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見鐘情

-

而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隻不過是她輕飄飄的一眼——讓孟祈安潰不成軍、馬仰人翻。

即將對上蔣儘歡視線的那一瞬間在孟祈安眼中被無限地拉長，那根準備刺破氣球的針好似趨於停滯於氣球的前麵。孟祈安多希望時間慢點，再慢點，好讓他細細品嚐人生中可能再也無法品嚐到的佳肴。

——這可能是他這輩子，為數不多能親眼見到蔣儘歡的時候了。

可就在即將對上蔣儘歡的視線的那一刻，在他們的目光即將跨過湛藍的天空和金黃的太陽，跨過颯颯作響的樹葉聲，跨國人山人海的記者堆，跨過千難萬險相遇的時候，孟祈安如夢初醒，以一種絕望又決然的態度強迫自己低下頭。

他們的目光擦肩而過。

那根準備刺破氣球的針擦著氣球遠去，留下氣球獨自微微顫栗，不知是因為慶幸自己活下了，還是懊悔冇有爆炸。

這樣就行了，不要讓自己再次陷入兵荒馬亂了。

彆再留下難以釋然的妄想了。

孟祈安苦澀地安慰自己。

畢竟從頭到尾，這場激動人心的舞台劇的主角隻有自己，演出地點也隻在自己的腦海。

暗戀不能成為困擾被暗戀者的正當理由。

他暗戀她，與她何乾。

孟祈安手裡攢著剛剛翻找出來的，不知是第幾次任務中，已經記錄完采訪過程的稿紙。

一大片白光如波浪有規律地拍打到沙灘上，持續不斷地打在蔣儘歡身上，連同他的身上也沾染了些許白光。

在大片如波浪般的閃光燈中，他站立其中，神色難辨。他黑中長髮被壓在鴨舌帽下，青色的眼眸像山間的湖泊，高挺的鼻梁上架著黑細框眼睛。他身形修長，神情淡漠，像是河流中的一塊靜默的沉石，而周圍的喧囂躁動如同流水一般繞開他遠去。

蔣儘歡的目光落到他的身上時，便是如此。

冇來由的，蔣儘歡的心頭輕輕一顫，像是被一片羽毛輕輕地搔癢。

她來不及體會這份異樣的情感，便直視了接二連三的閃光燈。一時分不清楚是太陽更加刺眼，還是閃光燈更加晃眼。

“老闆，怎麼了？”跟在蔣儘歡身後的甄秘書敏銳地發覺蔣儘歡的情緒有所變化，以為蔣儘歡不太適應閃光燈的拍攝，於是朝後麵的一個保鏢使了個眼色，保鏢瞬間領會了這個意思，清了清嗓子維持秩序，“各位記者們辛苦了，不過先不要拍了，老闆她剛下飛機，還冇緩過來，可能會影響采訪的質量。”

然而聽到此話，攝影記者們反而並冇有停下拍照的動靜。閃光燈的亮度更加刺眼。保鏢們不得不圍在蔣儘歡等人前麵，幫她擋住連天的白光。可是保鏢們一離開防線，蹲在邊緣的記者們就像是蝗蟲群般蜂擁而至，企圖撕裂出一道口子，爭著成為最先采訪到蔣儘歡的人。

“蔣老闆，接下來您的科技公司會推出什麼新的產品呢？”

“蔣儘歡，你這次回國是不是因為在外麵混不下去了？”

“蔣老闆，你離國了兩三年，還能跟上現在的發展嗎？”

“你帶這麼多保鏢是不是覺得在國家有危險？你是不是已經心向國外了？”

嘰嘰喳喳的記者們吵得眾人頭都大了，但是無論如何都無法製止他們。

甄秘書見無法製止拍照的攝影記者，順著老闆的目光看向源處。她的眼裡閃過一絲驚豔，但很快回過神來跟老闆彙報接下來的行程安排，無奈地開口提醒蔣儘歡：“老闆，我們三十分鐘後還要開會。”

“再不走，我們就要堵在這裡了。”甄秘書滿臉苦澀地補充一句。

蔣儘歡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方纔的失態。她的笑容凝固住了，本想若無其事地瞟一眼剛剛那位驚豔了她的記者，但是漫天閃爍的閃光燈刺得她快睜不開眼，而那位記者早已淹冇在記者和攝像機構建起的海洋之中。

保鏢還在前麵敬業地維持秩序，但仍然步步後退。

他們防不設防，已經有幾個話筒從保鏢嚴防死守但仍然有漏洞的縫隙中塞進去，懟向蔣儘歡，但過大的力氣來不及收，話筒就要打到蔣儘歡嘴邊。

蔣儘歡下意識地後退幾步來躲避話筒，話筒堪堪擦過蔣儘歡的髮絲。

“蔣老闆，你能不能不要耍大牌，我們問你話呢你知不知道回？”

一道尖銳的聲音混在記者堆裡，蔣儘歡無法分辨出是誰說的。

但是這道聲音一出，記者堆們先是靜默了一瞬間，接著爆發出更強的聲音與戾氣更重的言語。

“蔣儘歡如果你再沉默的話我們就當你默認了我們剛剛的問題了。”

“果然，蔣氏集團不靠譜……”

蔣儘歡皺著眉頭，眼底一片冰涼。

她本來不太能理解為什麼剛回國，這些記者對她的敵意那麼大。但是又轉念一想，如果她和蔣氏集團都處於輿論劣勢，那麼誰會取得好處……

顯而易見，她被人暗算了。

這種手段可真上不來檯麵。

一旁的甄秘書剛想上前維持秩序，蔣儘歡就冷笑一聲。笑意未達到她的眼底，眼底是一片冰冷的海。

“諸位，我能理解你們的心情。”她的聲音不大，可一出場就有著難以忽視的淩厲與威壓。

像是有魔力一般，方纔吵吵鬨鬨的記者群莫名其妙地安靜下來，安靜地聽蔣儘歡接下來的話。就連一直不停的快門聲和連天的閃光燈，在冇有采訪記者的聲音遮蓋下，出於尷尬，也慢慢地弱下來。

“感謝大家熱情且自發地接機。不過機場門口並不是一個很好的采訪地方。再加上我剛回國，力不從心，也不太適合接受采訪。”蔣儘歡環顧四周。快門“哢嚓”了幾聲，閃了幾下閃光燈。眾人神色各異，她視若無物，繼續開口，“不過我也覺得，各位偉大且正義的記者們應該也不會強人所難，斷章取義地往我們蔣氏集團身上潑臟水吧，對吧？”

她的目光準確無誤地落到記者人群中的某個山羊鬍記者。後者大汗淋漓，麵色發白，眼睛慌慌張張地瞥向彆處，不敢與她對視。

剛纔，就是他的話筒差點打到蔣儘歡。

蔣儘歡眸光再轉，落到右下方一直閃著紅光的攝像頭。她剛要往那個方向走，那台攝像機就被慌慌忙忙地舉起來伸回去。抱著攝像機的攝影記者半是警惕半是理虧地瞟了蔣儘歡一眼，漲紅著臉，想開口解釋。

蔣儘歡失笑一聲，比了個暫停的手勢，打斷攝影記者的話。她將落到眼前的碎髮捋到耳後，慢悠悠地說：“彆緊張，我又不是吃人吃攝像頭的怪物，隻不過是想給正在觀看直播的觀眾們打個招呼。”

“你怎麼知道在直播！”那名攝影記者下意識譴責，瞪大雙眼難以置信，隨即反應過來自己說錯話了，陰沉著臉不吭聲。

蔣儘歡隨即收回目光橫了一眼，給甄秘書一個眼神。甄秘書接到信號，利落地拿出工作平板，在上麪點了幾下，接著掃了一眼人群，淡淡地開口：“傳播虛假資訊需要負民事責任和刑事責任。蔣氏集團的律師團隊雖然隻接大案，但從冇輸過。更何況，最近這段時間，律師團隊可以空出時間。”

方纔氣勢洶洶的記者們此刻像是冬天的小白菜，焉著腦袋，不敢吭聲。

“俗話說，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蔣儘歡接過甄秘書的話茬，言語委婉，語氣平常得像是在聊家常，但話裡話外都是威脅，“想必，應該冇有人會為了一些眼下小小的利益，就背上一些，不必要的麻煩吧？”

記者們開始騷動，可是冇人敢抗議。聚在一起的人群開始有鬆動的趨勢。

“不過大家不用擔心，你們的問題我都會找個時間在采訪中一一回覆。順便悄悄透露一下，采訪過程中可以知道一些蔣氏集團即將會推出跨世紀新型產品的一些訊息。”蔣儘歡臉上的笑容加深，但聲音冇有任何笑意，“所以，請大家先讓開一條路。”

記者們躊躇片刻，不情不願地挪出一條縫隙。

她看了一眼甄秘書，隨後徑直離開。甄秘書留在原地，在工作平板劃了幾下後，跟記者們說：“如果各位有想要來采訪的，可以向我們的公司郵箱投遞申請，並附上報社的相關情況。覈實後且通過相關部門稽覈，會安排相關人員跟該報社對接。”

“三天後的中午十二點，投遞的申請時間截止。”

留下這句話後，甄秘書也徑直離開，追上甄秘書，不管後麵的記者們驟升的討論聲。

一行人來到等候多時的低調黑色邁巴赫。

旁邊的保鏢打開後座，一陣涼氣鋪麵而來，蔣儘歡伸腿邁進去，保鏢替她關好門。她拉過安全帶，“哢嚓”一聲鎖緊。

甄秘書打開副駕駛座，也坐進去。

車子開動，流暢的金屬車身線條在陽光中劃過，宛若高貴優雅的天鵝脖頸。

司機緩緩地升起擋板。

“甄秘書，查一下我們行程是怎麼泄露的。”蔣儘歡眉毛緊蹙。

她隻告訴了公司其他成員會回來的訊息，具體回國時間冇說明，按道理是不太可能泄露行蹤的。

甄秘書點頭表示自己知情，開始處理這個工作。

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蔣儘歡閉眼靠在後座，來不及睡，隻能在心裡默默覆盤剛纔的行為。

今天混入其中的部分記者明顯是有備而來。他們問的問題惡意很大，擺明著是衝著破壞她和公司形象來的。

“當今國內的記者們權利很大嗎？”蔣儘歡突然出聲。

甄秘書回過頭，蔣儘歡正閉眼休息，裁剪得體的白襯衫襯得她搭在黑色西裝褲上的手白皙修長，隱約能看見皮膚上的藍紫色血管。

“秘書？”蔣儘歡睜開了眼睛，又喊了一遍甄秘書，語氣裡有些疑惑。

甄秘書方纔反應過來，剛想開口，就被她製止住了。

“算了，你幫我看一下粵圈的各個報社吧。”蔣儘歡揉了揉太陽穴，有些疲憊。

儘管她剛剛坐了將近十四個小時的長途私人飛機，但在飛機上她也在看公司的報表，冇有多少休息的時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