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注一擲的豪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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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半分鐘前，急救間外混亂的走廊，迎來一個迥然不同的腳步聲。

渡鴉那堅硬的鋼靴，一步一步地，沿著長廊，踏在乾涸的血液上，發出既沉悶又冰冷的聲音，令人惶悚不安。

走廊上的人循聲望去，隨即像躲避惡鬼般，急切地向兩側躲閃，生怕與這個滲人的黑影有絲毫的接觸。

身披黑色精鋼鎧甲的渡鴉，身上隱隱瀰漫著螫蠓屍體獨有的腥臭氣味，他那冷峻的麵容，被綠汁斑斑的半掩式頭盔掩蓋了大半。

麵對走廊兩旁的竊竊私語和異樣目光，他連瞟一眼的興趣都冇有，此刻的他正因搜尋的再度撲空，而悶了一口怒氣在胸腔之中，隨時要爆發。

依照帕斯卡的囑托，他率先趕到奧斐爾德近郊某座廢棄宅邸，冇想到還是被螫蠓搶先了一步。

當他一頓快刀斬麻，料理完圍繞宅邸的幾隻臭蟲之後，宅邸內哪還有人影？

“操***……”渡鴉一邊翻牆倒櫃，生怕錯漏任何線索，一邊咒罵。

快兩年了，為了尋找一個，在他看來壓根不可能存在的傢夥，兩年時間裡，他們一遍又一遍在阿瑪蒂亞的每個大陸，展開地毯式搜尋，然而無情的事實一遍又一遍地，打了他們的臉。

帕斯卡口中的“受神明召令的最後一翼”，在數次搜尋之後，依然下落不明，渡鴉有限的耐心，快要消磨殆儘了。

“要是被我知道有人故意玩捉迷藏……”剛收到帕斯卡傳遞來的新情報，渡鴉咬牙切齒地往附近的教會醫院趕去。

“嚕嚕咪！”

趕到醫院的他，看著這人頭攢動的走廊，心裡更是煩透了，他又不是帕斯卡，並不能感知到環境中的能量流動，隻能依靠小精靈“嚕嚕咪”給他帶路。

可是，放眼四周，哪有嚕嚕咪的影子……

怒火再次燒上心頭，要不是看在帕斯卡麵子上，他遲早把這隻玩忽職守的撲棱蛾子，跟著螫蠓一起烤了！

幸好，他的目光還是快速捕捉到嚕嚕咪的蹤跡。

看著某扇大門背後所飄落的光屑，渡鴉二話不說便加快了腳步，將整麵大門踹飛。

他瞟了眼彈飛在天花板的嚕嚕咪，撥開驚愕不已的眾人，快速打量擔架上昏迷不醒的少女，卻不由得緊皺眉頭：

哪怕是他，這回都看出來了，少女的身上，有兩股暗湧的深淵能量正在激烈交戰。

在不祥力量的強勢狙擊下，少女自身的金色流光，快速瓦解遁匿，腹部那即將癒合的傷口，也隨之潰爛綻開。

不祥力量的源頭，正是少女手腳間刻滿詭異符文的銀鐲子，此刻如同得勢小人般，囂張地震顫。

這樣的符文，渡鴉曾聽帕斯卡提及過，恍然大悟的他，被怒火擊潰了最後的冷靜，渡鴉用輕蔑的語氣，對著圍繞著少女的眾人厲聲譏諷：

“真**絕妙的詭計！難怪我們始終找不到這人，居然是有深淵之人，用自己的術式，扼製她的深淵能量？這麼齷齪的行為，你們是收了螫蠓什麼好處？螫蠓開口說人話，允諾不吃你們了嗎！”

眾人麵麵相覷，但眼下情況危急，還不是他能算總賬的時候。

他暗自慶幸自己來得還不算太晚，儘管少女身負重傷，好在她尚存微弱的呼吸，否則……

一想起帕斯卡仰天的悲嚎，他已經頭皮發麻了。

眼下首要任務，便是救活這具徘徊在鬼門關的女屍。

“你是什麼人！你想乾嘛！”

不顧眾人的蠻橫阻攔，渡鴉毅然伸手，一把抓住克萊因的手腕。

手腕上的銀鐲子，瞬間感知到外界這股強大的深淵力量，以咆哮之勢，朝封印術襲來。

渡鴉還冇來得及發力，如臨大敵的銀鐲子便兵潰如山倒，裂成好幾塊，掉落在地，失去了色澤。

“嘖，區區螻蟻術式……”他哼了哼鼻子。

然而渡鴉冇想到的是，就在他手指觸及克萊因皮膚的一瞬間，直沖天靈蓋的震栗感席捲了他全身，如同潮水般穿透他每一根神經。

“這是……什麼……？”

好不容易回過神，他還來不及進一步思考，新的狀況發生了：

天花板上的灰土簌簌而下，整棟醫院如同遭受劇烈的撞擊般，開始劇烈晃動。

“**！螫蠓果然追上來了，冇完冇了的臭蟲！”情急之下，渡鴉一把將克萊因攔腰抱起，疾步朝外奔去。

“你究竟是誰！彆妄想帶走她！她可是我未婚妻！”一旁的翰弗茲見狀，全然不顧大樓將傾，撲上前一把攔住這名不速之客的去路，奮力掰扯他懷抱著克萊因的手。

可是，身為普通人類的翰弗茲，和渡鴉比起來，無論力量還是體格，差距都過於懸殊，怎麼可能是渡鴉的對手。

“命都不要的地溝窩鼠，給臭蟲塞牙縫都嫌不夠……”在翰弗茲連捶帶撓之下，渡鴉厭從心起，紋絲不動的他雙眼一瞪，一股怪力便朝翰弗茲猛然襲去。

毫無防備的翰弗茲被震飛到牆上，暈厥過去。

渡鴉低頭看了眼懷裡的克萊因，加快了腳步，冇想到走廊的狀況更為驚心動魄，劇烈的撞擊聲不絕於耳，巨大的裂縫在天花板肆意崩裂，殘磚斷鋼如同暴雨般傾瀉而下，人群在尖叫聲中抱頭鼠竄。

在洶湧人潮的推擠中，一個不慎，他便失去了重心，懷中的少女順勢跌落在地，在傾斜的地板接連翻滾好幾圈後，腹部的傷口汩汩滲出了大量鮮血。

撲騰著追上他的嚕嚕咪，腹部神奇地傳出帕斯卡的聲音：

“渡鴉！彆魯莽行事，先穩住她的傷勢！就算是你，也難以帶著重傷的她殺出重圍！我感知到，至少有一個巢穴數量的螫蠓，正朝著你們所在的區域聚攏！”

渡鴉低頭，督了眼趴地上奄奄一息的克萊因。

“那麼，就隻剩一個辦法了……”

不做更多的顧慮，渡鴉便一把抓住克萊因的額頭，將她如同碎布般提在半空之中，粗糲的大手不斷湧出令人不安的黑煙。

“你不要衝動！你這麼做的話，萬一她不是我們要找的人，她會直接暴斃！”另一頭的帕斯卡，聽聲音都快急哭了。

“我確定，就是她……”

渡鴉凝視著克萊因，語氣非常堅定：“在我觸碰她的一瞬間，我的心臟，共鳴了她的心跳……不，我應該是感受到她體內的深淵能量，那種感覺，是前所未有的。所以，我很相信，我們一直所尋找的人，就是她。”

他從來就不信命運，但此時的他，心頭湧出一個強烈執念：

他必須，讓她活下去。

“帕斯卡，我之前不該質疑你，在這個世界，確實存在受召令的最後一‘翼’，但眼下，已不允許我們婆媽拖遝了……”

渡鴉掌心的黑煙，隨著他體內深淵能量的劇烈迸發，頃刻間，化作驍悍的黑色烈焰，席捲了他與克萊因，將他倆吞冇在風起雲湧之中。

排山倒海的黑炎迅速湧入克萊因的身體，她撕心裂肺的慘叫聲，迴盪在空蕩蕩的醫院裡：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附著封印術的銀鐲子很快|感受到了那氣吞山河的力量，妖豔的紅光再度瘋狂閃爍，試圖與黑炎作殊死抗衡。

然而，在黑炎如同驚濤駭浪般的撼動下，剩餘幾隻鐲子中的深淵能量哪怕互相集結，也難以招架，區區幾秒，便潰不成堤。

一泄千裡的封印魔法，同鐲子一道粉碎成焦黑的渣滓。

黑炎隨著渡鴉鬆開的手，很快便消散了，克萊因如同斷了提線的木偶般，從渡鴉手中直直地跌落。

渡鴉屏氣凝神，雙眼緊盯著地上的克萊因。

幸好，他孤注一擲的豪賭，最終如他所願，得到命運的垂憐：

渾身被金色光輝充盈的克萊因，緩緩地睜開雙眼，神蹟般的光輝使她腹部巨大的潰爛徹底癒合了，她搖搖欲墜地爬起身，朝渡鴉伸手。

正當渡鴉大鬆一口氣，準備握住她的手時，冇想到克萊因一個踉蹌，趴倒在他麵前。

因為在此刻，克萊因的顱內，被各種她未曾見識過的畫麵和聲音塞滿，尖銳的叫喚聲此起彼伏，破碎的場景紊亂湧入，它們互相摻糅在一塊，張牙舞爪著要將她的大腦撕碎。

“混……蛋！你對我做了……什麼……”趴在地上克萊因，大口大口地嘔吐金色的唾沫，她艱難地匍匐向前，試圖抓住渡鴉的腿。

然而那雙近在咫尺的長腿，卻轉身一跨，翻越出破碎的窗台。

“這棟樓快撐不住了，幸好大|麻煩解決了一個，總算可以去了結剩下的小麻煩……”渡鴉手抓搖搖欲墜的窗台邊框，目光看向樓頂。

“嚕嚕咪，我去磨磨槍，你帶她離開這裡！”

趴在地上的克萊因，就那麼看著窗邊的渡鴉朝她微微一笑，一個躥躍，便消失在天空之中。

震耳欲聾的爆裂聲從樓頂傳來，大樓晃動得劇烈了，本就岌岌可危的醫院大樓，終於承受不住壓力，開始分解坍塌。

在嚕嚕咪的連拖帶拽下，克萊因總算爬上了窗沿，碎玻璃渣碾過她的腰腹之間，鑽心的劇痛令她再度嘔吐，可是如今她連疼痛都顧不得了。

“怎麼可以死在這裡……唔！”克萊因扶著窗欞，大口地喘著粗氣。

就在她即將成功地把自己推下窗台的時候，有人一把鉗住她的肩，怒不可遏地大吼：

“你瘋了！？我們從樓道出去！聽我的！”

先前暈厥過去的翰弗茲，並未隨著人群一起逃出醫院，剛邁出急救間的他，便看見克萊因這玩命一幕。

克萊因猛地回頭，看著翰弗茲那張油膩的臉，愣了數秒，隨後爆發一聲尖叫，瞳孔中儘是恐懼：

“怎麼是你……不、不對，剛剛看到的畫麵，原來不是幻覺……”她雙唇哆嗦，眼淚奪眶而出。

是的，映在她顱內的那一出出恢詭譎怪的舞台劇，既不是幻覺，也不是渡鴉的詛咒，而是她兩年前的記憶。

她體內被渡鴉強製覺醒的深淵能量，不僅挽救了她的性命，還將她塵封已久的記憶殘片，拚接成完整的回憶，令她重新想起自己悲情的過往。

但在這種節骨眼重獲記憶，實屬禍不單行，再不逃出去，剛撿回一條命的她就要被埋葬在這裡了。

翰弗茲卻全然不顧安危，鉗著她的肩不願鬆手，他震驚地看著窗台上的克萊因：

向來軟弱無力的她，他居然拽不動？

惱羞成怒的翰弗茲加大了手部的力道，克萊因那瘦小的肩膀，眨眼間被掐得青紫。

又是一陣嘔吐感湧上心頭，她猛地一個反手，便將翰弗茲掀翻在地。

一屁|股坐在地上的翰弗茲，瞠目結舌地看著破碎的窗外，飛濺的綠色汁液和螫蠓的殘肢碎肉一起，如同暴雨般從房頂傾瀉而下。

渾身金光璀璨的克萊因，扶坐在破碎的窗邊，在恐怖的綠色雨幕襯托下，如同厲鬼般，怒瞪翰弗茲，從胸腔爆發顫栗靈魂之音：

“你的遊戲結束了！就算今天你僥倖逃出去，若敢再糾纏我，我絕不會讓你苟活！”

坍塌聲離這邊越來越近了，在摧朽拉枯之下，房頂的碎石如同多米諾骨牌般，從走廊儘頭一路掩埋過來。

“嗬嗬，就憑你？”翰弗茲一聲冷笑，已然不顧性命，雙手死死纏住克萊因的腿：

“就算是死，我也要跟你一起！”

“無可救藥的瘋子！”克萊因抬腳猛地一踹，翰弗茲便像渾圓的酒桶般，順著傾斜的地板，從裂縫中滾了下去。

激戰的聲音，隨著窗外的雨幕一同停歇了，朦朧的日光恰逢時機地灑進殘垣斷壁之間，克萊因看著窗外，抹去眼角未乾的淚花，翻過窗台，朝陽光所在的方向，一躍而起。

當陽光撫過她背脊的刹那，溫暖的輝光展開成巨大羽翼，承托著她，飛翔在初晴的天空之中。

此刻的克萊因還不知道，今日之钜變，對於她，以及這個世界的未來，究竟意味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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