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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憫笙遽然換了居所,本就少眠,當下更是歇上片刻也難得。
隻得伴著燭火翻看一本晦澀古文,不知何時入夢。
垂髫年紀的孔憫笙由一老嫗牽著往一處糕點鋪子去,她極少下山,街上行人甚多,孔憫笙被擠在來往的形形色色腿間,老嫗見狀將她抱起,憐她不曾入世告知她種種物什的名字,吃的,玩的,孔憫笙冇什麼趣味,偶做迴應。
至鋪子前,孔憫笙偶然見到街巷角落裡縮著個小乞丐,確切來說是流民,本無甚稀奇,隻是他那雙眼睛,頑石一般的狠意盯著她,孔憫笙心下瞭然,約摸等她出了鋪子,這流民便會跟上來行到僻靜處來搶吃食和錢物,像她們這樣的老弱婦孺最容易上手。
“這般行徑雖遭人鄙夷,但亂世流離之中求活哪裡還有禮節,隻是他眼神不俗量絕非庸人,或為可用之人。”孔憫笙思索由老婦人抱進了鋪中。
“給你。”孔憫笙牽著老婦將包著油紙的桃酥送到了那個流民手上,孔憫笙年歲未足,手上的桃酥隻能捧住邊,指尖被燙的發紅,甫出店門便將東西送了出去。
孔憫笙不出預料看到那個流民眼中由戒備到驚異,蹲下身來,不動聲色看著那少年慌忙將因多日趕路走的生瘡流膿的雙腳蜷曲,免的臟了她的裙子。
“大哥哥,我冇有銀錢了,還望原宥。”孔憫笙低聲道,似是帶著歉疚。
一旁的婦人見那乞丐不作答恐生事端,忙把女孩抱將起來勸走。
孔憫笙在婦人懷中回首望向地上的少年,那雙碧眸正盯著自己。
“你不記得我了?”
“你怎能忘?”
那少年淒厲的質問迴轉,入索命一般淒厲,那雙碧色的眼眸更是要將她困在其間。
孔憫笙如同陷入萬頃碧水中呼吸不得,直沉入水底,胸腔壓的生疼,掙紮也不能解脫。”
“姑娘醒醒,姑娘醒醒,”一蒼老的婦人聲音響起,手俯拍在孔憫笙背上。
“啊!”孔憫笙聽見聲音方纔轉醒,呼吸不暢藉著婦人的手方纔起身,婦人將引枕放在孔憫笙身後又將錦被掩好了。
“嬤嬤”,孔憫笙墨發披散,欲語先將夢中存的淚掉下來,“我……”想說什麼複又止住。
“好孩子,不怕啊”,婦人用手帕將孔憫笙麵上的冷汗和淚珠一併淨了。
“阿知嬤嬤年歲長,下人越發冇規矩竟讓您守夜,天明瞭我定要教訓他們。”孔憫笙醒神接過遞來的茶盞看著眼前的老婦道。
“大人,這與他們不相乾,奴才知大人體弱又是初到,夜裡恐不得安睡,特意來守夜。”阿知答話。
“如此勞嬤嬤費心了。”孔憫笙呷了口茶方覺安定些。
“這是奴才分內之事。”
阿知將茶盞接過道,“大人有事喚奴才便可。”複回身出去。
“原來是他。”孔憫笙瞭然一笑,“那就好辦了。”
晨曦初現,由褚央宮明到了郊外。
“四靈失策,目標未殺,但請主人責罰,願將功補過,容我再去定取她性命。”
屏風外一人跪在地上請罪,日光從窗中透過打在那人的臉上,正是樓玷。
“責罰就免了,這好戲纔開唱,怎能狠心打斷。”屏風內一人麵戴獸皮麵具,撚著一顆新棋入局,從容自在。
半晌無言,樓玷跪在屏風前如石塑般巋然不動。
“四靈,你權且監視著動靜,退下吧。”屏風後開口。
“四靈告退。”樓玷行禮退出屋來。
樓玷不經人察覺的舒了口氣暗道,“幸甚,未換做他人。”
孔憫笙昨日夢魘,今早樓琳下朝便來探看入寢殿前特意問了阿知,阿知將事儘都稟告。
樓琳入內時孔憫笙未及梳妝,樓琳免了眾人的禮,跨步到孔憫笙榻前蹲身執手相看。
“都是孤之過,向時承諾帶阿笙回來,一來為了養病二來也是要好生看顧你,不料飲食起居竟無一處合適,孤心中懷愧。”樓琳看著孔憫笙眼下青黑帶著痛惜。
“臣初到王城,略有不適也是常事,臣感念陛下知遇之恩,雖萬死無以為報,唯有……”孔憫笙見他演的真切,不免應和。
遽然被樓琳捂住口道:“阿笙莫要說這樣的話,不吉。”
樓琳察覺到不妥忙鬆了手,看向早膳。
“陛下可願儘些?”孔憫笙問道,身旁的阿知忙著預備。
“不了,孤看著阿笙便好。”樓琳揮手退了一旁的服侍道。
“看著我有何用,能止饑?”孔憫笙腹誹。
孔憫笙不做理會隨手撚了塊糕點,晨起時也無胃口。
樓琳見她終於願意進些吃食還未及高興,孔憫笙便放下了,樓琳覺得若不是礙在他的麵上,恐怕這口她都不會吃。
“怎麼,棗糕不合胃口?”樓琳傾身問道,猶不放心般自己掰了些品嚐。
“就是不想吃了。”孔憫笙答道。
“那如何使得?一會兒還要用藥。”樓琳顰眉,掃了一遍端起白瓷盞盛著熬的極佳的紅棗粳米粥,用勺舀了要親自喂。
“陛下,臣不是小兒如何使得。”孔憫笙避開道。
“可是不合胃口?”樓琳低頭詢問,抬手呼道“來人。”
“不必了,”孔憫笙接過來,自行舀了幾勺,實在吃不下。
樓琳恐她嘔出,勸解道“阿笙既吃不下,也不必急於一時,孤令選庖廚,晚些派禦醫來為你診治。”
孔憫笙將吃食放下,下人機靈的將東西收拾。
樓琳國事纏身也不能久留,又囑托身邊侍從好生伺候精心準備吃食按時煎藥雲雲方走。
孔憫笙又以陛下當以國事為重,不必在臣這裡多虛廢時辰勸解。
孔憫笙將人屏退,自在歇息。
斜日傾頹,殿外昏黑,阿知將孔憫笙近旁的蠟燭點著,孔憫笙在此養病百無聊賴,有心翻看幾眼閒書,終是煩悶。
外麵來報太醫院的商禦醫來請脈,孔憫笙索性將書放下請人進來。
商禦醫是杏林聖手季如春的親傳弟子,姓商名千機,季如春過世後商千機繼承他老人家的衣缽,疑難雜症者到他處醫治未有不能痊癒的,故為人倨傲狂放,不知樓琳使了什麼好處,他才肯被拘在太醫院裡。
商千機青年才俊,姿容風流,生了一雙多情鳳目反因狂傲顯得冷俊,整日混在藥材堆裡浸的一身藥香,又習得一流的醫術,惹得王城不少女娘暗投芳心,害了相思病,一身昌藍禦醫打扮,反倒有種新科狀元郎的意思。
商千機進來隻是見禮,其他言語不多,雜活都由身邊的藥童代勞,小童取了錦帕和脈枕一應物什,孔憫笙將手腕放上,商千機方開始診脈,伸出的手指細長、骨節清晰,帶著薄繭,隔去了手上的涼意,麵容冷淡。
孔憫笙隻道天色晚了想必樓琳不會再來,冇料正診脈時,樓琳處理完政事急匆匆到來,免了商千機的禮,坐在一旁,侍從忙著端茶將他身上的大氅卸下。
商千機麵容依舊冷肅,權當樓琳不存在繼續診脈,想必冇什麼事能撼動他。
樓琳身上乏累歇在一旁,由著宮人捏肩,一雙碧色眼睛看著孔憫笙,孔憫笙隻當做不知。
商千機放下手,小童會意收東西,商千機看向樓琳,樓琳抬手示意直接說。
“回稟陛下,孔祭酒脈象沉滯,麵如素紙,臣寫下的藥方隻做疏解,恐怕已是……”商千機冇甚感情說道,不料被樓琳打斷。
“孤已知曉,你自要儘十二分的心力,先退下吧。”樓琳將人屏退。
商千機跪安後便出來,還未出殿門便被樓琳派來的宮人急急追上,攔住要詳談病情。
樓琳不料病情如此嚴重,不知如何寬慰,孔憫笙不言時總是冷麪淡語,神色倦怠的看著身旁的一株病蘭,樓琳走近安慰一番,看著孔憫笙淺茶色瞳仁映出無措的年輕君主,她冇什麼反應,隻隨著附和幾句,樓琳愈發無措。
“阿笙,寡人不擾你休息了,好生養著,我定會尋遍天下名醫,你不必憂慮。”樓琳竟有些不忍,隻覺得衣袖微動,孔憫笙攥住了一角,埋首於身前默默無言,樓琳應和著抱住了她。
“真是瘦了啊,”樓琳暗想,洛人不似鎬人爽朗,不過冷淡美人這般示弱難免勾的心中犯癢,樓琳又多纏綿一陣方走。
少時阿知將煎的新藥端上來,孔憫笙將人打發走了,待了片刻將藥儘數澆在那株病蘭上,冷笑一聲帶著悲意,“師父,你可知這毒竟將世間無雙名醫給難住了?”
殿外雪粒星星點點飄落,瓦片似乎窸窣有聲,伴著鑽入骨髓的深寒。
樓玷在府上一日未出,至晚兩人四目相對。
樓玷不理他自行研墨寫信,那人不顧傷跳將起身來看,納罕“你何時也重口腹之慾,莫非想著吃飽了好上路?”
“你那張嘴要是再管不住,就到外麵給凍上。”樓玷好意提醒。
樓玷將書信卷好,仔細係在禽上,至外麵將它放飛,那禽在空中徘徊了幾圈,往北飛去了。
“漠北路途極遠,若是要趕上其他貢物真是勞力傷財的活兒。”來人感歎道,朝樓玷笑了下。
“今日可有事發生?”樓玷問。
“今日休沐,我未出。”來人轉身往屋內去,撫上胸膛。
樓玷未多言,不多時窗欞微動,屋裡又隻餘他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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