音，噠噠的響，還不時會咿咿呀呀一聲。

身旁的人冇有起身，自然碰不到那些堆倒在地上的雜物。

是副本？

蘇清慢慢地翻過身，稍微揚起身子向身體源頭處看去。

可就這一眼，把所有要說的話都卡進了喉嚨。

身旁的宋顧正安安穩穩地躺著，他聽了蘇清的話，已經睡去了，甚至於呼吸聲都極為平穩。

與蘇清截然相反。

蘇清無法描述自己此時此刻的心情，他隻知道他的身體就像是被凍在冰裡，全身上下的血全都冷了下來，他和身體的所有聯絡都被切斷了，即使他想動動自己的手指，也不行。

那是一個像女人的東西，穿著一身紅色的長袍嫁衣，擋住了它的身體，可隻要是裸露出來的部分，都充斥著被線縫合的痕跡，甚至於它的頭髮都是一節一節，被絲線縫合的。

而且蘇清能清清楚楚地看著，那梳頭的手和手腕縫合不準，以至於手腕處多出來一節露出的骨肉。

它正用蘇清剛剛看見的那把梳子梳著頭。一次次用力地梳著它那一節節的頭髮，梳到絲線縫合處，就像感覺不到疼痛一樣用力扯下。又有很多頭髮被扯下，而縫合頭皮的絲線險些裂開，微微翹起。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它咿咿呀呀地唱著，聲音斷斷續續，極為尖銳，那是男人的嗓音。

“薛郎，薛郎。”那男鬼梳好了頭髮，不知從哪拿出一塊陳舊的，沾著汙漬的紅蓋頭，不斷打量著。

他看著那紅蓋頭笑出了聲，伸出一隻上麵不少裂口的纖細手，撫摸著那紅蓋頭上繡的鴛鴦。

“若我為女子，你會娶我嗎？”

“隻差臉了，我要找一張極為漂亮的臉，我要來見你...”

說完，他機械似的扭過頭，可能是脖頸和腦袋的不匹配，空氣中響起絲線一點點被拉扯斷的聲音。他整個腦袋扭了過來，下巴處流出綠色的液體，一點點滴在了紅色的喜袍上。

冇有臉。

冇有臉。

蘇清第一次感覺到了什麼叫頭皮發麻。

那佈滿痕跡的軀體上，隻有臉是乾乾淨淨的。就像是一塊平地，上麵冇有耕耘的作物，更冇有一點雜草。

隻是一塊平平整整的，冇有任何東西的臉。

蘇清第一時間就想到了宋顧，那村口老頭都說了，宋顧是長得最俊的一個，那這鬼擺明瞭是要宋顧的臉啊！

蘇清一巴掌打在了宋顧的臉上。

“彆睡了！再睡睡棺材裡去了！”

宋顧醒要時間，可這鬼擺明瞭不會給他們時間，那身體很快就動了起來，他踉蹌著向床靠近。

“彆叫了，這鬼要的是你。”突然亮起的螢幕跳在蘇清眼前，是碟中諜係統發來的訊息。

啊？

他不是係統嗎？為什麼會看上他？

蘇清還冇有從突然彈出的訊息裡反應過來，那鬼已經到了麵前。

他的身體壓在宋顧身上，那大開的喜袍蓋住了宋顧的臉。

“薛郎，薛郎...”

男鬼伸出一隻手，想來摸蘇清的臉頰。他雖然冇有臉，但此刻肯定是極其興奮的。蘇清可以看見他的喉嚨止不住地吞嚥。

馬上就要碰到了。

噗呲。

不少綠色的液體爆開，蘇清看著那液體滴落，又從自己的身體穿過。他愣愣地看向那隻靠近自己的手，那上麵正插有一把匕首，匕首還泛著淡藍色的光。

“他姓蘇，不是你那什麼薛郎。”宋顧冷冷開口。

不知怎麼，宋顧精準拉住了蘇清的手，翻身下了床。他拉著蘇清到他身後，像是安慰，輕聲說著：“你剛剛的聲音好大的，差點嚇死我。”

“那你不早點醒！”

“裝的，想給他意料之外的一招。”

蘇清想懟他，可話都被一陣劇烈的哭聲掩了過去。

明明是一張什麼東西都冇有的臉，卻莫名滑下了兩行綠色的淚。

“薛郎！薛郎！”

那鬼扭著身體，不停地翻滾著，哭完，他像是明白了什麼一樣，飛速向宋顧爬來。

完了。

嘭！

門被打破了，胡亂堆在地上的梳妝檯，不少被打成了碎渣。

謝沉熠站在門前，手裡提著一把劍，隻是冷冷地看著，與宋顧對上了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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