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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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河發現這裡並不像看上去那樣落魄。

兩旁的燈一盞盞在安河眼前亮起，聲音像被人調大，從無到有，從模糊到清晰，沉默已久的遊樂園為這位遠方的來客歡呼。

安河剛想往前走，卻不知從哪冒出幾個人將他攔下。不，確切來說他們並不是人，而是幾隻類人的，直立行走的動物。他們麵無表情，隻是機械地重複著同一句話——

“請買票。”是一隻全身佈滿黑色粘液的蟾蜍。

“請買票。”是一隻折了雞冠拔了毛的大公雞。

“請買票。”是一隻打結毛髮上沾滿血的兔子。

他們將安河圍在中間，一步步朝他擠過去，逼迫著他慢慢往後退著，直到後背撞上了一麵牆。

“支線任務1已觸發：購買遊樂園門票。”

“這就觸發了……”安河轉過身，麵對著一片漆黑“售票處”，抬手在玻璃窗上敲了敲：“來一張票。”

燈陡然亮起，安河瞧見一堆褐色的東西蜷縮在那。它彷彿在安河的注視下恢複了生命，開始顫抖、蠕動起來，一隻手緩緩伸了出來，帶著一張黑色的長方形紙片。安河冇有接：“多少錢？”“1天賦點。”他沉默，看著天賦點那欄大大的“0”暗道，這下壞了。

見他遲遲冇有說話，對麵像是發現了他的窘迫，沙啞的聲音傳出：“可以用其他物品代替。”“比如？”“比如……這個！”眼前的生物突然立起身子，另一隻手飛快掏出一把刀，隨著一道寒光閃過，安河感覺左臉一陣發涼。一摸，滿臉的鮮血，再定眼一看，自己的左耳被一隻山羊捏在手中端詳，接著被一口吞了下去。

山羊一臉滿足的咀嚼著食物，嚥下後感歎：“真是新鮮啊……”邊說邊將票遞給了安河。安河強忍著疼痛接過，那張票沉甸甸的，很有質感。翻來覆去看了一遍，它的一麵純黑，另一麵寫著幾個暗紅色大字“壹水遊樂園”。

山羊很高興他接過了票，在一旁手舞足蹈著：“簽上你的名字吧，我親愛的朋友！你可以暢玩所有項目！”一支筆被塞進了安河手中。

在山羊殷切的目光下，安河找到一個角落簽下了字，龍飛鳳舞、筆力遒勁，很是獨特。

“支線任務1已完成，可領取獎勵：5經驗值/立即治療傷勢。”

“主線任務已觸發：遊玩遊樂設施0/6。”

主線任務也觸發了，還有這個獎勵……安河冇有更多猶豫，選擇了“立刻治療傷勢”。他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溫暖包裹了他的左半邊臉，不由得晃了神。

“歡迎光臨！”排山倒海般的聲響使他清醒過來，恍惚地摸摸臉，傷勢已經痊癒，甚至冇留下一點痕跡。

係統的能力果真強大……安河在震撼中抬起了頭，看到先前的幾隻動物都笑了起來，嘴角咧開了令人震驚的弧度；他們空洞無神的眼球也聚焦起來，死死地落在安河的身上

黏糊糊的眼神看得他全身不自在。

“主線任務還是先放放吧……”他嘀咕著的同時悄悄環顧了一下四周，找準一個空隙就猛地衝了出去，緊接著一路狂奔。他們冇攔他，目光依舊冇從他身上離開，隻是微笑地注視著他跑遠，直到那背影完全消失在拐角處。

“這可是咱開業以來的第一個客人，”山羊的眼裡閃爍著興奮的光，“可不能讓他失望呢……”其餘幾人相互對視了幾眼都埋頭低笑：“不會讓他失望的。”

“玩得開心哦——”

安河好像跑到了遊樂園的邊緣。

粘在後背上的目光剛一消失，他就放慢了速度，沿著小路開始散步，一直走到了這高大的鐵欄杆前。

“是結界吧……”僅僅是站在它的麵前，安河就感覺到了強烈的能量波動，像炙熱的火在烤，空氣都扭曲起來。

他冇有嘗試去觸碰這危險的東西，而是找了一個空曠的地方，倚著草垛坐了下來。一切籠罩在血紅中，更顯得這裡安靜得詭異，冇有風吹，冇有草動，視野所及冇有任何活物。

忽然又有一道目光在安河身上停下，但不是一動不動的凝視，而是好奇的打量，隨之而來的還有樹葉的沙沙聲和身後草垛傳來的輕顫。安河意識到了——

身後有人。

他僵硬了那麼一瞬，旋即反應過來，左手撐地，右手撿起一根枯枝，利落地一個轉身，半蹲著，對上了一雙湛藍清澈的眼眸。

彷彿陷入了一片汪洋。

安河愣在了原地，遲遲冇有動靜。反道是雙眸的主人出聲了：“彆這麼看著我，怪不好意思的……我出來，我出來。”

先是一個毛絨絨的腦袋探出來，然後是雙手和身子，再然後……他“啪”地摔在了安河麵前。

這人留著一頭長髮，髮尾不太正經的漂成了白，兩側的劉海使他的臉看起來更圓了，搭配著那顯眼的藍色瞳孔，顯得異常的……呆。

安河抿唇看著這個比自己矮了一個頭的男孩，半天才找回聲音：“小孩子家家的，來這裡做什麼？”

“小孩子？”那人的語氣裡滿滿都是不可置信，“我一24歲純種打工仔你說我小孩子？”

他又上上下下將安河打量了一番：“這看著也不像三四十的人啊……保養的這麼好嗎？”……

安河打斷了他的喋喋不休：“我18。”

“……”空氣突然凝固，緊接著是來自那小孩的咆哮：

“我比你大你還叫我小孩子！簡直是天理難容！”

“停，你先冷靜，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安河道，“你也是‘玩家’嗎？”

“你讓我怎麼冷靜……你也是？”那人疑惑。

“是。”

“……”

好一會，那人才重新開口：“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說。”

“你是人嗎？”

安河抬頭對上他小心翼翼中又帶著探究的眼神，心裡一陣無語：“你是說我不像人？”

“我不是我冇有！你長得可像人了！人模狗樣的！”

他總是語出驚人，一句話就讓安河無言以對，氣氛又一次變得詭異。

“不許濫用成語。”安河按捺下心中隱隱上升的怒火，儘量平靜地出聲。

“我冇有濫用……吧？”感受到安河要殺人的目光，他的話急急轉彎，“你不是人模狗樣，你是斯文敗類……對！就是斯文敗類！”

看著他一臉認真，語氣誠懇的樣子，安河終於敢肯定了：他就是缺心眼！

“你……”

“閉嘴！”安河太陽穴突突地跳，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他決定先發製人，於是惡聲惡氣，“不許用成語！”

“你這威逼利……不會了不會了，我保證。”大丈夫能屈能伸，小命要緊，說幾句違心話怎麼了？

說完了他偷偷扭頭，發現安河早已走到一個坡上坐下，隻能匆匆小跑後站在了他的旁邊。

他正在一旁百無聊賴地玩著手指，安河突然回頭斜了他一眼：“杵著乾什麼？坐下。”

“好嘞！”他隨口答到，一屁股坐了了安河身旁。

倆人就這麼看著遠方，看著那高大的鐵柵欄門，看著那殷紅的天空，心中升起了一股被囚禁的感覺。

“你叫什麼名字？”那人終是耐不住沉寂了，率先發問。

“安河，”身旁的人答道，“安全的安，河流的河。”

“我叫晏奚，河清海晏的晏，奚落的奚。”

“倒是人如其名。”

“什麼意思？”

“怪會奚落人的。”

“謝謝。”

“……”還挺有禮貌。

“不說這個了，”晏奚岔開話題，“你是怎麼到這的？”

不提還好，一提起安河心裡就一陣窩火，挑釁的話語在耳旁循環，屈辱的畫麵在眼前掠過，他不禁攥緊了拳頭。又看到滿臉好奇的晏奚，儘管於安河來說隻是一個剛認識的，還不是朋友的陌生人，但他傾訴的**卻在此刻達到頂峰。

“我出生在雙山城的一個普通家庭，家裡隻有我一個孩子，因此父母雖然都隻是底層的員工，但依舊會傾儘所有滿足我。我的前17年人生，算不上應有儘有，至少是幸福的。”

“我的成績很好，考入了雙山城最好的高中‘雙山一中’。這裡的壓力出奇的大，競爭異常激烈，我隱隱感覺喘不過氣了。”

“變故發生在高二那年。高二的分班考我考得極差，初中時一直穩定在年級前三的我一路掉到了倒數，來到了最差的13班。”

“13班不想普通的班級，這裡的人基本上都是花錢進來的，成績差不說，品行也很惡劣。”

“我曾想努力一把，但專業不對口的老師和哄鬨鬧鬨的上課氛圍使我完全無法靜下心來，反而因為格格不入的行為被幾個刺頭頂上了。”

“領頭的那人叫梁宇，家裡有錢，身後總是跟著一堆小弟。撕爛我的作業，在我的課桌上寫滿惡毒的詛咒，將我堵在廁所逼我喝汙水等等，都是因為他討厭有人在他麵前學習。”

“同學們老師對此心知肚明，但冇有一個人站出來幫我，對我的求助視若無睹。”

“我隻能將這事告訴了父母。”

“我從來冇有見過他們如此陰沉的臉色，他們出門了，為我討公道去了，再也冇有回來。”

“階級之間的差距巨大……他爸殺害了我的父母，卻冇有人敢抓他，甚至壓下了這件事。”

“我的家支離破碎，唯一讓我溫暖的地方不複存在。冇人關心，冇人在乎。”

“就這樣渾渾噩噩地過了一週，梁宇對我的惡意愈發明顯，我避無可避，在一個小巷子裡被他帶人打到昏迷，醒來後就出現在了一個大廳裡。”

“你……”晏奚不知該任何安慰人，隻能拍拍安河的背，“我和你講講我是為什麼來這裡的吧。”

好一會安河纔回話，看樣子心情恢複得已經差不多了：“你？不用說都知道你是因為嘴欠被收拾了。”

“什麼？”晏奚眼睛瞪得溜圓，甚至顧不上驚歎安河的恢複速度，“你怎麼知道？”

“這不是很明顯嗎？”

“啊？”

“你的主線任務是……”

“遊玩遊樂設施。”

“走吧，”安河拍拍手從地上爬起來，“已經夠拖拉了。”

“乾什麼？”

“完成任務。”

“啊……哦哦。”

晏奚跟著安河的腳步，倆人便一起往遊樂園的中心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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