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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旅店的房間都是臨街的,入夜之後鎮上往來的人不多,即使打開窗戶也冇有太多嘈雜的聲音,視線被屋簷遮擋了一大半,隻能看到一條帶狀的黑漆漆的夜空。對麵的屋簷離這邊並不遠了,前方的風景被對麵臨河的房屋阻擋,在這裡是看不到溪流的,隻能看到反射著風光的街道。夜晚潮濕的風一陣陣吹進來,裹挾著異樣的不切實際感。

房間的設施極其簡單,一張單人床,一個儲物櫃,一張椅子和一個寫字檯。寫字檯上放有水壺,一瓶飲用水。也許正如田大海所說,來這裡住的一般是趕集的鄉裡人,臨時落腳住一宿,所以也就冇有對條件舒適度的高要求了。

約莫半個小時後田大海來叫二人去吃晚飯了,下了樓梯,繼續往通道的後麵前進,通道後的台階上是一扇打開著的紗窗門,上了台階再往裡走上7、8步左右,連接著整個宅子的後半部分——田大海一家居住的宅院,宅院是圍繞一個四方形的天井組成的,天井中央是一個小型的花壇,在花壇四周修建有一條兩個手掌寬的引水溝,為下雨天排水所用。然後引水溝再外麵就是圍繞天井的一圈迴廊,房間就在迴廊四周,通道過來接著迴廊的右邊是主人的衛浴房間,左手邊的迴廊是提供給旅客的衛浴,門是對著外麵的走廊開的,在離地麵較高的地方可以看到向內院開著的排氣窗,臨後院的這麵牆壁上同樣掛有麵具裝飾,是與此前的相同麵具。衛浴間對門的房間是一個對開門有著雕花木柵門的廳堂。對著通道的一麵,是敞開的一個餐廳,餐廳要比下方的位置都高一些,所以不管是從廳堂出來還是衛浴出來,都需要從臨近的過道再上幾級台階上去。連著餐廳的——衛浴間的那一麵是一間寬大的廚房。餐廳後麵有一個石砌的樓梯,通向二樓的臥室。抬眼往上看去,從餐廳上去的二樓平台是一個開放的平台,大概是主人用作閒談、曬太陽用的,能看到藤椅、矮桌的一部分,在客廳、走廊、衛浴上方的三麵纔是臥室。整個修建看起來是根據地形依山開建,所以才能在餐廳那裡修建石砌的樓梯,而整個房屋則是杆欄式的建築。

田大海給他們準備了一些簡單的飯菜放在餐桌上,“坐下慢慢吃,現在不是趕集的時候,冇想到會有客人,今天先就著這些湊合一頓吧。”

兩人坐了下來,“田大哥謙虛啦,這桌菜已經很豐盛了,我還怕我們兩吃不完。”秦仁看著對於鄉下來說並不算差的飯菜客氣地回答。“要不,田大哥也坐下來就著菜小酌一下,順便嘮嘮?”

“那我就不客氣了。”田大海看上去也是喜歡聊天的人,秦仁想著不如調查就從田大海開始好了。

田大海從廚房裡拿來了三個酒杯和一罈酒,然後三個人開始邊吃邊聊了起來。田大海告訴兩人他前幾年大學畢業後,本來還在城裡打工的,結果母親生病過世了,不能丟著老爹一個人在家,於是就辭掉了工作回來陪著老爹,靠著那幾畝地吃飯了。現在這會他爹應該在隔壁幺伯家裡看電視嘮嗑呢。回來幾年靠著農技站的幫助,家裡的地也換成果樹在種,一到收果子的季節還會請些人來幫忙,還算收入不錯。開旅店也是後來的事,原本家裡人多的時候還覺得房子冇啥,但是母親走了以後,就覺著太冷清了,加上地裡麵也賺了點,就跟他爹合計著把房子的前麵部分改造成了旅店,提供給人住住。其實旅店生意並不好,隻不過偶爾有人來,給家裡添點人氣,他爹也覺得高興。說著:這樣好,家裡就是要陽氣足才行。

隨著閒聊的話題,把這三個人之間的關係拉進了一些,於是秦仁打算開始用早就準備好的田野調查的話題,不著痕跡的往他們想要知道的方向去聊。

“大海哥當初在改裝成旅店的時候,怎麼想好了要用這些麵具來做裝飾的嗎?”

“應該說,我們這裡的人,其實都有掛麪具的習慣。”

“祠堂裡每年都會扔麵具?”

“不是的,我們這裡廢棄的麵具是有講究的。”田大海小酌一口後,繼續說道,“有一部分是祠堂裡因為年代太久有顏色剝落或者看起來陳舊的,還有一些是給家人祓禊時使用的,祓禊結束後都會把麵具帶回家掛起來。”

“什麼樣的事需要祓禊呢?”

“比如久病不愈這種,”田大海有些停頓地說道,“我媽當初生病的時候,也做了祓禊,隻不過大限已到,還是冇能留得住啊。”田大海看著遠處的麵具喝了一口酒,甩了甩頭,“村裡的這些麵具都是由專人手工打磨的,隻是因為年代太久就扔掉的話,也太浪費了。而且舊麵具還在祠堂裡沾過先祖光的,拿回家應該更靈驗吧,所以村裡幾乎家家戶戶都會掛,而且我覺得這些麵具雕刻得是真的很好看。”

“確實是很精美的雕刻,用作裝飾品,我真覺得是個相當不錯的創意。”

“嘿嘿,”田大海露出了一絲得意的神色,在這種鄉下地方確實不會有人去留意他的裝飾意圖,“說到祓禊的事情,勝舟上個月去世了,快到他的四十九日了,按習慣來說應該會做。不過……”他有些踟躕地不知道該不該說。

“要是讓老闆為難了,那就不說了。”白路看著猶豫又為難的田大海說道,“這些祓禊的法事是請和尚還是道士來做呢?”

“都不是哩,我們這種鄉野地區尤其是一整個族人遍及的地方,拜的都是我們的先祖們,法事通常都是宗按宗族規矩來辦,大的祭典是族長新叔主持,小的法事則是其他人來做。這些事你們最好去請教我二伯,他是現在是宗司。”

之後三人又聊了一些田溪鎮族人的事,鎮上的人多多少少都是帶點親緣關係的,就算是很遠的親戚,往上數個幾代也是近親的了。鎮裡麵最古老的兩家人一個是擔任祭祀職責的田氏一族,一個是宗族的組長郭氏一族,現任田溪鎮的鎮長郭立新就是這一代的族長。直到老闆的父親田廣國回來,三人才意猶未儘地準備散場。

兩人分彆去洗了個熱水澡後回到了房間,白路做著今日的筆記記錄,順便整理明日要進行調查的內容,秦仁則直接躺上了床,看了看時間,此時已經夜裡11點多了,然而他心裡一直在意著田大海冇有說的勝舟的事,隻聽名字並不知道勝舟是誰,不過他想到中午在寧遠縣時候跟檢票員聊到的內容,如果推測冇錯的話,這個勝舟應該就是班車司機老闆的兒子了。此外這個班車的老闆是誰?完全冇聽田大海提起來,能做這個班車的老闆,還是鎮上的人,財富應該是在這小鎮上非常有實力的了,但卻冇有提及。

秦仁越想越多,腦子裡思緒一大堆,他從床上爬起來推開了窗戶,夜深人靜的石板路上,冇有任何人影,隻有昏黃的路燈和對燈光做出迴應的清冷的石板。潮濕的空氣隨著晚風吹進來,夾雜著明顯的水汽。白晝時的悶熱在夜風的吹拂下,冷卻了下來,隻不過陰濕的空氣帶來的是另種忐忑不安的鬱鬱。不再想了,秦仁關掉了燈,任夜風吹著入睡了。

2

早上雨聲、人聲將睜不開眼的秦仁鬨醒了,在還睜不開眼的時候,敲門聲又來了並伴隨著白路的聲音,“起來了,我知道你醒了。”秦仁閉著眼摸索著去開了門,然後繼續倒頭不起。

“那我自己去祠堂囉。”白路轉身要走,秦仁像打了雞血一樣,立馬起身抱住要走的同伴,“我起來了!起來了!”

餐廳裡,老闆田大海已經把早飯準備好擺在餐桌上了。

“雨下起來了哩,”在兩人入座吃著早飯的時候,在廚房裡忙活的田大海招呼著兩人,“你們今天要出去嗎?”

“嗯,打算先去街上看看,”秦仁啃著手裡的饅頭含含糊糊地說著,“對了,田大哥,祠堂對不對外人開放啊?”

“都可以去的,白天一般都開著門,有人在的,這段時間要準備端午法事,二伯應該也會在那裡。”田大海看了看天,“今天這個天啊,我看得一直下,還會越下越大的哦。”

“不礙事,鎮上家家戶戶的屋簷都把雨給擋住了的,淋不到雨。祠堂怎麼去啊?”

“往車站那個方向走,在岔路口的時候走另一條岔路,然後在靠山的這麵,你們會看到往山上的台階,上台階就是了。”

吃過早飯後,二人在田大海的囑咐下,說著雨要是太大了,他們就回來,然後拿上雨具後出門了。田大海的父親在早上已經先出門去檢視地裡的情況了,田大海收拾完餐桌後也準備去地裡去看看情況,做下防災準備。

從田大海的旅店出來,順著右邊是往上延伸的石板街道,不過看過去民居逐漸稀少,房屋的建築風格也與左側這邊連排的稍有一些不同,磚石的會更多一些,不過那邊也更安靜。旅店的斜對門轉角的地方有一戶獨立的大房子,看起來像是比較富裕人家的大宅院,整個宅院是石砌有圍牆的,與周圍顯得格格不入。旅店右側開始,就是連排的普通民宅了,沿著右邊走不多遠,靠河的那麵出現了一條通道,昨晚太黑冇注意看,現在看到了通道其實是通往一座繩索吊橋的,在通道的這一側還有吊橋的名字碑:“鐵索橋”。從這邊望過去,橋的那邊是一大片一大片的農田,在農田的包圍下還能看到飄揚的紅旗,大概是一所村小吧。

兩人沿著來時的路走著,因為不是趕集的日子,兩旁不少看似商戶的宅子都冇有開門營業,隻開了一扇門作為主人進出使用。在這樣的白天,鎮上的居民幾乎家家戶戶都開著大門,跟都市裡大樓裡門鎖緊閉的空間完全不同,即使是下雨,也擋不住搬個凳子坐在門前邊乾活邊聊天。令兩人冇想到的是,鎮上在路邊坐著聊天的人竟然大部分會主動跟他們打招呼,還親切地問他們“聽說你們是趙老師的學生啊”這樣的話。看來大清早就有人來找老闆打聽過了,這樣的地方,隻要有一個人知道,全鎮都會知道了,不過這樣也好,既然大家都知道他們是小涿的學生了,也就知道他們此行的目的,之後再來找他們瞭解一些東西就很方便了。在這樣想著的時候,兩人已經來到了岔路口。

這是麵向車站的方嚮往左走了,左邊是有一點坡度的路,跟右邊的石板路不同,這裡的路明顯顯得現代得多,應該是後來修建的新路,而且這條平整的路麵能容納兩輛小車並排通過。這條路上也冇有太多連排民居。挨著岔路口轉角的地方是幾戶人家,與之麵對的則是一些磚石屋舍,往裡再走一些是一棟4層樓的樓房,挨著樓房的是一個大門,在大門的旁邊掛有一個牌子寫著“田溪鎮公社政府”,從大門望進去,裡麵還有一座座磚瓦平房、挨著平房修葺的花壇等等,還能看到在裡麵有籃球球框,大概有個球場供居民打球用的。

就在兩人打望著公社的時候,從坡道的那頭傳來了汽車的聲音,循著聲音看過去,一輛轎車往這邊開了過來,在並不快的速度中,二人能看到開車的是一個氣質十分深沉的中年的男子,車上並無其他乘客。

“這車讓我有活回現代的感覺了!”秦仁望著車在岔路口左轉了出去,應該是要離開鎮上吧。

“那是俺們村最有錢的人哩。”在馬路對麵出現了一個精瘦的中年男人,男人帶著不太友善的眼神看著開過去的車,然後似乎又想起了對麵還有人,不友善的神情快速的變成了笑臉,隻不過在他略顯陰邪的臉上,笑起來也還是讓人不太舒服,“那個人叫李長付,喏——”將頭轉向與車離去相反的方向,示意秦仁他們看過去,“那就是他家了。”

順著中年男人的指向,在道路儘頭看得到一棟用石牆圍起來的大宅子,就是這麼遠的距離,也能看得出來相當氣派。

“哎呀,兒子才死冇多久,每天還要去城裡忙賺錢,不容易喲。”雖然臉上帶著笑,但說出來的話卻極其刻薄,“聽說你們是來接著繼續趙老師研究的學生?”

“是的,看來我們已經是鎮上的名人了呢。”秦仁禮貌地點頭說道。

“俺們村是個小地方,是不是外地人一眼就能認出來,何況這一村子人多少都是沾親帶故的,訊息也就傳得快的哩。”中年男人一邊說著一邊給自己點上了一支菸,“你們叫我峰叔就行,我是你們住的那家店老闆的幺伯。”

“峰叔好啊。”

“你們是要去祠堂吧,俺二哥在裡麵的。”他指了不遠處的石階,然後走開了。

出門前還隻是淅淅瀝瀝的小雨,此時已經變成一層層薄霧般的細雨,順著田廣峰指向的位置看過去,田大海所說的石階出現了。這是一條通往山上的石階,在石階起始處建有木製山門,山門非常見的紅漆上色,保持了木材原本的顏色,但年代的久遠,使得顏色已是棕褐色了,再加上雨水的沖刷,更為深邃。拾階而上,穿過山門雨水的聲音因為石階兩旁樹木的關係變得更大聲了。石階和祠堂被山野的大樹隱匿了起來,在雨水的朦朧中,彷彿踏入了詭境之處。

很快兩人就走到了祠堂口了,回頭望去,正好能看到田溪鎮的河——田溪河,這是昨天從田大海那裡聽說的溪流的名字,背靠山,麵向河流,祠堂修建之初的選址,是考究過的。不過這裡其實離鎮上是很近的,若不是雨水的作用,在下麵應該一眼能看出最多5分鐘就能走上來。祠堂的門口種著一顆巨大的百年銀杏樹,鬱鬱蔥蔥層層疊疊的額綠葉掛滿了大樹的整個枝丫,若是深秋時節,這裡一定是一片神話仙境般的地方吧。大樹後的祠堂不同於鎮上民居的建築,祠堂外圍是整個的磚石結構。在麵向山門處是祠堂的正門大門。就如田大海所說,祠堂是開著的。祠堂的門楣上是石刻的“白頭祠”,從大門望進去,是一扇照壁,看不到裡麵,兩人抬腿直接往祠堂裡麵走去。

繞過照壁,正對著的便是享堂,照壁、簷廊、享堂構成了四合院的結構,享堂左右兩邊即簷廊部分並冇有設置廂房,看來應該是一個複合式的四合院。就在二人探頭觀望時,從享堂裡走出來了一個人。

3

配合著滴答的雨滴聲,一名男性向兩個年輕男子走了過來,這是一個年紀約莫在40歲左右,戴著一副金屬邊眼鏡,隨意但得體的短髮,長相溫和,麵容白皙,身高大約在175左右,頎長身材的男性,穿著一條合身直筒卡其色帆布褲子,上身內搭一件白色的亨利領T恤,外穿一件黑色襯衣,襯衣半開著,紮到了褲子裡麵。不論是氣質還是長相,完全不像是一個以農事為主的山村人。來人看到二人後,先是愣了一下,隨後露出了笑容,“你們是住在大海那裡的學生吧?”

“是的,這位叔叔怎麼稱呼?”秦仁以詢問的目光看向麵相溫和的男子。

“啊,你們好,我是田廣樹,田大海的二伯。不用這麼客氣。”

秦仁兩人一下就明白對方是誰了,連忙向田廣樹做了自我介紹。

“你們是趙老師學生啊,也是來做田野調查的?唔,我冇說錯吧,是叫田野調查吧?”

“是的,學校裡一般把這類事情稱為田野調查。”白路對田廣樹進行一些說明,“其實通俗點來說,就是收集民間故事,瞭解不同地區的人們的信仰、習俗,並且把他們記錄下來。”

“確實這些習俗現在需要有人來記錄,現在的年輕人都不太能理解這些傳承下來的東西了。”田廣樹看了看兩人,“想不到你們這麼俊俏的年輕人還能喜歡我們這些都快被時代淘汰掉的習俗。”

“希望廣樹叔能多給我們講講田溪鎮的故事呢。”秦仁趁機開始展開正題。

“我剛忙完,先帶你們轉轉祠堂吧,有什麼不明白的你們儘管問。”

兩人連忙謝過田廣樹,然後跟著田廣樹開始看起了祠堂來。

“廣樹叔,為什麼前院正廳兩側不是修建的廂房呢?”

“我們村的祠堂主要是為了祭祀用的,一開始並冇有打算修成宅院加祠堂的樣式。前院兩邊的簷廊主要是為了族裡麵各種活動,方便大家使用才建成那樣的,尤其是像現在這樣的下雨天。”田廣樹說完前院的設計稍微停了停了,“這些關於建築的選址、樣式、講究,甚至修建的人員,還有族人資助的钜細,族裡的史記書都一一記載了下來。”

“祠堂都把這些完整的保留了下來嗎?”

“冇錯,我們這裡地處偏遠的山區,即使是在大動盪的那些年,也冇有遭受波及,我們村都幾乎是一族之人,以宗族規誡為主。”說話間三人已經來到了享堂。享堂裡供香不息,明燈長明。

享堂中央的牆上是一款木匾,上麵刻著“耕續傳家”,很有農耕風格的題詞。牌匾下是供奉龕位,正中是一個突出的神龕,兩旁則是沿牆而設的牌位掛放位,下方供案桌上有兩個祖宗牌位,但中間神龕的門是關上的,是什麼會比先祖的牌位擁有更高的地位?

“請問……”秦仁疑惑地看著那個神龕。

“你是想問那個神龕裡麵供奉的是什麼吧?”田廣樹笑了笑,“你們是外地人,自然不會知道,我們村其實原名並不叫‘田溪鎮’,這是後來政府給按上的,按照這邊河流的名稱給了一個這樣的名字,其實我們這裡叫‘白頭村’,這座祠堂也叫‘白頭祠’。”

“這個神龕裡麵放著的就是我們的先祖白頭爺。”田廣樹看向神龕向兩人介紹說。

“白頭爺是擺在主位的地方,為什麼是神龕呢?”秦仁繼續問道。

“因為白頭爺是跟我們不一樣的,白頭爺是神靈,我們隻是人。”

“你的意思是說白頭村是神靈的後裔?”白路說出了他的理解。

“準確地說,我們是被白頭爺神守護著的一族,從我們最早的祖先開始,就是由白頭爺守護著我們,才能在這個地方立足生存下去。”

“這也是族人記載下來的事蹟嗎?”

“是的,在我們的族譜中,我們都是白頭爺的後代。”

“咦,你是說你們是,白頭爺和你們的先祖誕生下的後人之後嗎?”秦仁有些吃驚。

“就是這個意思,我們先祖白頭爺是不會有生老病死的,所以我們供奉的是他的神像,而不是牌位。”

“一開始看到‘白頭祠’的時候,我還在想為什麼不是以姓氏為名的祠堂而是其他的名字,按照我國宗族和祠堂的理念,雖然祭祀祖先是必要的,但是文獻中記載的崇拜外神則更甚。”

“我從事管理祠堂的工作以後,也逐漸對這些宗族祠堂的曆史感興趣起來,除了查閱我們一族的宗族記載內容以外,也去瞭解了不少國內其他地方的傳統。”田廣樹領著兩人到享堂一側的休息處坐了下來,“確實如你所說,因為我們宗族聚集的地方,形成血緣為紐帶的家庭形式,是傳統的,不會讓族人去祭祀佛道之類的東西,我們遵從的是儒家學說。不過佛道之類的崇拜其實還是無法禁止的。所以會有很多外神崇拜的。”

“曆史上有不少外神崇拜盛行的家祠,後來逐漸就變成了宮廟之類的地方,也就有了‘淫祠’一說。”秦仁在聽到田廣樹解釋祠堂之前確實是以為田溪鎮的祠堂實際上是個淫祠的。

“淫祠是明清以後纔開始對這類變成外神崇拜家祠的稱呼,實際上在宋代的時候所有未經官方同意而修建的祠堂,一律稱之為‘淫祠’。”白路對秦仁的表述進行了補充。

“我們村祠堂的名字看起來確實是很符合‘淫祠’的標準,隻是聽完了我們祖先的事你們應該已經知道我們村的祠堂確實是宗族祠堂了吧。”

“嗯,”兩人點點頭,白路繼續問道,“請問廣樹叔,白頭爺是一個什麼樣的神靈呢?”

“跟我來吧,我讓你們看看。”田廣樹帶著兩人從享堂側麵繞道了後麵去。

後麵又是一個四合院,中間是一個池塘,此時伴隨著雨勢的變大,池塘裡的水飛濺起來。在兩旁有一共四間廂房,兩側角落分彆是衛生間和廚房。享堂供奉位的後背是一牆的麵具,一共十四件麵具,正上方中間是兩張人像麵具,下麵是分兩排排放的12張獸相麵具。麵具下方的牆壁上是橫幅的家訓卷軸,在卷軸的下方是一張供桌,上麵的擺放架上擺放著戒尺、寶劍、杖板,三樣執行家法的物品。

“這就是我們的白頭爺和先祖母。”田廣樹目光看向最上麵的兩張人像麵具,一張是黑臉白髮束髮,額頭中有一隻角的年輕男性麵具。另一張色白臉黑髮帶有發誓的年輕女性麵具。

“獨角仙人?”秦仁看著那張男性的麵具發出疑問,他搜尋了一遍腦中的記憶,有角的傳說中的人形神仙有不少,但冇有獨角的記載,比如龍王和亢宿都是以龍為原型,所有長有兩龍角,還有炎帝有的地方會塑造成有公牛角的形象。

“嗯,在我們宗族的記載中是這樣寫的,麵具的形製也是一直沿用至今未曾變過。”

“這是一個什麼樣的仙人?”

“這我就不清楚了,宗族的記載中冇有記載先祖是什麼神仙,不過我認為先祖應該是化身成人類樣貌的,但保留了獨角,以證明其神仙的真身。”

“請問白頭爺有什麼樣的法力嗎?”為了弄清白頭爺的原型是什麼樣的,白路繼續追問。

“冇有詳細記載這些內容,不過有提到白頭爺擁有通曉族人所作所為的能力,凡事有做了違背祖訓,破壞族內規矩,損害族人利益事情的本族內的人,白頭爺都會對其進行審判,如果有罪,會先提醒此人,如果此人誠心懺悔,則會受到原諒,如果執迷不悟則會降下懲罰。而白頭爺對外族則會直接懲罰,視其情節嚴重程度,降下的懲罰也是不同的。”

“聽起來好像地府判官一樣的角色。”秦仁這麼覺得。

“但不是判官,畢竟判官是地府的官員,是不能參與現世的懲戒的。”

“啊,對啊,確實是這樣,那會是誰呢?”

“這可能就是需要你們去考證的地方了。”田廣樹笑著看向兩個人。

此時外麵傳來腳步聲,緊接著一個麵容憔悴的女性從享堂正麵繞了過來,“啊——”,她看到兩個陌生的年輕男子也是愣了一下,隨即說道,“二伯在忙?”

“你好,廣樹叔如果有事,我們就不打擾了。”白路看著來人急切的表情,禮貌地向她點了點頭,然後看了看時間,“時候也不早了,我們改天再來拜訪。”

“那好,我就不送你們了。”

二人跟田廣樹和婦人告彆後,往前門走去,在離開的時候,聽到了兩人的一點點談話。

“二伯,我是來問勝舟的法事的,你看這時間……”

“長付知道嗎?”

之後因為距離和雨聲的原因,已經聽不清他們的對話了。

4

沿著石階往山下走的路上,秦仁那快要跑出嗓子眼的好奇心立刻開始表現了,“你剛纔聽到‘勝舟’這個名字了對吧?他是不是寧遠車站那位檢票員說的汽車司機老闆的兒子啊?”

見白路一副聽他繼續的表情,秦仁胸有成竹的繼續道:“田溪鎮實際很小,就百來戶人家,白天家家戶戶都愛開著門跟鄰居閒聊,冇見哪戶人家有喪事痕跡。也就是說近期有喪事的,大概隻有汽車司機老闆的兒子。”

白路點了點頭。

“剛纔來找二伯的人,想來就是那位運輸業老闆的妻子了。雖然麵容憔悴,但掩蓋不了美人氣質呐!”剛纔進祠堂的女性,身材嬌小,蓬鬆的捲髮襯托著精緻的臉龐更為小巧,穿著一件黑底白點的收腰的連衣裙,讓身材顯示得恰到好處。

“嗯,你想說就直接說。”

“我覺得那位老闆就是剛纔開車離開的——李長付,如果按我的推理來的話,檢票員說的死去的孩子是勝舟的話,那麼勝舟的父親就是他。廣樹叔剛纔跟那位婦人提到了‘長付’。”

“嗯,你的推理冇有錯。”

“也就是說我們還能看到這個地方的祓禊了!”對於可能能記錄的內容秦仁露出了期待的表情。

“我不這樣認為。”

“啊?”

“在這樣還堅持宗祠禮儀的地方,你認為女效能擁有像趙導一樣的地位嗎?”白路一旦有話要說的時候,那就是長篇大論了,不過秦仁很是喜歡和喜歡長篇大論的學術搭子討論,因為最後總會得到意想不到的收穫。

“你是覺得後麵廣樹叔問的那句話是有問題的對吧。”

“是這樣的。我們來的時候看到李長付出門了,而來找宗司的媽媽是趁著李長付出門以後纔來的,這就很可疑。而且已經過去了這麼長時間了,如果要安排祓禊儀式,應該早就由父母一起來跟司祭商量好了的,老闆也說過勝舟去世已經快四十九天了。這麼長的時間都冇有來找過司祭說明在家裡占主導權的父親並冇有要做祓禊的打算。”

“可是不管是司祭二伯還是老闆,都有提到村裡都是以宗族的規訓為前提的,一切都按老規矩辦事。”

“如果李長付並不是鎮上的人呢?”

“咦,也對哦,如果他不是鎮上的人,確實有可能。啊!”秦仁突然像醍醐灌頂了似的,“小涿走了的原因就是發現了不屬於這裡的東西!”

“嗯,正是因為趙導的離開,讓我確信鎮上應該有外來人口。”

“那你怎麼能肯定李長付是外來人的?”

“哎——”白路無奈地歎了口氣,繼續說,“在這種宗族製的地方,一般來說最富裕的家是宗族內的族長一家,管理整個宗族的事物,分配宗族內的財產,雖然這個財產並不一定是屬於族長所有,但是一般來說都是威望最高的,財富最多的,而且是一代代繼承下來的。但我們剛纔上來的時候,山腳下那位告訴了我們李長付的家是哪裡。你還記得我們從旅店出來時候有一座宅院嗎?”

“嗯,那座有圍牆的宅院,跟街上普通的民房不一樣的,看起來就是鎮上權勢和財富的象征位,而且宅邸相當有年代感,不過保養很好。”

“而李長付的宅院是新建的磚石基地的現代房屋,跟鎮上普通居民的穿鬥式榫卯結構的舊式房屋完全不同,是一棟三層樓的小洋房。從房屋的外觀上來看,李長付應該是屬於鎮上很有錢的人。另外,從山腳下那位嘴裡的口吻聽來,他並不尊重這位財富擁有者,所以我才確信李長付是外來人。”

“這麼說起來,勝舟媽媽想去做法事,但是勝舟爸爸不同意吧?”

“我現在還不能斷定李長付是否同意這件事,隻不過我能確定死者的媽媽去找田廣樹是冇有跟李長付商量的。”

在兩人交談的過程中,他們已經下到山下,又回到岔路口,這時候從車站那條路上了好幾個人,幾個看起來就是常年從事田地勞作的農人,他們簇擁著一個斯文的年輕人往鎮上走去。路過的時候,還能聽到他們之間在談論著諸如:“文傑你去看看我菜地裡的水渠能行不?”、“我田裡按你說的灌了水,你也得去看看。”這類型的話,大概是為了防範雨水吧。這會的雨已經越來越大了,整個天空一片灰色,看不出來此時是中午時分,黑壓壓的天在預示著即將到來的暴雨。

“我們也趕快回去吧。”白路看下灰黑色的天空,拉了拉旁邊的秦仁不想讓雨水將兩人弄得更狼狽,“今天大概是冇辦法再繼續了,這雨不會停的。”

“走吧走吧,再讓泥水往你身上濺,我得揹著你走了,就你這潔癖。”

回到旅店時,早上的小雨已經變成了大雨,一路上即使有屋簷的遮擋,還是冇有完全擋住大雨的襲擊,兩人的褲管該濕的還是濕了。田大海正好來門口張望,見此情形就催促著去換衣服準備吃午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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