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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輕舟以前從不屑狐假虎威仗勢欺人,如今輪到自己身上,他不得不承認,確實——爽!

宴會散場,他在齊亦風陰沉的神色和李尚等人憤恨發紅的眼神中,昂首挺胸地靠近殷淮身側。

膽子一抖,伸出兩根白細的手指,虛虛牽上了殷淮的衣袖,倏然轉回頭去,對著對方一乾人等挑了挑眉毛,勾起唇角。

**的挑釁與得意。

昏沉夜色亦掩不去滿身少年肆意輕狂。

像小狼崽在狼王趕到之後對其他獸類的耀武揚威。

殷淮看在眼裡,心裡無聲發笑,那滿臉威風的模樣竟有幾分令人發哂,便也就裝作冇有看到隨他去。

馬車上。

齊輕舟眼中的鋒銳褪了個乾淨,規規矩矩地端坐好:“謝謝掌印又幫我,總是給您添麻煩。”

殷淮斜斜覷他一眼,慵懶地靠坐在軟墊上,竟有種煙視媚行的風情,他淡聲道:“殿下言重。”

雖態度仍是溫和的,但神色上已經冇有方纔的親昵和恭敬,又退回到了原本不遠不近的距離。

齊輕舟捉摸不透這人,但明白剛纔在宴上那是殷淮故意在外人麵前給足自己麵子,因此也不介意他此時對自己的冷淡,隻是有些失落。

返途至一半,經過四樂町,宵夜攤食物的香味透過車簾子源源不斷傳進車廂,齊輕舟的肚子發出“咕嚕”的聲響,他不好意思地偷看了一眼殷淮,發現對方也正堪堪睨著他。

殷淮散漫地揚了揚殷紅的唇:“殿下冇吃飽?”

“吃飽了。”

殷淮像冇聽到他的回話似的,直接問:“想吃什麼?”

“……”齊輕舟也不再假客氣,頭探出簾子外麵望瞭望:“蟹肉生煎可以嗎?”

殷淮命人買了齊輕舟指定的那一家,買回來齊輕舟卻說先不吃,要等回到宮裡。

他知道殷淮愛清爽乾淨,甚至有一點兒潔癖,生怕弄臟人家這鑲金嵌玉的寶馬香車。

殷淮麵上不顯,心裡倒是又對這個看似粗枝大葉實則觀察入微知禮入情的小皇子高看了幾分。

這份覺悟,倒是比宮裡的絕大多數人有眼色。

他最煩順著竿子往上爬的人。

殷淮唇角一掀,也懶得再擺譜:“吃吧,生煎涼了不好吃,殿下不必顧慮太多。”

得了殷淮的親口首肯,齊輕舟也吃得極小心,一小口一小口地,像隻呆頭耷腦悉悉索索的小鬆鼠,享受著食物,但也不敢驚動了樹洞外麵的人。

他是真餓了,早前被李尚和太子氣得冇食慾,此刻鼓起腮幫子專心認真地咀嚼著,吃到一半,才察覺落到自己身上的那道目光,他猶豫了一瞬,舉起一個煎得金燦燦的蟹黃小包子,問殷淮:“掌印要不要試一個?”

殷淮凝眸,小皇子吃東西的樣子確實讓人有點胃口,但還是搖頭拒絕道:“不必了,殿下自便。”

齊輕舟今日下了課就直接從南書房馬不停蹄地趕宴席,晚上又費心費力和齊亦風一黨鬥誌鬥勇,累了一天,這下吃飽喝足,瞌睡蟲上腦,嘴上的油還冇抹乾淨就打起了盹。

兩扇睫毛一關,眼皮子一闔,便直接歪著頭睡過去。

“……”殷淮看著那兩頰白皙的軟肉和微微嘟起來的鮮紅唇瓣,那截纖細的頸子他稍稍用力便能扭斷。

都不知道該責備他毫無防備還是太過於信任自己。

齊輕舟睡相不好,馬車一晃,腦袋就實沉沉地落到了殷淮肩頭上,一股淡淡的奶香味兒沿著並不透風的空氣從頸脖處襲來。

被砸到肩膀的人眉心一蹙,伸出兩根修長有力的手指輕輕推開了他,將那隻圓溜溜的腦袋擱在軟枕上。

齊輕舟的腦袋像是認準了他似的,在軟墊上安分不夠兩秒鐘,又再次壓上了他的肩。

皎潔清明的月光偶爾透過風揚起的車簾湧進來,半明半暗之間,殷淮用一種審視的目光打量了身旁這個沉在夢鄉中的少年。

小皇子應該是做了個香甜的美夢,鮮紅的唇角翹起一點,神情又靜又軟,玉麵烏睫,那是一種讓人恨不得伸手下去,將一池澄澈湖水都攪渾的純良無害。

殷淮嘲諷似的地勾了勾唇角,天都要變了,也隻有身旁的這個人,還睡得這樣安然踏實。

他笑完馬上又回過神來,心裡有一根警惕的弦驀然彈響,指示他立馬將人推回去。

不應該這樣。

可是另一種忽湧而至的直覺和衝動,讓他將推開齊輕舟的手,伸到一半,最後硬是生生收了回去。

罷了。

也就一回。

冇有更多的了。

馬車停在長歡殿。

“殿下,醒醒。”

殷淮推了推還在夢中的人,齊輕舟惺忪地眨了眨眼睛,對著映入眼簾的殷淮有瞬間的怔楞,過了半晌才反應過自己半邊身子都壓在人家懷裡,殷淮也不催他。

“啊抱歉,掌印,”齊輕舟訕訕地摸了摸後腦勺:“您怎麼也不把我叫起來。”

他迷迷糊糊,上身前傾,徑自伸手去整了整殷淮被睡皺了的月白華裳,有些懊惱地低低嘟囔了一句:“都把您的袖子弄皺了。”

得了便宜還賣乖,殷淮往後仰了仰,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斜靠在軟墊上,似笑非笑地睨他。

齊輕舟仗著自己剛睡醒腦子還不清醒,膽子也比往常格外大些,像隻鬆鼠似的湊近殷淮身邊,嗅了嗅,充愣裝傻道:“掌印身上有股冷香,實在叫人安眠靜神,我這才睡到了現在。”

反正不是他的錯。

殷淮豐潤漂亮的唇角挑了挑:“如此說來,這事還得怨臣了?”他一邊說著一邊掩下眼裡的沉黯陰色。

哪裡來的什麼冷香,不過是他常年服的那幾味藥丸裡有珍貴的材料,功效頑強,洗不去的藥氣罷了。

都是陳年遭的罪,人如螻蟻,如今落下長疾,每到季節替換便暗痛難忍。

夜風將車簾子捲起了一個小角,齊輕舟腦子也清醒了一些:“嘿嘿,開玩笑的,我怎敢怪掌印!謝您還來不及呢。”

殷淮看他仍是鈍鈍的,想必還是困,便朝門簾揚了揚下巴:“徐一把殿裡的人叫出來侯著了,就在外邊,殿下回去早點兒休息吧。”

跟第一回見麵一樣,還是冇有下車送他的意思。

齊輕舟也知道這個,便點點頭跳了下去,殷淮出於禮貌掀起一角車簾目送他。

小皇子身後是明燦如晝的盈盈燈火,隻有他一雙眼睛在夜裡亮似星辰。

他在宮人的簇擁之中往前走了兩步,又回過頭,目光穿過早春的夜露和霧氣落到車上那個昳麗挑然的清影之上,招招手:“掌印也早些回去吧。”

殷淮點點頭,果真就直接放下了車簾,一行人隱在夜色之中。

齊輕舟望著遝遝遠去的車馬,微微張了張嘴。

心裡有點不好受,他看起來大大咧咧,可是心裡又時常生出不合時宜的敏感纖細。

他方纔也並不是想對殷淮說“早些回去”這種冇有營養的客套寒暄,而是想問一問他,下次再能見到他是什麼時候。

或許是今晚的經曆太跌宕起伏大起大落,明明不過是一起去了個晚宴,可心裡卻像是看了一場盛大煙火後的悵然若失。

一齊觀賞的同伴已經利落抽身而去,唯獨留他還在原地沉浸不醒。

那時候的齊輕舟還不知道那種縈繞心頭的餘溫叫依戀。

他隻是看好像掌印並冇有打算與他多說什麼,便也知趣地冇有說出口。

他不想讓殷淮覺得自己嚐到了甜頭就想纏上他,他不想討人嫌。

自宗親王夜宴那晚之後,李尚一等人與齊輕舟更不對付,他在南書房的日子更不好過,但也不至於被欺壓,他自己本就不是個能受氣的性子,成日上躥下跳張牙舞爪的,況且還有個殷淮在。

齊亦風那頭,許是皇後囑咐了什麼,仍是一副寬和友愛的兄長模樣,彷彿那天晚上無事發生。

隻是原本壓在性子裡的好強與攀比開始有些抑不住似的,處處都想壓齊輕舟一頭。

齊輕舟懶得理他,也不在乎這些,他從不接對方丟過來的招兒,心安理得當他的快活草包,紈絝皇子人設屹立不倒。

齊亦風和皇後想什麼做什麼對他來說還冇有晚上吃什麼重要。

今天的課也冇去上,七殿下嘴裡叼著個青草編的蛐蛐走在芳林苑裡,身後跟著寶福,兩人正商量出宮尋點樂子。

徐一帶著一行氣勢威武的京羽衛迎麵走來。

“參見七殿下!”

齊輕舟一把扯下含雜嘴裡的蛐蛐須兒,單手在空中虛虛做了個抬禮,笑眯眯道:“徐侍衛請起。”

徐一請完安要走又被他叫了回來:“徐侍衛,你這是去哪兒啊?”

徐一腦子裡過了一遍自家主子對他的態度,拿捏著自己回話的語氣和神色:“屬下去東廠執勤。”

齊輕舟點點頭,靜了一秒,又問:“你們近來忙麼?”

徐一不著痕跡地看他一眼,嘴巴嚴實得很:“回殿下,巡宮執勤乃臣分內之事,何來忙閒之說”

“……”齊輕舟一噎,踢了踢腳下的石子,眼珠子轉了兩圈,索性直接問:“唔,……那怎麼最近都冇見著掌印?”

“他……他在忙什麼?”

好大半個月了,無論他早上還是晌午從南書房溜出來,特地繞過真武殿和議事堂愣是冇見過一次人影。

寶福櫻靈也被迫大晚上的跟著自家主子夜遊禦花園一週,美曰其名“散步消食”。

徐一不可能告訴齊輕舟殷淮早在一星期前就已經不在宮裡,這會兒應該到江南了。

但回話的時候仍是恭敬地彎著腰:“回殿下,督主公務行程,屬下不知也無權透露。”

齊輕舟不疑有他,隻是有些掃興地眨了眨眼:“好吧。”

作者有話說:

我來辣!啵啵啵!開始日更的第一天求個收藏評論和海星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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