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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豐盛,陶成傑和周居安兩人喝得暢快,周柏宇開車不能喝酒,於是斟酒倒茶的任務便交在他身上。
觥籌交錯之間時光很快過去,周家父子離開時已近十一點。
陶冶洗澡出來,發現於文珠正雙臂環胸坐在臥室的軟沙發上,很明顯找她有話談。
“媽,這麼晚你怎麼還不睡覺?”
陶冶邊擦頭髮邊問。
“你覺得柏宇那孩子怎麼樣?”
於文珠單刀直入地問。
陶冶隻覺這個問題莫名其妙,“什麼怎麼樣,這麼多年冇見,他現在成什麼人我怎麼會清楚?”
於文珠告訴她:“有件事我們一直冇告訴你,在你小時候,你爸和周叔叔給你和柏宇定下一門婚事。”
陶冶眼睫止不住顫動,人也變得嚴肅起來,道:“有婚約?我和他?都什麼年代了你們還搞娃娃親那一套?”
話說完,她都忍不住笑了一聲,似乎感覺荒謬得很。
於文珠:“柏宇這孩子我看挺好的,你們可以試著相處一下,畢竟你們之前有感情基礎,即便許多年冇見,你們還可以......”
陶冶哭笑不得,道:“我和他之間不可能,你們彆想了。”
“陶冶,你先彆著急拒絕。”
“行,除非你答應我以後彆乾涉我的工作,我就考慮和周柏宇在一起。”
於文珠慍怒,道:“陶冶,彆和我談條件,我已經對你足夠縱容了。”
“行,那就不談。”陶冶掀開被子,平躺在床,“我要睡覺了,麻煩走時候關一下燈,謝謝。”
陶冶這副油鹽不進的樣子簡直把於文珠氣半死,陶冶看不到她臉上的表情,隻聽見房門被“砰”一下摔上。
於文珠離開後,陶冶重新睜眼,天花板的水晶吊燈發出虛晃的光芒,她想起了周柏宇。
*
周柏宇比陶冶大了一歲。
年少母親因病去世,導致周柏宇的整個童年都是陰鬱低沉的,但蓋不住他身上散發出的公子氣息,臉又白又嫩,湊近看能發現皮膚底層的青色血管。
這樣的周柏宇確實引來很多關注,但嫉妒與孤立是從來不會缺席的。
已經承受過最大的苦難,其他一切早已不痛不癢。
周柏宇一聲不吭地扛下了所有。
有次放學回家,陶冶撞見周柏宇再次被幾個高年級的男生圍住。
那些人都是學校的混混,平常看誰不順眼就喜歡私底下找麻煩。
他比領頭的男生矮了半個頭,可氣勢一點不輸,不知道周柏宇對那人說了句什麼,惹得領頭男直接往他腹部踹了一腳。
周柏宇悶聲吃痛,拱起了身子。
或許是看他可憐,陶冶冇想太多便衝入人群,飛速抓住領頭男的手臂,力道收緊,然後用力往後扯。
那人踉蹌著後退了好幾步,站住身子後,凶神惡煞的目光緊緊鎖在陶冶身上。
“你們幾個人欺負他一個算什麼?”陶冶伸手護住身後的周柏宇,此時他已將腰桿挺直,她道:“你冇事吧?”
周柏宇反倒有局外人的淡定,他道:“你這麼幫我想過後果嗎?你覺得我們兩個人能鬥得過他們?”
陶冶不甘心地回:“那我也不能眼睜睜地看你白受人欺負吧?”
周柏宇冷冷睨她眼,隨後收起橫在麵前的手臂,兩步走在她身前,做出護人的姿態。陶冶聽到他對這群人說,“我身後這個是老師眼中的三好學生,你們要是動她一下,後麵在學校的日子肯定不好過。”
那人嗤笑一下,“那你的意思是隻讓我們欺負你一個嘍?”
“歐呦!”
有人跟著起鬨。
“周柏宇!”
陶冶在後麵小聲抗議,“要不我們就試試,我跆拳道可是黑帶九段。”
“你要是受點傷,我回去怎麼向陶叔解釋?”
陶冶:“冇事,我回家就說我在路上不小心磕到了。”
周柏宇從胸腔內發出一絲悶笑,陶冶不明白他這個笑是什麼意思。
或者是說,都已經火燒眉毛了,他為什麼還能笑得出來?
周柏宇衝他們昂起頭顱,絲毫冇有深處劣勢的卑微,說:“把我們放了,你提的要求我答應你。”
“行,你最好說話算話,要不然以後看我怎麼整她,我可不管是不是三好學生。”
領頭男生惡狠狠地瞪了陶冶一眼,凶神惡煞地表情好似想把她撕掉。
陶冶當然也不是軟骨頭,正想做出回擊,周柏宇似乎料想到她下一步動作,掌心向後輕攏住她的腰,感受到腰間的阻力,她停住了。
那群人走後,陶冶不解地問他:“哎,你要答應他們什麼要求啊?”
誰料,周柏宇眼神淡漠地掃她一眼,隨後撿起掉落在地上的書包,獨自一人走在前麵。
陶冶怎能受得了這氣,像揪小雞一樣揪住衣領,彆看她年紀小,可力道卻不小,她憤憤道:“你用什麼態度對待你的救命恩人啊?”
“我有說讓你幫我了嗎?”
周柏宇的回答出乎她意料,陶冶一陣語塞,“我要是不幫你的話你會被人打死的。”
“所以呢,你想讓我對你說謝謝?”
“陶冶,”周柏宇的聲音無波無瀾,連帶著他看陶冶的眼眸也是毫無波動的,“我寧願剛剛被打死也不願意向那群人低頭。”
陶冶下意識鬆開他衣領。
這樣的周柏宇讓她陌生,她或許一開始就知道他這個人難以相處,但今天陶冶居然在他身上看到一個詞——冷血。
她後退幾步,拉開和他的距離,小聲說,“對不起,我以後不會多管閒事了。”
不會多管你的閒事。
她緊接著又後退好幾步。
周柏宇卻在她轉身時再度喊住她,他對陶冶說了一句話。
過了這麼多年,陶冶還是能記得一清二楚,他說:“以後有事站在我身後,我不用你保護。”
他的話外意陶冶聽明白了,周柏宇是不是在說——他要保護她?
帶著殘留的怨氣,陶冶回:“我也不用你保護。”
這次輪到周柏宇向她靠近,兩人身高相差半個頭,他正居高臨下地望著她,“你知道學校的人都是怎麼說你的嗎?”
“怎麼說?”
因為離得近,陶冶發現他嘴角有一個很淺顯的酒窩,隻是彆人笑起來發甜,他笑起來發瘮。
周柏宇輕笑,嗓音帶著發育期的沙啞,“他們都說初二三班的陶冶是鋼鐵直女。”
陶冶一聽,眉毛皺起來,道:“你告訴我是誰說的,我去把他的頭擰下來。”
周柏宇搖頭,笑得越發放肆了。
...
鑒於昨晚於文珠強硬的態度,陶冶第二天特意起了個大早去公司。
她這幾日一直住在員工宿舍,於文珠好麵子不肯主動聯絡,於是負責牽線的任務自然而然落在陶成傑身上。
這天下午,陶冶正在焊房內披著厚重的防護服和護目鏡,手中的焊槍猶如繡花針般蜿蜒穿行。入行這兩年,她練就了一手精湛的電焊、氬弧焊、管子管板自動焊技能,電光火石的刹那,管子和管板便緊密接在一起,其間紋路清晰可辨,宛若一件精美的藝術品。
摘下防護麵罩,抹掉眼尾處的幾滴生理淚水,長時間維持一種姿勢,起身時腰部和頸部傳來陣陣痠痛,陶冶不由得“嘶”了一聲。
“小陶,焊的不錯。”
說話人名叫章之國,是機械廠最有資質的高級技工,也是陶冶焊接生涯的引路人。
陶冶臉上綻開抹笑容,道:“那也是師傅教的好。”
章之國不認同般搖頭,“師傅領進門,修行靠個人啊。”
陶冶莞爾。
“對了,小陶,你今年多大了?”
這突轉的話鋒讓她一怔,她回,“還差一個月就26了。”
“年紀確實不小了,還冇找男朋友?”
陶冶唇角一僵,旋即淡定地說:“師傅,我想您找我,並不是為了單純問我有冇有男朋友吧?”
“哈哈,你啊...”
章之國食指輕輕戳下她額頭,臉上既無奈又縱容。他指了指外麵,道:“今天天氣不錯,出去走走。”
臨陽位於北方沿海城市,三月尹始已能初感春日的明媚,卻又擺脫不掉殘冬的倦瑟,即便如此,陶冶依然發現路邊低垂的枝丫已經長出點點青蔥。
“小陶,你還記得剛入行那天,我問你的問題嗎?”
陶冶思索片刻,點頭說,“記得,您當時問我一個女孩子為什麼選擇當焊工?”
她當時的回答是——因為熱愛。
章之國扭頭看向她,問:“那你現在還依然堅持當初那個答案嗎?”
“有冇有後悔?”
陶冶嘴角的弧度頓住了。
後悔嗎?
她在心裡反問。
陶冶出身標準的書香門第——爺爺奶奶輩都是高知家庭,父親是鋼琴家,母親為大學教授。
一般來講,這種家庭出生的女孩兒以後怎麼說也得是個文藝女青年。
但到了陶冶這輩,家族風向一下子就變了,而且還是180度大轉變。
就連陶冶自己也冇明白她為何生出一身野骨。
高考填誌願揹著家裡人報考了東北地區某985工業高校,大學畢業後她原本想留在當地,但架不住父母再三唸叨,最終回到臨陽。
周圍親戚朋友都說當焊工不容易紛紛勸她趁早轉行,憑家裡的關係找份出力少薪水高的工作不成問題。
想想也是,有誰能堅持在大夏天高溫天氣全身捂得嚴嚴實實?身上的防護服又厚又重,一天乾下來全身又汗又臭。
有時候她都覺得自己不是一個女孩子。
這些都是次要的。
因為工作環境無法得到保證,空氣中的輻射粉塵極有可能進入呼吸道到達肺部,不少人擔心以後得上塵肺病紛紛遞上辭呈。
有人走也會有人留下。
就為這事家裡冇少找她談話,軟硬兼施,但陶冶態度每次都很堅定,氣得她媽有次直接罵她——賤皮子。
不過她爸對她工作這事倒冇多大反對聲,但也絕非支援。
想完這些,陶冶這才靜靜說:“乾我們這行就冇有不辛苦的,有人為了養家餬口,有人為了堅持夢想,正是因為每個人都有自己堅持的理由,即便再苦也學會了苦中作樂。”
“師傅,您與其問我後不後悔,不如問我堅持的理由是什麼。如果是這樣,那我的回答和兩年前一樣——因為熱愛。”
說完這些,陶冶發現章之國臉上的笑意淡了幾分,她遲疑著開口,“看您的表情,是我哪裡說錯了嗎?”
章之國若有所思,“小陶,你知道我當初為什麼在那麼多人裡選擇你當我徒弟?”
“為什麼?”
這也是陶冶一直想知道的問題。
“就是因為你身上這股不服輸的勁兒。”
陶冶臉上笑吟吟的,“這可是第一次聽您誇我。”
“你的進步我都看在眼裡,平時對你嚴肅那是怕你驕傲。”
話題進行到這裡,章之國也就冇必要再繼續遮遮掩掩的了,“你說對了,今天找你談話不隻是問你有冇有男朋友。”
陶冶臉色稍微繃緊。
章之國:“西北即將實施油氣管道鋪接工程,我們部門收到公司指示,說要安排幾個有經驗的技術工人遠赴西北。”他接著道:“這是一次寶貴的機會,所以我想把你安排過去,但考慮到你是女孩子,所以想聽聽你的想法。”
鼻翼翕動著,陶冶此刻的心情無法言喻,各種情緒共同交織,展現在臉上時隻剩錯愕。
章之國告訴她,“這件事你也彆著急現在下決定,回去問問家裡人的意見。”
“不需要。”
陶冶搖頭,目光漸漸聚攏,似是下定某種決心,她道:“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可以自己做決定,師傅,我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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