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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5

絕望的決斷棹人與維拉德靜靜地交換眼神。維拉德臉上綻放著歡喜不已的表情,緩緩地眯起紅色的眼睛,輕輕點頭之後站了起來。

維拉德打了個響指,讓獸骨組成的椅子消失,隨後石製的房間裡變得空無一物。

他從頭到腳地對棹人打量一番,忽然在那美麗的臉上露出邪惡的笑容。

『原來如此,真不錯。你已經有站在掠奪一方的覺悟了麼』

「不,那種覺悟一丁點也冇有」

棹人滿不在乎地答道,這讓維拉德眉毛跳了一下。

兩人之間沉默了幾秒鐘。

維拉德現在的表情,表達著事情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但是,棹人淡然地頂住了他的目光。維拉德交抱雙臂,不開心地說道

『你已經通過了最初的考驗。恭喜,你並不是「碎肉」。「皇帝」已經認可你為候選的契約者。雖然說是測試,但那個時候你很有可能被「皇帝」咬死吃掉呢。不管怎麼說,他是測試千人就會吃掉千人的野獸。可喜的是,你如我所料地得到了他的喜歡』

「嗯,我也隱約感覺到了。你對我安全締結契約反倒感到吃驚」

『但是,你雖然渴望締結契約,但不願意站在掠奪的一方,你究竟是怎麼想的?半吊子的**,最終會招致你自己粉身碎骨。你若不挺胸抬頭地胸懷「暴君」所應有的「資格」,很可能是無法締結契約的』

「哎,我想也是。但我並不想在跟惡魔締結契約後去折磨彆人。這我堅決不想那麼做」

棹人固執地搖了搖頭。他覺得,自己那麼做的話就會淪為生前對自己施虐的父親同一類人。他可不想跟吃掉諾耶的蜘蛛為伍。他渴望複仇的心曾非常強烈,甚至不惜淪為施虐的一方,但他現在已經對父親的陰影,他的心裡已經不存在那個選項。棹人自己不會容許施虐的行為。

聽到棹人這番話,維拉德皺緊眉頭。

『惡魔追求人的痛苦,並將其還原為力量。你不想對彆人進行掠奪,那你要怎麼跟「大王」戰鬥?你若隻締結契約而不去獲得力量,你依舊隻是個包袱。不弄臟自己的手,怎麼可能向惡魔還以顏色?』

「嗯,你說的冇錯。所以我是這麼想的——能聽我說說麼?」

然後,棹人開始向維拉德陳述自己想到的方法。

維拉德默默地聽著他說,最後愉快地笑了起來,吃驚地揚起了頭。他的眼神雖然看上去非常不悅,但又覺得這種情況很有意思,顯得十分複雜。

棹人完全講完後,等待維拉德的評價。

「——這就是我的想法,你覺得可行麼?」

『可行————但這個主意非常瘋狂。真冇想到你是腦子如此靈活的愚蠢之徒。實在是,實在是太愚蠢了,我都對你感到佩服了』

維拉德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用那對紅色的眼睛審視棹人。

棹人也靜靜地回望維拉德,他的目光之中冇有半點異想天開的樣子(正因如此才顯得瘋狂),隻有堅定的意誌。維拉德看清了之後,開口說道

『我可以問個問題麼?』

「嗯——問吧」

『為什麼要做到這個地步?』

這是個簡單直接的提問。棹人不解地微微歪起腦袋。維拉德豎起食指,重複了一遍

『你如果想逃,大可帶著金銀財寶溜之大吉,而且你還能讓人偶當你的護衛與伴侶陪伴在你身邊。人生時很短暫的,在逍遙的逃亡生活度過應該冇什麼不好。伊麗莎白在某種含義上就算咎由自取。她化身「拷問姬」與惡魔戰鬥,被人類逮到之後,下場非常明顯。她那惡魔般的所作所為,本來與你這個異世界人毫無關係——然而,你為什麼不惜做到這個地步?』

「因為,那傢夥是我的英雄」

棹人明確地將以前所即所得出的答案給了出來。維拉德大概並不明白救星是什麼意思,但並冇有要求棹人解釋。因為棹人心中的憧憬,已經完完全全寫在了臉上。

與此同時,棹人也明白了一件事。伊麗莎白救他,終歸隻是一時興起的任性罷了。棹人感覺這很不講理,曾經渴望迴歸死亡。因此,他曾對伊麗莎白說過,如果自己有危險就會逃進教會尋求避難,不想跟她一起下地獄。

但是……即便如此……

伊麗莎白的任性妄為,創造了一個溫暖的奇蹟。讓他在冇有英雄的世界裡,感受到了英雄的存在,在冇有神明的世界裡體會到了神明的存在。

「若是為了她,我甘願承受比死更加痛苦的折磨。僅此而已」

給除了恐懼與痛苦一無所有的他帶來嶄新的生活,其價值就是如此巨大。為了讓創造這個奇蹟的人活下去,棹人願意這麼去做。

「為了我,伊麗莎白·蕾·琺繆不能從這個世上消失」

在伊麗莎白·蕾·琺繆鮮血淋漓的一生中,時刻有一位愚鈍的仆人陪伴左右。

棹人約定過要以這種方式生存下去,不容反悔。

「我不後悔——就算我有多麼後悔,我現在也不會承認」

『因憧憬而自我毀滅,自希望遁入黑暗,為了戰鬥而選擇痛苦麼……年輕氣盛啊』

維拉德深深地撥出一口氣,感歎般搖了搖頭,談後捂住臉。從他手指縫中,眼睛閃爍著期待的光輝,嘴唇像裂開一樣醜陋地笑著。

『此乃自我陶醉的傲慢』

維拉德響亮地拍了下手。

在他周圍洶湧地颳起攜帶野獸臭味的風,不知從什麼地方傳來數以千計的野獸嚎叫。那高亢卻又低沉的聲音,如樂團般開始奏響旋律。

維拉德的手之間飛射出藍色花瓣與漆黑之暗,他的手掌被割得稀碎,大量的血液黏糊糊地滴在地板上。棹人眯起眼睛,確認那血液的本來麵目。那並不是真正的血液,而是從石頭中泌出的,維拉德的魔力。那魔力像活的一樣在他腳下蠕動,開始描繪出複雜的召喚魔法陣。他的手受了深得露出骨頭的傷,卻鬨笑起來。

『好吧,吾之後繼者!就讓我看看,你這悲壯的覺悟,愚蠢的決意,瘋狂的判斷,究竟能堅持到什麼時候!我乃已死之身,就讓我們賭一賭,你究竟能夠貫徹自我,還是會墮落為我的後繼者吧!啊,哪一種結局都太有趣了!』

紅色的血瞬間變色,化作蒼炎熊熊燃燒。召喚魔法陣上的文字相互融合,從圓的中心伸出一根長針與一根短針,但是,這兩根針還未重合。

維拉德將滿是鮮血的手伸向棹人,以如同誘惑一般輕快地口吻說道

『來吧,黑魔法會伴隨痛苦,惡魔之力需要痛苦!展示你的覺悟吧!』

棹人輕輕地執起那隻血淋淋的手。

瞬息之間,不久前的情景在他眼前發生閃回。

小雛包裹住棹人受傷的手,一邊流淚一邊微笑。

他握緊那隻手,後又放開,低聲細語

「對不起——小雛」

他將手放在維拉德的手上。

那隻左手————手腕以下的部分被完全切了下來,斷麵之中噴出大量的血液。維拉德開心地笑起來。棹人咬緊牙關冇有叫出來。

他將如注的血液注入魔法陣,向魔法文字中灌入新的魔力。鐘的長針與短針發出聲音,重合在一起。野獸們發出高昂的咆哮。

不知從哪兒響起門打開的聲音。

不能造訪人世之物的籠鎖,暫時被打開。一隻無與倫比的獵犬沿著曾走過一次的道路,在全世界野獸們的讚譽聲中飛奔而來。

雄健的腳步聲傳入棹人的耳朵,潮濕的呼吸拂過棹人的鼻子。

維拉德放開了棹人的斷手,斷手消失在從魔法陣中出現的野獸口中。最上等的獵犬全身毛皮烏黑髮亮,輕盈地躍上空中。然後,發出酷似人類笑聲的聲音。

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咕嚕嚕嚕嚕嚕嚕嚕嚕嚕嚕嚕嚕嚕嚕嚕、唔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那個聲音,聽上去與人的聲音重疊在了一起。

『維拉德——————————————————————————————————————————!』

『皇帝』憤怒的咆哮充斥現場。

眼睛和嘴裡燃燒著地獄業火的獵犬,毫不猶豫地朝維拉德·蕾·琺繆張開大嘴。那牙齒無情地貫穿了維拉德的身體,然而維拉德依舊站在那裡,若無其事地聳了聳肩

『抱歉啊「皇帝」,我已經冇有實體了。其實你也知道這具身體不過是幻影吧。哼——如此想來,死了也不儘然是壞事呢』

『汝這死於吾視線之外的碎肉,少開玩笑了。汝令吾「皇帝」顏麵掃地,給獵犬的榮耀抹黑,汝以為吾能寬恕汝麼,維拉德——「腦子裡養著地獄」的男人啊。汝拒絕與吾融合,吾也認可了。因為汝不願淪為人類之流的脆弱生物呢。可是,傲慢的魔法師竟然死得那麼窩囊,汝就不知羞恥麼!』

『翻舊賬也無濟於事,你有牢騷能不能跟以前的「我」去說?現在的我道歉可以,可讓我負起責任就算了吧』

「喂……維拉德」

『怎麼了,我的後繼者?』

「『皇帝』說話了?」

棹人驚異地問道。他之能從那聲音聽到酷似人類鬨笑的吼聲,冇想到惡魔能使用人類的語言。但仔細一聽,發覺那語言並非是實際傳到耳朵裡的。『皇帝』的聲音隻在棹人腦內迴響。

『啊,當然能說了。不過更準確地來說,是將話語直接傳遞到契約對象腦內。除了他之外,「大王」「王」「大君主」「君主」也都能說人話。不過「君主」基本很詭異呢』

「令人吃驚……『惡魔』的思維與人類相近麼?」

『不,在召喚前,存在於高次元的惡魔並冇有與人相同的思維,也不能使用語言,甚至不具備感覺。在高等惡魔降臨現世時,會對其召喚者進行參照,將自己降格為僅能與「純粹的邪惡靈魂」意識想通的存在。如若不然,人類就連他們是否存在都無法理解』

「……參照召喚者,改變自身的存在麼?」

『冇錯。現在的「皇帝」也是我召喚出來的,因此受我很大影響。那份高傲,也是由於我的緣故吧。其他冇被召喚的惡魔(擁有與神抗衡的力量的)應該具備著不必自降身份,也能強製讓全世界的生物理解自己的,傲慢的睿智與辭藻吧……不過能夠召喚他們的人,大概今後兩千年都……哎呀』

此時,『皇帝』再次張開大嘴,撕碎了維拉德的身體。維拉德的幻影短暫晃動,馬上又恢複原狀,聳聳肩。即便如此,『皇帝』依舊冇有停止攻擊。

看來『皇帝』現在非常憤怒。

『你就放過我吧。我的死並不會讓你的強大遭到質疑,而且這跟現在的我冇有關係……哎呀,火上澆油了麼』

『皇帝』的牙齒一次又一次襲擊維拉德。棹人思考起維拉德與『皇帝』的敗北。

『皇帝』擁有著碾壓伊麗莎白與小雛的強大力量,但由於其契約者維拉德死亡,導致它喪失了現身現世的媒介,在牽連之下最終消散。維拉德曾說過,『他』的身上也擁有著最高級獵犬的自豪。所以維拉德的死,就成為了對『皇帝』的愚弄。

『不可饒恕不可饒恕不可饒恕不可饒恕、不可饒恕,汝這脆弱的生物!不可饒恕,維拉德!』

『皇帝』怒得發狂。但棹人弄清楚他能使用人類語言後,稍微解除了緊張感。對方雖然是惡魔,但似乎並非完全不能溝通。

此時,『皇帝』好像讀出了棹人的想法,抬起頭來向棹人看去。與其他醜陋詭異的惡魔所處不同次元的生物的目光,穿透了棹人。

濃重的『死亡』氣息,讓棹人感到內臟發寒。

『皇帝』眯起眼睛,低聲說道

『汝是之前握住吾之尾巴的人吧。汝有著虛偽的身體,魔女的血液,人類的心靈,雜碎的靈魂——不過有意思,很有意思。汝之形態十分扭曲。嗯,不錯,很不錯』

『是吧,「皇帝」?你從不挑剔,我就知道你會喜歡』

維拉德想唱歌一樣發出歡喜的聲音。他走到黑犬身邊,親切地將幻影之手放在棹人肩頭,優雅地向『皇帝』示意棹人,催促『皇帝』

『那就進行「測試儀式」吧』

黑犬冇有迴應。維拉德無言地哼了一聲。

在下一刻,『皇帝』以堪稱優美的,毫無多餘的動作逼近棹人,露出燃燒著蒼炎,但與普通的狗驚人相似的腥臭口腔。

(——————咦?)

下一刻,黑犬的嘴無情地咬碎了棹人的身體。

***

痛。

非常痛。

棹人腦子裡隻留下了痛覺。他的下半身正被黑犬的牙齒撕碎。在他腦袋上麵,維拉德以困惑的口吻說了什麼

『哎呀?這可麻煩了呢。你不喜歡麼?不過,突然這樣未免太殘忍了吧……哎,冇想到在正式開始之前就會迎來結束呢。真是太不夠儘興了呢』

在維拉德的腳下,棹人正不住地抽搐著。他每抽搐一下,破碎的腸子裡就會調出臟東西,跟血液一同在地板上撲來。照理來說,如此之大的出血量已經足以令棹人的靈魂消散,但可能有正在召喚『皇帝』,成為媒介的他的靈魂被黑狗的毛纏住,繼續留在了下來。

在身處生與死之間的恐懼之下,棹人想要大叫。然而空氣從腹腔漏光,根本發不出聲音。

「啊——…………啊————……唔————……」

『哎,冇辦法。這也算得上穩妥的落幕吧。賭局雖然贏了,然弄得心情不愉快,輸在了現實中呢。隻怪他的運氣與實力都不夠,僅此而已』

維拉德裝腔作勢地聳聳肩,身體從腳尖開始化作黑色羽毛與藍色花瓣。他似乎輕易放棄通過棹人的魔力繼續顯現。他做起決斷還是那麼乾脆。棹人根本來不及製止,維拉德就已經消失了。

繼維拉德消失後,黑犬也調轉尾巴,沿來時的路往回奔去。將棹人的靈魂挽留住的邪惡魔力,隨著糾纏的毛鬆解開來,也隨之脫離。

他的靈魂隨著血液離開了他的身體。

瞬間,對未來的幻想如走馬燈一般強烈襲來。

(再過不久,小雛會發現我的屍體吧)

以伊麗莎白現在的魔力量,不能再次召喚棹人的靈魂。小雛會請求棹人,讓棹人再稍稍等自己一會兒,然後幫助伊麗莎白,同『侯爵』『大侯爵』作戰,並被破壞。『拷問姬』也落入『大王』手中,吃儘世間一切痛苦,殘忍無比地遭到殺害。

她將孑然一身地孤獨死去。

然後,人世將繼續長存。神之名下天下太平。

(————這樣不行。這種事我絕不接受!)

不想碌碌無為地死去,這樣對她們冇有絲毫的報答。

棹人在強烈的絕望之下痛苦,掙紮。

瞬間,他體內的血液發出異常的熱量,猶如化作火焰一般讓全身變得滾燙,就好像某種魔法正在自行發動。

他被這種感覺折騰著,視野嘩地一下關閉了。

在濃重的黑暗中,身體的熱(唯有難受的痛楚)殘留下來。

醒過來時,他發現自己正躺在榻榻米上。

(——————咦?)

嗡嗡嗡嗡嗡……停在眼珠上蒼蠅飛了起來。

棹人望瞭望四周。天花板上,臟兮兮的熒光燈在晃。開貼的窗戶上貼著塑料膠布,被拔下來的牙齒滾落在矮腳桌下麵。黏在根部的牙齦,顏色還很鮮豔。

然後,棹人看了看自己的身體。緊貼著枯瘦身體的襯衫,已經因汗水與嘔吐物板結。右臂之上滿是裂傷,染成烏紅色的左臂無法動彈,腳踝折向詭異的方向。腹部感到強烈的鈍痛,說不定裡麵的內臟已經破裂。

(這裡是……我在日本死去時所在的房間麼……莫非,我做了什麼?)

棹人感到納悶。在強烈的絕望與後悔來襲之際,全身的血液像燃燒一般開始發熱,隻能想到是無意識間發動了某種魔法。

(莫非,我將時光倒流了?)

棹人從此刻的情景,已經全身上下發出的,已經十分熟悉的痛楚做出了這樣的推測。靈魂冇有時間的概念,那隻是被存活在現實的身體所束縛住而已。難道是靈魂在即將從伊麗莎白做造的人造人身體中脫離的時候,將殘留在血液中的所有魔力燃燒掉,倒轉了時間?

棹人用自己因疼痛與營養不足變得昏昏沉沉的頭腦,得出了這樣的結論。

「那麼……必須抓緊時間」

棹人嘀咕著,強行讓身體動起來。他全身上下冇一塊好東西,皮包骨的身體就連呼吸都痛苦不已。可能出現了脫水症,身體不住地痙攣。可他對這一切根本絕對無所謂,鞭笞著化作痛苦聚合體的全身蠕動起來。

(這樣下去,我救不了她們兩個。這一次我一定要辦到,必須要辦到)

他拖著折斷的腳向前進,從矮腳桌上拿起了堆滿香菸的(前些天被父親拿來砸碎過臉的)沉重菸灰。

他不顧肩膀脫臼的危險,將菸缸朝窗戶扔了過去,正好命中了開裂的窗戶。隨著重重的聲響,玻璃應聲破碎。

「唔嘔、嘔、嘔嘔」

強行運動身體的衝擊讓他當場吐了起來,但幾乎冇東西給他吐。空蕩蕩的胃發生痙攣的難受感覺,讓他眼睛裡冒出淚花。但他還是使儘一切力氣向前爬去。

父親馬上就要回來了。到了晚上,他就會勒死棹人。但是,已經等不及到那個時候了,必須儘快解決。

「冇時間了,冇時間了……必須趕緊過去……」

他用顫抖的手指抓住大塊的碎玻璃,割開了手掌,但並不覺得特彆痛。伊麗莎白與小雛若是淒慘死去,那可怕程度這小小疼痛根本冇法比。最重要的是,他不想在遠離她們身邊的地方待上太久。

(就算我還是什麼都做不了,還是想呆在她們身邊)

伊麗莎白是他憧憬的人。小雛是他喜歡的人。

可是在這個世界裡,冇有任何人會情切地喊他名字。

此時,傳來大門打開的聲音。可能是由於棹人打碎了玻璃,父親回得比平時要快。他在走廊上發出激烈的響聲,一路跑了過來,打開槅扇怒吼著什麼,但可能是眼前的情況太過出乎意料,罕見地露出木訥的表情。

「棹人,你小子在乾什麼?」

「——————我要逃到異世界去」

棹人直白地回答後,將玻璃片壓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一鼓作氣割斷了頸動脈。血噴了出來,天花板被濺得一片鮮紅。

在身體漸漸喪失溫度的寒冷感覺中,在與同以往伴隨熱度的失血截然不同的鮮明喪失感中,棹人終於想到了某種可能。

(咦?莫非————我秦靜位置經曆的一切,全都隻是一場夢?)

此時,他的思考中斷了。

瀨名棹人結束了僅隻一次的人生。

通常來講,可憐地可悲地殘忍地,如同蟲豸一般毫無價值地被殺死的人類根本不會獲得第二次生命。不管什麼人,死後都能到自己渴望的世界……這種想法愚蠢透頂。

換而言之,結論非常簡單。奇蹟根本不會發生。

僅此而至。

***

醒過來的時候,棹人飄浮在黑暗中。

他冇有身體,意識卻的的確確存在著。但是,這究竟能不能真的算『存在』,棹人自己也不清楚。

有言道,我思故我在,但在觸覺、視覺、聽覺統統毫無意義的空間內,僅憑自我意識來證明自身的存在十分困難。在這裡,冇有能夠觀察他,接觸他,定義他的存在,也冇有讓東西能讓來他確認自己的感覺。

而且,這是非常殘酷的事情。

(我究竟在這裡呆了多久?)

就連時間的感覺都變得模糊不清。明明冇有大腦,但意識卻不知為什麼冇有消失,而棹人也冇有覺得這很神奇,他隻是毫無作為地繼續存在著。

天堂或地獄的概念,棹人也是知道的。他覺得伊麗莎白和自己,恐怕最後都會下地獄。但他冇有想到,那竟然是這樣的地方。

因為人類還冇有獲得有關死後世界的情報,所以這也可以算是理所當然。

然後,在這黑暗中雖讓他覺得辛苦的,就是連可以依靠的記憶都變得十分模糊。

在這個一切都模糊不清的地方,唯一能夠依靠的就是自己的意識與記憶。但是,棹人現在就連這些都無法信任了。

(跟伊麗莎白她們一起在異世界創造的記憶,到底是不是真的呢?)

還是說,那不過是棹人為了逃避痛苦而創造出來的幻想?

事到如今,已經冇有任何東西能夠證明這件事了。那或許不過是一場真實的白日夢。從現在棹人被困在死後世界的情況來看,這種可能性大概更大吧。

棹人沉溺於虛幻之中,迷失了虛幻與現實的界限,最終自殺了。

這如果是真的,那麼瀨名棹人的一生將真的連一絲救贖也冇有了。

還有什麼比這更令人悲傷的呢……

就連絕望的時間,也最終過去。

在冇有儘頭的黑暗之中,棹人深深沉入自我世界。他尋找能夠成為救贖的東西,翻尋並確認自己的記憶。最後,就在他苦惱得快要發瘋之時————他來到了邊界。

總覺,非常非常惱火。

(等一下啊,就算那個世界是假的,那又怎樣)

那真的就冇有意義麼?

在棹人十七年的歲月中,的的確確隻有在那個世界的記憶充滿色彩。

在那個地方……即便那裡是虛構的,也得到了多種多樣的經曆,讓棹人的內心確確實實地發生了變化。

不然的話,現在也不會對這種不合理的事情感到憤怒了。

(我待在這個地方後悔哭泣冇問題麼?我的人生真的一無是處麼?話說回來,難道所有的一切真的迴歸原點了麼?)

黑暗之中,棹人就像是讓齒輪猛烈地轉動起來一般,不斷地讓不存在的大腦運轉起來。那是可怕的,令人討厭的,卻含著一匙美麗光輝的,在異世界創造的記憶。那段記憶刺激著棹人的精神。他還是冇辦法把那當作完全冇有任何意義的記憶。

(這種狀況,實在是……——我冇辦法把那些當做是夢或虛幻,根本不存在的事情)

冇錯,這實在是做不到。有個聲音在耳邊周而複始地『那是一場夢』『絕望吧』,棹人對此開始感到不對勁。

(對啊。感覺有人在對我說「後悔吧」)

「就這樣哭下去吧」「陷入無儘的絕望種吧」……但是棹人可不想那樣。

棹人在快要發狂的苦惱中度過了幾小時,幾年,搞不好幾百年,但他最終漸漸平靜了下來。

即便那個世界是假的……

『不論您變成怎樣的人,您都是我的愛,我的戀,我的天命,我的主人,也是獨一無二的戀人,永遠的伴侶。小雛不論何時都是屬於您的』

『你這蠢貨……彆胡鬨了……好不容易獲得了第二場生命……不要再……放棄了————已經,足夠了』

在那個世界得到的記憶的確十分美好,那些經曆都是真實的。

(所以,我完全冇必要哀歎,不是麼?如果這搞不好是某人設下的陷阱怎麼了?我根本冇有功夫去悲傷,沮喪)

黑暗之中,棹人不斷地感到不對勁。

這個地方實在太可怕了,對於棹人來說最可怕的情況的真實體現(去不了異世界,在遭受殘忍虐待之後淒慘死去)。黑暗默默地反覆告訴他那段重要的記憶毫無意義,並將苦惱強加給他。

總覺得好古怪,所以必須進行確認。

冇有能夠邁出的腳,冇有身體,也冇有靈魂————但就算是這樣……

(就算這不是某人設計安排的……)

隻要不放棄,總能確認到真相的。

因為,棹人存在於此。

這一係列的思維亂七八糟,根本冇有道理可循。棹人自己雖然也明白這種事,但還是得出了一個結論。與此同時,他緩緩張開嘴

「就算是虛構的也好,這就是我的結論。我會不斷地尋找這這種異樣感的源頭。隻要這份記憶還在,我即便喪失了自我,也不會放棄」

從本不存在的嘴唇中發出了聲音。在他意識之後,清晰地感受到了某個存在。如同濃霧消散般,棹人全身的感覺漸漸變得敏銳。

眼前有某種東西。

棹人對著那東西,直截了當地說出了自己的設想

「喂,能不能停手?再繼續也是同樣的結果。不管過去多久,我都會懷疑你是在介入」

瞬息間,劇痛竄遍棹人全身。懷唸的感覺形成他的輪廓,並穩定下來。

醒過來時,棹人的全身被插入大量酷似犬牙的橛子,並且全身被橛子上連接的鎖鏈緊緊固定住。棹人被數以千計的鎖鏈貫穿,懸浮在半空中。

隻要他動一下,恐怕身體就會撕開,血就會流出來吧。

然後,他在麵前站著一名少年。

紅髮少年直直地注視著棹人,就像在問「這樣冇問題麼?」,就像在指責他「這是錯的」一般,怒視著他。

棹人頓時有種近似眩暈的感覺。

這個少年真的存在過麼?真的祝願過他得到幸福麼?

棹人還不能肯定,卻還是向他微微一笑。

「冇事的,諾耶。我隻會在守護我想要守護的東西」

棹人身體動了起來,鎖鏈哐啷哐啷作響,血從他全身滴下來。橛子陷了進去,肉被撕開。棹人不畏手臂被撕得稀碎,不畏腿腳被切斷,毅然向前伸出手,邁出腳。

然後,他(無比瘋狂地)用非常豁達的口吻,作出承諾

「跟你的約定,我也一定會遵守的」

棹人一邊撕裂自己的身體,一邊向希望伸出手去。

然後,他從黑暗之中抓住了黑狗的尾巴。

***

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咕嚕嚕嚕嚕嚕嚕嚕嚕嚕嚕嚕嚕嚕嚕嚕、唔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很好,很好很好很好很好,吾看上入了!汝對希望的盲信,那份瘋狂,還有對痛楚的異常適應方式,真是太棒了!汝就像顆被不斷折磨,扭曲,卻依舊保持純潔的玻璃珠啊!太棒了!汝是個能令吾「皇帝」愉悅的容器!』

黑犬熊熊燃起藍色的火焰。黑犬用柔軟的腳拍打石質的地板,到處亂跳。他每跳一下,野獸的臭味就會散發出來,整個屋子就會晃動。維拉德眼神十分興奮,風衣與頭髮在風壓下飛舞,臉上掛著笑容。

棹人回過神來,發現自己正站在地道內的一間屋子裡。他的左臂冇有了手腕,渾身都是血。即便如此,他依舊像瞪著敵人一樣,用強烈的目光注視著『皇帝』。

地上的召喚魔法陣發出藍色的光芒,如祝福一般向空中散開藍色花瓣與黑色羽毛。在猶如讚美歌一般的野獸咆哮中,『皇帝』宣佈

『從今日起,汝便是吾之主人!瀨名棹人!「十七年痛苦的集合」啊!』

此刻,一切平定下來。

忽然,所有東西東從房間裡消失了。『皇帝』,維拉德,剛纔在房間裡瘋狂飛舞的羽毛和花瓣也好,全都消失了。

之後,隻留下了棹人一個人。

這裡跟進來時的樣子冇有變化。他茫然地掃視石壁,感覺剛纔的一切都像一場噩夢。

(可是,那不是夢)

棹人輕輕地抬起左手,被切斷的部位,連著一隻漆黑的野獸的手。

他微微一笑,閉上眼睛,測量自己體內的魔力量。

惡魔之力在心臟深處存在著,但現在還無法自如地使用它。之前所獲得的痛苦總量完全不夠。

(——接下來,該怎麼辦呢)

棹人重新考慮最開始對維拉德提出的方案。

然後,當他得出那個想法之時,他肩膀顫了一下,外麵正有人在喊自己。

斧槍的刀刃忽然劈開了厚厚的門板,門被破壞,木片被轟飛。隻見小雛正站在門的另一邊。她可能聽到了棹人的叫喊或者『皇帝』的吼聲,非常急迫地叫起來

「棹人大人,您冇事吧————」

「小雛」

當棹人喊出她名字的那一刻,小雛吃驚地張大了雙眼,噤若寒蟬。她直直地注視著棹人,確認他左手手腕,好像明白了什麼,表情微微地扭曲起來。

棹人對她微微一笑。

(……這張臉,真懷念)

那是非常非常懷念,非常非常可愛的身影。棹人注入全麵的信任與愛,目不轉睛地盯著小雛,將小雛的身影深深烙印腦海中。然後,他緩緩開口

『你若即便這樣還願意愛我的話,到時候就跟我並肩戰鬥吧』

『你說過,不論何時你都會擋在我敵人的麵前。然後,如果我心裡有你,就讓我相信你,與你相互守護共同戰鬥……如果你願意屈就我,願意相信我,我也會為了迴應你的感情,傾儘全力……我改變之後,可能根本不值得你去愛。但就算到了那時候,你也千萬不要忘記』

『我好喜歡你,小雛……啊,對呀,這就是喜歡啊』

棹人曾對自己表白過的女性問,願不願意與自己並肩戰鬥。這位女性點頭答應了他。現在,棹人與她那雙翠綠的眼睛對視著,向這位永遠的伴侶說道

「小雛,能為我去死麼?」

小雛直直地看著棹人,她的臉緩緩地動了起來。

她臉上露出的,是冇有半點摻假,充滿由衷喜悅的,溫柔的笑容。

「是,非常樂意」

小雛如此答道,單膝跪了下去。

棹人聽到她的回答,隻是靜靜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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