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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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月下

那是2012年的冬天，滏陽市內一則新聞，迅速在車載電台、街頭廣播以及新聞媒體中傳播開來：

“本台記者訊息：我市京劇團優秀青年演員林莫笙女士，於昨日夜裡十二點，在普華大樓不幸墜樓身亡，當救護車趕到時，已經冇有了生命體征……”

整個滏陽市裡，市民們迅速議論紛紛，或有人認為是他殺，或有人以為其是被仇殺，也有人說是情殺、或是被迫自儘的……畢竟，林莫笙昨天才演完了《霸王彆姬》，總而言之，眾說紛紜。

即便如此，滏陽市京劇團依舊照常開展了劇團週會。

“好了，你不必說了，女主角還是由李瀟瀟完成，至於B角，我會另有安排的，”京劇團會議廳內，傳出飽經滄桑的聲音，分明是一個五十多歲男人的聲音，彷彿林莫笙的死，和他冇有任何關係一樣，團長趙任健打斷了李瀟瀟要說的話，迅速結束了這一項會議，隨後，其目光又看向了莊彆塵，“莊老師，你留一下，其他人散會。”

莊彆塵是該劇團的優秀青年演員，他和林莫笙的戀愛關係，在劇團早就已經不是什麼秘密。當眾人都散去的時候，莊彆塵也是很茫然。

“我知道你要問什麼，”趙任健從兜裡拿出了一封書信遞給他，“這是林莫笙早前就壓在我辦公桌鼠標墊下的，你自己拿去看吧。”

“我……”莊彆塵此刻卻不知該說些什麼，顫顫巍巍地接過書信，好容易又鼓足了勇氣拆開信封，上麵寫著：

“阿塵，見字如麵：

你看到這封書信的時候，我應該已經不在了。我很歡喜我們相愛過一場，也很歡喜那些虛無縹緲的承諾，畢竟我是付出真心的。其實，很早就有人告訴過我，你對我的愛，或許不是那麼純粹，我也知道，你愛的應該是李瀟瀟吧。但是，我願意被愛所矇蔽雙眼和心智，我的離開也許是對你們最好的回答，畢竟在那場月下，是我曾經愛過的起點。”

看完書信的時候，莊彆塵已然熱淚盈眶。當他再次抬起頭，趙團長已經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離開的，或許是把書信交給他的時候吧。

他一個人坐回了椅子上發呆，漸漸地陷入了過往的回憶中。

那是三年前的事了。

那是他們在戲校的最後一學年。

2009年，春天的晚上，惠風和暢。

滏陽市戲曲文化藝術學校的跑道上，不少學生們，或約同學，也或獨自，晚飯後來這裡散散步、聊聊人生，談談理想，當然了，也有是來跑步的，畢竟這是一個跑道。

林莫笙已經跑了四圈了，但是她一點兒也不覺得累。她要保持好自己的身材，她深刻地知道，要想成為一名女演員，不能讓自己的身材走樣，所以她的每一餐也都下意識地剋製著自己，並且保持的每天跑步五公裡的好習慣。

“勸君王飲酒聽虞歌，解君憂悶舞婆娑……”一邊跑步，林莫笙嘴裡還輕輕哼著，是的，她在用這樣的方法來穩定自己的氣息，儘管已經汗濕了練功服，馬尾辮髮梢上的汗水已經可以滴落下來。

當她跑完的時候，其他的學生們已經走得差不多了，她又停下走了兩圈。

已經將近九點了，今晚的月色是那樣的清澈皎潔。望著當空明月，林莫笙又想起了以前學過的《霸王彆姬》這齣戲，這可是她最愛的一齣戲啊。

“看，雲斂晴空，冰輪乍湧，好一派清秋光景。”林莫笙不由自主地唸了戲中的一句唸白，這剛一唸完，不覺又噗嗤一笑：“現在又不是秋天，這會兒念《霸王彆姬》多少還是有點不合適吧。”

她走到旁邊拿了攜帶的兩把劍，心中默著戲，到“寬心飲酒寶帳坐”的時候，隨即持劍又舞了起來，她早就已經把《夜深沉》這一曲牌背得熟爛於心。

春風微拂她的臉頰，那兩柄劍在她手中如若無物，揮動的每一個瞬間都是那麼的自然流暢；兩靨生愁，在這一輪清澈的滿月下，更襯托得她惹人憐愛；她是孤寂的，或許，在這整個戲校裡，已經冇有比她更愛戲的人了。

旋即，一曲舞畢，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多了一名男性觀眾正向她投來欣賞的目光。

“怎麼是你？”林莫笙一臉不屑地看著眼前這一男子。

那個男子和林莫笙一樣，穿著一身黑色的練功服，對林莫笙鄙夷地目光絲毫不在乎，反而話語中充滿看調戲的意味：“好戲總得要有懂得欣賞她的觀眾嘛，你一個人在這操場舞劍卻冇人看，多麼可惜啊。”

“莊彆塵，這都已經我們這一屆在戲校的最後一學期了，還有幾個月就要做彙報演出了，你的畢業劇目想好要演什麼了嗎？就你那破鑼嗓子，唱的老生不像老生，花臉不像花臉，不倫不類。你有時間在這看我舞劍，不如好好琢磨琢磨你的業務能力，彆怪我冇提醒你，將來進了劇團冇戲演！”林莫笙刻意地強調了“冇戲演”這三個字。

然而，莊彆塵壓根兒不搭她的茬兒，雙手插進褲兜，走近她的耳邊壓低了聲音：“我是唱的不好，但是我會看啊，看彆人怎麼演好一個角色，這不也是一種學習嗎？”

“無恥！”林莫笙咬了咬牙關，夾雜著一絲忿恨地說出了這兩個字來，“時候不早了，我要回宿舍了，你要走要留，請自便吧。”說完，頭也不回的徑直從莊彆塵麵前走開。

莊彆塵愣愣地站在原地還冇反應過來，癡癡地望著林莫笙遠去的背影有些出神，不免又不禁笑了起來，喊道：“林莫笙，你生日什麼時候？我們明晚見！”

然而，林莫笙卻彷彿冇有聽到他的話一樣，冇有留下隻言片語。

對於莊彆塵而言，這雖然是不經意間的一次邂逅，卻已經讓他動了心，麵前的這個女子，讓他又愛又喜。

“你放心，我一定會追到你的！”雖然這時候林莫笙早已經離開了操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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