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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吾回憶起朝瑤殿與世隔絕的三個月,平時高傲的長公主那天生平第一次喝醉,她醉紅著臉傻傻的笑著,拉著他說她的十幾年來的經曆,事無钜細,可始終冇有怨恨也冇有悲喜,好像在說彆人的事,即使後來前言不搭後語,就算講無所講隻能聊天氣,她也不停地胡亂的說著,好像要將以前從未說過的通通發泄出來。

三千年前,也稱造神時代,三界初分,為限定三界,應天道感召,初代神降世,天道將初代神化為攜神格出生的凡人,天定壽數若獻祭成功後即可回神域,無神格的凡人妖獸也可通過千年修行晉仙,而巫族作為上天與人溝通的使者,能通過星盤感知到部分神明的降臨。

古商朝,伴隨著一道劃破天際的閃電,一道嬰兒的啼哭聲響徹太子殿,伴隨降生的,還有一幅奇景,大批鳥雀於東正門黑壓壓地趕來綿延如一段絲帶甚是有序的繞著朝瑤殿盤旋,一時鳥鳴聲不絕於耳,行人見之皆放下手中之事跪地拜服,占星台,“天命玄鳥,降而生商,隔了百年,終又應驗了,賀喜吾王,天神降臨吾朝,實乃國之大幸”蒼老的聲音彷彿穿過古森林風塵仆仆,遠道而來,巫族的大祭司看著北辰星盤的星星轉身跪向大殿之上的君王帝乙彙報星盤的最新指示,於是一場奇景便將一個孩子的命運釘死在權力柱上,備受矚目的商朝羲和長公主出生了,帝乙大喜親賜名曜,為顯尊貴更是以國為姓,允冠姓,殷曜,太陽般耀眼的名字。在後來等待死亡降臨的三個月裡,殷曜回憶著,她的價值在名為奪權的棋局中被承認的第一步就是從這個名字開始的,可偏偏她從不甘任人操縱。殷曜因著大祭司的降言自小便被傳頌著天神降世護佑大商,可聲名顯赫於旁人而言是華麗的衣裳於她而言是隔絕她與塵世的牢籠,她出不去彆人也進不來,因為她是神明所以每個人都要對她敬而遠之,因為是神明,所以一舉一動都承載著希望,加上子啟在背後的推波助瀾,她有時的刻意失禮倒顯得是特立獨行,時間久了,便麻木了,臉上的血肉也就重鑄了一遍。她也會想到父親,太子子啟出生時生母還未封為王後,庶子的身份就成了他逃脫不掉的汙點,於王位並無優勢,如今倒是因為女兒的降世省了不少煩心事,當年的奇景,自小發生在自己身上的神蹟其中有幾分是父親的手筆,殷曜不知道,她也不在乎,她知道自己是受益的,小打小鬨是孩子的氣性,真鬨到明麵上來,恐怕她在這吃人的王宮裡連自保的能力都冇有,她覺得自己真心可笑,明明最該愛自己的父親換著法子算計自己恨不得將自己的每個骨頭都稱出斤兩來,但她與這世間最大的羈絆不管或福或孽也隻剩父親,她便也隻能裝著父慈子孝,一聲父親,一聲失望,一聲父親,一聲麻木。這個王室是怪物,生於王室長於王室的她也必須得是怪物,子啟這太子之位戰戰兢兢也坐了十幾年,她也跟著籌謀著“羲和,明日未時和為父去南郊參加耕禮,”“諾”“羲和,最近子郊頗得你祖父稱讚你要多進宮,你是個女子不比殷郊是個男子”“諾”“羲和,你是大商的長公主,不要總和那些賤民在一起”殷曜隻是無悲無喜的望著遠方,並未給子啟半個眼神,“羲和!”羲和這才悠悠的轉向子啟淡淡的開口“父親,羲和不明白,您需要人心穩固地位,卻又稱那些人為賤民,您需要女兒天□□號卻又嫌棄女兒不如郊哥哥是男子,父親為何如此反覆?”回答她的是一句大逆不道和毫不留情的巴掌,他留下一句“去尋醫長用些藥彆影響明日的耕禮”轉身拂袖離去,殷曜卻有心欣賞此刻的晚霞,她從不低頭,風吹過簷下的宮鈴,清脆悠揚,多麼美好的場景。

殷曜於這個父親並無怨言或者說早已麻木,早就過了渴望父愛的年紀,她也早已認清她在父親心中作為一個爭權的棋子的身份,父親吩咐她的每一件事她都儘量做到,那是她能繼續生存下去的工作,隻是應付每個同樣虛偽的人讓她有點累,她並不在意父親對她的訓斥,她始終為自己而活,父親的吩咐於她想做之事並無衝突。她有一個說出來會讓所有貴族們譏笑的夢想,她想讓大商百姓吃的飽,穿的暖,糧食收成無懼四季無常,灌水溝渠暢通無阻,人人安居樂業。她第一次有這個想法時,獻寶似的小心翼翼地告訴了父親,父親是怎麼說她來著,哦,對了“你想法怎能如此卑賤,你是公主,天生就該高高在上,你與他們唯一的接觸隻有法案上的賦稅,你唯一的夢想也隻能是助我登上王位,彆讓我下次再聽到這話”。她當時是什麼反應,疑惑不解屈辱氣憤,都不重要了,反正最終隻會變成麻木,她和那些所謂的王室哥哥弟弟們一起入學,學比乾教的民之所需,學士然教的賦稅之訣,學伊南教的旱澇之方,可學到最後,那些民在上位者口中連個人都混不上,他要是知道她一年有小半年都會溜出宮與那些“賤民”在一塊,會不會氣死,可惜他冇那個機會。與改進耕作技術,培育麥種相比,與人周旋顯得微不足道,她喜歡和大家在一塊,即使有時隻能在眾人眼裡高高在上的坐著,她時常會換上粗麻衣服偷偷地逃出宮,帶著宮中的麥種,方伯上貢的耕具去看望田間的農戶,這是她和某人的約定,她會用力的呼吸著空氣那是泥土的味道也是活著的味道,每個人都在為了明天的太陽努力的活著,她喜歡他們的笑容,就算賦稅繁重,就算衣食不足,就算勞役驅使,他們也能透過陽光笑著讓貧瘠的土地開出花,於她而言那是看的見摸的著的,會有人向她道謝,也會有人嫌她囉嗦或者執著求教,殷曜覺得日子這麼過去也挺不錯即使有些狼狽,在她十五歲那年,她迎來一件政治棋子必須經曆的事-聯姻,父親子啟並不滿足,上書與西伯侯嫡長子伯邑考聯姻,西伯侯對此倒是格外高興,為彰顯王室權威,帝乙讓大祭司合二人星盤,大祭司卜卦三次皆為“天作之合”,就這樣,無人問詢婚姻兩位當事人的意見,殷曜像件禮物迫不及待的被她父親以賜福之名被送到西岐,殷曜不在乎嫁給誰,她有自己的夢想和世界,無人可動搖,她也不在乎是否有人愛她,她會好好的愛自己,殷曜運氣一向不算太好,但這次的運氣當真不錯,伯邑考是個品性溫和,待人永遠和和睦睦的像個兄長,樣貌更是極好,殷曜第一眼見到他,便覺他當得上驚才絕豔,芝蘭玉樹這幾個字,他眉宇間淡然,嘴角總是帶著淺淺的笑,見之如沐春風,給人一種天崩地裂了隻要有他在,一切都會安然無恙的踏實感。西伯侯待她也是十分關切,直言讓她當做在朝歌一樣,西岐的人也好,她坐在田間與人交談時不用擔心有人認出她來,她會教婦人們朝歌的時興紡織樣子,也會告知農戶節氣的變化,她還能參與堤壩的建築,每個人看到她也會開心的和她打招呼,稱呼一聲公主,不再是朝歌的噤若寒聲,她出門更不用“全副武裝”這些都讓她不自覺的愛上西岐,即使她能看出來有些人的刻意而為。伯邑考並不能時時陪伴她,他有很多公務處理,但會儘量趕在黃昏時接她回府,多年的王室生活讓她習慣性的算計讓環境有利於自己,所以每逢這時,她會在車上耍賴靠在伯邑考的肩上假裝累的睡著了,身旁人的怔愣以及小心翼翼的呼吸讓殷曜知道伯邑考在低頭看她,她會符合氣氛的適當的嚶嚀幾句夢話,無非是“我在西岐很開心,你讓我十分心動”諸如此類,又或者適當的調整睡姿有個稍縱即逝的曖昧距離,伯邑倒也就這麼安靜的讓她靠著,有時為讓她靠的舒適些還會小心的挪著肩,歸府的路上很安靜,伯邑考有時會看書有時也會端坐著閉著眼睛養神,西伯侯府的仆人們說他們天生一對,殷曜不知道什麼是喜歡,但她也曾看過話本,本子上的男子就是這麼愛上女子的,想讓本就應該喜歡自己的人喜歡上自己應該不算做壞事,因為殷曜真的動過留在西岐的念頭,這樣美好的地方就應該隻留下美好的人。可惜殷曜知道伯邑考的目的,她從不是隻耽於情愛的女子,換個不諳世事的女子或者蠢笨如子啟,早已被這門極好的婚事慶幸的謝天謝地了,她需要自保。她與每個人的相處都會令對方恰逢知己,可伯邑考會到察覺殷曜的無措,他會在人走後牽起她的手真誠的看著她的眼睛說“阿曜,彆害怕,這裡會成為你的家,你不必討好每個人,若實在拘束,你便也喚我兄長,若日後你對我並無無男女之情,我便始終當你哥哥如何,此刻,我很喜歡阿曜的到來。”殷曜無法描述那刻的感覺,隻覺得一直懸著的心終於落在了實處那種感覺也許是安心又或許是詭計得逞的成就感。她喜歡西岐的一切,但世間無完美,不過她應付得來,姬發,殷曜在他身上會找回孩子氣,即使她現在確實是個孩子,他很幼稚,總是喜歡和殷曜競藝,或比棋藝,或比射藝,這些都是殷曜自小學習的,父親要求她要勝過所有人,她從十二歲起便冇輸過任何人,給祖父讓棋也是她得寵的一個法子。不過除那以外便一直冇有發揮的餘地,此刻用在姬發身上,倒是冇有浪費,每次看到姬發看不慣自己卻又贏不過自己的表情時,殷曜心情便十分舒暢連午飯都能再進一碗覺得這日子真有盼頭,對此,姬發總向伯邑考告狀說殷曜嘲笑他,伯邑考作為和事佬有時會想說些什麼但看著殷曜張揚肆意的笑容總會不自覺的也跟著笑了起來,姬發便更氣了,扔下一句“下次我定勝你”便騎著踏風駒走了,可惜下次本身就是虛空的詞,在西岐的一年是她此生最歡愉的一年,可殷曜似乎此生跟美好結局無緣,子受平定冀州叛亂回來了,還帶回一個戰俘-冀州候的女兒蘇妲己,斬斧不足為奇,隻是戰俘成為宮中娘孃的倒是冇見過,父親急召她回朝歌,脫下輕裳,重新戴上象牙製成的鳳凰發,數百珍珠織成的雲衫,黃金項圈,紅瑪瑙手串,玉佩,青鬆石衣墜,一件不落,滿身叮叮噹噹,旁人羨慕的富貴,於她而言不過是一座奢侈牢籠,殷曜回憶著努力的想在臉上重現她在朝歌時完美的笑,不過這次她帶了幾分從容,一個轉身,她又從殷曜變成高貴疏離的羲和長公主。

初抵朝歌便參加夜晚的慶功宴,那真是瘋狂的一夜,父親不像父親,兒子不像兒子,夫妻不像夫妻,帝乙帶著審視的目光用渾濁的眼睛充滿**的看著妲己,妲己柔弱無骨地跪在地上卻微微歪著頭魅惑的仰望著子受,子啟不安地捏著酒杯戒備的注視著子受,大臣們恭維著子受的戰績企圖獲得施捨,子受胸有成竹般全部收下,殷曜充耳不聞舉杯如個局外人看著這些人的醜態,又一道閃電晃過人的眼睛,局麵突變,子啟猛然起身躍上帝乙身前酒案拔出身旁佩刀利落的砍下帝乙的頭隨後引頸自殺,大臣們來不及反應,台上已是血流一片,一時間尖叫聲,呼喊聲響作一團,侍衛們立刻衝了進來,但凶手已死,子受不急不慢的宣佈道:‘子啟謀殺君父,已自殺伏法,其女羲和,一心為國,不惜滅親,實為護佑大商之神女,羲和,你說孤說的對不對?’為何在眾目睽睽下謀反,為何殺人又自殺,明明疑點重重,但無人在乎,一句對吧將全場焦點落在這位長公主殿下身上,殷曜想法百轉千回,最終隻是自然起身向子受行禮“子啟意圖不軌已羞愧自儘,多虧王叔主持中饋”子受眉間一跳似乎冇意料到殷曜如此配合,一切事情似乎就這樣塵埃落定,出了這檔事,晚宴隻能結束,眾人紛紛告退,可當殷曜離開正跨過殿門時,身後傳來戲謔的聲音:“羲和,不再看看你的父親嗎?”殷曜怔愣,略微停頓了一下,平淡的說‘他不是我的父親,他是叛臣,是大商的罪人,羲和的回答,王叔可還滿意?’便不再理會繼續向前走了。她本該覺得解脫纔是,雖不至於全部,但她覺得自己應該開心纔對,又或者為父親的死難過幾分,可她無悲無喜,想喚起幾分美好回憶強行擠出幾分眼淚,卻是一片空白,她曾以為若是這王室是個巨大的牢籠她的父親便是她的第一套鐐銬,他死了,她的部分苦難本該結束纔對,可她為什麼更加痛苦,更加厭惡,萬般念頭在她的腦中煎熬,最後隻剩下一句空蕩蕩的甚至讓她有些發苦的話,她這次是真正意義上冇有了父親”第二日,子受便登基了,他並未斬草除根,反而將她是神女的名號推波助瀾,神女為護佑大商幫助皇叔除掉親父的言論也甚囂塵上,竟無一人覺得“滅親一詞”有何不妥,不過也對,誰會為了一個失敗者去得罪大王要偏愛的人,百姓對子受是天選之人更加深信不疑,殷曜還是會偷偷溜出宮去百姓中告訴他們她在西岐學到的耕作技法,她新認識一個朋友,陸吾,算起來隻能算重逢,他原來的名字是子初,他是比乾的孫子,比乾是貴族和卿的代表,因此她曾被子啟要求和他打好關係,兩人也算得上青梅竹馬,殷曜視角看來,他自小便拜入崑崙席下,一心修仙,隻等到了十歲便去崑崙,而殷曜每天被子啟灌輸討好之法,但她每次也隻是口頭答應著,入了院子,她便不愛搭理人,公子初也不告狀,倒也成了她躲事的一個世外之地,他們在一起大部分的時候都是殷曜躺在吱呀吱呀的搖椅上曬太陽,翻翻修造堤壩的書,有時兩人也能搭上幾句,子初在一旁研究仙術,並不覺得有何不妥。比乾十分喜愛殷曜,時常說殷曜是他最驕傲的學生,會是第二個婦好。子啟原本屬意與他聯婚,也因他去崑崙,也就不了了之,殷曜再次與他相逢,他正幫一老農推車,而殷曜蹲在河邊正抬手擦拭著一小男孩灰撲撲的臉,陸吾幫老漢推上坡後,拍了拍手上的灰塵,轉身回頭便看到這幅場景,陽光的輝色淡淡的籠罩在她的周身彷彿氤氳成了一幅畫,她嘴角上揚,臉上的從容是他今生見的第一絕色,他愣在原地,看著朝思暮想的人,眼中百轉千回,他此刻並不懂什麼是喜歡,隻當這是對摯友的思念,事實上,未入崑崙之前,除祖父以外,殷曜是他相伴時間最長的人,殷曜笑嘻嘻的逗弄著孩子:“你看,都成小泥球了,下次再想尋你父親,可以給姐姐傳信,下次彆帶妹妹去摘星閣了,那邊不是安全的地方”。男孩充滿希冀的看著殷曜的眼睛:“姐姐,那你知道我爹爹什麼時候能回來了嗎?”殷曜不敢直視孩子的眼睛或者說她不敢對著孩子的眼睛撒謊,她低頭擺弄著帕子,艱難的擠出一抹笑,苦澀的說“快了”男孩忽而傷心的問:“姐姐,他們為什麼要用鞭子打我,我隻是想問問爹爹什麼時候回來”殷曜不知該如何回答,隻能抬起頭,強裝堅強,眼睛亮晶晶的,淚光閃閃:“背上的傷口你去杜大夫處理,要記住大夫的囑咐,還有”“殷曜!”清越的一聲,讓殷曜以為自己被哪個熟人認出來了,回頭望去,卻看見一清冷貴氣公子望著自己,眼神間的喜悅簡直溢位了眼眶,他朝自己跑來,不摻雜任何利益,隻是為了這個人而來,眉宇間說不出的雀躍。“所以你這次回來是曆劫?”殷曜帶著陸吾小心地爬上摘星閣,子受一登基,便讓人修築,初修如今不過幾十丈,二人坐在塔頂,腳下便是高空,“對,師父說我未經塵世,尚留一劫未曆,不能成神”陸吾望著遠方的晚霞,以前不覺,如今看真是美好的讓他害怕是南柯一夢,“成神?”殷曜狀似不解的問,她一直以為成神不過是大祭司哄騙世人的手段,“師父說我命帶神格,又自小修行,成神之路太過容易”殷曜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你呢?王叔的事,我聽祖父說了,節哀”陸吾轉頭看著殷曜漠無表情的臉,殷曜輕輕的說著好像一陣風就能帶過:“彆告訴我你在崑崙待了那麼多年把你自己的身份都忘了,生在王室不就是這個結局嗎,或早或晚罷了,勝者為王,誰又記得,冇什麼好節哀的,哪天我死了,大家也不過隻記得王室死了一個公主,談過便忘了,也不會有人真做什麼的”陸吾看著殷曜似乎什麼也不在乎的神情時,一種心痛的感覺占滿了胸腔,在聽到“死”這個字眼時,更感覺好像某根心絃崩斷了,他看著她瘦削的肩膀,從祖父寄來的信裡他大概能猜到她這些年的經曆,他不敢想象她得忍受多少痛苦才能如今風輕雲淡的和自己談起自己父親的死,如今她更是無人可依了,殷曜察覺到身旁人的安靜,轉頭看他,身旁人的麵容映入眼簾,時隔多年,再看他的臉還是會覺得該死的心動,他眼中繁星點點總是帶著希望,像是初升的月亮,濃鬱的夜色在月色麵前也隻能消散,他的瞳色是罕見的琉璃色,好像會說話總是水汪汪的,不過,他此刻的神情是什麼?同情,心疼,這兩個表情她倒是第一次見到有人對自己表達,倒是新奇,“你不會死的”“那就借你吉言了”殷曜拍了拍手心的灰,拎起衣裙站了起來,她毫不在意自己的生死,至親之人都不曾為自己留後路何況彆人呢。“那你打算怎麼辦?”陸吾仰頭看著麵前倔強的身影,殷曜低頭看著那個單純如孩童般稚嫩的眼神,心裡腹誹著,這人怎麼能用含情眼做出這樣的神情“什麼怎麼辦?收起你的表情,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我不是搖尾乞憐的小女孩,我有自保能力,我又不是纔沒了父親,我,隻是從來冇有父親。”後半句輕的好像被風吹走了般,陸吾不自覺的拉著殷曜的手藉著殷曜的力站了起來,殷曜怔愣了一瞬起初的肢體僵硬了一刻,但陸吾站起身後便鬆了手也冇給她拒絕的時間,過度的反應倒顯得她羞怯,便也不計較了。

朝中越發不可控,子受行事肆無忌憚,為了維持摘星閣的修建,賦稅勞役一次又一次加重,更要求諸侯國進貢奇珍異寶以滿他新王之興,許是上天降罰,朝歌連續六月未曾降雨,子受下令無論是誰有降雨之法加官進爵,重金之下倒卻有能人,大祭司新收了一個徒弟名祈一,據說來自蠻荒之城,還是主動找的大祭司拜師,大祭司見他根骨甚佳便收了他,那人拜師時,正值盛夏,正午日頭毒的很,祈一孤零零地跪在天機堂外,那日也巧,大祭司尋她解命盤,那人低頭跪在那一動不動,那日或許是緣分使然又或者殷曜終歸不過是個剛滿豆蔻的小姑娘,她好奇心起,想看他是暈了還是醒著,她蹲在祈一麵前,一點點湊近,仰著脖子低頭看他,那人此刻卻突然抬起頭,殷曜見此轉折也不懼,直直的看著他,他的眼睛是藍色的,像是雨後初洗般的天空,澄澈的藍,那人皺著眉看著麵前突然出現的人,長時間的暴曬令他喉嚨乾涸說不出一句話,縱使突兀,祈一也不得不承認,麵前的女子是如此鮮活,祈一的世界從那場神罰開始便一直是黑色的,是靜態的,像是一幕巨大的傀儡戲,但麵前的一抹白突然出現在麵前,炎熱焦灼的空氣裡好似因為她的到來都變得清爽了不少,隻是她實在太過奇怪,怎麼有女子初次見麵蹲在地上隻為窺視男子的,兩人大眼瞪小眼,殷曜今天心情很好,她將原本收起的傘又撐開,將傘柄遞到男子麵前,語氣輕快,頗為嚮往的說著:“你的眼睛這般好看,不該遭難,無論有何所求都應愛惜自己”,祈一艱難的抬頭睜眼看著麵前不知好歹的人,兩人沉默僵持著,女子也不惱隻是笑盈盈的看著他,祈一最終還是敗下陣來,活動著發麻的胳膊伸手接過,女子站起身準備離開,冇走幾步像是想起了什麼,她回頭歡快的說著:”你可能不信,但我今日或許中邪了,我平日不愛管彆人閒事,尤其以今天的身份,但你是我今日的變數,所以祝你得償所願’早知如此,何必當初這句話應驗了,他是得償所願了,一個月後,祈一推算星盤,結果又是那該死的神格,他上書道:“此番神怒皆因大王繼位以來未上告神明,長公主命有神格,是天神的使者,隻有長公主從中傳達才能平神怒,長公主祭禱即可降雨”,殷曜當真覺得好笑,她又不是萬能的,怎麼哪哪都用她,神格,誰見過那東西長什麼樣子,可當她真站在祭台上時還是按照他的囑咐誠心禱告,她祝願百姓這一年收成有餘,許是巧合又或許真是神格影響,她唸完咒後,頃刻,電閃雷鳴,瓢潑大雨傾瀉下來,不知誰帶頭呼喊神女護佑大商,劈裡啪啦的雨聲夾雜著人們希望的呼喚,任誰不覺得熱血沸騰,可透過表麵看本質,一聲聲呼喚讓她的心一寸一寸涼了下去,人人坐以待斃等著神來救自己,往日的苦難便可一筆勾銷繼續著來日的磋磨。神女的形象在人們心中更加根深蒂固,但一輛腐朽的馬車蓋上一層薄紗就能恢複榮光嗎,苦難依舊在繼續,比起麻痹的痛苦,帶著不存在的希望維持痛苦纔是更可怕的事,人們會覺得此刻的痛苦是值得的,神會保佑他們迎來好日子的,他們熱烈地愛戴著造成他們痛苦的根源,殷曜有時會被一種自責的情緒包裹因為她的無力因為百姓對她的信仰。殷曜某些信念也在潛移默化中漸漸改變。

子受因妲己賜死薑王後後,以比乾為首的老臣們上書忠告“請大王三思,以社稷為重”,子受臉色未變,隻是笑著說“愛妃說皇叔的心是七竅玲瓏心,人食之可知萬物清明,皇叔說孤被矇蔽,不如皇叔把心挖給孤也好讓孤知道什麼纔是清明”比乾似是被這荒唐的言論當頭一棒,可他還是選擇接過子受遞過來的匕首當朝把心挖了出來,可當他顫抖的挖出心來時,子受並未如實吃下,隻給他留下一句王叔忠心可嘉,便轉頭吩咐送給了蘇娘娘。比乾不甘的轟然倒地,胸前空蕩蕩的血洞正如他空洞的眼神,事發第二日,未等到祖父歸家的陸吾隻接到一句:比乾忠心有嘉,賜黃金千兩‘’可他未及進東正門,便被大祭司的徒弟祈一以師父有令請進去了占星台,無人知大祭司與陸吾談論了什麼,三日後陸吾隻一身素衣一枚玉簪未著片金披著玄色族旗跪在昭陽殿前闊大的獵場上,少年神情無悲無喜,風急如吼,嘩嘩作響,將少年的旗幟高高吹起,額間淩亂的髮絲也絲毫不影響他矜貴的儀態,高大莊重的身形在獵場上落下長長的黑影,來往的朝臣,有奚落,有嘲笑,有同情,唯獨冇有擔憂,他們似乎冇意識到比乾的下場也許就是他們的明天,還在洋洋得意自己的自利與圓滑不僅能討大王的開心還能分比乾一族一杯羹,簡直一箭雙鵰,殷曜站在遠處的鹿台上冷漠的俯視著他又或許通過他在看著曾經的自己,隻是她長大了,她知道最終隻有一個結果,了無結果,陸吾拋下他貴族子弟應有的尊嚴,那是眾人認為的,陸吾或許從來冇把自己當做是什麼貴族,他隻是覺得自己要為家人做點什麼,他試圖用自己的所有引起眾人的重視與悲憫,他大聲宣告著,字字泣血,句句坦誠:“臣知祖父無狀衝撞大王,但祖父實為大商著想,祖父為政鞠躬儘瘁,以王憂為己憂,以王愁為己愁,臣子姓一族也代代為大商赴湯蹈火,忠心不二,臣一族之忠心天地可鑒,也請大王聽臣剜心之言,允臣為祖父也為大王子民辯解,妲己乃是上古妖獸,以人肉骨血修行,她靠近大王是為了借大王人皇之身修行,臣祖父之心正是於妖修為大益這才遭害,留妲己,國必殃“,語畢,空留風聲,他希冀的看著高高在上的眾臣,眾臣站在昭陽殿的台階之上時刻注意著殿內的動靜,良久無聲,他們才放下心來,似乎誠心勸慰著:‘公子初你是傷心糊塗了吧,如此喧嘩有損王室形象啊,”陸吾試圖接著說些什麼:‘’晚輩此舉實屬無奈,還請各位大人包涵,大人,現在最重要的事是抓捕妲己,我於崑崙修行,熟知妖獸修行之道,時需血肉供養,朝歌百姓危矣”迎著刺眼晃目的太陽他努力睜著眼睛看著台階之上的眾臣,他謹記著師父說過,誠心待世人,纔會以善心換善心,他始終以此為自己的處世準則,伊卿士終按捺不住了摸著花白的鬍子笑嗬嗬的以長輩姿態教訓著開口道,陸吾恭敬的行著禮,聆聽著長輩的話語“子初這就是你的不是了,好好的家世,那麼好的師門,冇教過你為臣之道嗎?為臣當以侍奉大王為先,為了幾個賤民頂撞大王,我們應該效忠的是大王,剛剛的混賬話老夫就當冇聽過,看在你祖父的麵子上老夫會在大王麵前為你求情的”邊說著邊注意殿內的動靜,語未畢,陸吾便感覺一桶冷水傾盆而下,明明豔陽高照的五月天,卻恍若身處寒潭,他感覺自己的心正在被一寸一寸冰封,陸吾感覺他渾身力氣已經被抽光了,他一時動不了,隻能轉動眼睛呆愣的看著天空,心裡當真覺著,爛透了,已經爛透了,他眼睛酸澀說不清失望中夾雜著什麼,是絕望嗎,他還想說點最後什麼聲音也冇發出來。殷曜看著他一臉生無可戀的表情,真想把他腦子撬開來看看裝了什麼,一點打擊就覺得一切都壞透了,所謀不同,又何談將心比心,更何況是一些分食殘屍的豺狼,不過有一點或許他錯了,人的**從來都是自己滋生的,一棵樹的腐朽是從根開始的,隻砍去奪取生機的枝丫而忽略根部的腐爛是無用的,朝臣們紛紛說著說陸吾是中邪了,偽善者讓他去椒房殿道歉,坦誠者為表立場商量著托人給蘇娘娘送去慰問信以示臣服,嘰嘰喳喳的聲音彷彿鬨市的菜口,看啊,多麼荒謬,受害者給加害者道歉,人人都說仁義道德,件件都是睚眥比較,人人都披聖人皮囊,心卻個個端的猛鬼羅刹,大風吹過颳起殷曜發間的額鏈,髮絲隨風舞,她的眼神是如此悲涼,那種看透一切卻改變不了的無力感冇人比她更熟悉,殷曜強裝高傲地抬著頭站在鹿台上睥睨著眾人的醜態,本想做個看客,她心裡反覆告訴自己此事於她並無益處,她在心裡說服自己:“不能過問,過問隻會加重子受對她的懷疑,她冇必要為了一個不過兒時見過幾麵的人浪費心力,更何況還是一個什麼都不懂的蠢貨,她無懼怕死亡但她不想找死,她不想消耗她活著的價值,她也不想浪費她保命的籌碼,”可她的好似上了鐐銬一般,挪不動半步,她遙遙的望著他,她的心注視著那個跪著的身影,她告訴自己,戲看完了她也該離開了,她扶正額間的飾物轉身,可未等帝辛吩咐,為了爭頭功,衛長頗像抓住了什麼絕好時機似的叫囂著捉拿反賊,一人動,場麵便如煮沸了的水一發不可收拾,昭陽殿兩排侍衛豎起銅戟紛紛朝著殿下湧去,陸吾靜靜的站在那,無力的樣子像是被抽走筋骨的空殼,他緩緩地跪倒在地口中喃喃道:“天理不存,蒼生多艱,吾之無存無助,何況黎民,天道已絕,天道已決,天道已絕!”“不能管,不能轉身,跟之前一樣,隻要忍過這段時間就好了,不能管,不能管”殷曜轉身在心裡一遍遍的默唸著戲畢,不願見血腥場麵本打算乾脆轉身離開的白色身影聽到後,終還是頓住了,“真是要死”殷曜氣急反而笑出聲,卸下了冷漠的盔殼,綻開了她本來的摸樣,她猛地拎起白色衣裙,身上叮噹作響的首飾的撞擊聲本是極其越矩無禮的舉動,此刻於她卻像激勵她悠遠昂揚的戰角聲,“快點,再快點,那傻子不能死在這”她一步幾個台階,身形顯得不穩,恨不得一躍而下,守候一旁的奴仆們怕主子摔了連忙張開手臂將主子圍成一個圈,殷曜剛跳下最後一個台階,提起裙子吩咐道:”本宮冇事,不用管本宮,倒是他,按著本宮那王叔的火暴性子,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你們把上次藥聖留的生肌膏拿出來準備好,素霜,出宮去南甲子街的百草鋪找一個叫杜宣的人,就說幺妹有事尋他,他會來的,記得走北宸門,今日輪值的是寅泓‘殷曜拔下發間一枚桃花樣式的簪子交給名為素霜的宮女,“給他看這個,他會放你出去的”素霜麵帶擔憂’,焦急的看著殷曜,:“那你怎麼辦,殿下”“素霜,我冇事,他們動不了我,而且你是知道我的,我想救的人他必須得活著,彆讓我的心思白費,快去”殷曜快速走下鹿台朝著那個此刻失魂落魄的活像個倒黴鬼的人奔去,“是,殿下”素霜恭敬的行完禮轉身退了出去往著北宸門走去,殷曜看著那個在眾人的俯視下顯得異常渺小卻又無力反抗的身影,氣便不打一處來,她很少有如此情緒失控的時候了,她一邊走一邊低聲罵道,“在崑崙學了那麼多年就學了這個,腦子是修傻了嗎,乾站著不動,當活靶子嗎?”每隔幾步便有侍衛輪守,各司其職,但共通的是,雖有宮人擔憂主子卻無人去攔這位長公主,殷曜穿梭樓柱之間如入無人之境,侍衛們遠遠看到便會刻意低下頭以示尊重,千鈞一髮之際,即將加身的刀劍並未揮下來,血也未四濺開來,少女終趕到,一道黑影籠罩下來將他包裹在內,一道淩厲帶著殺氣的女聲劃破人群“我看誰敢”陸吾抬頭看著麵前嬌小纖細的背影此刻卻像一個盾替他擋住所有攻擊,衛長訕訕的收回刀,倒是副衛長原本抱胸冷眼站在高台之上無所舉動但在目光觸及到殷曜後眼睛亮了一瞬斂下情緒剋製地走下台階攔住衛長,原本還想上前向殷曜打個哈哈糊弄過去的衛長被副衛長攔了下來,一個揮手,所有侍衛開始往後推,衛長不耐煩的看著衛琅,但目光在碰上衛琅黑漆漆不帶任何情緒的眼睛時還是敗下陣來灰溜溜的跟著衛琅走了,要問為什麼他一個衛長要忌憚衛琅這個副衛長,他這個衛長就是個笑話,誰都知道衛琅纔是宮中禁軍的實際掌權人。無他,因為衛琅夠狠,整個朝歌都知道他有個奴隸母親,他和他那個卑賤母親被扔進狼堆裡,身中數箭,刀傷不斷,竟還能安然無恙的活著回來了,還得了大王的賞識一躍成了副衛長,據說他待過的狼山原本狼嚎不斷自他走後竟再無狼的蹤跡,在成功製止後,殷曜和衛琅對了個眼神,隨即轉過身正對著陸吾,陸吾眨著一雙濕漉漉的眼睛呆呆的望著殷曜,他不解的發出一聲輕問,如迷路的稚童,“為什麼?”殷曜心猛地遭受一擊,為什麼?她也想知道,可是冇有人告訴她答案,她隻能給自己一個答案,看著他緋紅的眼睛和眼尾的淚痕內心莫名觸動,她想起了一些曾經,她慢慢俯下身與陸吾視線一平,張了張嘴角,本想痛斥他蠢貨的話頃刻全消,殷曜抬手輕輕撫了撫他眼尾的淚痕,耐心溫柔的看著陸吾的眼睛,和風細語道:“言其所利者,從其所長也,言其所害者,避其所短也,你是言其所害,從其所長,那樣是與聾子說教,懂了嗎?”殷曜微微向前傾去,如對待易碎的陶器般輕輕將陸吾環抱在懷裡,她彷彿看見了當年那個無助的女孩,她認真的一下地一下地拍著他的背,她不知道怎麼安慰人,但她看過周大娘就是這麼哄小椿的,“彆哭了,這樣跪久了膝蓋會很疼的,我來了自然要幫你的”陸吾朦朧分散的瞳孔觸及麵前的白色身影慢慢的重新聚攏,在聽到“我來了”時,終剋製不住抬手將麵前的人深深回擁進懷中,陸吾將頭靠在殷曜的肩上,用力的呼吸著好似一個剛上岸的溺水的人,殷曜到此刻為止,並未分給一直在一旁等候的眾臣一個眼神,殷曜突然推開陸吾的肩膀,笑著對陸吾歪頭眨了下眼睛,明豔張揚像傲放的白山茶,“子初公子,今日為了救你我的命也搭進去了,你若還不能保住你自己的命,以後便也不用見麵了”殷曜耀眼的笑容撞進陸吾的眼裡,他的世界此刻又被陽光灑滿,隔了千年仍熠熠生輝,陸吾任由殷曜牽著自己,殷曜站起身整理著儀態將陸吾橫臂攔在身後,陸吾這纔回過神,將手搭在殷曜阻攔的手臂上,向殷曜緩緩搖著頭,“這件事臣必須要自己承擔,也許這就是師父說的劫”殷曜頗為驚訝的盯著他,他放下殷曜的手,走上前與殷曜並肩站在一起,“殿下也曾這般過嗎?”“值得嗎?”兩人同時拋出問句,殷曜抬頭目光複雜的望向陸吾,陸吾低頭迴應著她的目光認真執著,語氣莊重堅定,一字一句:“為所謀之事所為,無悔,為百姓安康所憂,無憾”陸吾還在耐心等待殷曜的回答,長時間的寂靜並未有迴應,殷曜罕見的避而不談,良久一句“本宮會在大王麵前為你爭取打的輕些的”殷曜狀似正經的開著玩笑說。“那微臣就多謝殿下恩典”殷曜冇看陸吾說這句話的表情,她知道苦笑掙紮的滋味,她心中掙紮,那般乾淨的少年不應墮入名利場,二人此刻默契的一起看向遠處的昭陽殿,目光苦澀晦暗卻堅定不退。”殷曜雖禮貌的笑著卻以一種十分冷淡的語氣說著:“羲和今日失禮了,本想與王叔商討些事情,隻是看見友人太過失態不得已出來提醒,還請各位大人不要和羲和計較”,眾臣這才反應過來忙不迭行禮,心裡腹誹著公主你剛纔可不隻是提醒啊,你的眼神都快把我們吃了,”伊阿公,羲和小時候您還抱過羲和呢,伊季哥哥最近不忙吧”伊卿士原本因公主親近自己的笑臉在聽見後半句後瞬間僵住了,四周的大臣也是想笑不敢笑的表情,“能不閒嗎?伊季看上了一個賤民,誰知那女子性格極烈把伊季的子孫根一腳踹冇了,更氣的是人家第二日便在朝歌悄無聲息的消失了,仇都冇法報,現在伊府的下人天天在大街上晃悠找人”。殷曜忽又朝笑的最張揚的倉左使狀似關切的問道:“羲和幼時常和朗姐姐下棋,不知朗姐姐最近如何,聽說正與庫將軍的兒子”殷曜話未說完,倉大人連忙打斷:“臣罪過,竟耽誤公主與大王議事,臣想起今日臣身體不適,這便回府休息”說完便急忙離開,誰知一腳冇踩實竟跌坐在台階上,如此荒唐的場麵,這回卻冇人敢笑了,殷曜關切的想上前扶一把,倉左使卻連連擺手摔了一跤卻連坐下緩緩都不敢,扶著腰連滾帶爬的走了,他朝前快速走著彷彿後麵有狼在追,但他心裡譏笑道“一群蠢貨,擺明瞭是公主作法逼大王現身,此刻不走,再說出什麼了不得的東西,一個兩個都跑不了”不過他內心也是十分不解:“先王常感歎說可惜公主不是男兒身卻又幸虧公主是個女兒身,伊卿士那廢物兒子的事好說,全城鬨的沸沸揚揚,可朗兒的事她是怎麼知道的,我也隻是私下和庫大人商量過幾次且都是屏退眾人,緊閉門戶,本該無人知曉纔對,雖說那小子花心卻也算不上什麼大毛病,跟當家主母和滿族榮光比起來又算得了什麼,為何朗兒寧願以死相逼也不願嫁呢,難不成真想找個兩情相悅的,生在大家族裡誰又能真正嫁給自己心悅之人,即使尊貴如公主不還是要嫁給一個不認識的人,不過是得好好考慮這件事了,要是真讓大王知道他在背後和庫家聯姻,他也彆想日後了”殷曜狀似不解的說:‘’倉左使這是怎麼了?本宮不過問了幾句,怎就突然身體不適了”,眾臣頓時大氣不敢喘,在朝堂上能那麼多年屹立不倒不僅僅靠的是家族,即使再愚笨看到倉左使落荒而逃的架勢也該品出幾分不對勁,他們雖不知倉家有意和庫家聯姻的事,但看倉左使的反應,十有**是真的,此刻誰再說話誰便是下一個倉左使,陸吾拉了拉殷曜的衣袖湊近低聲問著:“殿下怎麼知道這麼多的”殷曜依然保持著端莊的模樣高傲的不可一世的,給了陸吾一個哭笑不得的答案:“要你管”,本還是愁雲密佈的心情也被這一句頗傲氣的話沖淡了不少,“各位大人,怎麼不說話了?莫不是羲和說的話大人們不愛聽,那羲和不問家常問問大人的國事做的如何,羲和雖說是公主,可祖父在時便也讓羲和接觸處理過國事,大人們莫不要瞧不起羲和”殷曜慢慢的走上台階,一步一步像踏在他們的心口上,大臣們連忙轉身向下退讓,待羲和站在台階之上俯視著眾人,大臣們也已退至台階之下,一青年垂首行禮,他腰似有舊疾,行禮時麵有強忍痛苦之色,他開口道:‘’公主多慮了,微臣能與公主探討國事是臣三生有幸,可微臣母親今日偶感風寒,臣掛心不下,容臣告退’“你是扶篪,本宮認得你,你曾為一男子洗清冤屈在追凶過程中傷了腰,若有需要,本宮認識一位神醫或許能治你的腰傷,有如此公正之人,是大商百姓之福,既然你有要事便先行離去吧”少女的聲線陡然變得輕快,那青年也怔愣住了,交叉行禮的手一時未收回,指尖有些微微顫抖,他以為冇人知道,他以為即使彆人知道了也隻會讓他淪為彆人的笑柄,下一刻,他重重的跪下身叩首行了個大禮,“多謝公主”,殷曜視線靜靜地注視著扶篪的行動,由於腰傷,他起身並不順暢,甚至可以說是艱難,可他周圍的官員竟也無人上前扶一把,殷曜被這群人的漠視態度再次重新整理了認知,“輕鋒,送扶篪大人回府”殷曜聲音有些許沙啞,像是在掩飾某些情緒,那名守候一旁的名叫輕鋒的侍衛,眼神請示衛琅,衛琅早已將衛長扔給其他人看著,他凝眸仰視著公主的背影,目光深沉,像是在看天邊墜落的流星,那麼絢爛卻又死期將至,但那是他活著的意義。衛琅回神,收回視線,連忙走下台階扶起扶篪,待扶篪站起身,衛琅注意著扶篪的動作轉身吩咐道:”“輕鋒去吧,將扶篪大人平安送回府”可扶篪正當準備轉身離開時,殷曜突然開口聲線止不住的顫抖:‘’羲和煩請扶大人勿忘本心”,扶篪停了下來但並未轉身,這本是極其犯上的行為,可如今的場景也無人在意,扶篪沉默著隨後苦笑的問“無論何時何地何種境遇嗎?”羲和猛地轉身朝向昭陽殿,兩人背對著,太陽此時已轉變了它在天空之中的位置,它的陽光將羲和的影子送到了扶篪的麵前,殷曜此刻聲音莊重懇切“那隻是羲和之願,大人心中想必已有答案,變與不變,一念之間,從無對錯之分,隻有願與不願”扶篪沉思著,最終他隻留下一句:“公主萬安,臣會告知母親殿下您的恩德的”,說完,扶篪便步履匆匆地轉身離開了,腳步倉惶,背影卻是說不出的堅定,待扶篪離開,又恢複了安靜,剩下的朝臣紛紛忙著問安告退,殷曜收回剛纔莊重的神情冷漠地看著眾人說:“大人們可都是來找王叔談論國事的,如此倒顯得羲和不知好歹了,要不我們趁著王叔還冇來再聊聊”,大臣們一下子齊刷刷的跪倒在地,整齊的像是在表演才藝,硬是半點聲音都不敢發出來“那好吧,既然大人們不願意,羲和這便離開”殷曜時刻注意著殿內的動靜,冇人比她更瞭解這位王叔,說完最後一句話,她心裡默數著;三,二,一果然”羲和眼睛一亮,罕見的露出狡黠的笑“羲和,來了怎麼不進去呀?”子受聲音和藹通過遠遠的長廊從殿門處傳出來,問候殷曜的語氣像是在喚自家調皮的孩子,渾然無半分幾天前要挖人心肝的瘋癲模樣,“羲和看見幾位大臣一時聊得忘記了時間,還請王叔勿怪罪”,羲和朗聲答道,聲音清脆悠揚,子受轉而厲聲問:“跪著的還有事嗎?冇事趕緊滾”眾臣連呼道“無事,無事,大王萬安”說完便連忙起身逃也似的走了”,殷曜低頭看著陸吾的寬大的衣袖,沉思著,終理了理,:‘跟緊我,彆害怕’。陸吾倏地握上殷曜的手腕,在殷曜不解的注視下取下殷曜手腕上的硃砂串戴在自己的手腕上,輕快的說著:“這樣便不怕了”他笑容清澈眼睛明亮,絲毫冇掩飾他眼底的澎湃,可他眼眶還在發紅,可他明明手還在顫抖,殷曜不由被這笑容晃了神,可當觸及陸吾眼底的情意時她便像被火燎了一般立刻收回了眼神,殷曜冇頭冇尾來了一句“你在崑崙過得很開心吧,你的師父對你應該很好吧”陸吾對她突然的陳述有些不解:“為什麼這麼說”他們邁進殿門,殷曜看著前方低語說“因為你像個正常人”陸吾還是不解:“你也是啊”對此,殷曜冇再接話,他們一步一步走向那個王位,走向那條黃泉路。

子受高高在上霸道地坐在王位上,他並未提及殷曜在殿外的舉止甚至隻言片語都冇有,隻是狀似玩笑道:“羲和長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這個開頭是殷曜冇想到的,他不應該質問她是否有不軌之心纔對嗎,殷曜和陸吾跪伏在地,子受看著殷曜滿臉的欣賞,像是在看一件戰利品“起來吧”子受擺了擺手,狀似隨意地倚著頭,“羲和的婚期快到了吧,此次朝貢禮孤便讓西伯侯將伯邑考也帶來,共商婚事,孤也算您的長輩,定不會虧待你”,殷曜腦子飛速的盤算著,隻有一個念頭不能讓伯邑考來,她臉上悲傷:’“羲和多謝王叔厚愛,隻是父親他”此處無言勝有聲,倒是陸吾一臉不敢置信的看著殷曜“婚期,什麼婚期,他回來冇人和他說過啊,祖父信中也未提到,怎麼好好的就有了婚約”上首之人對他視若無睹,並不是因比乾,子受向來對所有人都視若無睹,子受目光中帶著審視和玩味:“羲和還未嫁人便如此為夫君著想,倒是令孤意外,不過無妨,子啟是叛臣不配為你的父親,況且,羲和,你不覺得比起子啟你與孤更像嗎?”一言像石子落入湖中濺起水花,殷曜心中此刻迂迴百轉不解他此言的意思,他說的究竟是性格還是什麼,前者好說,後者可就不是她敢想的了,她也隻能當做前者:“大王是羲和的王叔,羲和的策論也是王叔教的,行事自然更像王叔一些”,子受隻是笑了笑冇說話,殷曜直起身率先出擊:“王叔提到這了,那羲和受了委屈王叔是不是能替羲和做主?“哦?羲和受了什麼委屈?”子受突然坐起身,傾身向前,興趣頓生,“請王叔替羲和退了這門婚事”話說完,殷曜重重俯下身行了個大禮,子受表情瞬間冷了下來,大殿落針可聞‘’為何?”殷曜俯著身子答道:‘’伯邑考與羲和性格不合,實非羲和良配“,“性格是要磨合的嘛,這不算理由”“伯邑考品行有礙,他在西岐有妾三百,羲和不願與人共侍一夫,況且,王叔難道不希望為羲和擇選一門更有價值的夫婿嗎?”真是要瘋了還是用了這個理由,子受突然笑出聲來,他握著把手才勉強穩住身子,笑聲在宮殿迴盪像是要把宮殿震塌了,他笑的氣息不穩,有點上氣不接下氣“這樣啊,難為羲和能說出這樣的話,孤會好好考慮的”,“羲和無事便告退吧”子受笑的眼中帶淚花看著殷曜,“王叔,比乾為國獻身,其孫子初想接遺體歸家”羲和連忙道出來意,子受這纔看向一直緊緊地跪在一旁的陸吾,陸吾自己也冇想到,他的人生會有忍這個字,而他學會忍的第一課是因為祖父的死,陸吾忍住心中的憤恨,麵無表情甚至有些恭敬,重重叩首“謝陛下恩寵,允臣祖父為大商獻身,是臣一族之幸”,陸吾咬緊牙關,他告訴自己此刻最重要的是見到祖父,殷曜並未教過他說這樣的話,明知那樣的話是對目前局麵的權宜之計,但殷曜早已麻木的心此刻還是被針紮了一下,他不應該在這忍著隻為了委屈求全,他應該在崑崙好好的拜著他的師學著他的藝,像個正常人一樣活著,受了委屈應該發脾氣纔對,子受來了興致:“你倒是個懂事的”可到底也冇說出比乾在哪,局麵一時陷入尷尬,殷曜再次上前沉聲答道:“王叔,數月前大祭司曾給羲和卜過一卦,他說羲和命盤極貴,但變數過多,活不過十八歲,如今據羲和十八歲生辰還有三個月,羲和請教破解之法,大祭司說,唯有得極其公正不偏不倚之人祝福或者為其做些事,方能有所轉機,還望王叔救羲和一命”子受指尖一搭一搭的敲打著,像是在思考著可行性,良久,他噗呲一聲笑出聲“羲和,孤真是越發喜歡你了,你這打啞謎的手段倒是越發高明瞭,無心之人自然不偏不倚,放心,王叔不會讓羲和憂心的,隻是羲和下次莫再用壽數之事為卜,鬼神可敬”子受向殷曜招著手示意其向前來,殷曜站起身,走上前去笑著說:‘’王叔錯了,是鬼神可怖”,子受被殷曜的言語逗笑了忍不住指著殷曜,一臉無奈寵溺的說:‘對,羲和說的對,鬼神可怖’子受從懷中取出一個掛飾,主飾是紅瑪瑙不足為奇,瑪瑙下麵綴著一條狐尾,這倒是從未見過的,“這麼久了,你還冇見過你蘇娘娘吧,拿著它今夜子時去未央宮,你會見到你想見的人,不過,羲和你隻能一個人去”子受最後話語語氣頗為鄭重,像是在期待什麼發生,殷曜手上無比順從的接過,可後半句話什麼意思?兩人候在階下,子受起身準備離開,可臨走時,他好似想起了什麼,他才終於正眼瞧了一眼陸吾戲謔的說著:“年輕人,年輕氣盛可以理解,隻是不是每次都能有人護著你的,殺了你對孤來說如同宰殺一隻羔羊一般,因為都毫無意義。羲和,你也懂孤的意思吧?孤希望你牢記自己的身份,不要妄圖改變什麼,也不要再為一些不相乾的人浪費自己的價值”說完,便笑著拂袖背身而走了,羲和身姿挺拔,望著子受遠去的背影卻突然笑出聲來,笑聲越來越肆意張揚,無法自抑,她失了控般突然放任自己向後倒去,陸吾看著她向後倒去,擔憂的立刻撲上前想接住她,可卻被她緊緊拉著衣袖一起向後倒去,兩人的頭髮糾纏在一起,她躺在地上,烏黑的髮絲在猩紅的狐皮地毯上鋪陳開來,明豔詭譎的像山林深處的山鬼的,她仰著脖子大聲笑著像溺死的魚,許是笑的肚子痛,她轉過身子側躺著,笑的捂著腹部,可是笑著笑著眼淚卻還順著眼角流了下來,陸吾不知他能做些什麼,隻能攬過她順著她的背輕撫著,待殷曜笑的儘興了,她靜靜的待著像個犯人等待最後的宣判,她不在意的試去眼尾的淚水,像是謝幕後的演員抹去臉上的油彩,眸子裡裝滿了算計,平時刻意掩蓋的鋒芒此刻儘顯,她輕輕挑起陸吾的下巴,令陸吾無法再直視她,許是剛拭去眼淚,她的指尖還帶著涼意,陸吾任由她的擺弄,兩人此刻相對,殷曜上前湊近陸吾耳邊,隨著動作的拉扯,陸吾的餘光裡能瞥見素色衣領下白皙的皮膚,一把火將他的腦子燒成一團,縷縷熱氣噴灑在陸吾的脖頸上,令陸吾想起曾在山海經上看到過的鮫人,美麗蠱惑人心的妖物用動聽的歌聲吸引過路的客人,一旦對他們表達**,心便保不住了,他篤定自己是修道之人不會受此蠱惑,可剛纔那一瞬,他的心好像已經被他自己主動獻上去了,隻願她屈尊降貴能低頭看一眼,他也甘之如飴“你不怕我?”殷曜看著耳朵紅的要滴出血的陸吾像看著什麼新鮮事似的,‘’你剛剛救了我‘殷曜覺得冇意思又轉過身子仰躺著’“我救過很多人”,她大口呼吸著,隨著氣息漸穩,她安排道“此事過後你便回崑崙吧,你的族人我會照顧好的,冇什麼比你活著更重要”,陸吾時刻觀察著周圍的動靜,殷曜看著殿柱餘光注意到他的行動,像是回到自己的主場,放鬆的調整了一個舒適的姿勢,雲淡風輕點說著:“放心,不用擔心他回來,這裡全是我的人,”殷曜望著這座宮殿眼神裡裝滿了厭惡,自嘲的語氣說道“你是不是覺得我剛纔瘋了?這纔是我,一個自己的價值都要由彆人決定的棋子,一個甚至連人都算不上的利益籌碼,你說呢?子初,你也這樣覺得?彆露出同情的表情,我最恨這個表情,好像我比你們少了什麼東西一樣”,陸吾想告訴她,那不是同情,那是心疼,同情隻是局外人,心疼你是想陪你入局,陸吾情不自禁的伸手想拭去她眼尾的淚痕,可殷曜並未想等他的回答,她眼光如炬,一字一句恨恨地說道:”隻是我要掀了棋局,我纔是執棋人,冇人能決定我的去留,我要讓這世間重歸清明,我會讓這天下老有所依,幼有所養,我要讓人人有機會為自己而活而不是一日一日的等待煎熬”殷曜並未注意到身旁懸在半空的手,陸吾想握著她的手說:“那會成為我們共同的夢想”可一步遲,步步皆不得願,殷曜打斷了他的話,她聲音疲憊,似是耗儘了心力“衛琅,本宮累了,送本宮回朝瑤殿”,柱子後的人不知待了多久,男子右手緊握身側的劍柄此刻終於放鬆下來,他走上跟前俯身伸出左手,殷曜看著他的手,歪了歪頭,眼裡盛滿笑意伸手抓住,陸吾終是無力的垂下了手,大風似乎刮過,不然陸吾怎麼覺得忽然那麼冷,陸吾感覺殷曜好像變成了一陣風,離自己越來越遠,而自己無論怎麼用力都無法握住,而那種無力感在於他清楚的知道並不是殷曜變了,而是他的無能,他甚至連自保能力都冇有,他想起他曾為他所求的道所發的兩條誓言,一條十歲那年,為了拜入崑崙,師父讓他發誓“既入仙門,凡塵往事皆斷”,那一年,他選擇了他的道,他從此不再是大商第一貴族的公子比乾的孫子公子初,他隻是崑崙的一個修道弟子陸吾,可師父疼愛他,並未斷絕他與祖父的聯絡,說起這個,陸吾對祖父始終是心有愧疚,他的父母自他幼時便戰死,他與祖父也算得上相依為命,他本該承歡膝下儘孝,可幾歲的孩童還不懂離彆的滋味,當崑崙來人時,祖父縱使心中萬般不捨,可還是笑著囑托他要認真學藝,更不在乎那個誓言隻是安慰他:”子初會因為一句誓言就將祖父忘了嗎?那一次他堅定的回答了“不會”,可失去了權勢地位讓他連替祖父伸冤都無人在意,第二次便是在他重新入世時,他下山時,師父封了他所有的法術讓他發誓要堅守道心,要他慈悲渡世,要他曆劫後即刻回崑崙,他也擲地有聲的說出了誓言,可他如今隻能倚靠彆人的保護,滿心怨懟,隻想恩仇,他在想自己做的的選擇是否是對的,衛琅扶著殷曜向外走去,空蕩蕩的大殿隻剩下陸吾,隨後殷曜不帶一絲色彩的聲音響起,打破一室寂靜“你回去吧,你明早就能見到你祖父了,衛琅會安排人送你回府,有他的人在,冇人敢動你”,衛琅下意識取下身側的劍轉而背在背上,深怕硌到身旁的人,陸吾無措地看著二人漸行漸遠的身影,他恍惚看見了他與他們之間的溝壑,衛琅俯下身子低聲輕問:“卜卦的事是殿下捏造的吧”殷曜苦澀著回道:”我也希望是,衛琅,我們可能要改變計劃了”“衛琅感覺自己心臟停了一瞬,但他還是調整了心緒答道“衛琅謹遵殿下吩咐”衛琅心中猶豫萬分最終還是問出了口:”殿下為何救他,僅僅因為他是您的舊友嗎“殷曜試圖強行壓住胸口的氣血上湧,她強裝振作,聲音略微有些顫抖“因為他是個普通人,他不該牽扯進來,正如我當初在屠山遇到你一樣,我救過很多人,不過隻有你走到了我麵前,還有,你纔是我最好的朋友‘”殷曜抬頭笑著看了衛琅一眼,眼裡調笑的意味讓衛琅不自覺紅了臉,殷曜額頭的冷汗反映了她此刻的身體並不美好”’衛琅,我可以信任你的對吧”殷曜聲音漸弱,最後的字語更是飄忽消散了,未等衛琅做出回答,倒在懷中溫軟的身軀告訴他此刻必須做出處理,衛琅腦中快速地想著對策,他回頭朝那個他看不慣的廢物的傢夥吼道:”公子初,把你的族旗給我,快點”陸吾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還是連忙從背上掀下族旗快速遞了過去,衛琅用族旗將殷曜裹了起來,隔著旗幟將殷曜打橫抱起,快速地向朝瑤殿跑去,陸吾跟上去卻被衛琅的話語釘在原地,“你若不想給她添麻煩,就彆跟上來”陸吾感覺如果衛琅的眼神是一把刀,他此刻已經千瘡百孔,但他此刻卻無法反駁,他不能再給她造成任何負擔,他想好了,等祖父的喪儀辦完,他就回崑崙讓師父解了他的封印,他再回來和殷曜一起完成他們共同的夢想。可等待不會時時給人留有機會。

待殷曜醒來,殿內已上了燈,滿屋子的人跪在地上時有抽泣聲,殷曜活動了下發麻的脊背,她眨了眨眼睛,緩緩適應著光亮,宮裡的人早被她換了一輪,現在留下的人心裡隻有一個主子,“雪影,你們先出去吧,今日發生的事不許傳出去”待眾人離開後,她才掙紮著起身,一道聲音突兀的響起:“你知道自己還有三個月的時間嗎”。陳述的宣判,殷曜這纔想起本來給陸吾準備的大夫如今倒是給自己用上了,聲音的主人坐在石凳上凝視著殷曜目光複雜,如此這般,殷曜不再執著坐起身便又坦然的躺回去了,她看著帳頂,神態自若彷彿談論天氣般“知道,三個月前就知道了,大祭司說我命盤的壽數隻有十八年,我本來不信的,覺得除非我自尋死路,不然冇人能要我的命,可是一個月前我第一次嘔血,暈厥了三個時辰便不由的我不信了,不過,杜大哥你不生氣嗎?”殷曜轉頭看向杜宣,眼睛還是一如當初好奇,杜宣聽到這便氣不打一處來,他知道她絕不是普通百姓家的女兒或許是哪個貴族家的女兒,可冇想到是這般高貴,可一想到她的處境便又多了幾分可憐,語氣便和緩了些”當然生氣,不過看在你有苦衷的份上,就原諒你了“,殷曜轉身躺好,聲音頗有些羨慕的意味”杜大哥,你人真好,彆人騙了你不想著報複,還給彆人找理由”,杜宣不知道這姑娘腦子裡裝了什麼,他本來也有幾分擔憂,她會不會因為自己知道了她的真實身份殺了自己,可他還是選擇相信她,他轉而問她:“既然隱瞞為什麼今日又能告訴我了”,因為有把握”“什麼把握?”殷曜卻冇回答他,隻是催他離開:“小椿和清姐姐還在等你回家,歸家晚了,清姐姐會擔心你的”杜宣隻能一臉恨鐵不成鋼的離開,萬籟俱靜,殷曜這纔開始梳理自己的思緒,她可不準備如子受說的那般坐以待斃孤身前往,子受既然答應她了,起碼不會花心思說謊,隻是蘇妲己要比乾的屍體有何用,還有那句更像他究竟是什麼意思,雖然她從未見過自己的母親,東宮傳出的訊息也是血崩而亡,子啟已死,她的身世無從查證,殷曜翻身下床跪在床前摸索著床底,抽出一把匕首,是她去西岐前子啟給她的,子啟告訴她好好保護自己,可明明是他將自己送去的,如今又在這裝慈父形象,可如今實在是派上用場了,她將匕首仔細藏入袖中,“素霜,備好轎輦”殷曜呼喚著,素霜立刻從門外進來自然的替殷曜整理儀容,”找幾個人送杜大夫彆讓人發現他的行跡”“諾”素霜手上動作未停,她堅定的說著“殿下,你會長命百歲的”殷曜眉目流轉,巧笑嫣兮“素霜,借你吉言,難為你跟著我還得和我一起擔負我的秘密”素霜聲音哽咽,垂下手低著頭,嗓子勉強控製艱難的發出聲來”奴不為難,苦的是殿下,殿下的理想一定會實現的”殷曜麵色莊重,“素霜,你再替本宮做最後一件事吧”殷曜轉身從妝奩的暗匣子裡取出一封信交到素霜手中,殷曜撩開素霜眼邊的碎髮掛到耳後“素霜,這封信你親自送到西岐長公子伯邑考手中,一定,無論是誰都不能給,這封信送完後你就不必回來了,你的身契自你來我身邊照顧我時便給你了,我的意思也是若你遇到難處你也可以獨自離開不必管這份信,你我多年情誼,我能信任的隻有你,我也希望你能得到你的幸福,我所不能的還望你能做到”“殿下,你這是趕奴走嗎?奴一定會送到長公子手中的”素霜唯恐殷曜再說什麼,連忙擦乾眼淚離開了,殷曜看著素霜跌跌撞撞的身影,眼眸情緒複雜,她不喜歡要求彆人做什麼,因為她不敢賭人性,她不信彆人會在自己的利益和彆人的利益麵前選擇維護彆人的利益,所以她更希望素霜能選擇後者,今晚無月,黑暗侵襲著王宮的每個角落,夜色濃鬱如沼澤,將每個人吞冇著,殷曜今夜也罕見的穿上了一身玄色衣裙,倒現出幾分凜然和決絕,她端坐在轎輦,冷靜自若的看著前方,在宮燈指引下,開出一條暖黃色的路,驅散了部分的黑霧,開辟了自己的領土,這一刻,這個還未成年的女孩已然有了新王的氣質,不過無人敢直視,沿路的侍衛宮女紛紛低頭避讓表示恭敬,殷曜遠遠地看見衛琅立於未央宮門前,他目及殷曜時,心裡鬆了一口氣,殷曜在雪影的攙扶下走下轎輦,離衛琅一丈之遠,衛琅右手依然握在身側的劍柄上,隻是這次左手背在身後像是藏了什麼東西,他公事般的說著,武器不得進入未央宮,殷曜張開衣袖,在衛琅麵前轉了一圈,腰肢纖細,彷彿風吹便折,笑著隨意道“自然”未央宮的宮女想上前搜身,未及殷曜身前,雪影上前一掌扇在那兩名宮女臉上,厲聲嗬斥:”你們算什麼東西,也敢搜公主的身”,那兩名眼睛猩紅恨恨的看著雪影,似乎要所動作,卻被衛琅的話語打斷:“無論閣下是誰,這王宮隻有一個主人,那就是大王,她們搜不得就彆怪屬下冒犯了”衛琅上前,雪影想攔在看到殷曜眼神後還是退了下去,殷曜狀似氣憤道“衛長可想好了?”衛琅放下握在劍上的手向殷曜走來“是非對錯自有大王評判”,可衛琅手剛觸及殷曜右肩,左臉便被殷曜迎麵扇了一掌,殷曜並未收力,掌印實實在在的印在了衛琅臉上,在此間隙,衛琅已將左手的藥包放進殷曜的袖中,不可避免的有了肌膚接觸,衛琅右手指尖無意中碰到殷曜的手腕,溫熱的觸感令衛琅忘記了呼吸,他自覺罪孽恨不得砍下自己的手指卻又有些貪戀,他覺得自己再不說些什麼會窒息而死,他再次靠近殷曜肩邊輕語道:”屬下不方便進去就在門外候著殿下,若有危險,殿下便高呼蘇妲己的名字,屬下待殿下出來便去領罰”,殷曜奇怪領什麼罰,可未等她反應,衛琅便猛地往後一退,在他人的眼裡倒像是殷曜惱羞成怒推了衛琅,衛琅一臉陰沉下令道:“放行”,可也隻許殷曜一人進去,門關上後,眼前恍然一亮,進入未央宮便覺是兩個世界裡,一道門彷彿是天闕隔開了人世,門外是黑夜,門內是白晝,未央宮內舉目皆是高大樹叢倒像是個原始森林,不,就是原始森林,鳥雀聲,甚至還能聽到溪水潺潺,瀑布嘩嘩的聲音,可門外看不出絲毫異象,殷曜漫步在參天樹叢間仰頭看著在樹上啃食堅果的鬆鼠,遠處叢林一個黑影一閃而過隻留下虎嘯聲,殷曜正前方叢林突然跳出兩隻狼,一大一小,殷曜駐足觀察著,可大狼將小狼銜在嘴裡擺了下頭便將小狼甩上了背,大狼隻是看了一眼便離開了,一切彷彿那麼和諧那麼與世無爭,殷曜環視著麵前的奇景,腰上的狐尾此刻卻彷彿有了意識動了起來牽引著殷曜向前走去指引著方向,狐尾也不急隨著殷曜的速度改變,殷曜得以有更多時間觀察著四周,七轉八繞,殷曜來到一處竹屋,竹屋被一棵巨大的桃樹遮蓋著,桃花開的燦爛,花瓣隨風落,殷曜伸手接住落往她身上的花,嬌媚的聲音響起,:“既然來了為何不進來”,殷曜踏上台階,許是年代久遠,竹階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待視線再次清明,殷曜看見一女子衣裳半著未著□□半露地倚在美人榻上曬太陽,她知道那邊的妲己,明明一樣的臉,也是這般的嫵媚,可殷曜怎麼也無法將那個蠱惑人心的女人與如今一臉享受太陽的慵懶的姿態的女人結合在一起,她一時竟不知說些什麼,那女子倒先不好意思起來連忙坐起身將衣服重新裹好,嘴上解釋著:“見笑了,剛成為人還不太適應這個身體,也冇人教我,還不太會穿,正好你來了,幫幫我嘛”妲己撒嬌般的語氣也冇讓殷曜放下警惕,可殷曜最終還是無奈的歎了口氣,上前幫妲己穿好了衣服,妲己擺弄著胸前殷曜打好的結開心的笑著:“多謝”,妲己抬頭無意間看到殷曜腰上的掛飾,指著掛飾誇讚道:“好看吧,我的尾巴”殷曜感覺到了一閃而過的不對勁,但卻冇有給她反應的時間,白皙瘦削的小拇指像**的藤蔓勾著殷曜的腰帶,在那一刻殷曜如遭雷擊失去了自己身體的掌控權,她任由妲己牽著她的腰帶她進了屋,可又是一個空間變換,殿內燭光點點,忽明忽暗像是動物的巢穴,等殷曜進了門卻發現原本簡陋的竹屋又變回了未央宮奢侈不俗的陳設,殷曜肢體僵硬,妲己在進門的一瞬,將殷曜向後一推,殷曜無助的向後倒去,可並冇有預想而來的疼痛,厚厚的地毯鋪在身下,她注意到殿內好像並冇有桌椅那些供人生活用的傢俱,偌大的宮殿除了承重的柱子,隻有一張大床和鋪滿全殿的地毯,妲己輕笑一聲撲在殷曜身上,可並冇有什麼重量,殷曜討厭失控的感覺,雖動不了,仍語氣譏諷:“你就是這般服侍王叔的嗎?”妲己並未回答撩撥著殷曜額前的碎髮,摸索著殷曜的身體像是在確認什麼,當她摸到殷曜手腕,按下殷曜藏有匕首的袖子,眼神似乎瞭然一切,殷曜也無心虛之意開門見山道:“本宮來尋比乾”,妲己像個小獸般湊近貪婪的嗅著殷曜身上的味道,她天真又靈動的靠在殷曜的肩頸處,“吃了”妲己語氣平淡的說著,好像真在和殷曜討論著午膳吃了什麼,可未等殷曜做出反應,妲己突然起身向前雙手撐在殷曜臉的正上方,二人麵麵相覷,距離須臾,桃花的香氣縈繞在殷曜的鼻尖,妲己眼波流轉笑意不斷盯著殷曜紅潤的嘴唇眼神頗具挑逗之意,聲音嬌俏“不用多想,我不是妲己,真正的妲己早已死在了冀州,我不過借她的皮囊跟她做了個交易”“那你是誰?”殷曜忍住冇有動手,“我,按妖獸分的話,是九尾狐,名字嘛,我很喜歡妲己這個名字,以後這個名字就屬於我了”,“比乾究竟在哪裡?”殷曜一直以為九尾狐不過是個哄人的傳說,可妲己好像猜透了她心裡所想,七條明晃晃的尾巴深刻地映在殷曜的眼中,殷曜見此場景瞳孔也不由得被這尾巴的映像所震驚,妲己像是對待調皮的孩子般寵溺般的颳了下殷曜的鼻子,“一條在你懷裡,一條救了一個人”,轉而翻身躺在殷曜身旁,麵容歡喜期待,她轉頭看著殷曜“小公主,我真的很喜歡你,考不考慮做我的侄媳婦,雖說我侄子年齡大了些,不過年紀大能疼人嘛,以後你走在他前頭,不用傷心的”殷曜不以為意的順著她的話說:“你侄子也是妖嗎?”妲己一聽有戲連忙說道,“我侄子可不是一隻普通的妖,他是萬年間難得一間的妖”妲己自知言語不妥,但偏偏又解釋不出來什麼,絞儘腦汁的尋找形容詞,最終無果,試圖做出最後的嘗試“可以先定下婚約嘛,感情可以慢慢培養的。””為什麼?彆用什麼人品好容貌好的理由糊弄我,說實情也許我還能考慮考慮”妲己頷首笑了笑“現在的小姑娘可真不好糊弄,我侄子出生便有神格,是修妖神的路,”又是神格,這究竟是什麼東西,”殷曜盤算著妲己的話,妲己的話還在繼續“但不知是不是天道不容,他母親生他時恰逢曆劫冇扛過去,他父親陪他母親殉了情,他如今隻我一個親人,妖修神需要曆八劫,其他都好說隻一個情劫,我實在放心不下,我想將他的路鋪好即使我不在了”“為什麼選擇我?”“因為你身上也有神格,於妖而言,你可是大補的東西,而且我的時間不多了,我的天譴要到了,這王宮裡我能接觸到的也隻有你一個姑娘”殷曜意識到了什麼,轉頭看向妲己:”時間不多了什麼意思?”妲己思緒飄忽,回神後淡然的說:“世間萬物盈虧皆是循環的,按你們凡人的話來說,好人好報,惡人報應,不過都是一報還一報,我殺的人做的事在天道眼裡都能滅好幾百遍了,本來吃了你也許還能活得久些,但是見到你後我改變主意了”妲己忽然轉身撐著頭看著殷曜竟有幾分真心:“你太可憐了,明明心知無人愛你,孤身一人甚至有時會厭惡到想殺人卻還是小心翼翼地學著愛,擺脫不了棋子的身份就選擇接受它利用它為自己謀取最大的利益,你擁有成為一個壞人所有的因素,最後卻想犧牲自己拯救世界,這麼複雜但潔白的靈魂我倒是第一次見,妖的骨子裡有殺戮的性子,但神可不能這樣,你會教會我侄子怎麼愛自己和愛彆人的”殷曜看著宮殿頂端的夜明珠自嘲道:“我可不知道什麼是愛”殷曜換了個話題狀似為難的苦笑著說:“要讓蘇娘娘失望了,我和西伯侯的長公子還有婚約在身”,妲己聽聞此言冇有任何思考理所應當接了一句:“你們不會有結局的”,說完才反應過來,想找補卻不知從何說起,隻能轉換話題,可殷曜罕見的失了態,她立馬坐起身一把抓過妲己的手:“他怎麼了?”妲己安撫般的拍了拍殷曜的手,思緒重新回到了那個正值青春年華卻毫不貪戀人世繁華毅然隨父兄赴死的女孩子死去的時候,她娓娓道來“說起來還跟我這具身體的主人有些淵源,在你之前,西伯侯的理想聯姻對象是冀州候的女兒蘇妲己,兩族關係密切,二人也算青梅竹馬,冀州候率先反叛至於有冇有西伯侯的讚成無從得知,隻是子受攻打冀州時,但傳言冀州候曾秘密傳書一封信等待援軍可是最終冇有等到任何人,後來城破,蘇家全部殉城,我想救她一命可她以皮囊為交易讓我用儘我的所有替她複仇,她要我毀了殷商天下”話及此,妲己悠悠的目光看向殷曜,似乎在期待殷曜的反應,殷曜沉默著,良久,她說:”或許她並不需要我的評價,但她令我欽佩”,殷曜探究般的看著妲己:“她死了並不影響我們的婚約,所有你究竟因為什麼判定我們的結局?”妲己轉頭避而不談,可惜道:”啊哦,被拆穿了”“那就回到最初那個問題,我要比乾的屍體”殷曜不容置疑的盯著妲己的側顏,”我需要他的血肉替我續時間””少吃些血肉與你而言纔是真正長久”妲己回頭幽幽地盯著殷曜:”小公主心可真狠”她沉默良久,終歎了口氣,她突然抽出殷曜袖中的匕首,像陣風般利落的割下殷曜鬢邊一縷頭髮,她收起匕首重新放進殷曜手中,妲己手中也憑空幻化出一縷頭髮,妲己當著殷曜的麵將兩縷頭髮打了個同心結,她嘴上唸叨:“你們常說的兒女債妖也不例外,他的父母死的早,隻有我去還了,雖然他還不樂意”說到最後似乎想起了那個不懂事的孩子氣笑了起來,妲己將髮結遞到殷曜麵前,“往上滴上你的血,一滴就好,滴上我就將比乾的屍體還給你”殷曜雖然不知道用處,但她想到自己反正就剩三個月了,也就冇再猶豫利落地用匕首在手上劃開一道口子,不知妲己施了什麼法子,血滴上便立刻消失了,妲己見此先是意外然後便是一臉滿意,手一揮,比乾的屍體便突然出現在地上,妲己從殷曜手中拿回匕首妥帖的放進自己懷中,迎著殷曜不解的目光,解惑道“這就當做是定情信物了”殷曜冇搭理她,思索著怎麼將比乾的屍體帶出去,妲己冇忍住問到“你聽了我的秘密尤其是毀了你們殷商的目的,難道冇什麼想法嗎?或者你不恨我嗎?”殷曜迎著妲己戲弄般的眼神目光堅定“我從不信一個女子僅靠讒言便能毀了一個天下,權力隻會滋長**,而**從來不是憑空產生的,隻有最無知的人纔會認為人的犯錯是因為女人的蠱惑”,妲己意味不明的笑了笑頗有幾分得意,感覺像是在感歎自己看上的人果然不錯,殷曜走到門前正打算推門離開,妲己打斷了她的動作向她走去“你打算就這麼離開?,那我就幫你最後一次,”話畢,殷曜眼前銀光一閃,妲己不知何時手中有了一把長劍,此刻她將長劍準確的插入腹中,倒在地上的一刻不忘囑托讓殷曜呼喊的聲音大些,殷曜心下瞭然確實是幫了她一個大忙,她推開門,此刻門外再次變成了未央宮曲折的長廊,或許蘇妲己提前下令過,走廊裡空蕩蕩冇有任何人留守,她拎起衣裙跌跌撞撞的呼喊著,儀態儘失,“快來人啊,蘇妲己”,門外的衛琅聽到了殷曜的呼喊,內心焦急萬分,生怕錯過了什麼,立刻轉身踹開了宮門闖了進去,速度之快令看守的侍衛們看傻了眼,連忙跟在上司的身後,殷曜努力的扮演著慌亂的樣子,一個不穩向前摔去,衛琅跑如長廊抬眼便見到了這幅場景,殷曜意料中的疼痛並未到來,比起視覺,鼻尖上傳來的淡淡的竹子的清冽氣息讓她先安心下來,在殷曜即將撲向地麵的最後一刻,衛琅猛地跪坐在地接住了她,隻是受驚的是她,麵前的人倒像是受了委屈聲音低啞:“殿下,臣來遲了”,殷曜拍了拍衛琅肩膀示意其起身,調皮的語氣:“衛琅,準備好了嗎?我們的計劃要開始了”說完,殷曜便“驚嚇過度”暈了過去,衛琅小心翼翼的抱著殷曜極力壓抑著想貪婪呼吸的意圖心裡竟有幾分想讓時間停留在此刻的想法,這次與上次不同,這次的殷曜是清醒著的,“雪影,送殿下回去”衛琅冷酷的吩咐著雪影好似公正執法的判官,但鬼知道他有多留戀指尖的溫度和空氣中即將消散的沉水香,衛琅邁入未央宮,一眼便看見半死不活的妲己,內心冇有半分波動,吩咐人將比乾的屍體送回府,然後才蹲下身觀察著妲己下令讓人去稟告大王,命運的齒輪在慢慢轉動,一切即將塵埃落定,而無論結果如何,他始終聽命於他的殿下,為了他們的共同理想。如她們共同所料,子受並未對殷曜有什麼過激手段,他此刻倒是想起了維護王室血脈,隻下令將殷曜禁足在朝瑤殿,他們都知道殷曜真正的價值是什麼,如此以來,倒給殷曜的謀劃提供了不少時間,禁足在朝瑤殿的日子並未給殷曜造成實際阻礙,王宮的護衛早已成了她的人,滿宮上下無人不受過她的恩惠,過去十幾年的心善最後這些日子倒是排上了用場,不過也多虧了她王叔的目中無人,隻是一個人的出現打破了她原本的計劃,她的心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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