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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建成穿過迴旋曲折的長廊，庭中竹影婆娑，盈滿瞭如銀的月光。
他捫心自問，雖與李世民算不上情同手足，但也兄友弟恭。為何他會如此決絕地將自己誅殺於玄武門之前？
是為了皇位吧。也是，李世民戰功赫赫，於大唐可以說是汗馬功勞，卻因不是嫡長子而與儲君之位無緣。該怨誰呢？李建成垂眼看著地麵，這夢也不是空穴來風。
方纔李世民的異常舉動也有些解釋不通。自己來此梨園未對一人說過，就連平日裡服侍的小廝也不知，他是如何知曉的？
待李建成回到寢宮時，東方已經泛起了魚肚白。他昏昏沉沉地脫去外衣，斜倚在榻上，隻覺得枕頭硌人。
不知睡了多久，睜眼時他隻覺渾身發燙，喉嚨火燒火燎地痛。他在床邊的櫃子上摸索著，碰到一隻茶杯，便把它抓起來，將茶水倒進嘴中，稍稍緩解了些，卻仍是口乾舌燥。
自己已經淪落到少穿些衣裳就會生病的地步了麼？他苦笑起來，混混沌沌地看著屋內，那些精雕細琢的門窗都飄忽起來，疊成了重影。
門外傳來一道尖細的聲音：“太子，皇上召您進宮，有要事相商。”
李建成淡淡道：“知道了。”
他無力起身，披上一件外袍，隨手繫了腰帶，便推門出宮。
偌大的皇城中寂靜至極，似乎連飛鳥都不願留跡。麵前灰色的空地上，隻有幾個穿甲的侍衛靜靜佇立。天上的雲翳厚重，遮蔽了日光。
他緩步走向太極殿，公公在前麵引路。待到他進門，看見李淵正在批閱公文，麵色有些陰沉。
李建成拱手一揖道：“父皇。”
李淵聽他嗓音有些沙啞，知他身體抱恙，卻也不多說什麼，隻是開門見山道：“建成，如今天下已定，你也該成婚了。朕覺著那定衍侯的女兒付清昀才貌雙全，與你甚是相配，你看如何？”
李建成冇料想到李淵提起的竟是這件事，有些窘迫道：“兒臣還未有此打算……”
李淵麵露不悅之色道：“你已過而立之年，尚未娶妻生子。朕心中甚是焦慮，若是來日你成了這天下之主，後繼無人該如何是好？”
李建成正欲辯解，口中忽覺腥甜，幾乎要咳出來。他強忍著嚥下，胸口如燒心一般，便一言不發地在一旁靜立。
“此事已決，一月後朕會命人擇個良辰吉日成親。”李淵道，“你先退下吧。”
李建成知道多說無益，行了一禮後便轉身離開。走了一段路後，終於支撐不住，扶著牆吐起血來。牆角一片殷紅，他緩了許久都喘不過氣，餘光卻瞥到不遠處走來一個人。
是李世民。
李建成並不想見到他，便轉身想離開。腳步卻虛浮得很，竟有些搖搖晃晃站不穩。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他還未反應過來，就感到李世民將手放在了自己腰間。
李建成愣住，想移開李世民的手，誰知那手非但不放，還攬得更緊了。
他麵上微露羞惱之色，小聲道：“李世民，把手放開。”
李世民隻是湊到李建成耳邊，道：“大哥身弱，我扶你回宮。”
溫熱的氣息噴灑在他耳畔，轉頭看李世民上挑的眉眼近在咫尺，似乎極為愉悅。
李建成心中憤懣。可惜李世民今日穿著披風擋了視線，他人隻道是兄弟二人關係親密，閒來無事一起散步而已。
他卻未注意到，眼前逼仄而來的，是那暗沉的玄武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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