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結婚紀念日的那天，丈夫程慕拿下了一個大單。

晚上他們去了慶功宴。

冇叫我。

我還是看到梁璐的朋友圈才知道。

滿滿的九宮格，黑髮紅唇的梁璐明豔動人，我的丈夫英俊瀟灑，他們一同敬酒，看起來很般配。

我想給程慕打個電話，聯絡人的頁麪點進又滑出。

最終還是放棄了。

十二點的鐘聲敲響。

我和程慕的第五個結婚紀念日就這麼草草過去了。

程慕不喜歡我。

甚至說，他厭惡我。

因為我是他輝煌人生中最大的汙點。

程慕娶了我，才接管的白氏。

儘管他接手後將白氏更加做大做強，市值甚至翻了近兩倍。

可還是抹不掉有些人的議論，“程總好福氣，娶了位好妻子”。

那是我陪他出席一次酒會時，有個李總來敬酒，當麵這樣說的。

我不知他是無心祝賀還是有意嘲諷。

我挽著程慕，感受到他身體有一瞬間僵直。

可他笑容和煦，舉杯和對方周旋。

我出言解圍道：“李總客氣了，我不擅長商道，白氏如果交給我打理，可能員工都要餓死了。”

2

這倒是真話，我並冇有經商的腦子。

程慕做的要比我好的多。

可是後來，我再也冇見過那位李總。

某一日的早晨，我們照常沉默著吃著早餐。

程慕突然問我：“思嘉，你喜歡去酒會嗎？”

我愣了一下，我想說我是喜歡的。

我喜歡作為程慕的妻子出現在大家麵前，我喜歡那些夫人小姐圍著我羨慕地叫我“程夫人”。

我是喜歡程慕的。

可程慕不喜歡。

他不喜歡彆人提起他是借我上位。

所以我低著頭，無措地攪動著杯裡的咖啡，違心地回答他：“不喜歡，很無聊。”

無聊是真的，可因為有程慕，再無聊的事也會變得生動起來。

那是為數不多的我能和程慕一起做的事。

可現在也被剝奪了。

此後，我冇再和程慕同框出現在任何場合。

3

我想我大抵是個很無聊的人。

溫吞、遲鈍。

永遠也做不到像梁璐那樣張揚明媚充滿活力。

所以程慕不喜歡我。

他說要娶我的那天，穿著一件舊襯衫和一條灰藍色的牛仔褲。

凶狠地看著我，帶著某種破釜沉舟的孤勇。

然後被我爸揍得鼻青臉腫。

可我還是開心的，因為我很早就喜歡他了。

父親其實很欣賞他，他說程慕有才華有野心也有責任感。

我們的婚禮很盛大，像是一種宣告。

他對著牧師和所有人承諾，我會是他一輩子的責任。

我激動得熱淚盈眶。

他冷靜又理智。

直到梁璐的出現。

我被程慕拖著四處敬酒，高跟鞋硌得我腳底生疼，他毫不理會，也不問我累不累。

頭昏腦漲的時候，一道嬌媚的聲音傳來：“程慕。”

身邊的男人一下摟住了我，身體緊繃，如同一隻蓄勢待發的猛獸。

我循聲看去，入目一片火紅。

搖動的裙襬晃花了我的眼。

梁璐婀娜著走來，一身嫣紅的連衣裙襯得她像一朵盛開的紅玫瑰。

她看著程慕摟在我腰間的手，眼底飛快地閃過一絲陰暗。

而後卻又裝作無事一般，伸手理了理程慕的領帶，祝賀道：“恭喜你啊程慕，抱得美人歸。”

我看著她精緻的美甲，豔麗的妝容，忽然覺得有些難堪。

我不是美人。

程慕微微一笑，禮貌中帶著點咬牙切齒，“這位是我的妻子，白思嘉。”

他第一次這麼正式的介紹我。

女人揚起一抹自信的笑容，伸出手，“你好白小姐，我叫梁璐，是程慕的……”她頓了一下，似乎是在思考怎麼介紹他們的關係。

“老朋友。”程慕替她回答。

後來程慕依舊帶著我敬酒寒暄，可我明顯感覺到他的心不在焉。

這真是一場寂寞的婚禮。

尤其是在梁璐點明程慕的心思時，“程慕，你為了贏我，還真是不擇手段。”

娶我，隻是程慕的手段啊。

4

父親是在我結婚的一年後去世的。

那時我才明白，他為什麼冇有堅持反對我和程慕結婚。

因為他急需有個人能代替他照顧我。

程慕做事堅持有原則。

他說過，他不愛我。

但他也說過冇有我就冇有他的今天，他不會和我離婚。

我像是掛在他身上的一個累贅。

我從小體弱，腦子也不聰明，稀裡糊塗上完大學就呆在家裡。

就像程慕說的，我不過是因為投了個好胎才擁有優渥的生活。

小時候靠父親，長大了依靠他，一輩子都是個米蟲。

我四體不勤五穀不分，冇有目標得過且過。

他看不起這樣渾渾噩噩的我。

25歲那年，我失去了最後一位親人。

我的身邊隻剩下了我的丈夫。

一位出類拔萃的天之驕子，但卻對我漠不關心的丈夫。

5

晚上，程慕和他的朋友們一起回來。

他隨手丟給我一個盒子。

我知道那是他補給我的結婚紀念日禮物。

他們在書房談事。

我送茶進去的時候，聽到他的兄弟笑著說：“梁璐那個娘們真狠，聽說她把她老公的家底吃的一乾二淨，現在都快趕上方家了。”

語氣雖然調侃，但不乏欣賞。

有人笑道：“還是程哥好，大嫂懂事，二嫂風騷。”

我麵不改色地將茶杯放在桌上，彷彿他們討論的人並不是我。

出門時，我聽到他們問：“下週二嫂生日，程哥你打算怎麼慶祝？”

我放慢了關門的手，豎起耳朵默默等著程慕的回答。

“那就在暮色包個場。”

他隨意地回答，全然不在乎我還在場。

明知道是這樣，我的心底還是溢位一陣無力的悲哀。

我回到房間打開電腦。

繼續畫我的連載漫畫。

今天的故事是，男主為女主慶生，包下了一整個高級餐廳。

如果說我平庸的人生中還有什麼堅持的事，漫畫算得上一個。

我本來是想畫我和程慕的婚後生活，可我們的生活實在是乏善可陳。

於是我開始畫他和梁璐的故事。

他和梁璐是彼此的初戀。

同樣爭強好勝的兩個人帶著對上層社會的野心而分道揚鑣。

他先一步獲得成功。

他帶著梁璐一點點積累人脈。

他幫梁璐掃清前路的障礙。

還有他對梁璐不同於他人的偏愛……

冇想到收穫了一小批粉絲。

他們在我的漫畫下熱情的評論。

“哇男女主好般配！”

“好甜！”

“雙強cp太好磕了！”

6

隻有一個不同的聲音：“你們不覺得，男主的原配很可憐嗎？”

看到這條評論的時候，我笑了。

笑著笑著就流下了眼淚。

漫畫中我對自己隻是一筆帶過。

可她依舊讀懂了我不堪的處境。

我想，她一定是一個內心柔軟的人。

我曾獻寶似的和程慕說過我的漫畫事業。

他當時忙著看方案，隨便就把我打發了。

於是這次我又鼓起勇氣問他：“程慕，下週三我打算開一個小型讀者見麵會，你能來嗎？”

他瞥了我一眼，似乎是洞悉了我的小心思一樣嗤笑一聲：“思嘉，你是在比較什麼嗎？”

我哽住，不知所措地摳了摳手指，感覺自己像個小醜。

可還是不死心地說：“可是我時間都安排好了，你就不能抽出一點點時間來，就來露個麵就行了。”

許是我窘迫的樣子讓他有些於心不忍，又或者他突然想起來我纔是他的妻子。

他闔上電腦，揉了揉眉心，“思嘉，我儘量。”

7

我的讀者見麵會定在了暮色對麵的一家小咖啡廳。

來了差不多十幾個漫迷。

他們興沖沖地與我合影，問了我一些漫畫的細節，我都笑著一一解答。

我享受著這份獨屬於我的熱鬨。

被人認可和喜愛的感覺真好啊。

我注意到一位一開始就安靜地坐在窗邊的女生。

越過歡笑的人群，我坐到她麵前，遞給她一杯果汁。

“喝點果汁吧，咖啡太刺激心臟了。”我看她唇色有點紫，猜測她心臟不太好。

她微笑著道謝。

報了馬甲，她禮貌地自我介紹：“你好，我叫南梨。”

她笑起來很甜，有兩個甜美的酒窩。

她就是那個評論原配很可憐的姑娘。

昏黃的燈光並冇有留住時間的流逝。

人們漸漸散去。

程慕始終冇來。

“你是在等什麼人嗎？”南梨小心地問道。

透過窗，我看著街對麵相攜而行的兩人，朝著南梨努努嘴，“喏，你看他們，般配不？”

梁璐挽著程慕，笑容明豔。

她和程慕說了些什麼，程慕側首幫她整理著項鍊，她偏過頭親在他的臉頰。

如果程慕不是我的丈夫的話。

我真想誇一句郎才女貌。

南梨看了看我，動了動嘴，最終什麼也冇說。

我晃了晃無名指的戒指，笑著說：“那就是我漫畫的原型啊。”

“我的老公，和他的愛人。”

“你看他們，多恩愛啊。”

我站起身，腦中一陣天旋地轉的眩暈，耳邊是南梨驚慌失措的喊聲：“思嘉姐！”

桌椅碰撞出聲響。

我摔倒在地，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