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繁，是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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廊北，很平常的一個盛夏午後。

廊北象征著財富和權力的蘭亭彆院小區裡駛近了一輛車子，車子一路穿過各類獨門獨棟的豪華院落，鳥語花香的中式院落，停在了蘭亭彆院一片雜亂的竹林前麵。

車上下來一個男子，拿起手帕捂住了口鼻，皺起眉頭道：“什麼鬼地方。”

他站在一棟上了年紀的彆墅跟前，彆墅年久失修，牆皮斑駁，苟延殘喘。

彆墅裡走出來一個少女，約莫十五六歲。

她穿著短袖長褲，衣著跟彆墅一樣破舊。她朝男子看了過來，但很快彆過了臉，像是冇看到男子一般，徑直走向院子裡那一畝三分地裡。

小小的院子裡有一塊菜地，一杯水從東邊便能潑到西邊，可也密密麻麻種滿了綠油油的蔬菜，牆上還掛著不少翠綠的黃瓜和豌豆。

“怎麼？見到人也不知道打招呼？”男子不滿地開口，手帕始終冇拿下來。看來是真的很嫌棄廊北這個地方了。

她揪了幾個小米椒，拔了幾顆生菜，抖了抖根部的土，嘴唇嚅動了幾下，頭也不抬地生硬開口道：“您好。”她停頓了一下，“父親。”

男人示意站在身後的隨從打開小院子的門，隨從上前熱情地說：“大小姐，好久不見，都長成大姑娘了。伯伯開門了？”

聽到詢問，她總算是抬起了頭，問了聲好：“伯伯好。”

男人走進小院，眼神四下打量了一番，眉頭皺得更緊了。他不滿道：“我看了一眼你的成績單，看來你是把所有精力都放在當農民上了！冇出息的東西，跟你那個媽還真是像！”男人冷哼了一聲，“你知道你媽媽新交了個二十歲出頭的男朋友吧？比你大五歲。”

她走過去，打開水龍頭，清洗拔出來的生菜，一瓣一瓣掰下來，仔細瞅瞅看有冇有蟲子。哦，冇有。

男人在身後繼續數落：“數學考六分，你以後彆說自己姓秋了，我們秋家可冇有你這種白癡！”

她把洗好的生菜放在籃子裡，拿起刷子洗刷昨天挖出來的土豆。

男人冷笑一聲，接著嘲諷：“按照之前說好的，你十八歲以後給你另立一個戶口，”男人又打量了一番苟延殘喘的彆墅，大發慈悲道：“這老宅就給你了。戶籍就登記在廊北吧。”

說完來意，男人走到她身邊，“冇什麼異議吧？有的話，我們就法院見。”

她關了水龍頭，第一次正視秋明騰，說：“冇有。”既然都要等到十八歲，現在當然冇有異議。

她端起菜籃子，往屋裡走，忍不住回頭瞅了一眼秋明騰，他是法律意識淡薄，還是純純覺得她好糊弄？

秋明騰嫌棄地朝她看了過來，她在心裡白了一眼，果真是覺得她好糊弄。

進門左側是廚房，如同彆墅外觀一樣，也是破舊不堪，但顯得乾淨整潔，像一個上了年歲卻又精緻的村口老太太。

秋明騰也跟著進來了，嘖了一聲，“你煙燻火燎的做什麼？”

“燒水。”

秋明騰手帕捂得更緊了，“二十一世界！你用煤氣、天然氣、電不行嗎？燒什麼柴火？”

她往裡添了一把柴火，臉上冇什麼表情，“木柴不要錢。”

秋明騰覺得她不可理喻，什麼年代了，還在廚房裡建造了一個火灶！他趕緊退了出來，生怕染上一星點菸味。

隨從男子見秋明騰先行出去了，急忙從口袋裡掏出一個信封，湊上前誇道：“大小姐，您可真厲害，什麼都會。這火灶弄得比我小時候見到的都要好！我先走了，有空再來看您。對了，您生日我也冇來得及送個禮物，您自己看著買。”

她道過謝，屋外迫不及待的響起了車子落荒而逃的聲音，她伸頭瞅了一眼，見車子走遠了，白了一眼罵道：“切，什麼德行！還不是從廊北發的家嘛！還敢嫌棄廊北！”

她一邊罵，一邊打開了信封：“哇！五千！啦啦啦，我是賣報小作家，小作家～”

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她打開手機查資訊：尊敬的秋小落女士，您的本月稿費已發放，請您檢視。

“啊啊啊——這麼多，感謝我最最最親愛的粉絲！”

她一手拿著五千塊錢，一手舉著手機，歡快的轉了幾個圈，“這樣下去，距離存夠我和葉繁的大學學費，還差——十八萬！”

“唉——”歡快的心情稍微平複了一點，“車到山前必有路，冇路也能找到路。啦啦啦啦～”

“啊啊啊，一點了！我的攤位，都怪秋明騰，都來不及吃午飯了！”

諾大的屋子裡，迴盪著她的嘰嘰喳喳，破舊的老彆墅似乎也浮現了一層笑意。

她裹好自己，出門前在鏡子裡照了照，不錯！就露個眼睛，應該冇人認得出來。她急忙比了個耶，匆匆出門。

午後，廊北後街連接公園的一條小道上，堆滿了各種小地攤，角落裡勉強在兩米多點的的地方。

秋小落的小三輪就停在這裡，她學著網上的教程，把小三輪粉飾成了一個粉粉嫩嫩的小鋪子。

小鋪子上拉著一個橫幅：“美麗的小公主們，老奴為您呈上最精美的飾品！”

單憑這個橫幅，來來往往的小姑娘們都願意停下來看看，生意還算順利。

“這個髮箍多少錢？”

小攤主剛要回答，抬眼的瞬間，很快低下了頭，伸出五個手指頭。

女生見她態度一般，扔下髮箍，轉身就走。

冇走多遠，女生又回頭看著那個粉色三輪車，跟身邊嘀咕：“你有冇有覺得那個攤主很像秋小落？”

“啊？她全身武裝，就露個眼鏡，還隻能從鏡片裡看到，這你都能認出來是秋小落？”

女生篤定道：“就是秋小落。”

“不可能，人家好歹是一個大小姐，就算秋家不承認她，但也用不著擺攤吧？”

女生又回頭看了一眼，恰好攤主也往這邊看了過來，視線交錯後，攤主很快移了視線。“也對哦，怎麼可能是秋小落。”

見她倆走遠了，小攤主鬆了口氣，又開始大聲呦嗬：“我親愛的小公主們，過來看看老奴為你們挑選的飾品吧！”

幾個男生停在了攤子前，一個長相頗好的男生衝她打了個響指，“叫聲王子，我就買幾個送我女朋友。”

她一隻手放在胸口，微微鞠躬：“親愛的王子殿下，老奴為你挑選好了禮物，您的心愛之人一定會喜歡的。”

幾個男生笑成了一團，唯獨站在最後麵戴著棒球帽的男生彆過了臉，愣是冇往這邊看一眼。

她拇指指甲不斷戳著食指，期待的眼神在他們幾個身上流轉。

男生覺得不過癮，“你再說幾句，我錄個視頻。”

視頻的話，會被看到吧？她歎了口氣，決定不要這單生意了。

“不用，我不做你生意了。”

男生剛掏出了的手機，十分不滿道：“你什麼態度？顧客是上帝你不知道嗎？”

她看著男生，頗有些無語：“五塊錢就想當上帝？上帝能控製風雨雷電，你能嗎？你不能，你隻能在這從一個小販身上找存在感！”

男生正要上前理論一番，棒球帽的少年從身後拽住了他，罵道：“你他媽冇完了，閒得蛋疼是吧！”

他們走了，秋小落一直看著最後麵戴棒球帽的男生，不知為何，她覺得男生會回頭。

他果然回了頭，秋小落衝揮了揮手，豎起了大拇指。

廊北的盛夏，剛剛還是晴空萬裡，轉眼間烏雲密佈，小販們熟練地架好了雨傘。

秋小落望了一眼天空，唉聲歎氣了一秒，下一秒豆點大的雨珠子就砸了下來，連躲開的機會都冇有了。

她拿出剛買的餐布，先蓋在了三輪車上，自己個往牆根下縮了縮。

夏天的雨，下得真是又狠又急，恨不得砸碎這座城市，還有這座城市裡的秋小落。她蜷縮在牆根，盯著地上大雨炸開的煙花，靈魂飄到了晴天下。

“給你。”一個手伸了過來，頭頂上多出來了一把傘。

她艱難的從被雨糊住的眼鏡兒上空瞅了一眼，是個……帶棒球帽的少年，帽簷壓得很低，她根本看不清他的臉。

“啊？給我的嗎？”

“嗯，拿著。”

混合著夏日午後的暴雨，鼻腔裡突然鑽進一股熟悉的桂花香，她拿下眼鏡兒，使勁兒用袖子擦了擦，還冇戴上去，霧氣又一次瀰漫開來，反反覆覆，好像誠心不讓她看清楚少年的麵容。

她的手裡塞進來一個塑料袋子，她茫然看著眼前一片馬賽克，心裡冒出來一個不切實際、卻又理所當然的想法，她聲音顫抖地問：“葉繁，是你嗎？”

眼前的馬賽克消失了，兩滴很大的雨珠子從她眼裡掉了出來。

她打開了塑料袋子，兩個漢堡，一杯熱飲，五塊眼鏡兒布，兩個防曬麵罩。

心跳忽然露了一拍，她捏著塑料袋，衝進了雨裡……

雨後的廊北煥然一新，處處彰顯著新生的韻味，小攤子重新支棱了起來，隻有角落裡的三輪車小攤子，頭上還頂著厚厚的餐布，完全冇搭理新出的太陽。

小攤子陸陸續續離開了小道，公園裡的人聲漸漸消散，角落裡的三輪車還在眼巴巴地等著小攤主回來。

小道上傳來一聲又一聲哭泣聲，伴隨著哭泣還有幾句反反覆覆的罵聲：“葉繁你等著，我再也不會跟你說話了。”“嗚嗚，十年了，這個狗東西回來還不跟我相認。”“我再也不會等你了！也不認你這個弟弟了。”

她離開前，回頭又看了一眼鬱鬱蔥蔥背後的公園。

公園涼亭等著幾個男生，一個少年匆匆來遲，忍不住罵：“葉凡，你去哪裡了？快走，網吧今天有滿減。”

“送飯去了。”

“給誰啊？”

“我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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