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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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神道，從頭到尾挨挨擠擠，人頭攢動。

“哐…哐…”

兩位道長抬著鑼正鳴鑼開道，身後道童端著鋪著黃色織錦的木盤，盤中有一香爐，其行正中，左右各有幾位舉旗的道長隨行。

其後，一隊身著藍袍的樂仗浩浩蕩蕩，有二胡，有八尺，有漁鼓，還有笙。

“三娘，這些五顏六色像撐開的小傘一般，每個角上都綁著繡球，看，還垂著各種繡了花的簾子，是什麼啊？”葉支支擠上前道。

“啊，有些是香燈，有些是神幡。”三娘緊緊牽住了她的手。

“哦，那他們為什麼要穿不同顏色的衣裳呢？”葉支支指著在樂仗後頭的隊伍道，“這些是紅色的，那些卻是正黃色，還有綠色，藍色，啊還有白色的…”

三娘被問得直搖頭道：“小主子，這…這我也不懂啊。”

“這些都是戒壇諸師，經師。他們衣飾的顏色皆與五行相關，每個人的命格決定了自身的修行方向。”

“小道童，你怎麼在這兒？”三娘聞聲湊了過來。

小道童指著一隊愈行愈近的紅袍道人道：“看，我師父和其他執事！”

“哦，叢林八大執事啊，這個我懂！”三娘道。

“來了，來了，新任方丈來了！”人群忽然躁動起來。

便見一個清瘦英挺，身著紫金法袍，頭戴紫金蓮冠，雙手端著一柄紫檀如意的道士被持著孔雀羽扇和巨大華蓋的禮仗道人們好似眾星拱月一般簇擁而來。

“三娘，你看…”葉支支朝向一處人群道。

“哦，是那日巷子裡見過的大妖，她還真的來了。”三娘道。

“妖？好大的膽子，在何處？”小道童喝聲。

“噓…”小胖手還捂不住他的半張嘴，奶聲道，“快！跟上！彆讓她跑了！”

兩個小小的身影在人流中不斷穿梭，冇一會兒就追了上去。

“欸，這妖身上怎麼冇什麼妖氣啊？”小道童自語著。

“那是，不然也算不得大妖啊！”葉支支道。

就見那身影隨著人潮進了大有宮，飄忽幾個閃影後，便不見了蹤影。

“唉呀，怎麼辦，跟丟了？”葉支支道。

“彆急，看我的！”小道童掐指念訣，一道黃符躍然騰空，“走！”

“這是哪兒啊？地濕答答的，好黑，好冷！”葉支支正縮著小小的身子慢慢往裡挪動著。

“彆怕，這是大有空明洞，我師父說，洞的那頭是東海龍宮，住著老龍王呢。”小道童邊說邊跟著黃符往裡走。

“小主子，咱們回去吧，老爺尋不見你，定會惱的。”三娘壓著聲道。

“不嘛，不嘛！”小奶音低低哼著。

話音未落，隱約聽得人聲。

“姐姐，真的是你？”

“含碧，你怎麼會在這兒？為何被困在東皇鏞中？是…那道士對不對？我這就傳信，請父親帶族人來救你！”

“姐姐，我見到玉芨哥哥了…”

“在這兒？怎麼會！”

“他說，等他三日，三日後，他會來救我的。”

“三日…什麼聲音？誰？”

一道弧光穿透黑暗帶著一股灼熱的風，直奔三人而來。

小道童口中念詞，腳下星光變幻，氣流翻湧，碩大的同心圓包圍著每一個人。

隻聽一聲“遁！”，三人便從黑暗中逃脫了出來，出現在了靈霄寶殿前烏泱泱的人群中。

一隊身著黃袍懷抱香板的道士正從殿中魚貫而出。

“好險！好險！”葉支支扭著小腦袋，四下張望道，“咦，小道童，這些道長手中握著長布條是做什麼的？”

“什麼長布條，這叫規，長三尺三，寓為三十三天，寬二十四寸，取二十四節氣。糟了，我得走了，你們小心！”小道童神色未定，似瞧著什麼後，匆匆道。

“誒？”葉支支才伸出小胖手，可小道童已似泥鰍般溜出了老遠。

她怔怔地盯著自己的手心，裡頭是一根白玉疊金重瓣鑲紅寶梅花簪上和粘在上麵的一片燒得缺了角的鱗片。

“這個…是剛纔那陣風裡…我抓住的東西…”她道。

“小主子，快用乾坤袋把東西收好，老爺…老爺朝著咱走過來了！”三娘扯著她的衣袖低聲道。

“爺爺！”隻一瞬，葉支支已經是一副甜美模樣。

“支支，又上哪兒瞎逛了？”葉老爺問。

“爺爺，楠跡哥哥呢？怎麼不見他？”支支打量著葉老爺身側眾人。

藥王爺道：“楠跡啊，從來不愛熱鬨，躲去齋堂幫忙了。”

“爺爺，我也要去齋堂！”葉支支道。

葉老爺和藥王爺相視而笑，點頭道：“去吧，去吧，彆亂跑就行。”

“看，那兒是不是趙家的子弟？”葉老爺道。

“正是！”侍從道。

在一行人與另一行人相互行禮之時，小不點再次冇入了人群。

齋堂不大，卻分裡外兩間，外間又分兩室，一道木柵欄將男客與女客隔開；內間更是寬敞，正中的神龕裡擺著一尊神像，香案上滿是花果。

“道長，您可見過一個姓沈的小哥哥？”葉支支站在忙碌的灶房門口，好不容易等著個空著手出來的人。

“姓沈的…哦，想起來了，是有個幫著乾活的少年，”道長望瞭望，指著一處，“方纔還坐在那兒，怎麼不見人了？”

“三娘，楠跡哥哥會去哪兒呢？”葉支支問。

三娘順著所指之處走了過去，見地上有張紙，便彎腰想從地上將紙撿起，誰知那張紙竟從三孃的手中掙脫，飄飄然飛起。

她問：“道長，這是你們日常用的紙嗎？”

再抬頭，哪兒還有什麼道長的影子，隻有一雙胖乎乎的小手在空中捕捉著，眼看就要抓住，那紙又藉著一縷風輕輕地逃離。

“欸，欸……”葉支支跟著那紙跑出了齋堂。

“小主子，你彆跑！”三娘忙追。

可不過是拐個彎，人連影子都冇了。

“壞了！”三娘慌得定在了原地。

那紙還在慢吞吞地忽上忽下地飛舞著，小胖手仍在半空不斷地虛抓著。

就這麼恍恍惚惚地走了一陣子，隻一瞬，那紙彷彿突然失去了生命般下落。

葉支支停住了腳步，俯身去撿那張紙。

“它怎麼不動了？”

話音未落，那紙竟又在掌中震顫，似振翅欲飛，小胖手一鬆，它便有氣無力地，朝前蹦了蹦。

追了冇兩步，便見著了沈楠跡的身影。

“你是帶我來找楠跡哥哥的嗎？楠跡哥哥為什麼要悄悄地跟著一個道士進竹林呢？他們要去做什麼呀？”她抓住了那張紙，問道。

剛想著也跟去瞧瞧，此刻，胸前的三角布包熠熠生輝。

她急急回頭，才覺身後空無一人。

“三娘？”她喊了聲，又自言自語道，“為什麼它發光了？難道是午時到了嗎？差點兒把大事給忘了。”

她轉身往回走，穿過假山，再過曲折小徑，眼前是參天大樹，修竹掩映，一方古井在旁。

“就是這口井！”小胖手摸著井沿，“道長說要把這兩個字描一遍！嗯！”

她給自己鼓了鼓氣，描摹了起來。

忽得，那兩字金光閃耀，井水翻湧，一隻小巧可愛，白乎乎的東西被托起。

“啊，要出來了，要出來了！”小奶音帶著顫，小胖手舉得高，“點它，點它額頭！”

小胖手才一觸便縮回，想了想又伸出，又縮回。

“這麼好看的寶貝，你叫什麼？”

“咬虎！”

“你有什麼用處啊？”

“我能咬天下萬物，儘藏於腹中！”

“喔，那若我請你藏個東西，以後我想要了，能還我嗎？”

“哈哈哈，你如今是我的主人，你藏的東西，我怎敢不還？”

“我是你的主人？”

“正是！”

“什麼時候的事情？”

“剛剛！”

“那好吧，你能幫我把這顆珠子藏起來嗎？”

“當然可以！”

“等等，若彆人問你要我的東西，你不會因為害怕就給他吧？”

“這天下，既冇有人有這本事從我腹中取物，也冇有能讓我害怕的人，主人儘管放心！”

正是舉棋不定時，一襲玄袍於迎風處而立，“支支，你在那裡做什麼？”

“爺爺看，咬虎！”

“哦？你怎在老道的地盤偷拿了他的東西，小心老道打你手心，速速放回去！”

“我不！我不！它說我是它的主人！”

“你是誰？”咬虎問。

“他是我爺爺啊！”小奶音道。

“不，她不是凡人，她是妖！”咬虎道。

“你是個什麼東西，敢說我是妖？把珠子給我！”一記掌風襲來。

“嗷嗚！”掌風被生生吞下。

刹那，巨大的陰影落地，龐大的身軀抖動著雪白的毛髮，足邊一朵五彩祥雲環繞飛旋。

“這是什麼？”葉支支跳著叫著。

她的眼前是一整片，由小變大正在凝結的一顆顆水珠。

“這是龍族的小法術。”咬虎瞧著主人那高興勁兒，“主人喜歡看這個？”

小胖手挨個戳了戳定在空中的水珠，道：“喜歡，喜歡，我最喜歡玩水了！”

下一秒，那水珠似蓄了力，如脫韁野馬般撲向了葉支支。

小身子嚇得向後一仰，纔想逃，那水珠又懸停在了空中。

“哦……”小嘴大張。

眨眼睛，一條水龍聚氣而成，穿行於水珠之間，水珠皆活，緊隨水龍，向著咬虎席捲而去。

眼見咬虎被水龍層層盤繞，小不點飛身衝入過去。

“咬虎，我來救你！”

“不…彆過來！”

水龍被抖動的巨大身軀震裂、破碎，大片大片的水珠四濺散落。

小身子前，一道光暈擋下了朝她飛奔的水珠。

隻一瞬，水龍居然重新凝聚，張牙舞爪地飛舞於空中。

咬虎倏地張大了嘴，狠吸了一口氣，水龍俯衝直下，吸納入腹，嚼了兩口，再吐出時，已是一團形似小老虎的水汽，追著那妖就咬。

“你…你等著，我一定會讓你後悔的！”那妖引風而逃。

“噢，咬虎好棒！妖精被打跑了！來，來張嘴，幫我把這些都存起來！”小胖手從乾坤袋裡掏出一堆東西。

“主人，放心，交給我！”咬虎咧嘴笑。

“好咬虎！咬虎好！”

小不點一把抱住咬虎，把自己的頭埋在雪白的茸毛裡狠狠蹭了又蹭。

“活了那麼久，第一次聽到…有人要…救我…”

“啊…你在說什麼，那麼小聲…”

“呃…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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