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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中撈月”並不是一場空,它是月九劍心重生後最具缺月真意的一招。

當月九這一招使出之後,一輪缺月猛然墜掛劍頭,在幽暗的環境中交織綻放出了月白色的清輝。

月華劍劍身顫動之間,虛幻與真實的劍光交相輝映,冷冽的月華寒意已經刺痛了木青虛眯著的眼。

而隨著月九的手腕向上輕撩,星河倒轉之間,劍尖上掛起的那輪缺月如同一抹流星起始於大地然後劃破了長空,最終迅疾無比地撞向了木青。

不過須臾,月九一招已出,兩人之間的攻守之勢立刻互換。

現在的木青仍然一鼓作氣繼續保持著屈肘直刺的攻勢,隻不過在之前隻能勉勵抵擋他的劍光虛實交替之間已然自成圓缺,一股清冷之意由下而上地直接闖入了他的胸懷。

“嗞啦——”

裂帛之聲響起,月九的劍尖已經劃破了木青的衣服下襬來到了腹部。

月九似乎早就料到了木青會是屈肘直刺這麼一招,所以他在剛剛那一瞬間由守轉攻,抓住了木青向前直刺的空擋。

此時木青的雙腳踏前,他的身影已經很難止住地向前衝了過去,場間的局麵已經到了最危險的時刻。

在劉葳蕤遠遠投來的驚駭目光中,木青就像是專門對著月九的長劍衝了上去,似乎下一刻就會被對方由下而上地劃開胸膛。

“喝!”一聲力儘,木青知道自己魯莽了,他在生死存亡的時刻表現出了最大的冷靜,身上的真氣努力地改變著使出的方向。

現在他腹部堅實的肌肉已經感受到了冰寒的劍鋒,這股劍鋒還在想往更深更上的胸膛刺去。

木青強行忍受著真氣逆轉的疼痛,將已然直刺出去的手臂向下一揮,短劍終於趕在月九的劍尖入肉半寸的時候,下壓了下來,阻擋住了對方繼續上撩的攻勢。

月九感受到了月華劍上的阻力,在一口真氣劍元將儘之時,全部催動起來湧上了劍尖,使得劍尖上的劍氣猛然一長,直欲將木青刺個對穿。

木青在感受到腹部的肌肉被劍鋒撕裂的疼痛之時,渾身真氣瘋狂地湧了過來,終於趕在月九劍尖上劍氣更長一分之後,抵住了對方。

劍刃與劍刃相互交擊滑動,一個要進,一個要擋,誰也不肯退讓分毫。

“砰——”兩劍終於再一次猛烈交擊之中分開,一聲清脆的金鐵交擊之聲這才響徹林間。

木青腹部乃至上半身受力,整個人不受控製地向後倒飛了出去。

這個時候他人在半空無處受力,心中一驚,生怕月九還有餘力,立馬將真氣灌注在雙腿之上,向後一翻,向下一沉,這才踉蹌地落在了地麵。

“好險!”木青劍目微翕,左手捂著腹部微微彎腰,喘出了幾口帶著血腥的濁氣。

木青終究是靠著更雄渾磅礴的真氣重新將自己的性命握在了手種,但他現在一點劫後餘生的慶幸感覺也冇有。

隻因為木青後知後覺地發現,頭一次僥倖勝過耿劍給了自己很大的錯覺,總覺得劍修也就那樣,所以在被月九剛剛刺殺劉葳蕤的作為激怒之後,就少了許多警惕之心。

而且當耿劍換成同出隱穀的月九之後,木青發現對方對自己的動作變得異常熟悉,甚至是提前猜到了自己下一招的空當在哪裡,兩人之間的戰鬥,不受控製地有利於了對方。

木青虛眯著眼睛,緊抿著薄唇,認真地盯著月九的手腕,留意著細微的動作變化。

現在重新再戰,要想打贏對方,木青深知還得看自己能不能通過不斷地消耗找到機會。

“你一口真氣的周天運轉時間不像是個三品,不然你剛剛已經死了。”

月九虛眯著眼睛,平靜的語氣隻是在陳述一件事實。

他的目光落在了從木青指縫間溢位的鮮血之上,稍顯遺憾地恢複著體內真氣劍元的周天循環。

他剛剛的一招已然將一口真氣劍元消耗殆儘,不然木青在空中無處受力之時,隻會迎接上他發出的更多陰寒劍光。

樹葉飄飄轉轉地落在了兩人之間的地上,鮮紅的血液溢位木青的指縫也滴落在了他的腳下,星垂大森林的這一方小小天地在被劍光劃出光亮之後又複幽深。此時的林中,相對而立的兩人,在喘息恢複的同時,都在心裡想著怎麼破局。

“該怎麼打?”

而在更遠的地方,扶著粗大樹乾高高站立的某個屠夫有了自己的看法。

“看來薑尚修那小子的來信也不是純粹糊弄我出手。”

他的眼中蘊含著清潤的亮光,即便隔了將近一公裡的距離,兩人之間的打鬥細微之處依然纖毫畢現地落在了他的眼裡。

胡屠夫的心裡有些悵惘,這就是如今江湖上的新人俊傑了麼。

他將審視的目光落在了木青身上,他實在是冇想到就在今日對方帶給自己的意外竟比月九還多。

小隱隱於野,大隱隱於朝。

刺客天榜排名第七的“屠夫”在江湖上早已消聲匿跡十年,而剛好在十年前,一個神色落寞黯然的青年漢子來到了晴川關鎮,在鎮東頭開了一家肉鋪,也許是他一生都與“屠夫”有緣,他最開始自稱的“胡老闆”還是被鎮上的人們喚作了“胡屠夫”。

他出身隱穀刺客一脈,冇有太多稱得上機遇的選擇,所以他修煉的是刺客一脈最基礎的修羅訣。早年間為了快速晉升一品,他以殺伐入道,沾染了太多因果,積累下了一身舊疾。

十年前,當被仇人尋上家門的時候,他正巧在外做著一個柳葉錄的甲級任務,那本該是他決意為了妻子女兒金盆洗手,作為隱穀刺客的最後一個任務。

但等他帶著一身傷勢和解脫跨入家門之時,眼中所見,他那嬌美的妻子,他那可愛稚氣的女兒,正瞪大著的驚恐雙眼落在門檻後盯著他,那是她們冇有身子的腦袋,那是讓他無數次午夜夢迴的地獄畫麵。

江湖有時候就是一個圓圈,他以前殺得彆人家破人亡,然後又被彆人還以了同樣的結局。

按理來說,那種畫麵他應該很是適應纔對。但當死的是自己的妻子女兒之時,他才發現原來自己跟以前那些跪在自己腳下如一條死狗一般乞憐苟活的人冇有太大的區彆,痛苦與恐懼擊穿了他內心全部的柔軟。

也就是那一刻,他的新傷舊傷再也壓製不住地同時爆發,一顆在成家後勉強維持的殺戮道心完全崩碎,大道真意消散,境界修為差點掉入二品,這一生恐怕都難以恢複巔峰。

在此之後,“屠夫”這這個沾滿鮮血的殺神名號在江湖中徹底消失不見,恐怕任誰也不會想到他真會尋一處小鎮去做那宰牛殺豬的屠夫。

雖然胡屠夫的真名早已不可考,但他卻是隱穀出身,還進入了刺客天榜的十人之列,與隱穀的關係怎麼可能是說斷就能斷的呢?

一旦踏入了這樣一個情仇循環的江湖,無論如何潮起潮落,新人換舊人,誰都走不出這個圓。各種情感和**交織在一起早已化作水中淤泥,等想要上岸求解脫之時,驀然回首纔會發現自己早已泥足深陷。

隱穀掌律大長老曾對那些想叛逃的刺客說過:“但凡走過,必有足跡。”

所以還冇等胡屠夫淒慘破碎的心境如何修複,隱穀的刺客一脈就找上了他,要求他每年為隱穀做一件事,而隱穀則給他提供壓製舊疾穩住境界的珍稀丹藥。

所以纔有了他最近幾日的客棧等待,纔有了今日的林中扮演。

在薑尚修的信中,曾清楚地提出要求他扮演好一隻侍機覓食的黃雀。

在最開始收到這封信的時候,胡屠夫曾以為不是自己糊塗了就是薑尚修那小子在刻意糊弄自己。

因為薑尚修在信中提到木青隻是三品的毒修,雖然含糊其辭說其與有二品劍修也有一敵之力,但當時的他對此是不太相信的,憑藉自己的過往經驗來看這幾乎是很難的事情。

讓胡屠夫稍顯氣悶的是,薑尚修在信中的關於結果的要求與安排。本來已經成為刺客一脈眼中釘的木青,若是最後勝了月九,那就還有可堪打磨利用的價值,若是技不如人死了,胡屠夫也正好替他報仇。無論如何,月九卻是非死不可。

這種黃雀在後等待,兩人既分勝負又分生死的安排,在當時的他看來,不過是薑尚修想讓兩個年輕人死得更“自然”些的要求罷了。

更何況他在昨日親眼見證了月九的突破晉升,所以他覺得今日的這一場截殺,木青必死,而自己肯定會在之後出手殺掉月九。

但是現在,局勢的走向似乎真地變得難以琢磨起來。

胡屠夫遙望卻是細看之下,月九的劍道真意似乎與所使的劍招不是十分契合,因該是劍心重複新生之後,劍道有了變化。

而木青的真氣在仍是一品境界的胡屠夫看來仍然覺得頗為震撼,總覺得二品巔峰的真氣也冇這般能夠一口氣支撐打鬥這麼久的。

胡屠夫平實的眉頭微微蹙起,腳步在枝乾上輕輕一踩,整個人的身影瞬間消失不見,等他再次停下腳步之時,他的位置已經離木青月九兩人越來越近。

……

木青腹部的傷口足有一寸長半寸深,是一處劍尖造成的貫穿傷。

此時因為他的吐納起伏,鮮血正從他的指縫之間瘋狂溢位,這樣下去拖得越久對戰鬥的影響就會越大。

他的萬毒青氣對中毒的症狀能有奇效,對排除體內淤血也比尋常內力真氣要強,但在木青還冇去掌握毒體篇的修煉之時,這種特殊的真氣對於純粹的外傷用處不大。所以木青選擇了最實際的辦法,右手出指如風,封住了腹部的幾個大穴,雖然運氣到腹部時會受阻,但及時遏製住了傷口的流血之勢。

快速地做完這一切之後,鬆開手掌捂著腹部的左手。木青這纔有機會確認剛戰績。疾風驟雨一般的近身攻守過後,自己的腹部多了一道傷口,而對方隻是喘得厲害了些。

不服輸的心氣升起,木青右手鬆緊之間,握實了短劍,輕抬下頜虛眯著眼睛看向了月九,冷聲問道:“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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