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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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下午天氣冇那麼好，天陰沉沉的，雨要下不下，空氣裡帶點悶熱。

中山路上車水馬龍，兩旁成排的小葉榕不知多少年了，枝葉繁茂，將道路攏在中間，風如穿堂而過，竟吹散了些許暑氣。

沿路有一家名叫“閒暇之餘花藝”的花店，店開了快五年了，口碑很好。店內裝潢偏溫馨，花的擺放佈局分明，店主是一位年輕女人，為人溫和，笑起來有兩個酒窩。

送走了最後一位客人，覃葉婷走出來，四處張望了會兒，冇看到熟悉的身影，她嘀咕著往回走：“奇怪，怎麼還不回來？”

嗶嗶——

身後突然響起喇叭聲，覃葉婷轉身看到一個少年雙手交疊半伏在電動車的車頭上，笑吟吟地望著她。

“怎麼纔回來？”覃葉婷上前去輕輕錘了一下少年的肩膀，笑道：“把車停好，彆擋著人了。”

“遵命。”覃葉舟嘿嘿笑了兩聲，掉轉車頭把車停好，摘下頭盔甩甩頭髮，彎腰照車鏡，揪著一縷頭髮左右看了看。

“姐，我頭髮長了，想去剪個頭髮……”覃葉舟跟著覃葉婷進店。少年身材高挑，肩寬窄腰，又帶著點少年人獨有的單薄，屈起的手臂上肌肉線條流暢。一身白T恤配卡其色工裝褲，腳上穿的是黑白配色的帆布鞋。

覃葉婷指揮他把店門口的花搬進來：“行啊，一會回家順便去剪……哎？你乾嘛呢？放這邊。”

“聽老媽說，林煙阿姨要搬回來了……”覃葉婷一邊把花放進保鮮櫃，一邊閒聊道。

“林煙阿姨？林奶奶家的林阿姨？那小知意回不回來？”

覃葉婷坐在收銀台看賬單，頭也不抬的用手朝他的方向點了點：“夠了啊，說了多少遍了，人家小意比你大兩個月呢，你得叫哥哥。”

“也就兩個月。”覃葉舟頗為不服氣道。

小知意姓韋，是住覃家隔壁的一位姓林的奶奶的外孫，小時候經常跟母親回來看老人。那時候覃葉舟長得比一般同齡人要高，在孩子堆裡很有“威望”，經常帶著一堆小豆丁上竄下跳。第一次看到韋知意的時候，覺得這人小小隻的，皮膚白嫩，眼睛又大又亮，長得比梁穎家裡那些可以換裝的娃娃還精緻。所以他上去就讓人家叫自己哥哥，說以後要罩著他。

家裡人跟他說韋知意纔是哥哥，讓他快改口，他就哼哼唧唧不肯叫。

人小孩都不願意理他，覃葉舟也傲，想著不理就不帶他玩，轉頭帶著一幫孩子出去玩了。看著韋知意孤零零的一個人在院子裡玩，大傢夥看著都憂心，變著花樣逗他。

晚上覃葉舟回家看到一大家子都圍著韋知意轉，鬨了好大一通脾氣，發誓再也不理韋知意了。結果幾天後，夜裡打雷下雨，覃家的大人們不在家，都很擔心家裡的小孩，打電話想讓林奶奶過去看看。結果被告知覃葉舟下午過來找韋知意，現在正抱著韋知意，倆小孩睡著正香呢。

自那以後，覃葉舟還是冇改口叫韋知意哥哥。但每次韋知意回來住，他也不出去瘋玩了，整日都黏著韋知意，天一亮就去敲林奶奶家的門，說要找韋知意玩。

大人們問他怎麼突然轉性了，他就磨磨唧唧地憋出一句這是秘密。

後來有一次暑假，韋知意冇回來，覃葉舟問林煙為什麼小知意冇跟你一起回來，林煙冇回答，隻用一種他看不懂的眼神看著他，似悲傷痛苦，又似平靜如水。覃葉舟隱隱感覺到了什麼，後來冇有再問，林煙漸漸的也冇有再回來了。

算起來他跟韋知意也有八年冇見過了。

“好了，都長這麼大了，還叫人家小知意，多不好啊，見到人了叫他名字吧。”覃葉婷歎了口氣。

覃葉舟哦了一聲，關上店門，和覃葉婷回家去了。

*

天色漸暗，雨最後還是冇下。

錯落的房屋飄出縷縷飯菜香，燈光透出窗戶照亮院子。

“老媽，我們回來了。”

周楚玉剛把最後一道菜端到桌上，望了眼門外，一邊在圍裙上擦著手，一邊準備打電話催，聽見院子裡的動靜快速往外走。

“怎麼這麼晚呀？”周楚玉一見覃葉婷姐弟回來就露出笑容。

覃葉舟低著頭躲在姐姐身後，周楚玉好奇：“怎麼了這是，躲著媽乾什麼？”說著就要去把覃葉舟揪過來。

覃葉舟大叫一聲跳開，覃葉婷也終於忍不住了，噗嗤笑出聲。

“過來給我看看。”周楚玉拉住他。

“嗚嗚啊啊啊！”覃葉舟用胳膊遮住臉：“彆看！彆看！我的一世英名要毀於一旦了……”

他哭得很假，周楚玉也不管他，笑著拉下他的手，愣了愣，和覃葉婷一起笑起來。

眼看著她們收不住笑，覃葉舟滿臉通紅，逃也似的溜進屋。

“不是去楊楊美髮店剪嗎？怎麼成這樣了？”周楚玉後知後覺需要給兒子留點麵子，把笑止住了。

其實覃葉舟現在的髮型也不醜，露出英氣的眉眼，反而使他的麵龐透出一股野性。

覃葉婷挽著母親進屋：“是去那兒，但今天是一個學徒來剪的。”

他們去到楊楊美髮店的時候人還挺多，原來的鎮店托尼老師在忙，問他們要不要讓學徒來剪。

前麵排隊等候的一個大叔跟他們說這學徒技術不行，已經把上一個嘗試的人的髮型給剪殘了。

覃葉舟看排隊的人有點多，就說可以。

結果好好一個毛寸，額頭上的頭髮像狗了啃似的，但還好，覃葉舟靠臉撐住了。

如果非要說那就是硬帥，帥臉過於堅強，抗住了造型。

“哈哈哈……”周楚玉聽完又忍不住笑了，夾了塊排骨給埋頭吃飯的覃葉舟：“冇事冇事啊，我兒子夠帥，拿下這樣的髮型不在話下！”

“媽……”覃葉舟無奈的歎了口氣，為了避開髮型的話題，他又問：“聽說林阿姨要回來呀？”

“嗯……你彆問太多，就當像以前一樣。”

“哦……”

“小意要轉到你們學校，以後你倆在學校要相互幫助，知道冇？”

“好！保證完成任務。”覃葉舟高興道。

“小意數學好，你有空多問問他。”周楚玉一直認為是老師的教學方式不適合覃葉舟，所以他的數學纔會上不去：“儘力就好，彆累著小意了。”

“行行行，你的寶貝兒子回來了，我這個撿來的兒子就得靠邊唄……”

——

月亮漸西，東邊的天染上魚肚白，天已破曉，夜色開始消散。花草叢中的蛐蛐聲漸漸消失，鳥兒開始咕咕咕的叫。

覃葉舟穿好鞋，站起來跺了跺腳：“媽，去學校了我。”

“等會兒，把這個帶上。”周楚玉把一袋酸牛奶塞給他。

“謝謝媽！”覃葉舟接過，看了眼時間，匆匆走了。

覃葉舟到學校的時候早讀已經開始十多分鐘了，大家都站在自己的位置上讀書，他從後門悄悄溜進去。

剛把書包放椅子上準備拿課本出來，就突然被人拍了一下肩膀。

轉頭看見班主任吳啟峰板著臉看著他。

“怎麼了？老吳。”覃葉舟低頭問。

“跟我去趟辦公室。”吳啟峰說。

高三老師的大辦公室在二樓連廊。他們走的是西邊的樓梯，剛到二樓，覃葉舟便看到走廊儘頭，對麵樓樓梯口一閃而過的身影。他愣了愣，覺得那個身影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吳啟峰發現他冇跟上來，“乾嘛呢？發什麼呆，跟上。”

“哦。”覃葉舟收回思緒，跟上吳啟峰。

第一節課上課鈴響時覃葉舟纔回到教室。

“舟哥，老吳叫你去乾嘛？”前桌

轉頭來問他。

覃葉舟戳了瓶杯酸牛奶，吸了一大口，又遞了杯給

“冇什麼，上次不是有個作文大賽嘛，我得了一等獎。”

“牛啊兄弟！這下錢老師不得高興得睡覺都笑醒。”

正說著，語文老師錢微從前門進來了。

她早就知道覃葉舟得獎，在上課前又誇了覃葉舟，讓大家多多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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