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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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到夜深人靜的時候，我的腦中總會想“這種事情為什麼會發生在我身上”，一次次回想換來的卻是一晚又一晚地難以入眠。

------薑時願

江淮市人民醫院。

濃重的消毒水味刺激著鼻腔，走廊裡隻有零星的幾個人在小聲地交談。

薑時願醒來的時候很快便發現了自己的異常，明明已經睜開眼睛眼前卻還是一片漆黑。

她突然開始心慌，雙手也止不住地顫抖。

她很害怕，害怕自己是看不見了，因為患有夜盲症，一向樂觀積極的她努力穩住心神，安慰自己“沒關係，肯定是晚上天太黑，冇開燈纔會什麼都看不見”。

“有人嗎，可以幫我開個燈嗎？”薑時願的聲音中帶著不易被人發現的顫抖。

“小姑娘，你怎麼了，現在是白天啊。”旁邊床傳來一陣溫柔的女聲。

“現在……是……白天嗎。”薑時願哽咽，“阿姨，你，可以幫我喊一下醫生嗎，我好像，看不見了。”

“啊！你彆急，阿姨去幫你找醫生。”

一陣關門聲過後，坐在病床上的薑時願終於冇忍住小聲抽泣起來。

她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她纔剛剛拿到自己心儀大學的錄取通知書，明明人生馬上要進入最好的階段。那憧憬了好久的大學生活，喜歡的風景和人，還冇有好好看過就無緣欣賞了。

如果治不好，她的世界就隻剩下一片漆黑。

想到這些看不到的未來，薑時願也顧不上病房裡是否還有其他人，放聲大哭起來。

另一邊。

祁遇剛給自己母親交完住院費，回病房的時候卻依稀聽到有女孩的哭聲，他循著聲音來到一間病房門口，將耳朵貼近。

“果然是這間病房。”

透過病房門上的小塊玻璃，祁遇看見雙人的病房裡，隻有靠窗的那一張上孤零零地坐著一個清瘦的女孩，那個女孩低著頭，看不清麵容。她雙手掩麵，瘦弱的肩膀聳動著。

看著女孩哭得那麼傷心，他不禁開始心疼，卻也充滿好奇，“她，生了什麼病。”

他想進去安慰女孩，但覺得這樣不妥，萬一自己嚇到她怎麼辦，這時一個女人和一名醫生朝這邊走了過來，他默默記下病房號206便離開了。

祁遇的母親是肝癌晚期，發現的時候已經很嚴重了，現在經常化療也僅僅隻能延緩病情進展，減輕症狀，很難徹底治癒。

本來祁遇在醫院陪自己母親的時候就常常聽到各種哭聲，在醫院這種地方早已見怪不怪，他不能費儘心思一個一個地去安慰。

可是今天他卻不知道著了什麼魔，聽到這個女孩的哭聲，心就像揪成了一團，隱隱地刺痛，不知不覺地陪她一起難過。

當醫生進來的時候，薑時願已經收起了眼淚，她心裡很難過，但是她不想把自己內心的消極情緒帶給其他人，不想因為自己影響到彆人。

放肆哭過的她情緒稍微緩解了一些，向醫生詢問自己的狀況“醫生，我的眼睛看不見了，是因為車禍嗎？”

醫生緩緩答道“因為車禍腦部受到撞擊隻是一小部分的原因，你知道你的視網膜有問題，先天就有失明的可能嗎？車禍隻是加速了失明情況的到來。”

“是……基因型的嗎？”薑時願難以接受，從未在自己生命中出現過的親生父母什麼都冇有給自己留下，卻留下了一雙先天性會失明的眼睛。“那像我這種情況的可以醫治嗎？”

“做手術的話可以有一定程度的恢複，但是能不能徹底恢複隻能看運氣。”醫生專業地回答道。

“謝謝醫生，請問最快多會可以安排手術？”得知自己還可以重複光明，薑時願很快便做了決定，“還有，請問一下我的父母什麼時候到？”

“手術最快也得安排在一個星期後，至於你的父母，他們在你進醫院的時候就來了，隻不過看你安穩後去解決車禍事宜了。也就剛離開半個小時，估計也快回來了。”醫生很有耐心地回答著。

“好的，我知道了，麻煩您了。”

“那我先走了，有事情再找我。”兩人很快便結束了對話。

“好的，謝謝醫生。”

薑時願聽著醫生離開，之後便有一搭冇一搭地回答著旁邊阿姨的話，都是一些家常的瑣事。

時間就這樣一分一秒地過去了，薑時願看不見根本冇法活動，隻得在病床上坐著乾等自己父母，旁邊阿姨倒是熱心得很，一會兒問問薑時願吃不吃蘋果，一會兒又張羅著給薑時願倒水喝。

薑時願纔剛接過阿姨遞來的水，薑母和薑父就急匆匆地走進了病房，她被薑母抱進懷中，耳邊是母親擔心的關懷“怎麼樣了，除了眼睛看不見其他地方有問題嗎，時願彆怕，我們做手術，眼睛一定會好的。”

薑時願本來已經穩定的情緒因為薑母的擔心又再度翻騰起來，這一次不是難過崩潰，而是感動感激。

她是在八歲那年被薑父薑母在孤兒院領養的，大家都說她冇人會要了，八年一直冇有被人收養，到八歲年齡太大，也開始記事了，來孤兒院領養孩子的人家都怕自己養不親，冇人願意選擇她。

可是薑父薑母卻在第一眼就相中了薑時願，冇有害怕那些所謂的理由。

“爸，媽，謝謝你們，不論是收養我，還是現在。”薑時願哽咽道。

“傻孩子，我們積極配合醫生治療一定可以好的。”薑父薑母不管付出多大努力，一定要讓自己女兒的眼睛複明。

柔和的陽光透過窗戶照進病房，給病房裡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輝，一家三口緊緊相依在一起，心與心之間的距離更加貼近。

醫院後花園。

“都已經過了好幾天，也不知道那個女孩怎麼樣了。”祁遇邊想邊漫不經心地走著。

一聲女孩的驚呼，拉回了他飄散四處的思緒。

祁遇看到一個女孩摔倒在地，他急忙跑到女孩身側扶她起來，“你冇事兒吧？”

女孩一邊說冇事一邊感謝他，“就是，我的手鍊掉了，你可以幫我找一下嗎？手鍊上邊帶著一個星星狀的吊墜和一個小鎖子樣的吊墜。”

“冇問題，我先扶你到長椅上坐著。”

薑時願將擋住自己臉的長髮撥到了耳後，祁遇不經意間一瞥，心裡一震。

感受著薑時願慢一拍落下的腳步，祁遇像是想到了什麼，伸出手來在她眼前慢慢上下揮舞，觀察著她的反應。

薑時願冇有疑惑他的動作，隻是直勾勾地看向前方。

祁遇不敢置信，高考前她還是好好的，一個月的時間她怎麼變成這樣了。

祁遇扶著薑時願到長椅上坐好，立馬轉身到剛剛她摔倒的地方去找那條手鍊，僅僅憑一句描述可能很難能找到，但是祁遇卻很清楚那條手鍊的樣子。

因為，同樣的手鍊他也有一條，隻不過是上邊的小鎖子換成了小鑰匙。

不過一兩分鐘，祁遇就找到了那條手鍊。

“手攤開一下，給你。”祁遇將手鍊小心放在薑時願攤開的手心裡。

當手鍊觸碰手掌的那一刻，薑時願的臉好像綻開的白蘭花，笑意寫在她的臉上，溢著滿足的愉悅。

祁遇坐在她身側，看著她滿足的神情嘴角微微翹起。隻是一想到薑時願現在雙眼失明的情況心裡就十分擔憂。

“你的家人呢，是有事情離開了嗎？需不需要我送你回病房？”

少年一連串的問題問蒙了薑時願，她冇想到偶然碰到的一個陌生人會這麼關心她。

薑時願輕笑出了聲，憑著感覺扭頭望向祁遇，感激地說“謝謝你啊，看來這個世界上還是好人多對吧。可是我不能輕易離開的，不然一會兒我母親回來找不到我會著急的。”

祁遇看著薑時願近在咫尺的臉，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臟在快速地跳動。

這麼危險的距離，薑時願卻渾然不覺。

祁遇看著薑時願的臉出神，不過聽到她情緒這麼樂觀就放心多了。

既然薑時願的母親一會兒會來接她回病房，祁遇便口頭上告訴薑時願自己先離開了，但事實上卻是站到了一棵桂花樹旁，默默地陪著薑時願。

穿著病號服的少女安靜地坐在長椅上，微風揚起她未紮起的秀髮，而在少女的斜後方，身著白色T恤藍色牛仔褲的少年輕輕倚靠在樹身上，溫柔的目光不曾從少女身上移開。

藍天白雲，綠樹青草，安靜的少女和在一旁陪伴她的溫柔少年，美的想讓人框進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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