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盞花綻，吾亦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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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雨源鄉燈盞花綻，滿城笙歌人儘言歡。數千盞花自人間起，向天而生。

花至天上元京，俯瞰眾仙。終散，化作浮雲，向儘無間。

浮雲下，故城山。

黑衣少年站於崖邊，靜視著元京。髮絲淩亂披肩，少年卻毫不在意。半晌，少年像是看見故人般忽然嘴角輕揚，滿麵笑意；手中玉笛朝元京晃晃，笛上鮮紅的流蘇也隨玉笛亂蕩。夜風拂過，撩起少年額前碎髮，回神再望，便不見少年影，隻聞風聲樹鳴。

元京，各宮各殿流光溢彩，連層雲也冇法遮住滿城燈光。眾仙皆聚於元光大殿，把酒言歡。

陣陣笑語傳至殿外，元京邊界，一白衣大仙脫離紛囂，默默凝望著故城山，似是在回憶什麼。

許久，蕭塵忽見一隻寒冰似的玉笛在漆黑如墨的故城山上朝他晃著，目光微爍，從懷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條黑綾，綾角處記著一行白字：燈盞花綻，吾亦歸。

望著少年白晳的臉，蕭塵散去了眉目間的冰冷，墨瞳流露出無儘溫柔，唇角微微勾起，輕吐心言：“夜晟，我終於等到燈盞花開了。”待少年身影消失，蕭塵才斂起目中溫柔，小心將黑綾收回懷中，淡然轉身，邁步走向元光大殿。

剛入大殿，鶴言就看到了他，嬉笑著跑到他身邊，眨眨眼打趣道：“塵兄怎麼這個時辰纔來，莫不是去見心上人了”

蕭塵漠然瞥了他一眼，冷冷道：“命緣真君，投胎不要找我。”鶴言纔不理會，隻熱情地將蕭塵帶到座上，給他倒了滿滿一杯酒，摟著他的肩道：“塵兄，今日燈盞花綻，大吉！喝一杯吧，彆掃興！”周圍群仙喝了酒，對蕭塵也冇往日那麼小心翼翼了，紛紛跟著起鬨：“是啊仙君大人，喝一杯吧！難得那麼熱鬨！”“對，仙君大人賞個臉唄！”

蕭塵不語，隻是身上的寒氣更加冰冷。眾仙被這寒氣醒了幾分酒，都不敢再言，生怕激怒這尊大佛。誰知蕭塵竟輕輕一笑，端起酒杯一飲而儘。

眾仙登時愣在原地，接著全都沸騰起來：“啊啊啊啊，剛剛仙君是笑了嗎？我竟然看到仙君笑了！”

“我也看到了，仙君居然會笑！他居然會笑！”

“我還以為他真像話本子說的那樣斬斷七情六慾了呢。”

“……”

聽著眾仙談論得越來越放肆，鶴言頓感不妙，忙朝眾仙擺手喊道：“彆吵了，小聲……不，安靜！淨塵仙君也是你們能議論的嗎？！”隻有我能說他！

眾仙這才反應過來方纔他們聊得熱火朝天的主人公是誰，紛紛閉上嘴。大殿就這麼沉默了許久，期間蕭塵臉色陰沉得就差把“我還在這，要不要這麼放肆”寫在臉上。

見眾仙不再說話，蕭塵麵色才漸漸緩和了一些，對著麵露驚慌的眾仙淡淡道：“冇事，繼續聊，彆議論我就行。”眾仙皆噓噤一口氣，望向蕭塵的目光充滿了不解和震驚：淨塵仙君你今日又想怎麼玩我們？

眾仙默契地都不說話，不知又過多久，鶴言終於看不下去了，輕咳兩聲強行打破沉寂：“喀喀，那什麼你們覺得我今日這身衣服怎麼樣，是不是與燈盞花特彆般配？”

眾仙一陣無語，大哥啊，打破沉默也用不著找這麼尷尬的話題吧，再說了你這衣裳不一直都是這樣嗎？但無語歸無語，應還是要應的：“啊，特彆配，甚好甚好！”

“才發現真君今日如此風流倜儻，英姿瀟灑！”

尷尬對答了幾回，元光大殿這才又恢複先前的熱鬨。鶴言見蕭塵竟然冇發作，雖然也很震驚，但冇多想，隻覺今日燈盞花綻，蕭塵高興才如此，便又熱情地去抓著其他仙友灌酒了。

人間繁華不輸元京夜，萬家燈火不敗白晝。人山人海，喧囂滿城。熙攘人群中，一個黑衣少年悠然走在街邊，手中還一邊把玩著一支玉笛，雙目四望，像在找人。

“臭老頭還想賴賬，大傢夥都看著，這哪裡是玉，不過是一塊生得像玉的破石頭！”“就是，這哪裡是玉嘛。”“冇想到這老頭看著可憐兮兮的，竟然還賣假玉。”

滿是歡笑的人群間忽然傳出一陣罵聲，夜晟探過頭去，隻見一大堆人圍在一個小攤旁，心下好奇，便擠過人群。這堆人為首的是一個和他差不多大的少年，一身藍袍披在白衣上，衣領隨意敞著，看起來頗為風流。

待夜晟看清少年和那“老頭”的麵目後，不由得嘴角上揚，他對著那少年道：“朋友，這老頭我認識，可否讓我對他說幾句話？”

那老頭本在低頭想著該如何抵賴，聽到這熟悉的聲音，腦袋“嗖”地一下抬起來。確定來人是夜晟後慌忙朝眾人道：“我不認識他，我不認識他！我賠錢，我賠錢還不行嗎？！彆讓他靠近我！”

“老頭你仇家這麼多，騙過多少人呐，還想讓我們幫你？！呸！”

而那藍衣少年看到夜晟也很意外，擺擺手道：“想來你也不會幫他，不過有什麼話在這說就是。”

“那是自然。”

夜晟跨步上前，不顧老頭掙紮，單手拎起他，又將玉笛擺到他跟前，微微俯下身，在他耳邊柔聲低語：“潘釋啊，好久不見，還認得這支笛子嗎？你的老巢又建好了？回頭我再去做做客。”音中含笑，卻讓潘釋脊背發涼，末了，夜晟起身又補了一句“對了，你這幅樣子還蠻符合你性格的，都很不知廉恥。”道罷，夜晟扔掉老頭，向少年走去。

“嘿，白澹，有時間和我一起去潘釋那逛逛啊！”夜晟歪頭一笑，高高束起的黑髮墜於腰後，恰是白澹記憶中的少年模樣。

“行！正好，騙了我那麼多瓊雨，我也想看看他的新家又修成什麼鬼樣。”白澹邊道邊斜了一眼貓在角落魂不附體的潘釋。

“行了，你們也散了吧，冇什麼好看的。”夜晟對看熱鬨的眾人揮揮手，攬著白澹上長街。

“嘖嘖嘖，小白啊，你變成鬼了之後怎麼智商還下降了呢？被騙了多少？”夜晟幸災樂禍道。

“不多，四萬八。但我看他不順眼。”白澹雙手環胸，翻了個白眼道，“還有，我比你死得晚，活得比你長，智商下降了也比你高。”

“小白.....你真是夠了，能不能尊重長輩。”夜晟對白澹倍感無奈，“以前怎麼教你的，怎麼大了還學會陰陽怪氣了呢。”

“行了老祖宗，我都1200歲的鬼了，你又離開了那麼久，誰來教我那些東西？就連你現在回來都不是專程來找我的，你還是說正事吧。”白澹話鋒一轉，道。

夜晟看著手中玉笛，闌珊燈火下玉笛上折射出夜晟暗淡的雙瞳，可他看到的，分明是蕭塵。

“我來找你蕭塵師尊，順便看你。對了，你怎麼冇跟你師尊一起？”夜晟忽然發覺不對勁，抬眼道。

白澹不語，良久，他側過頭避開夜晟由不解到質疑的目光，垂眸低聲道：“是我不想成為累贅，冇去找他。師尊他......他以為我魂飛魄散了。”

夜晟微愣。那這一千多年，白澹都是怎麼過來的？

萬界如何錯雜，人心何其險惡，那個被他和蕭塵寵到蜜裡去的孩子，離開時纔剛過十五歲。百年苦苦求生，心性單純的白澹是嚐了多少次人性的滋味才能在這片混沌中立足。

“抱歉......"夜晟不敢去看這個他們虧欠了太多的少年。

“沒關係啊。哎不說了不說了，老祖宗你不是要找師尊嗎，現在他應該還冇下凡。但也快了，找個地方等等吧。”說罷，白澹便拉著夜晟來到一幢酒樓。

“就這裡，這是我在人間的財產，專門選的地方。附近就是師尊下凡的待君台，那些凡人都不知道。”

夜晟點頭，上了一杯酒，邊小酌邊望著待君台出神。待君啊，待了千年吧。

夜色過半，人群已冇了早些的沸揚。

“他要來了。”白澹忽然起身，“你先等著，一會兒他必會從這經過，我就先走了，老祖宗再見。”白澹作勢要離開，“哦，先彆告訴他我還在，我怕.....”

“明白了....”夜晟歎息一聲，又道，“以後少沾點陽氣，你是鬼，不是人，再怎麼強大或多或少都會有些影響的。”

“知道了！”白澹揮手離去，彷彿少時每次出門前那樣。

月似明燈，暮影綽綽下，黑衣少年挽起長笛。風聲送樂，一曲何訴千年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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