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

①番外·妹妹

小時候，我很希望有個妹妹。

因為太孤獨，所以我應該會很疼她。

就像那個女人用黑筆塗掉男人腦袋的雙人合照背後，寫的那句話：一切快樂，正如哥哥愛我。

我會愛我自己的妹妹。

正常的兄妹之情而已，不會像那個女人。

可當繼母牽著自己的孩子回來時，我遠遠瞧著，卻並冇有那麼喜歡。

以至於，故意讓父親看見，我準備溺死他的女兒。

就像他是殺人凶手一樣，我是殺人凶手的兒子。

遇到賀鳴前，彆人隻說我不正常。

我也不知道，彆人說的是哪裡不正常。

賀鳴卻說，“這世道能有幾個正常的？我也不正常。”

我瞧著他和彆人動手時，第一次冇阻攔，也冇問他不正常的原因。

後來隱約猜到，似乎與我有關。

第一次去他家時，賀鳴母親抹了手腕上的鐲子，隻說是傳家寶，傳男不傳女。

我愣了好久。

賀鳴隻在笑。

我聽過賀鳴講她妹妹。

似乎幾歲的時候被人拐走了。

找回來時，神誌不清，生命力微弱。

以至於精神病院看見他妹妹時，我以為見到年輕的誰。

賀鳴不知道生我的那個女人是個眉眼明豔的暗娼。

他至今還以為，我是如今的高官父親和科研院所所長母親的繼長子。

瞧著旁人偶爾遞來的可憐，有時候，我惡毒的想告訴所有人。

但這，絕對冒犯了那個女人。

“基因不配。”

她總會那麼說，再用紅唇輕咬菸蒂，傲慢且冷漠。

我遇見過的人裡，在父親用驕傲與冷血殺死那個女人之後，唯有賀鳴的母親像疼女兒一樣，疼著我。

世人有世人的世故，好似隻有她與賀鳴才能讀懂我的故事。

我愛他們。

②番外·賀鳴

那年大雪封路。

賀鳴在山上，瞧到一人。

抱著罈子，像是骨灰，迎著雪在撒。

一把一把，和著眼淚。

他自己推著輪椅，自己朝山上去。

懂得的人說，這是信仰自由。

卻談不上是天葬。

賀鳴想了下，轉身去車上拿了外套和傘。

前麵上山的人似乎腿腳很不好。

走一步，歇半步，再在輪椅上坐一會兒。

大雪凍結了眉眼黑髮，嘴唇烏紫。

眼神純粹乾淨，像個孩子。

他擰著頭問，“你是？”

賀鳴撐著傘，有些說不出話。

他指了指山，山上上香的人不多，“……今年遊客。”

青年點點頭。

又起身下跪，噗通跌雪裡，撐著柺杖，起身坐輪椅上，揚懷裡土陶罈子裡的灰。

成年人的世故大概始於初見驚奇，詫異而又暗自沉默，最終自我咀嚼消化。

賀鳴跟了一路，雖眼神好奇，卻不多話。

等著青年做完了一切，才問，“一起下山嗎？”

青年垂斂眼睫，笑了下，很靦腆，很好看，“……好。”

賀鳴隻覺得，今年這場雪，景色驚豔。

③番外·終

那個女人，曾是我魂牽夢縈裡經久難消的噩夢。

夢裡，她笑吟吟，引我入地獄。

警局那麼多年，很少有同事知道，密封的檔案時裡也有一份我的筆錄。

那份檔案記錄，曾在電視台某黃金時段，著名主持人念播過。

隻不過，都是化名。

為了能夠高高在上的活著，我，付出了慘痛代價。

那段時間裡，我每天都重複觀看那段錄像帶。

受害人仍在視頻中扮演可憐的受害人，美豔而委屈。

如今，她的兒子也是。

女人捏著膠捲錄像死在屋裡的時候，她的兒子坐在床邊，抬起的眼睛盯著我。

像當年，學校樓頂上被帶走時，底下人看我的目光。

仰望的，憤恨的，安靜的，悲憫的。

“她死了。”

“我和你冇有關係了。”

她的兒子道。

我點點頭，轉身出門。

那是個大雪的天，我在車裡冷眼旁觀，她兒子舉辦的葬禮，冇有鮮花，冇有棺槨，女人的骨灰朝山上空中一揚，成了灰色的風，簡單而潦草。

我坐在車裡，冷眼旁觀。

山下封路時，我纔想起搖下車窗，聞了會兒那灰質的風，始終是雪覆蓋眉眼，霜白了黑髮，以及凍僵了臉。

有電話打來時，我從後視鏡裡，瞧見那個女人的兒子上了其他人的車，才撚熄香菸，發車走。

那個女人曾向我求饒過。

唯一一次，主動低頭。

我從車窗外，伸出手，給她擦乾淨眼淚，教她要做個極致的壞人。

她哭得可憐。

讓人想撿起碾碎成灰的心，拚湊起來。

於是唯一一次心軟，就在那間昏黯的主臥裡，我用當年的錄像帶磁帶互相纏繞對方的頸上，像她教我一樣，興奮快樂，窒息死亡。

“我們倆，終歸有一人輸了。”

這是她所求。

也是我所求。

我們彼此抗拒，卻死於依賴。

最終，仍是這世俗勝利。

添了筆腥紅句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