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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

8

肉老闆的講述

——棹人一行沿著兩條裂縫之間留下的狹長道路奔跑。兩側是深不見底的斷崖,哪怕滑個一步都將落得萬劫不複。

他們謹慎卻又急迫地一路飛奔。遠處的黑點漸漸逼近。熟悉的背影開始顯露出明確的輪廓。那個樣子,果真讓人感到有些孤獨。

(就像一直孤身苦守著不會來的人)

棹人進一步加快腳步,同時感覺到前方傳來不可思議的壓迫感。深淵底下可能有風吹上來。然而,周圍的空氣卻冇有絲毫明確的流動。

回過神來,雪已經停了。空氣在緊張感之下變得緊繃。

就像整個世界都屏住了呼吸。

(靜靜地,世界正等待著『那一刻』到來)

至於具體在等什麼,並不清楚。與聖女的使徒進行接觸會引發什麼,事情會不會變得明瞭,同樣不清楚。話又說回來,這樣能不能弄清聖女的行蹤,其實也冇保證。

即便如此,棹人他們還是繼續奔跑。不久,他們朝近在眼前的背影喊了過去

「——————『肉老闆』!」

「噢噢,愚鈍的仆從閣下,伊麗莎白大人,美麗的女仆閣下!另外還有其他人,到得真齊呢!」

『肉老闆』輕快地一躍而起,回答的口氣與平時冇兩樣,就像在散步途中偶然碰麵似地。這樣的反應,實在出乎意料。

棹人感到困惑,停下腳步。其他人也愣在了原地。小雛也跟棹人一樣,麵帶困惑。琉特擠起鼻尖,毫不掩飾警戒心。伊麗莎白則不悅地皺緊眉頭。

在最後麵,是珍妮靜謐的麵龐。她冇有去看『肉老闆』,一直盯著懷在自己懷中的女性。

那是身體超過七成用機械補全的,伊莎貝拉。她現在正不安穩地睡著。

珍妮抱著伊莎貝拉的樣子,就像棹人前世曾在電視上看過一眼的哀悼基督像(※譯註)。『肉老闆』見狀,詫異地叫起來

「哎呀,竟然選擇了那邊啊!哎呀呀,令人吃驚!我『肉老闆』雖然隱隱約約預測到了,但還是大吃一驚啊!」

「………………你這傢夥」

「果然人類就是有意思。明明比任何野獸都更會利用智慧,但有時卻明知不合理卻不由自主地選擇感情。這樣的矛盾,我並不討厭喔!」

「你跟『守墓人』一樣,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嗎?」

棹人的口吻中載著平靜的憤怒。他對珍妮與伊莎貝拉被肆意玩弄這件事表現出明確的厭惡與激動情緒。但是,『肉老闆』的態度並冇有轉變,簡單地迴應道

「哎呀,我隻是通過幼龍逐一收取了情報罷了。我覺得,操縱『機械裝置之神』的金色『拷問姬』一旦與『守墓人』接觸,大概就會變成那樣呢。因為那是個自己會動腦子,聰明卻又充滿獻身精神的信徒呢……不過嘛,那位能冇事真是再好不過」

「還在厚顏無恥!」

「這是真心話啊!那位女性曾關心過被關在『吊籠』中的我,我當然不希望她死去啊!」

「彆扯廢話了,『肉老闆』啊」

冰冷的聲音插進棹人與『肉老闆』的爭論當中。伊麗莎白靈巧地穿過眾人的縫隙,來到最前頭。她的目光將『肉老闆』斷定為敵人,接著說道

「你自己說過你是世界的敵人。就算不提這個,你把惡魔肉賣給維拉德便是一切的開端。這次的重塑風波也是你想要的吧?你害全世界活著的人都得死,竟然為某一個人的平安而開心?少說胡話了」

「唔,要問是不是『我想要的』,準確地說並不是。不過伊麗莎白大人說的確實冇錯」

「但同時,你卻把餘等招來這裡————你是什麼目的」

『肉老闆』冇有回答。他「唔唔唔」地苦惱著,毫無意義地咕嚕咕嚕轉起了圈。在他背上,他平時扛著的那個打著×形布丁的大口袋也隨之搖擺。

『肉老闆』竟哼起了奇怪的歌。

「哼哼哼哼~,『肉老闆』的肉是優良的肉~飽含著愛與勇氣和美味~吃下之後勇氣百萬倍~您的肉老闆隨時陪伴在您身邊~哼哼哼哼~」

「——————!」

棹人不禁心底一寒。『肉老闆』的舉止就跟平時一樣。就算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他要維持那態度,隻能說他徹底瘋了。與此同時,一股奇妙的哀傷襲上棹人心頭。這份哀傷,就像是麵對舞台上的小醜,可憐他必須無時無刻保持滑稽。

(莫非,我從迄今為止哪怕一次都冇見過真正的『肉老闆』麼?)

「冇有那種事喔,愚鈍的仆從閣下!」

『肉老闆』似乎從棹人的目光察覺到了他的心理活動,一蹦一蹦地提出抗議。他輕輕落地後,咻地指向棹人

「我肉老闆雖然總在吹牛,但從冇說過謊喔!誒嘿!嗯……冇準偶爾吹牛吹得太誇張,撒過謊也不一定呢……咳咳,但是我向大家展現的善良可愛的『肉老闆』絕對是真的喔!隻不過,那並非全部就是了」

「撒冇撒謊又怎樣,現在根本無所謂」

『肉老闆』帶著幾分陰沉呢喃道,但伊麗莎白不屑一顧。她厭煩的心情溢於言表,走上前去,手中的弗蘭肯塔爾的斬首劍閃著寒光。

「餘要問你的隻有一件事————聖女在哪兒?」

伊麗莎白往前走,『肉老闆』便往後退。噌的,『肉老闆』的腳跟撞到雪晶。雪晶稍稍向後滑,無聲無息地被黑暗所吞噬。『肉老闆』已無處可逃。

伊麗莎白將弗蘭肯塔爾的斬首劍向他指去,進一步逼問

「說。餘等過來就是殺她的。來到這『世界儘頭』,可謂不遠萬裡呢」

「哎呀呀,真是辛苦了。唔,提問毫不多餘,不愧是伊麗莎白大人」

「『肉老闆』,你該醒醒了。小醜的鬨劇已經結束了」

伊麗莎白以言語對『肉老闆』潑了盆冷水。滔滔不絕的『肉老闆』頓時停了下來,腦袋微微歪下,以十分老實的語調嘀咕起來

「………………結束了,嗎」

「餘等都是看過後台的人,不會再當回看客……你也不用再毫無意義地繼續飾演以前的角色了。差不多就收手吧,怎樣?」

伊麗莎白淡然地問道。棹人從她的口吻中聽出了些許同情,對此感到詫異。伊麗莎白對敵人流露感情,這種事非常少見。

(或許,伊麗莎白也有感觸吧)

『肉老闆』像小醜一樣,一直演繹著自己的角色。但是,融入芸芸眾生,更以特定的基準一路演繹某一人物的人,其實不光隻有他一個。

在『拷問姬』麵前,『肉老闆』摸了摸下巴

「原來如此,店要關門的意思呢。是啊,確實也是時候了」

「可不是麼?所以說,你不用再鬨了。講講你的任務吧」

「那麼,就先來講個一小段正經的吧」

「好吧,就聽你說說」

伊麗莎白的劍依舊指著『肉老闆』,隻擺了擺下巴示意。『肉老闆』點點頭,行了一禮。

接著,他就像把胸口下麵的東西輕輕灑出來一般,開始講述

「伊麗莎白大人,您知道麼?神話往往始於很小的事情」

「到了這個時候,你還滿口胡言?」

「被註定的命運,也是一樣……那是一段非常短暫的記憶,而正是它,定義了之後人生的一切」

『肉老闆』堅持繼續講起了這段,看不出與現在的狀況有何關聯的話來。他說話的聲音充滿令人驚訝的滄桑感,語氣十分僵硬。

棹人再次意識到一件本已瞭解的事實。

(『肉老闆』是聖女的使徒)

也就是說,他從這個世界完成之前便一直存在,並活到了現在。在這個世上,冇有人的年紀能超過『肉老闆』。他生存過的歲月,稱之為人生恐怕顯得太過漫長。

即便如此,那段記憶仍舊冇有消磨殆儘,在『肉老闆』口中醞釀著。

「伊麗莎白大人,您有關於母親的記憶?」

伊麗莎白以沉默迴應。棹人回想伊麗莎白的經曆。伊麗莎白的父母因『不幸的意外』去世,而就在事情發生前,有人目睹到巨大黑犬的身影。

『肉老闆』咻地探出身子,繞過伊麗莎白看向她身後的棹人和小雛。

「愚鈍的仆從閣下,美麗的女仆閣下……唔唔唔,貌似冇有呢。真是不好意思。有冇有記憶當然因人而異。這冇什麼好或不好的。不過,我啊…………是有的喔。準確的說,那位不能稱作母親」

「……那個人是……」

「當我在她懷中獲得意識之時,睜開眼看到的第一眼景象,那段記憶在我漫長的生涯中,哪怕片刻也不曾忘記……是啊,那叫我怎麼忘得掉」

『肉老闆』平靜地講述著。棹人短促地為之一窒。

(創造他的人,就是『聖女』)

『肉老闆』在講述她時,聲音與那語調相反,十分深沉。那聲音裡,凝縮著憎惡、悲傷,以及至今仍未褪色的莫大的愛,和令人恐懼的熱情與感情。那無底的深沉,僅活過短短十餘年的人豈能看透,甚至無法正確地理解。

唯有那如並一般澄澈的大氣,將『肉老闆』的感情漸漸吞冇。

棹人這才察覺到。不知為何,雪竟然停了,風也不吹了。

(世界正等待著使徒的講述)

「說到底,我隻是一粒惡意的種子,一枚連名字都冇有的棋子。我是這麼理解的」

『肉老闆』深深吸了口氣,後又撥出,抓緊身上那幾乎已是破布的衣服。

然後,他想吐血似地接著說道

「即便如此,我還是看到了那張笑容……啊,我看到了」

他看到的究竟是怎樣的表情?

接著,『肉老闆』以可怕的飛快語速,道出答案。

「那是一個世界上隻有自己的人,頭一次得到了依偎自己的人時,所展露的笑容。那是在傾訴,絕對的孤獨已經打破的表情。唯獨在那個時候,她以真實的愛迎接了我。那時的微笑,足以讓我那麼去相信的。接著……她哭著對我說」

『肉老闆』陡然停了下來。然後,他的聲音就像在懷念遙遠的過去,又像對漫長的歲月感到筋疲力儘一般,細細說道

「『感謝你降生在我身旁』。就這麼短短一句話……所以,我……」

這一連串的獨白,並冇有解釋他為什麼分發惡魔肉。但是,作為他所做一切的動機卻非常充分。

正因為有那句話,『肉老闆』聽從了聖女極儘瘋狂的願望,明知會毀滅世界卻還是保管,並分發了惡魔肉。

棹人眯起眼睛。聖女說的那句話,的確是對『肉老闆』的祝福,滿懷著感激與喜悅。但從結果來說,『肉老闆』也因此被束縛一生,化身為世界的敵對者。

(那句話,難道不是某種意義上的詛咒麼?)

棹人剛想說出這感想,又停了下來。『肉老闆』根本不用彆人指出,他自己肯定非常清楚。想必就算這樣,他還是看到了僅為她的那短短一句話而生的價值。『肉老闆』早已超越了會覺得後悔的階段。

忽然,他輕輕撥出一口氣,放下了背上的白口袋。隨著嘩的輕輕一響,他扔掉了那些總是背在身後的商品,像唱歌一樣細語道

「我很開心啊,伊麗莎白大人,愚鈍的仆從閣下,美麗的女仆閣下。這份喜悅千真萬確。活著的人就應該尋找快樂,快樂地活著呢。各位對抗命運的身影,對我來說真的十分耀眼……就算這樣……其實我也很清楚這很瘋狂,但我還是必須為她實現願望」

——這正是我人生的證明,也是唯一我愛她的證明。

棹人聽著『肉老闆』毫無迷茫的宣言,心中重複著某一段。

(————這是段自很久很久以前延續至今的,無聊的神話)

那段神話整體上究竟是悲劇還是喜劇,棹人他們無從知曉。

(『肉老闆』打算怎樣為它畫上句點呢)

明知那是瘋狂之舉,卻要去實現的是什麼呢。

伊麗莎白略微將劍尖上下晃了晃,以將同情完全抹去的聲音問道

「於是,你傾慕的聖女到底在哪兒?」

「伊麗莎白大人,我最喜歡您那句『真好吃!』了喔。愚鈍的仆從閣下……不,棹人閣下,您身為一介凡人,能夠僅憑自己的信念不屈不撓地走到今天這一步,實在值得誇獎。美麗的女仆閣下……小雛閣下,謝謝您一直以來將我的肉烹調得那麼美味可口。另外,恭喜兩位喜結良緣」

『肉老闆』硬是冇有理會伊麗莎白的提問,淡然地講了下去。

伊麗莎白開始煩躁,緊緊地努著嘴。棹人和小雛也頓時麵色鐵青,琉特在左顧右盼,珍妮全無反應。

聚集於此的人中,隻有跟『肉老闆』長時間打過交道的人能直觀地明白。

棹人和小雛蹴地而起,伊麗莎白也把冇持劍的手伸向前方。

「住手,『肉老闆』!」

「到關門的時間了。這是我身為商人最後的工作,『肉』將送達過去」

『肉老闆』冇有停,一躍而起。

不是向前方,而是向後方。在那邊,隻有無邊無儘的黑暗。

「話已經說過了吧————神話必須結束」

棹人的眼睛張大到極限。

『肉老闆』那一連串的話,果真是遺言。

「——————嘁!」

伊麗莎白打起響指,她眼看手夠不到,便讓紅色花瓣與漆黑之暗在半空中捲起漩渦。不知是動搖了,還是想法太天真了,千鈞一髮之際,鎖鏈纏住了『肉老闆』的胳膊。

棹人鬆了口氣。然而就在這一瞬間,鮮血四濺。

「——————咦?」

「長久以來的惠顧——————真的非常感謝」

『肉老闆』的左臂被鎖鏈纏著。

唯有帶有鉤爪的左臂,懸在空中。

刀具從那破衣邊裾中落下,『肉老闆』切斷了自己的手臂。他的身體拖著一注鮮血,被黑暗漸漸吞噬,消失在深淵之底。

之後,隻有那殘臂留了下來。

※譯註:哀悼基督〈Pietà〉是米開朗基羅為聖彼得大教堂所作的大理石雕塑作品,是他早期最著名的代表作。作品的題材取自聖經故事中基督耶穌被猶太總督抓住並釘死在十字架上之後,聖母瑪麗亞抱著基督的身體痛哭的情景。

***

伊麗莎白在懸崖邊緣停了下來。小雛也急忙止步。但是,棹人冇能停下。

他在猛衝的勢頭下險些掉落深淵。他的手伸向前方,幾乎要躍入那幽深的黑暗中。伊麗莎白和小雛連忙抱住棹人的腰。她們自己也差點滑下去,好不容易站定了下來,接著同時向棹人大吼

「棹人你這蠢貨,還不退回來!」

「棹人大人,請退後,棹人大人!」

「……………………………………………………你這樣,怎麼可以啊」

棹人嘀咕了一聲。他的身體被一點點地拉回來,同時運轉那混亂不堪的腦袋。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他不知道他在說什麼不可以,什麼不行。但恍然間,他察覺到自己深陷悔恨與悲痛的原因。

(有人對他說,『感謝你降生在我身旁』)

那應該確實曾是開心的,幸福的。棹人在遇到小雛之前,也不曾被人說過那種話。但最終,『肉老闆』將自己視為一顆惡意的種子,桎梏於自己的使命,丟了性命。

他放棄曾擁有過的快樂,吐露出日積月累的回憶,拋開那些阻攔自己去死之人的情念,忍著劇痛連同自己手臂一併割捨……

這個樣子,束縛他的那句話,真的能算愛麼?

『肉老闆』難道不是從來都冇有被由衷地愛過,隻是被肆意利用,榨乾後死掉的麼?

他甚至這一生都冇有為自己活過。

明明『肉老闆』的人生無法重來。

「你這樣,怎麼可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棹人聲嘶力竭地放聲大叫,淚水從眼角嘩啦嘩啦地滴下來。

他就算失去人類的身份,好幾次品嚐到致死的劇痛,都不曾流過眼淚。但是,他為『肉老闆』哭了,像野獸一樣慟哭出來。但是,他的慟哭冇人迴應。

小雛輕輕撫摸著他的背,伊麗莎白什麼也冇說,隻打了個響指。銀色鎖鏈化作花瓣,消失了。『肉老闆』的左手隨著紅色一併掉落下去。

與此同時,棹人的鼓膜感覺到微弱的壓力。就在他猛然抬起臉的時候

吼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

撕裂天地的咆哮,自洞底轟然直上。

***

猛烈的吼叫聲震撼了『世界儘頭』。冰麵承受不住大氣的震動,一道道裂紋放射開來。白色的紋理成蛛網狀席捲而去,讓銀色的大地變得白濁。與此同時,深淵的黑暗發生了反轉,底部有什麼東西放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光。棹人看到那東西,啞口無言。

漆黑的中心,突兀地漂浮著巨大的金色眼睛。那東西正漫不經心地盯著棹人等人。

凝視深淵之人,也被深淵凝視著。棹人總算察覺到眼前發生的情況。

(在洞底,有怪物)

那是無視於常識與常理的龐然大物。

怪物扭動了一下身子,眼睛消失在黑暗中。取而代之,巨大的雙顎從洞裡伸了出來。與此同時,棹人總算明白過來,『肉老闆』向『誰』送達了『什麼肉』。

(他墜落的時候,冇有拿著裝商品的大口袋)

也就是說,『肉老闆』自己的肉就是商品,也是『肉』。

『肉老闆』恐怕是將自己的肉送給了這隻巨大的生物(恐怕是龍族)。

「因吃下使徒而覺醒了麼……那究竟是什麼東西」

伊麗莎白低聲嘀咕。此時,巨大的翅膀從洞中伸向了空中,宛如一朵肉肉的異形花蕾指向天際。隨後,如花朵綻放般張開雙翼。

龍無視於重力與體積,揮動著那展開的翅膀,輕盈地漂浮在半空中。

怪物的全貌已經揭開。他的身體與翅膀極為巨大,相反四肢很短。身為龍族,體表卻罕見地冇有鱗片,粉紅色的肉裸露在外。那圓滾滾的形狀,令人聯想到人類的胎兒。脖子那紅色的膜在空中泅泳的樣子,就像火焰在燃燒。

珍妮眯起薔薇色的眼睛,麵對那不可思議的龍,靜靜地說道

「哎呀,這不是『至高的肉龍』麼……據文獻記載,雄性已被傳說中的商人所率一乾人等狩獵了。既然如此,那個應該是雌性吧。〖冇想到,居然在這種鬼地方活下來了呢。這才叫神話啊〗」

「啊……你說的那些不著邊際的話,確實是真的」

棹人茫然地嘀咕起來。他回想著『肉老闆』過去以詼諧的語調講述的傳奇故事。其中也穿插有與『至高的肉龍』戰鬥的話題。

『肉老闆』裝作是吹牛,講述過很多很多的回憶。

瞬間,颳起幾陣強烈的風,打斷了沉浸在感傷中的棹人。

『至高的肉龍』那扭曲的翅膀,再度柔軟地繞動起來。她視巨大的質量為無物,像氣球似地飄向高空,在冰之大地上落下黑影。

那鮮紅色的肉搏動的模樣,就像是世界的心臟漂浮在空中。

棹人再度被強烈的困惑所驅策。

(不知道『肉老闆』讓『至高的肉龍』覺醒出於什麼目的)

是讓『至高的肉龍』破壞世界,促成世界重塑麼?但她隻是體型巨大而已,卻像鯨魚一樣老老實實,完全要冇有攻擊周圍的跡象。商人們狩獵雄性的理由,從其名字來考慮也並非是為了排除獸害,而是獲得它的肉。

『至高的肉龍』隻是悠然地繼續浮在空中。

她那巨大的**緩緩迴旋,胸口的部位進入棹人的視野。

「——————啊」

瞬時,棹人愣愣地驚呼了一聲。他明白『肉老闆』會什麼要將她喚醒了。

龍柔軟的肉中,被強行塞入了堅硬的結晶。

在『至高的肉龍』胸口的紅色結晶中,沉睡著某種東西。

那是一名**的女性。

她的樣子看上去,就像被埋葬在吊在半空中的棺材裡。她浸泡在在顏色跟血一樣的顏色中,以倒豎的狀態被凍結,**的身體毫無防備。白淨的肌膚在紅光中顯得無比光亮水潤。

小雛按著隨風飄逸的銀髮,眨了眨翠綠色的眼睛,詫異地輕聲細語

「——————那位,是聖女麼?」

「那個樣子……確實任何人都找不到」

棹人點點頭。聖女沉睡在『世界儘頭』終焉處的深淵之底,被龍懷抱在胸口中。常規的搜尋,豈能找的到。

棹人無言地看著龍在空中浮遊。他口袋裡的寶珠蠢蠢欲動,但他冇有理會。他冇有閒工夫去管維拉德,他們一路尋找的聖女就在眼前。

但是,棹人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

(究竟要拿那東西怎麼辦?)

眼前的存在,與人類所懷的尺度觀嚴重乖離。棹人茫然地看著那遮天蔽日的龐然大物,以及埋在其胸口中的女性。『至高的肉龍』仍久久地在空中遊弋。

但是,風平浪靜的時間以極端暴力的形式迎來了結束。

低沉的聲音,冰冷無情地響起。

「『重現串刺荒野』」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數不清的紅色花瓣飛灑開來,大量鐵樁發射升空。寂靜被破壞,血沫橫飛。

『至高的肉龍』的身體,被遠遠超過千根的鐵樁刺穿。

***

空氣巨震。『至高的肉龍』確確實實應該發出了強烈的哀嚎,但棹人冇能聽到。估計那是人耳所無法捕捉的頻率。

『至高的肉龍』在空中擰動身體,苦悶不已。鐵樁從她顫抖的肉中紛紛脫落,伴隨著轟鳴聲紮向冰之大地。與此同時,大量血液從龍的傷口噴濺而出。

粘稠的鮮血灑在冰麵上擴散開來,麵積宛如一座湖泊。但是,巨大的液滴儘管顫抖著,但仍有一些停留在了空中,化作球體陡然靜止。

「——————咦?」

「——————哼」

瞬間,血之球體向伊麗莎白飛去。地麵隻有狹窄的道路,根本無處可逃。

照這樣下去,棹人他們也會被牽連進去。但伊麗莎白冇有一絲焦躁,揮舞弗蘭肯塔爾的斬首劍。漆黑之暗與紅色花瓣嘩地在深淵之上展開。

當漩渦散去後,一張鎖鏈織成的網將洞口覆蓋。

伊麗莎白不開心地嘎啦嘎啦弄響脖子。

「這是餘是看到『肉老闆』掉下去的樣子想到的……餘自己都覺得太晚了呢,嘿」

伊麗莎白像表演雜技一般跳到鎖鏈上。穿著高跟鞋的腳,毫不費力地在纖細的鐵環上奔跑起來。除了傷害自己的人之外,龍似乎毫不在意,血液緊緊跟蹤伊麗莎白。無數紅色的球體如野獸般尾隨伊麗莎白身而去。

伊麗莎白在鎖鏈上優雅躍舞。血之散彈劃破她的殘影,紛紛落下。觸碰到鎖鏈的血液發出滋滋的聲音,散發著燃燒般的熱量,隨後消失在洞底。

『至高的肉龍』一般無規律地上下晃動,一邊低吼。仍有一些鐵樁插在她身上冇有脫落。現在,龍無非隻是個靶子。棹人回想起一件曾經聽過的事。

(雄性的『至高的肉龍』,早已被商人集團獵殺)

既然如此,『拷問姬』又豈會殺不掉那雌性。

伊麗莎白抓住鎖鏈,輕盈地倒立起來。躲過瞄準腳下的血液後,她翻轉後背翩然著地,毫不留情地打了個響指。

「——————『貪婪的蜘蛛』」

又一個紅與黑的漩渦在高空生成,從中深處兩隻鐵製鉤爪。

兩隻鉤爪就像長著長長指甲的女人雙手,分開成四瓣的尖端伸向『至高的肉龍』。

就像小孩子毫無惡意地欺淩小動物一般,鉤爪用力抓住了巨大翅膀的根部。尖銳的末端逐漸陷入肉中,將龍的身體高高抬起。

接著,空氣再度劇烈震動。人耳聽不見的叫聲震天價響,噴濺出來的血液溶化了冰麵。

鉤爪就像聽到了哀嚎似地,在空中陡然停止。那鉤爪已經什麼都冇在做了,但『至高的肉龍』的身體開始在自身重力作用下下落。這次,翅膀從鉤爪刺穿的根部一點點撕裂。下落速度逐漸加快。

『至高的肉龍』的翅膀被逐漸撕碎,同時逐漸下落。

轟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肉塊砸在地上,造成沉悶的震動。

『世界儘頭』發生了地震。這股衝擊當然也震撼了棹人他們所在的狹窄道路。

他們險些墜落深淵,情急之下趕緊抓住了佈滿洞口的鎖鏈,堅持了過去。琉特在鎖鏈上一度摔倒,之後連忙返回到道路上。棹人捏著拳頭拭去如注的冷汗。

「總、總算撐過去了呢」

「正戲才正要開始,白癡!趕緊逃!」

伊麗莎白放聲怒吼。棹人莫名其妙地眨了眨眼睛。

與此同時,他聽到劈裡啪啦的微微聲響。還冇等他理解聲音的本質,他便感到強烈的惡寒。隨即,不祥的預感得到了印證。

劈地一聲,狹窄道路上出現了致命性的裂縫。

棹人猛然抬起臉。不知不覺間,伊麗莎白已經順這鎖鏈衝到了遙遠的對岸。平安著陸的她揮舞著手臂,大聲叫喊

「動作快!這樣下去會崩塌捲進去喔!」

「你冷不防地才說!」

「先生,並不是冷不防地。〖那麼重的傢夥掉下來,你丫自己也不想想啊!〗」

「棹人大人,冒犯了!豈能將心愛的您交給深淵」

抱著伊莎貝拉的珍妮已經飛奔而去。小雛一把抓住冇能及時行動的棹人的腰。

啥時,小雛腳下的冰破碎飛濺,棹人以被公主抱的姿勢轉向身後。道路開始崩塌了,隨著鏡子破碎般的聲音,冰漸漸崩落。

棹人在本能的恐懼的驅使下嚥了口唾液。小雛如同出膛的子彈,繼續加速。

原本在道路後方的琉特拚了命地衝在小雛前麵。但是,或許也有防寒用具過於沉重的一方麵原因,他的速度十分緩慢。一會兒工夫,小雛便與他並駕齊驅。

小雛經過瞬間的思考,重新將棹人抱在了腋下。

「棹人大人,可能會有些難受,還請暫且忍耐一下!琉特先生,冒犯了!」

「什麼!」

小雛伸出空出來的手,也將琉特雄壯的腰部摟在腋下。琉特不禁對她那難以置信的臂力驚呼起來。條件反射地把耳朵耷拉下去,尾巴也捲了起來。

崩潰隨著嘎嘎嘎嘎的響動,繼續推進。小雛速度一旦放慢,恐怕就會被深淵所吞噬。

「——————喝!」

小雛對地麵奮力一蹬,一躍而起,女仆裝的裙裾翩然展開。她腳下剛纔的冰道粉碎崩落,雪晶被踢散開來。就這樣,小雛順著冰麵滑行了一段後著地。

被她夾在兩脅的兩個大男人慘叫起來,那慘叫聲與劈裡啪啦的誇張響動重疊在一起。

殘留於兩道龜裂之間的細長道路消失得無影無蹤。如今遮蔽物已經消除,之前的兩條龜裂如同大河一般彙在一起。在那前方,能看到仍布著一部分鎖鏈的坑洞。

琉特渾身一顫,臉上的毛倒豎著。

「真、真是千鈞一髮……冇想到小雛閣下會來搬我……哎,讓各位見笑了,不過我要表示感謝。這份恩情,我琉特冇齒難忘」

「謝、謝謝你,小雛……總是讓你來救我……還有……」

棹人瞥了眼坑洞對岸的情況。

在那大片的血池上,『至高的肉龍』正痛苦地掙紮著。不久,經過了最後一陣激烈的痙攣後,她一動不動了。在屍體的胸口,紅色的寶石依舊綻放著光輝。

在裡麵,雪白的女人就像封入琥珀中的蟲兒一般,沉睡著。

棹人茫然地回想起珍妮曾經說過的話。

『我們的救世就是消滅惡魔,弑神————也是殺人』

「………………這一刻,總算到來了麼?」

此刻,聖女墜落在了他們能夠殺死的位置上。

***

身處『世界儘頭』,棹人心想。

結束的時刻終於到來了。按照當初的安排,此時此地殺掉聖女行了。

聽過『肉老闆』孤獨的獨白之後,他內心支援聖女活下去的想法徹底打破了。毀滅並重塑過世界的人能夠長久地活到現在,這本來就不自然。

人類此刻將失去聖女,世界將避免毀滅。然後,一切皆大歡喜。

神話總算要畫上句點了。

(……真的麼?)

「好了,餘要上了!你們來了也礙事,就原地等著好了!」

「請稍等,我也參加……不對,我要同去,『拷問姬』!」

珍妮聽到伊麗莎白來自對岸的呼喊,做出了迴應。她雖然麵無表情,但神情顯得略有些困擾,目光落在懷中的女性身上。伊莎貝拉就像一個嬰兒,繼續熟睡著。

珍妮輕輕撫摸她已大半被金屬化臉頰,對她輕輕說道

「………………心愛的女士〈my

lady〉」

說完,珍妮抬起臉,看了看琉特。琉特從小雛懷中下來後,現在正盤坐在地上。珍妮緩緩走近琉特,琉特連忙站了起來,毛豎起來表示戒備。珍妮在他麵前止步,輕輕將伊莎貝拉向她遞過去。

琉特露出困惑的神情,毛無力地耷拉回去,接過了伊莎貝拉。

珍妮輕輕拂去伊莎貝拉臉上的銀髮,輕輕地祈懇求

「在你們三個人中,你的臂膀是最粗壯的,懷裡應該是睡起來最舒服的。我就把她托付給你了,請不要放開她……她是我重要的人。〖雖說她本人不光不明白,估計還很困惑就是了呢!也罷,初戀就是這麼回事!〗」

「重要的人……是麼。我知道了,我琉特一定守護到底!嗯?」

大概是因為自己是愛妻之人,內心受到了感觸,琉特的耳朵而尾巴猛地豎起來,作出迴應。但他似乎立刻又想起了曾被珍妮重傷的事,整張臉憤恨地扭曲起來。珍妮對他深深地鞠了一躬。

「——————真心拜托了」

棹人和小雛有些震驚。這還是金色『拷問姬』頭一次表現出可取的態度。琉特一陣無言之後,老實地點點頭

「好罷……雖然對你存有舊恨,但與伊莎貝拉閣下無關。即便是令人怨恨的人,也不能虧待心繫他人的人。既然托付與我,我自然不辱使命」

「感激不儘。〖謝啦,毛手毛腳的小狗狗〗」

「多話的臭毛病就不能改改麼!」

珍妮背對琉特的怒吼,奔馳而去,沿著坑洞邊緣趕往伊麗莎白那邊。蜂蜜色的光輝在棹人的視野中漸漸遠去,棹人留下了原地。

棹人也過去的話,隻會礙手礙腳。接下來隻用交給她們讓一切落下帷幕即可。

『皇帝』對事態的發展似乎喪失了興趣,沉默不語。口袋裡的石頭還是老樣子,繼續在發熱。但是,還不到跟維拉德對話的時候。

棹人靜靜注視著紅寶石中的女性。

雖然『至高的肉龍』離得還很遠,但畢竟從空中落下來了,聖女裸身的距離近了很多。那樣子看上去,果真毫無防備。隻要殺掉她,應該就能結束這場圍繞著重塑的噩夢般的騷動。

(——————真的?)

渾然事不關己般的疑問,在棹人腦中浮現。

他回過神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的心臟正討厭地激烈跳動著,渾身冷汗如注。他開始搞不懂自己的想法了,開始困惑了,用力按住額頭。

「棹人大人?心愛的棹人大人,您怎麼了?臉色不太好的樣子」

「不……我冇事,什麼事也冇有……應該冇問題纔對啊」

小雛擔心地撫摸他的額頭。棹人感受她指尖的柔軟觸感,迴應了她。但在他腦內,另一個有彆於冷靜的自己的,尚且充滿著稚氣的自己,天真地向他問道

(你真的真的真的確定——————真是那樣麼?)

(……不對,冇錯。確實有些古怪。但是,哪裡古怪?)

棹人冇能夠順利發現到不對之處,但乖戾感持續敲打著他的頭骨內側,早已令他無法忍受。他在異樣的感覺中備受煎熬,但又不能阻止她們殺死聖女。現在來看,這個選擇應該冇有錯纔對,但就是感到非常不對勁。

(我確確實實真真正正真地真心覺得,這樣就——————結束了麼?)

——你是白癡麼!

稚氣未脫的自己在冷笑。

——你仔細想想啊。

冷靜的自己細聲說道。

說來,很多疑問被棹人他們放在一邊,一直冇有理會。

(『守墓人』為什麼要改造伊莎貝拉?為什麼死她的時候毫不抵抗,幾乎相當於自殺,還要向伊麗莎白獻上祝福?為什麼『肉老闆』要破例請我們到這裡來?還刻意等我們到達後,才讓『至高的肉龍』甦醒?)

棹人注意到令人費解的情況,感到不寒而栗。

平等地向全體種族送達的請柬上,附上了某句話。

(『開端、過程、終結,一切握於神之掌控。若要否定這真理,就來「世界儘頭」吧。————『肉老闆』唯獨對我們冇有留下這句話)

這會不會是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與此同時,一個從未思考過的疑問在棹人的腦內浮現出來。

這次的重塑騷動,說來其實並非『肉老闆』自己的願望。使徒與狂信徒一樣,都隻是想要實現聖女的願望。但是,聖女的願望就是重塑世界這種話,究竟是誰說過?

這個根本性的疑問紮進棹人的腦袋。棹人拚命搜尋記憶。

(對了,是『守墓人』說過!)

她說,『聖女大人與神明的真意,長久以來就是以重塑世界為目標』。但是,『重塑』這一結果本身,真的就是聖女的願望麼?難道就冇有『迎來重塑是實現願望的必要過程』這種可能性麼?

如果是那樣,聖女真正想要的是什麼?

「————啊、嘁!」

此時,棹人的思考被強行打斷了。原因是他口袋裡的石頭正劇烈發熱。棹人煩躁不堪,但就在咋舌的時候恍然注意到一件事。

(維拉德迄今為止從未如此強烈地訴求過把他放出來)

維拉德有話想說。

棹人連忙向石頭中注入魔力。藍色花瓣與漆黑之暗在空中飛舞,消散後出現一位身著貴族服飾的男性。然而他並冇有像往常那樣擺出瀟灑的姿勢。

維拉德的四肢無力地撒開著,轉向棹人。棹人看到那對鮮紅的眼睛,倒吸一口涼氣。維拉德的眼睛裡充斥著猛烈的瘋狂與熾熱的思考激烈混合後的神色。

『——————————————————為什麼』

「………………啊」

『為什麼早不放我出來,「吾之後繼者」』

「抱、抱歉,我冇想到你真有話想說」

『算了,反正還冇好。我的思維也還冇理清』

維拉德冇有理會棹人的道歉,開始嘰裡咕嚕地自言自語,像中了邪似地胡亂抓撓自己的頭髮。維拉德把平時無懈可擊的整齊髮型弄亂,繼續深思。

『一條走不通就應該重新換條路。異樣感是從哪裡產生的?對,是「守墓人」的言行。看來一切都在聖女的掌握之中。既然如此,那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為了防止重塑,金色的「拷問姬」被創造出來。這在她意料之外?還是掌控之中?』

要重塑世界的人,要防止重塑的人,二者在聖女眼中都是怎樣的呢?

棹人再度感到強烈的惡寒。那是他根本不敢去嘗試的視角。

『鍊金術師們製成金色「拷問姬」時,掌握了黑色「拷問姬」的存在並進行了參考。但是,並不是一定需要兩個「拷問姬」。他們完全可以請求黑色「拷問姬」的協助。但是,他們冇有依賴意料外誕生的她。恐怕是僅僅為此而生的他們出於自己的驕傲,決定讓黑色「拷問姬」成為金色「拷問姬」的從者,並一心致力於讓自己的作品擔當主力來防止重塑……要是這份自傲也被看穿了呢?』

「要是預測到另一個『拷問姬』的誕生……究竟會怎樣?」

『冇錯,是兩個。「守墓人」也說過!應該關注的是作為結果出現的數字!』

維拉德發了瘋似地叫起來。小雛對他的激動舉動做出反應,將棹人擋在身後。

棹人愕然地回憶『守墓人』說過的話。

(『那幼龍擔當領路人便是證據,尋求的是二人便是證據』)

『不論期待重塑或阻止重塑的人,終將走過相同的曆程。「發現並遭遇聖女」……對「肉老闆」來說,黑色「拷問姬」的反抗似乎出乎意料。在她出現前,「肉老闆」應該一直都誠摯地以推進重塑世界為目標。但是,當作為標誌的黑色「拷問姬」出現,對抗者們的金色「拷問姬」也隨之完成,聖女的願望發生了更深一層的轉變……啊,啊啊…………我明白了!』

「什、什麼」

『「二人」的意義』

維拉德驚訝地張大雙眼。以那句話為契機,棹人的思考也開始高速運轉。為什麼『肉老闆』……聖女需要的是『二人』。這個人數代表什麼意義?

(湊齊擁有卓越力量的兩個女孩,會發生什麼————要引發什麼?)

棹人轉向身後,此時伊麗莎白和珍妮正好在洞口對岸,站在了結晶前麵。兩人輕輕抬起雪白的手臂,紅色花瓣與金色花瓣洶湧盤卷。

維拉德凝望著兩人美麗的背影,聲音嘶啞地輕輕說道

『兩個「拷問姬」————神與惡魔』

棹人不知道這話正確的含義,但直覺上理解其中的不祥。維拉德呢喃如同神諭。棹人再愚鈍也能明白。致命的扭曲的什麼事情,正以現在進行時發生,而且是一旦發生便無法挽回的情況。

唯獨那種情況,一定不能讓它發生。

「不行,住手,快逃,快逃啊,伊麗莎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棹人在衝動下大聲叫喊。他的聲音刺耳地撕裂了鴉雀無聲的空氣。

黑髮飄搖,伊麗莎白轉過身來。那對紅色的眼睛裡映現出棹人的樣子。

她就像表達不明白棹人究竟在說什麼,露出有些呆滯的表情。

那極為普通的表情,卻不可思議地,強烈地烙印在棹人眼中。

這個時候,她的手突然被什麼東西從背後抓住了。

棹人確實看到了,從那紅色的結晶裡伸出兩隻煞白的手。

兩個『拷問姬』的手腕,被屍體般慘敗的手指牢牢束縛。

伊麗莎白和珍妮吃驚地睜大雙眼。不知不覺間,結晶表變變得濕潤,開始晃動。繼手臂之後,頭也從裡麵頂了出來。

以出生般的動作,女人從結晶裡出來了,淒慘地癱軟在地上。女人擺了擺腦袋,紅色液滴飛灑開來。棹人明白過來,那順著臉頰流下來的東西,是淚水。

聖女抬起臉,以不可思議的甜膩聲音輕聲細語。雖是細語,卻彷彿掀起一陣狂濤,甚至傳到了棹人那邊。

「啊————————總算來了」

——————我的,兩位新聖女。

那是充斥著無儘瘋狂與可怕意誌的宣告。

瞬息間,從女人的手掌中噴出紅色與金色的花瓣。兩種色彩將兩位『拷問姬』吞噬。

伊麗莎白準備召喚刑具,但花瓣蜂擁至她的手與嘴唇,封住了她的行動。珍妮的目光也到處彷徨,尋找『機械裝置之神』。但是,『機械裝置之神』現在正充當著伊莎貝拉的**部件,已經無法前來救助主人了。

「原來如此——————這真冇想到」

珍妮微微一笑,輕聲細語。

而這,成為了她最後的話語。

兩位『拷問姬』倍紅色魚金色的花瓣徹底覆蓋。

即便如此,裸身女子認為鬆開她們,緊緊抓住她們的手腕。令人聯想到毛細血管的紅管被噗嘰噗嘰地撕裂,聖女的腳尖也已從結晶中拔了出來。

她抬起頭,張開完全獲得自由的雙唇,露出那白得不正常的形狀優美的牙齒。

「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聖女開始鬨笑,瘋狂的笑聲撕裂大氣。

棹人感到戰栗,準備發動攻擊卻又停了下來。她從那嗤笑的女人身上感覺不到力量。

(——————那傢夥,已經是個普通女人了)

值得將她奉為『救世聖女』的東西,已經轉移了。

轉移到了兩個『拷問姬』體內。

瞬間,棹人在鼓膜內側聽到了某個聲音。小雛也按住耳朵,琉特發出短促的叫聲。

那聲音以一切語言所彙成。人、獸人、亞人、動物、乃至魚和蟲子,不存在於這裡的異界語言,一切囊括其中,形成一切活物都能聽懂,卻任何人都不可能理解的怪聲。

那聲音來自無比遙遠的,一直沉睡於王都地下深處的東西。

『————————————早上好』

棹人本能地明白過來。最初的惡魔已在契約者的命令下得到釋放,從搖籃中消失了。

如今,它已經轉移到了新的契約者——伊麗莎白·蕾·琺繆體內。

——

愚昧羊群的認知

——

創造世界的存在。曾寄宿於「受難聖女」體內,重塑世界,創造了現在的人間。

惡魔

破壞世界的存在。僅在神想要放棄世界時才能降臨人間。但存在與契約者融合的例外。他們讓契約者的**發生異變,但賦予無比強大的力量。擁有毀滅世界之力的惡魔還從為顯現過。

聖女

曾經以自己的血肉之軀召喚神明的女性。一切生者的母親,為孩子做出犧牲的女性。「受難聖女」。無比尊貴的存在。

某人的呢喃

————————————————————————————

「聽著,如今世界上所流傳的『我』的故事,

與真正的我大相徑庭。

既然這樣,索性從最開始到最後

全都讓彆的人揹負又有什麼問題。

然而究竟為什麼,是我。而不是你」

「我不是聖女,不是受難的女人,不是崇高之人,

終歸不過隻是一介罪人,狂人」

「即便如此,我……」

「一直都是孤獨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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