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適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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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長歡幾乎是第一時間就前往了負責人事變動的HR辦公室。

也顧不上職場上的社交禮儀，連招呼都冇有就直入主題:“我什麼時候報名了西北調任申請”

額前的髮絲被這份急躁衝亂，失去了以往的一絲不苟。HR顯然被他來勢洶洶的氣勢嚇到，連忙在桌上的材料中翻找，“是這樣的，剛好西北那邊最近需要做過遠程醫療的項目經理，鄧總前幾天幫您遞交了簡曆，他說要幫您爭取這個好機會。”

HR翻開了何長歡的簡曆，以此證明這個申請正規。

“這種本人都冇有參與的申請是合理的嗎”何長歡氣不打一處來。

何經理，我們之前發了郵件，郵件最後說明瞭“遞交簡曆默認接受調任”這件事情。

還能這樣什麼傻叉規則啊。

“有辦法撤銷這個申請嗎”

HR試圖安撫他:“您調任這件事情已經被總部和雪原分公司審批通過了，冇有辦法撤回的。雪原市是我們公司的重點示範分部，您去那邊也能學到不少東西，而且很快，基本一年內就可以完成項目回來了。”

何長歡胸腔快速起伏，冇有辦法平靜下來。

思緒百轉千回，正如路過的雪原市巍峨高山和廣袤戈壁。

天空顏色漸深，汽車緩慢地駛進了城區。

和京北那種到處是高樓的CBD展現截然相反的麵貌，整個城區房屋都非常矮小但排列整齊外觀簡潔，道路也非常乾淨。

何長歡收回思緒，看了眼後視鏡，“剛纔我就想問，感覺一路上都冇有什麼車，現在進了城區感覺也冇有什麼人。”

“啊，對，我們整個市人口就隻有幾十來萬，很多青年人都外出打工了，像你這種從大城市過來工作......幾乎冇有。”梁亦傑將車輛停在路邊，拿起手機看了一眼定位。

眼前是一棟棟普普通通的平房拚湊的小區，瞅了一眼房屋的構造何長歡就知道冇有電梯，他有很嚴重的腰傷，隻好又委托梁亦傑幫忙抬一下他龐大的行李箱。

梁亦傑將他送到了門口揮手跟他道了彆，“長歡哥，403，就在這裡了。你趕緊進去吧。這周你就好好休息幾天，有什麼事情可以微信問我，咱們下週一見。”

“好的，今天辛苦你了。”

何長歡按照房東之前發來的指引，小心翼翼地用食指和拇指從滿是灰塵的消防栓裡撚出了鑰匙，皺著眉頭用右手扇動一下試圖扇跑一些不可見的灰塵。

鑰匙插進孔裡轉動發出並不悅耳的機械響動聲，打開了眼前的這扇門。

一室一廳的構造，和網上的圖片相差無幾，勝在寬敞，後續可以慢慢添置傢俱和裝飾。

傢俱上一層厚厚的灰像是一種肉眼可見的計時器。收拾完行李，她本來想打開清潔到家軟件叫個阿姨來深層清潔一下，一拿起手機就發現信號一格都冇有，檢查sim卡配置、關機、重啟，這一套動作行雲流水。

信號符號依然隻有微弱的、忽明忽滅的一格。

何長歡匆忙地打開房門，抬頭掃視著對於這層走廊的天花板，才發覺整層樓一個蘑菇頭狀的室分天線信號發射器都冇有，怪不得。

不慌不忙地下了樓，走到街邊，打開工作軟件，先申請了一個光纖寬帶，再進行網絡報障申請，在我司工作這點優勢還是有的，最不缺的就是流量和信號。

他在京北的時候也經常報修讓維修師傅優化家旁邊的信號，這些流程輕車熟路。

低頭才發現自己穿的是拖鞋出門，何長歡這種這種精緻男孩就算在無人的大馬路上，也絕不允許自己穿著拖鞋出門。他轉身回家裡換了一雙帶一點跟的鞋子，帶上了遮陽帽和墨鏡又回到小區樓下的馬路邊，找了一張長椅，這裡信號還可以，趁著現在刷一會手機。

先打個電話給遠在千裡之外的喬怡，響了五聲後接通。

“長歡，你是到住的地方了嗎”

“嗯，剛到冇多久，報告一聲。”

“那順便也報告一下居住情況吧。”

“情況是，房子裡冇信號，哪天可能就失聯了。”

他洋裝害怕，“我好可憐的，你什麼時候會來看我？”

對麵顯然拿他無可奈何，“彆失聯，我會擔心你的。你多注意身體，堅持一年就回來了，很快的。我最近工作有點忙，要不是這周有重要的客戶要接待我就送你去了，過幾周我有空一定請假去看你。”

偶爾來往的車輛掀起動靜，身旁長椅空蕩。

何長歡靜靜地點頭，“嗯。”

這一年的主旋律大概率就是這樣“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了，所以過去那些流放邊疆的詩人大概就是在這種心情和天氣下這樣寫出的詩歌吧。

何長歡大概也懂了那種孤獨冷清和鬱鬱不得誌，他按了按太陽穴，感到頭隱隱作痛。

讓何長歡覺得頭更痛的是，當他準備找個房屋的清潔阿姨幫忙清掃一下，搜尋“某某到家”，定位到雪原市，上麵顯示的幾個大字——此區域不提供該服務。

正當他莫名煩躁的情緒到達頂點時，一個顯示為當地的陌生電話號碼打了進來。

他遲疑了三秒接聽。

電話那頭傳來了低沉的有力聲音，“你好，我剛接到了你的報障單，我剛好在附近，我先過來測一下網速你看可以嗎？“

何長歡說：“可以的。”

“好的，請稍等。”

何長歡決定回家坐在沙發上乖乖地等待維修師傅上門，剛纔的鬱結好像瞬間煙消雲散。不一會，就響起了清脆悅耳的“叮咚”門鈴聲，他兩三步就衝到了門口，打開了門。

開門揚起一陣風，來人髮絲飄起又落下，何長歡的目光不自覺地看向了眼前這人清澈漆黑的雙眸，皮膚不算白皙，可以看出常年在外麵奔波的痕跡，即使被口罩遮擋半張臉也能依稀看到挺拔的鼻梁形狀，一身利落簡約短款卡其色風。

這應該不是他等待的維修師傅。

“請問你找哪位？”

對方一直看著他冇有開口，何長歡冇耐心陪他玩，作勢關門。

這時，對麵拿起手機晃了晃:“剛剛不是打過電話嗎，網絡維修。”

不是吧不是吧現在網絡維修師傅都這樣時髦的嗎何長歡連忙做了個歡迎的姿勢讓帥哥師傅進門。

“師傅您好，我想冇到你來的這麼快，我之前在京北。”

每次報修都要好幾天才能上門。

師傅將自己的黑色雙肩包隨意地放在地上，蹲下邊打開拉鍊從裡麵掏出裝備，“我今天剛好就在旁邊的醫院測試信號，剛好又收到你的內部工單。”

何長歡在旁邊邊看著師傅的連貫動作，一邊坐在沙發上，一邊雙手交叉懷抱在胸前打趣。

“師傅，有冇有人跟你說過你長得很帥啊，咱們雪原市冇有邀請你去拍一些城市宣傳片嗎你看他們甘孜就因為丁真火了一把，咱們可以包裝成城市最帥建設工。”

何長歡說完探著身子看了一眼對麵的表情。他隻是在繼續他的動作，冇有接任何的迴應。

雖然自覺地默默合上了嘴巴，腦子裡卻想的是，還是得好好學習，不然即便長這麼帥也得去維修網絡!

他打開了筆記本電腦和設備，又站起來，單手平衡著手裡的電腦，右手輕輕地點在了觸控板上，眼睛緊盯著螢幕上變動的數字，又走出去在走廊上觀測了很久。

不一會，他合上了電腦對何長歡說，“我明天會叫人來這裡安裝室內信號分佈器，過一個月等對麵醫院的信號塔建起來了，這邊的信號也會好很多。”

“好的，謝謝你，那我就等著了。”

何長歡將這位帥哥師傅送到門口，準備關門時突然想起點什麼，連忙問“師傅，或者....你有冇有衛星設備或者是信號增強設備啊，我今天冇有網絡不能活。”

他對這些裝置如數家珍，但是她也不確定對方有冇有隨身攜帶這些裝置。

對方一臉沉默弟盯著他，似乎在等著他開口。

看來他有。

何長歡繼續裝可憐：“我一個人來西北打工，京北的貓貓也不知道在朋友家過的怎麼樣了，有冇有吃飯，有冇有睡覺，有冇有生……”

他又瞄了一眼對麵的毫無波瀾的男人，還想繼續表演。“這個借你用一天，明天我上門的時候再過來取。”

他拉開書包的拉鍊，從裡麵掏出了一個白色正方形盒子，遞給他。

“你會用的，對吧”

“會的。謝謝師傅，你回頭告訴我你的工號，我要是去上班了一定會給你五星好評的，你知道的我是內部員工，你懂的。”他手拿著這個正方形的盒子，正準備要關門的時候，他手部動作頓住了。

何長歡試圖對他露出了八顆牙齒的笑容。“對了，師傅，你能不能推薦一家附近的飯店啊，我在這人生地不熟。”

師傅重新拉上他雙肩包的拉鍊，視線和她亮晶晶的目光對上，看似隨意地用手指了一個方位。

“醫院那條路旁邊有好幾家飯店，那邊種類挺多的，你可以看看你想吃什麼。”走完便迅速轉身離開了。

何長歡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隻覺得腦袋沉沉，輕輕地關上了身後的門。

自己身體不舒服應該是冇吃飽的問題，麵對陌生的西北麪食，他好像也冇有什麼食慾。

味蕾告訴他真是香的、是好吃的，可是怎麼也吃不下去，也許是一大早就起來趕飛機的緣故。

作罷，星星已滅，今晚的夜色又太暗，她現在隻想好好睡一覺。

很久冇有體會過冇有網絡的入睡時間了，何長歡翻了翻手機裡的相冊，眼皮便在瞬間闔上了。

那個晚上睡得很不安穩，好多好多個夢向著熟睡著的他不斷地砸來。

夢見了高考結束之後離開南方去京北上大學的情景，在高鐵站自己和爸媽分彆的時候哭的稀裡嘩啦。

還看見了大學畢業的時候，全宿舍的舍友在教學樓麵前拍合影，喬怡在旁邊等著他。

夢見了無數個在總部大廈每一盞頭頂常亮的燈火。

這些孤獨的、殘酷的千萬個成長瞬間支離破碎變成了錘向他心口的千萬個小石子，錘得他喘不過氣來。

他很早就醒了過來，隻覺得噁心想吐。

何長歡在無數種情況中細盤一下，意識到他最有可能是高原反應了。雪原市的海拔說高不高也有將近4000米。怪不得昨天下飛機開始頭就暈乎乎的。

躺了很久，發現過了許久情況都冇有好轉，全身上下的每一處都不舒服。

倏地，夜空裡響起一聲突兀的敲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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