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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過後,太陽在萬花穀上空照常升起。

清光漫進窗柩間的縫隙,張珊珊乾脆推開窗戶,望向萬花穀方向的天空。

“怎麼了?”

白建文從後麵環抱上來,睡眼迷濛地將臉湊向她的鬢角。

張珊珊眼底閃過一絲淡淡地厭惡,轉過身時卻已經翹起嘴角,拿開他手溫柔笑道:“這都是辰時了,昨天不是說好,一早去看看你姐姐她們嗎?”

“我姐和許左師兄這幾天神出鬼冇的,不一定能遇得到,還不如再睡會兒。”

張珊珊眨眨眼,白嘉禾她們這幾天的動靜,她比白建文還清楚,一天絕大部分時間都待在穀內,就算是回到穀外,也隻是一人獨行。

昨晚那場攪碎許多夜色的靈氣風暴,持續時間不短動靜也不小,有了黃鬆穀的見識,張珊珊猜測是不是懷草詩突破了,畢竟懷草詩作為昔年萬花穀的大師姐,從二品突破一品實在是讓人不會意外的事。

“那天午飯過後,師叔跟你囑托了什麼?”

“我還以為你不會問我呢……”

白建文抓起張珊珊地手,捧到臉邊,憐惜道:“師傅無非是叫我不要沉迷在這些事情中,而且她既然已經認可你了,你怎麼喊不該稱呼呐?”

張珊珊抽回手,走到窗邊,將曲線曼妙的背影露給在白建文的視野中,歎道:“你不必說這些好話,師叔肯定叮囑你要多留心眼,莫要到最後把真心錯付……我對此事並無多少怨懟,不過既然師叔心中依然對我存有芥蒂,我自然得想辦法維繫好與她的感情。”

張珊珊比白建文大了近四歲,她溫柔得體,善解人意,相比較一向嚴厲的懷草詩和白嘉禾,當真是滿足了白建文對如姐如母女性的所有幻想,聽她這麼說,滿心歡喜地得出結論,張珊珊為了能和他一直在一起,即使是還被誤解,也在想法設法地拉近與自己親友的關係。

“珊珊姐,你受委屈了……”白建文眼裡滿是感動。

“還說這些乾什麼。”張珊珊看著白建文,偏頭指著穀口方向,“你進去過真正的萬花穀嗎?”

白建文當然明白她的意思,沉吟片刻,實在不知道如何拒絕,“走,我帶你去!”

萬花穀的一處昏暗密道內,白嘉禾依靠在門邊,許左隻差將臉貼在石門上,正輕聲與裡麵的人說著話。

“凡柔,師傅和你們還好嗎?”

不久前,許左征得白嘉禾同意,準備打開密室石門,卻被陸凡柔阻止了。

許左貼在石門上的臉從左邊換成右邊,“這又過去一晚上了,昨晚的動靜,是師傅突破了嗎?”

看來就連許左也下意識地認為是懷草詩無意見突破了。

沉默了一陣,陸凡柔的聲音才斷斷徐徐傳出來,“我們……冇事,不過還是出了一些問題,你們在外麵不要著急。”

陸凡柔靠在石門邊,低聲地說著話,目光掃向寒玉床時,見到那幾個猶如雕塑一般靜止的背影,不由一歎。

門外的許左和白嘉禾在乾著急,她們待在門內又何嘗不是呢?

一門之隔,密室內不見日月輪轉,從石門關閉到此時已經過去整整三天。

許左這一夜每個上一段時間就會喚上她們幾次,若不是聽到他打算從門打開石門,陸凡柔多半不會開口。

糟糕的情緒似乎冇有終結的時候,跟那些安神香的煙霧一樣飄搖了一夜。陸凡柔實在不想打破這份沉默,如果這就算是一場噩夢,至少夢冇有醒,人便都還在……

忽然,陸凡柔見三道身影幾乎是同時一顫,不由得心中冰涼,長歎一口氣,門外的人聽到她的歎息也沉默下來。

但陸凡柔卻冇見到,在三道身影的正麵,特彆是懷草詩臉上,那翹起的嘴角、彎起的眉眼線條間所綻放出的情緒。

那份喜悅,就像是一口被確認乾涸的泉眼,在守水之人的祈禱聲中,重新冒出了汨汨清泉一樣,枯寂與生機,死生的轉換總能給衷心期盼者帶來最強烈的情緒。

好在這一次是好的。

密室有一陣氣息肆虐開,而後又迅速收攏。

短暫墜底的壓抑後是立刻反彈攀升的喜悅。

靈氣漩渦徹底消失過後,懷風花身上的氣息就變得極端起來,時而高上雲端,時而墜落深淵。

如今隨著這股氣息擴散後再收攏,一股強大的穩定的陌生氣息出現在密室之中。

這是真我境超凡階的氣息。

懷草詩疲憊的臉上滿是笑意,看向木青的目光中滿是激賞,轉頭朝身邊人說道:“境界已經穩定下來了。”

長時間的焦急等待,幾乎是一夜未開口,她本來清冷的嗓音嘶啞無比,就像是喉嚨被裝了幾斤沙子,

師傅能夠突破成功,實在是最好的結果,寧初控製著心中的喜悅,使勁地點點頭,張芍藥可控製不住自己,眉眼彎彎,就像是一隻兔子就要往床上撲去,卻被懷草詩和寧初聯手拉住。

被攔住之後,少女也知道有些羞赧地撓撓額頭,睜大眼睛看著床上兩人,將伸出手指戳一戳的想法碾碎,急不可耐地問道:“師叔,師傅境界穩定,不代表突破成功了嗎。怎麼她們兩個都還冇醒。”

疲意無時無刻不在襲擾懷草詩的神經,她乾脆撐坐在床沿,手指輕輕翹著玉質表麵,笑著道:“我原以為師妹的道心靈胎都會受影響,冇想到她道心堅韌無比,並無隱患,放心吧,木青現在靈胎還冇有歸位,多半是她在想著,怎麼讓木青不受影響吧。”

而正如懷草詩所言,在懷風花的識海之中,懷風花的聲音滿是嚴肅朝木青說道:“你的靈胎擅自離開識海,後患可大可笑,我並冇有消除隱患的辦法……”

木青打斷她說道:“小姨放心,我這不是第一次,最多是昏睡上一兩天。”

不是第一次?

懷風花看著木青身後的那把神識小劍,靈生境便凝練出神識,這是不可能的事情。她再次驚覺,木青這一次離開天南,一定遇上了比她預料之中還要離奇的遭遇。

木青視線掃過四周,懷風花重新獲得對識海的掌控之後,那些四處飄蕩的靈識早已安靜下來,他收回自己的神識之後,那道聲音輪廓的破口已經自動彌合。

懷風花感受到了木青的疑惑情緒,對於木青她從冇打算隱瞞過什麼,輕聲解釋道:“經此一事,我收穫不小。因為地靈根,我的靈識強度應該要比同境界之人強上不少,而且,你看。”

懷風花這道身影淩空一指,籠罩著她和木青的巨大身影瞬間朝四周消散,化作正常的識海模樣,再一大限製,識海便迅速收縮,重新成為形成一個巨大的身影。

這道巨大的身影不再保持沉睡般的平躺姿勢,而是跟木青靈胎身前懷風花這道身影保持著一模一樣的動作。

懷風花若有所思地說道:“我從古籍上知道存在靈胎重塑,但並不知道如果重塑成功之後,自己的靈胎會出現什麼變化,如今看來,這種變化,對於我以後的修行會很有幫助。”

“嗯?”

“你竟然已經凝練出神識,便應該知道在真我境巔峰,靈識化神識,靈胎化元神,我雖然對元神修煉的瞭解不多,但能感覺到出來,我似乎是在陰差陽錯間,在元神修煉的道路上跨出了一大步,識海凝練化形,若不是靈胎的重塑,我恐怕不會想到這樣做。”

木青看著身邊隱隱對自己形成威壓的這道身影,相信懷風花的直覺應該不假,替她高興道:“小姨現在的這道靈胎確實凝實無比。”

“這不是我的靈胎。”懷風花這道身影偏著頭,細緻地感受著什麼,隨著她一抬頭,籠罩著她和木青的聲音再次縮小,與她現在這道身影融合,一股比之剛纔要強大數十倍的威壓突然爆發,這股威壓被懷風花控製著冇有衝向木青的靈胎,卻依舊讓木青背後的神識小劍顫動不已。

“冇想到,這真的是靈嬰體。”

靈嬰?

木青知道元神有種說法也叫元嬰,難道這是介於靈胎和元神之間的一種靈識體?

懷風花並不比木青知道太多,努力回憶著曾見過的粗淺記載,“靈嬰體並不是元神修煉中一定會出現的過渡體質,相反,靈嬰體很罕見,可以理解為一種變異的靈胎,在我現在這個境界,似乎就可以使用某些元神類法門。”

“可惜現在就算是最粗淺的元神法門,到此時也隻剩下一些珍本裡的隻言片語……”

懷風花搜尋著自己的記憶,隨記無奈一歎。

修士的記憶,一般來說是過目不忘的,但也分重要不重要。

關於元神方麵的粗淺記憶,應當還是在木青和張芍藥被抓回隱穀之前的那段日子,她作為萬花穀穀主實在苦悶枯燥,才撿起角落裡吃灰的古籍想著打法時間。冇想到回過頭去看,那些古籍還挺珍貴的。

木青就見不得自己珍視之人流露出一些無力的情緒,他蹙眉沉默聽著,突然大喊道:“有了!”

懷風花斜乜木青一眼,在經曆識海中的種種過後,她已經在自己不知不覺見淡化了與木青晚輩的關係,隱隱將她視作可以互相交流砥礪境界的同道中人。

木青迎著懷風花疑惑的目光,靈胎指尖一點,分出一點亮光朝懷風花這道身影的眉心飛去。

有了之前被傳定神訣的經曆,懷風花這道身影安靜而立,冇有阻止。

結果這道亮光在撞向她眉心時,直接被反彈向木青,這靈嬰體的防禦能力倒是連懷風花自己都所料未及。

木青輕咦一聲,再次向懷風花送去這一點亮光。

懷風花在主動放開防禦之後,接納了那點亮光,她立刻驚疑出聲,沉默了好長一段時間,才滿臉難以置信地看著木青,“這是修煉元神的完整功法,其中還有一些類似元神出竅的法訣,你怎麼……”

說道最後,懷風花反倒苦笑一聲不再問了。

人就是這樣,當你表現的很吐出,給了一個很大的驚訝,但如果一直這樣給人驚訝,反倒會讓人覺得,你就是這樣一個人。

木青倒冇想到懷風花已經將木青歸類到“天命之子”一類,他思考了半天,也是不知道從何解釋起走。

懷風花在鬼門關走了一遭後,看淡生死之後整個人隱隱透露出一股豁達,反倒率先朝木青說道:“我知道你肯定有很大的奇遇,但這是你的立身之本,你的秘密,由自己儲存就好。”

懷風花隱隱想得有些遠,向木青這樣的天才,以後如果跟人結仇,那仇家一定境界非凡,對方對付不了木青,但多半是有辦法對付她們,如果用一些惡毒的秘法強行搜尋識海,從她這裡知道了木青的秘密甚至軟肋所在,反倒不美。

木青搖搖頭,視線落向神識小劍,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這部分神識就被可以保持著葉韻那把佩劍的模樣,“我這一次離開天安,確實經曆了許多,很多事情,當真不知道從何說起。”

懷風花眯眼凝視好一會兒,幽幽說道:“你有喜歡的女孩兒了?芍藥怎麼辦?”

“啊?!”木青當真是被驚得不知所措,不知道懷風花是從哪裡看出來他有喜歡的女孩子的。

“你忘了現在還待在我的識海之中啦?”懷風花難得有幾分本該在少女張芍藥身上出現靈動狡黠,眨眨眼說道:“好大一股酸到發澀,又甜到發膩的味兒,跟小姨說說看,你喜歡的女孩叫什麼名字,又有多美?”

木青低著頭,這一瞬間,兩張各有其美的俏臉出現在他的心頭,當真是讓自己都尷尬無比。

“哎~就是苦了我那徒兒,原來她一直都是單相思。”

“小姨!我一直把芍藥當作親妹妹一樣看待,怎麼會有男女之情存在。”

“好了、好了。”懷風花揮揮手,笑道:“我突然想到,這些心魂丹的顆粒可不能浪費了。”

“嗯?”

懷風花其實一直在思考,木青靈胎輕易離開識海會出現什麼影響,突然又想到自己的遭遇,指著此刻仍舊被木青用真氣拘著的那些金色顆粒,說道:“我親身體驗過,這純粹的心魂丹顆粒可是大補之物,你可以嘗試在就在我的識海中將其煉化融合,我也好在一旁替你把把關。”

木青的視線也落在那團嬰兒拳頭大小的金色顆粒之上,沉吟片刻後,也冇再扭捏,朝懷風花點點頭,便直接盤膝坐了下來。

他祭出身後的神識小劍,朝那團心魂丹顆粒刺去,變化在頃刻之間發生。

隻聽得一股讓人牙酸的廝磨聲中,那些金色顆粒就像找到一個上佳的歸宿之地一般,蜂擁著朝木青這把神識小劍湧來。

不過是幾個呼吸的功夫,木青這把神識小劍上的金光便凝實了幾倍,乍一眼看去,就像是一把通體用黃金打造的小劍。

冇有什麼意外發生,懷風花鬆了口氣,目光好奇地在劍身上打量,朝木青說道:“你試著用這把劍刺我看看。”

木青本來還擔心懷風花如今靈胎剛剛重塑,不過想到自己能夠控製,便十分小心地將小劍朝懷風花刺去。

懷風花心念一動,探出右手食指,食指上光芒凝實幾分後便迎著劍尖而去。

結果在一接觸的瞬間,她便輕呼一聲,閃電般的收回了手。

木青的速度同樣很快,在聽到懷風花的吃痛的聲音後,立刻用馭回了神識小劍。

懷風花朝他笑道:“這把劍在吞噬我的靈識,似乎還能無視防禦,真不知道怎麼做到的,不過這想來也應該與你的體質有光吧。”

“不能什麼好處都讓我占儘,看來我這偶然的提議,你可以多上一門手段,若是初期不已駕馭這把小劍突襲彆人的識海,也許會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木青心中一動,他倒是從冇有想過這種戰鬥手段,越想越是可行,挑起頭朝懷風花笑道:“小姨,她們肯定等得有些急了,那我就回了。”

這傢夥說得什麼話,就像還有下次還要來串門似的,她輕嗯一聲,看著木青與真實外貌彆無二致的靈胎,悠悠說道:“我境界已經穩定不需要再閉關,你準備好了可以隨時來找我。”

木青心知杜明她說的什麼事,想起朱雀城的那條泥腿子巷,他心中一緊,無聲地點點頭,便退出了懷風花的識海。

“他們醒了!”

木青睜開眼的瞬間,沙啞的聲音剛剛入耳,便見到一道聲音飛撲向自己,下意識地抬手擋在身前。

“哼——”

張芍藥嬌哼一聲,前撲的姿勢微微一段,停在木青和懷風花身邊,大聲喊道:“師傅,你終於醒了!”

“叫這麼大聲乾什麼?師傅聽得見。”

懷風花抬起手想要卻捏少女彈嫩的臉蛋,微微蹙眉,竟然感受到了一絲不自然。

“你昏迷已有倆旬,身體跟不上想法是很正常的事,近期安心靜養總會好起來的。”懷草詩站著床邊,笑意盈盈,輕聲說道。

懷風花看著麵前這張疲憊的臉,冇來由鼻尖胃酸,眼眶發澀,低聲喚了聲師姐。

“你昏迷這段時間,發生了一些事,但萬花穀總體還是平安的,不用擔心。”

懷風花搖搖頭,許多情緒同時起來,突然不知道說什麼好,她的視線掃過密室中每一個人,最後隻是說道:“師姐,我突破了。”

“怎麼你突破了,是開始嫌棄我這個二品的師姐了嗎?”

兩女相視一笑,恍惚如舊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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