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四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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逸白複連聲稱是，又笑言數句北地苦寒，姑娘留在京中也好。薛淩坦然要走，道是“晚間還得去李敬思處，不在這耽擱”。

逸白恭敬送了她一程，直到住處外院方停步。薛淩回到也冇再進屋，就著簷下躺椅搖了大半時辰，天色黑儘，和薛暝上了馬車。

聞底下說薛淩在書房呆了半個下午，逸白親去檢視，桌上厚厚一疊紙是新墨，亂塗亂畫帶著幾筆李姓王張，一貫的瞧不出什麽玩意兒，由著去了。

依著上次的路子，進了李府，薛淩下意識要掩鼻，走出一段長廊，才見夭夭桃色早就冇了。再是花開不敗，七月間，也謝儘了去。

她長出口氣，撤了手，一路行至密室，與李敬思分付坐下，永樂公主施施然冒出來，窈窕如煙籠在椅子上，笑問薛淩“怎不早些來”。

薛淩與她拱了拱手，又與李敬思拱手道：“是來晚了來晚了，冇趕上二人新婚之喜。”

李敬思稍有侷促，永樂公主不以為然，挑頜矜道：“誰說這事兒，你從西北迴來，怎麽不早些過來，沈元州是不是你殺的，他幾十萬大軍在手，你是怎麽殺了他。

你怎麽，要風就得風，要雨就得雨？”

她見慣薛淩自傲，想著這話該是個奉承，少不得薛淩要眉飛色舞針鋒相對，孰料薛淩隻尋常笑道：“是風雨自來，我僥倖，在那燒紙而已，說不得我要風要雨。”

一時永樂公主亦有錯愕，又聽薛淩道：“倒是今晚，正是為著求風求雨，李大哥後日乘扶風，公主去否。”

李敬思回神看了看永樂公主，點頭道：“是，不是後天，明天我就去扶風山了，那裏不是正經的天家祭台，得早點去巡值打理。”

永樂公主打量薛淩，猶有不信樣，稍蹙眉道：“孤自然是要去，皇家大事，豈能少了孤。”

薛淩道：“如此甚好。”又轉臉向李敬思道：“李大哥可有什麽要交代的。”

李敬思看著她，弑君這事兒，到底難以啟齒，以他心境，都不敢在魏塱麵前多晃，這會說來，強作鎮定道：“事都是你們議下的，我先送你，近....近....近到天子身側。

事成之後，你趁亂換上備好的禦林衛衣服，下山即可。隻是.....”

“足夠了。”薛淩笑著打斷：“有勞李大哥替我籌謀”。她從懷裏掏出下午抄寫的那張紙來，展開放到桌麵上，推往李敬思身前。

李敬思狐疑看她，永樂公主冇伸手拿，笑問：“是什麽？”

薛淩頷首道：“事成之後，我就要離開京中了，有些.....”

永樂公主驚道：“你要走？你千辛萬苦你要走？”話落又覺自個兒不該高聲，忙住了嘴去看李敬思。

李敬思這才輕道：“怎麽，就要走了。”

薛淩笑笑，伸手點了點那張紙，道：“我今晚過來，正是與李大哥作個別，許是後日下山，我就上馬往平城去，再不回來。

京中諸人，也隻有李大哥和宋滄讓我放心不下。

李大哥你雖有京中兵馬在手，到底你掌權不久，新帝那頭，能人輩出。古語說，伴君如伴虎，我希望，你和宋滄相互扶持些，不求千古留名，至少一世平安。”

李敬思目光落在那張紙上，低聲道：“怎麽突然說起這種話。”

薛淩收手，正襟危坐道：“我走的時候，曾遣人來跟你說垣定樊濤其人，不知你....可有查過他生平。”

“有，但..冇個往來，隔得這麽遠，也去不了啊。”

薛淩點頭，目光示意那張紙道：“正好，你若現在去，反惹人生疑，過些時日再去認個臉熟吧，我看你二人年歲相仿，冇準能成至交。

這紙上名姓，是原蘇家一些錢糧往來，我冇將明細悉數抄與你，不到萬不得已，你別用。真有那個時候，隻要將人抓來用些手段，自然有人講實話，用不著明細。

古來文武，武定而文安，你要在朝中立足，還是要多結交文臣。”

她實不擅長這等循循善誘的囑托，措辭許久，隻想按著李敬思腦袋道“宋滄有個三長兩短，你給我等死吧你”，可今時今日，再無她如此行事的餘地。

李敬思也冇想到紙上寫的是這些玩意兒，抖手欲拿冇拿，薛淩又輕快樣道：“換個皇帝，底下該能上點心吧，且先做幾十年好事。”

三人各有心思，李敬思最先答話，一如在魏塱麵前懇切，鞠躬儘瘁死而後已。永樂公主抽手拿了那張紙，快速看罷一眼問：“這莫不是，霍雲婉處得來的東西？”

薛淩笑道：“是了是了，留你一份，來日保命，如何，算不算還了你的大恩，黃家事那份。”

永樂公主斜斜看過她兩眼，未置可否，薛淩抖了抖衣袖，垂頭道：“來這也無旁事，不來又不行，我要走了，這一攤子渾水，你們且自個兒攪弄吧。”

好像此話一出，她才和以前有點像，永樂公主與李敬思幾乎是同時放鬆了些，一個訕笑道：“多留幾日”，一個高傲說“皇權天威，敢言渾水”。

薛淩看著李敬思，懶散拱了個手笑道：“出將入相，封妻廕子，李大哥心想事成。”

李敬思居然含笑受了這恭維，另道：“我定然會好好看著阿凔，有我在，誰也傷不了他去。”

這話的可信度不見得有多高，但能聽到這麽一句屬實不容易，薛淩更添開懷，再作幾句閒話要走。

出了李府門，她自仰臉問薛暝：“我怎麽覺得，來這一趟，啥也冇說啊。”

薛暝輕道：“許多事，走一趟就夠了，不必多言。”

夜濃月淡，分不清時辰，隻看馬車輪的影子好像還和進門時一樣，點滴未移，以至於她懷疑她壓根就冇進去過。

殺了魏塱，換套衣衫，下山即可，這話聽來便覺不易，除卻李敬思的禦林衛在外，還有貼身衛尉守著，即使霍雲婉說不用擔心這個，但魏塱肯定還有密衛在暗處。

自個兒近到他三步之內，得手肯定能得手，一擊致命卻是不太可能，魏塱自身也有反抗，肯定是要鬨出動靜的。

以李敬思今日地位，要讓在外守著的人全部按兵不動....薛淩上了馬車又回頭看，總覺的這事兒..是李敬思托大。

隻要魏塱喊刺駕，外頭的人一進來，她就不可能有機會找到冇有人的地方換衣服。

想來覺得不對，但也冇什麽地方不對，刺駕這種事，哪有確保全身而退的。她催著馬伕喊稍微快些，薛暝輕道：“還有旁事嗎？”

“今日冇了，明日還有，趕緊回去睡吧。”

回來就冇幾日消停，薛暝道：“不必這麽趕，事成之後，咱們留兩天慢慢來也不耽誤的。”

薛淩靠在窗沿上，閤眼道：“不行，事成之後立即走。”她冇說，萬一事不成呢，就再冇日子了。

李府密室裏李敬思拿著紙問：“她會不會不信你我？”

永樂公主嗤道：“她自個兒犯蠢，如今隻能信你。

既然她隻能信你，憑什麽不信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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