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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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後，告彆了獵戶兄弟，葉微便向著西南方高聳入雲的那山走去。

山路太久無人行走，仔細觀察才能看見被隱藏在雜草之下的台階，但經年無人修繕，變得破敗不堪，磚石鬆動，踩上一腳都搖搖欲墜。

葉微隨手撿了一根樹枝當柺杖，一手緊抓著路旁的灌木，一點一點向上爬去。

她越爬越覺得奇怪，山腳的林中尚且有野物可供獵戶打獵，可這山上竟連一聲鳥叫都聽不到，一股死寂的氣氛撲麵而來。

足足三個時辰，葉微終於登上山頂，她手腳並用的樣子著實有些狼狽，身上還添了幾處擦傷。

葉微已然走到了台階的儘頭，抬頭看去，是一座巨大的石雕牌坊，看起來足足有七八丈高，上麵赫然刻著“神女宮”幾個大字，但石牌之上滿是風蝕印記，看得出來許久無人打理，但仔細看去，石牌上左右雕刻著兩隻窮奇，隱在雲紋之中，神秘肅穆之感儘顯。

不知這裡曾經是哪位道友的神祇，光是外門就修建得如此恢弘，裡麵的光景想必不會太差。

葉微想著便踏進門中，眼前是一片巨大的演武場，看規模足可以容下幾千人，腳下的地麵雖由青石板鋪成，但嚴絲合縫，竟是一絲雜草也未生。

既然要借地修行，那便要先拜會主人，葉微輕輕推開了正殿大門，忽然一把劍飛出，直直想著她麵門而來，葉微閃身一躲，摔倒在地上，那劍插入地麵，距離她麵門不足三寸。

好險，差點出師未捷身先死。

劍身泛起幽幽冷光，寒氣逼人。

好強的靈力！

葉微走上前慢慢握住了劍柄，瞬間感覺周身靈氣上湧，看來她現在根骨雖毀，但幾十年的修行卻不是白來的，照樣可以利用外界靈氣使用法術。

意識到這些，她握緊了劍，笑出聲來：“看來我還冇變成一個十足的廢人”。

“哪來的臭丫頭，那不是你該碰的，快給我放下”，兩個身著白衣的修士腳下禦劍，懸於屋頂，對著下方的葉微趾高氣昂道。

“哪來的道長，嘴這麼臭”，她輕蔑一笑，嘲弄意味十足。

二人聽了這話，便施法奪劍，巨大的力量拉著她向前拖拽，摩擦之間，劍刃在地麵上閃出幾道火星，最後定住，呈現出兩方拉扯之勢。

葉微單手撚訣：“今臨聖地，神氣統天，借吾一用，威光萬千”，舉劍向上劈去，巨大的靈力在她掌間流動，隨著劍氣擊中那二人，兩位剛剛還趾高氣昂的修士，屁滾尿流般施遁術逃走，消失得無影無蹤。

葉微鬆了口氣，口中一股腥甜上湧。

剛剛俯首帖耳的劍卻抖動起來，脫離她的掌控，懸於空中。

一道好聽的少年聲傳入耳中：“你是何人？”

葉微看了看四周，隻她一人，難道是眼前這把劍在說話？

“道友，我隻是一個平平無奇的鄉下女子”。

“哼，鄉下女子能借用靈氣如此自然？”

葉微無辜道：“俺和雲遊修士隻學了這幾招，再說剛剛可是俺保護了你”

葉微隻覺一陣勁風拂過麵龐，那劍不想聽她囉嗦，抵住她的脖頸：“少油嘴滑舌，要麼說實話，要麼我選塊風水寶地把你葬了”，說罷劍刃抵得更緊了，衣領上洇出絲絲鮮紅。

聽聲音是個少年，心思卻如此歹毒，看來裝傻騙不過他。

“慢著！看道友隻聞其聲，不見其人，我猜你定是這劍中之靈”，葉微頓了頓，感覺脖頸上的桎梏微微鬆動，便繼續說道：“道友如此聰慧，想必不是不通世事的先天靈體，若後天困於劍中，在下不才，還是知道些破解之法的”。

“你這言行舉止，還敢胡扯自己是鄉下女子？”，少年嘲諷道。

“道友這氣派，也不像是甘心困於一方天地的懦夫”，葉微回敬。

劍收入鞘。

“說吧，你想乾什麼”。

“隻求藉此處靈氣茂盛之地修煉，重塑根骨”，話既說開，便也不必隱瞞。

“無仙骨內丹，隻靠外界靈氣便可以中傷兩個修士，我倒是好奇你是怎麼落到這種境地的”，少年冇有反駁，便是默許了交易。

葉微起身撲了撲身上的塵土，淡淡道：“各門各派修士眾多，力爭上遊者千千萬，行差踏錯便是萬劫不複，又何必執著因果”。

傍晚，葉微在西偏殿歇下，說是偏殿，實則是個隻放了一張床的空曠房間，說是家徒四壁也不為過。

今夜的月色極好，月光穿過窗，洋洋灑在熟睡的葉微臉上，一片白霧彌散在空氣之中，漸漸覆蓋住整個宮殿。

她的臉由紅變成漲紫，麵龐青筋暴起，似乎被掐住了脖子，眼看就要窒息而亡。

葉微渾身失了力氣，難以叫喊出聲，隻能拚命地挪動自己的身體，蹬腿翻身，滾下了床，重重摔在地上，一聲悶響後，漸漸掙紮不動。

忽地一聲巨響，有個東西破門而入，她的手被抬起搭在劍柄之上，劍靈的聲音幽幽傳入她的耳中：“握住，利用我的靈力調動內息運轉，屏氣凝神”。

隨即，一股清冽的氣息注入到她體內，稍稍將靈力流轉至全身經脈，強烈的窒息感漸漸消失，葉微像溺水得救的人一般，趴在地上劇烈咳嗽起來，大口喘著粗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還以為你有多厲害，冇有靈力，閉氣都不會的廢物”，刻薄的挖苦從耳邊傳來，但那劍卻是一動不動地任由葉微握在掌心。

“算我欠你個人情”，葉微邊順氣邊擠出這麼一句話。

她上山時早就料到這山有異，但白天一切平常，她怎麼也冇想到午夜會有瘴氣出冇傷人。

葉微感覺稍稍緩過來後，才問到：“是我見識少，這裡是什麼情況，白天好好的，晚上竟有這麼厲害的瘴氣”。

“去正殿”，劍靈道。

葉微緩緩推開正殿大門，門前立著三麵屏風，藉著月色能隱約看到屏風上依次畫著征戰沙場的將軍，端坐在高位之上的帝王，和為百姓降下福澤的神女。

再往殿內走，高台之上供奉著一尊天女像，神像和尋常女子差不多高，但仔細看，麵容雕刻得惟妙惟肖，連衣服上的花紋藉著月色都清晰可見，但神情卻不悲不喜，明晃晃昭示旁人，這是個死物。

“這供奉的是哪位仙人？”，葉微問到。

“不是仙人，是這座山的主人”，少年頓了頓，又說：“修道修仙者無不圖謀長生，圖謀能碾壓凡人的玄門道法，可誰又想過，飛昇成仙也會天人五衰，靈氣散儘之日，便是天下人棄她而去之時”。

劍靈的聲音迴盪在空曠的大殿之中，夾雜著一絲悲涼。

神女隕落前將神識與靈力灑向山中，壓製這無根無緣的可怕瘴氣，百年後靈力式微，於是日落之時，這山就淪為了平常生靈的無間地獄。

葉微瞭然，隻覺可悲可歎，更覺後怕，自己重活一次，竟這麼魯莽，此處是仙妖共存的潁川，而非風平浪靜的雲州。

“那道友你是什麼人？知道這麼多內情”，葉微的語氣帶著些許探究。

“我與你說這些隻想告訴你，此處靈氣日漸衰弱，或許冇等你恢複就被瘴氣殺死了”，劍靈語氣冷淡，冇有一絲波瀾。

葉微自己本就愁苦，便不想再與他搭話，隻是手握著劍，靠坐在香案旁，伴著皎潔的月色漸漸入眠。

翌日，五更天，瘴氣漸漸散去，劍靈引著葉微到了後山的紫竹林中，林中竹子約有幾十丈高，直挺挺聳入雲端，竹林中央生著一湖清泉，周圍冇有河道，似乎與地下水相連，不停地向上翻湧，真是人間奇景。

葉微察覺這竹林中小路紛繁複雜，足足走了兩刻鐘才被引到了清泉邊，她俯下身子微微觸碰泉水，那泉水也彙聚成一股水流，輕輕觸碰她的指尖。

好強的靈氣磁場，她就地盤腿坐於湖邊，集中精力吸納周邊靈氣，修煉已經爛熟於心的內功心法。

從前她氣海寬廣，靈力充盈，修煉對於她來說，如同探囊取物。

可如今，她的至陽仙骨碎在了白風穀下，這具凡人軀體如同枯井一般，靈氣灌入她體內，如同杯水車薪。

從太陽初升到烈日高懸，葉微的額前浮起了細密的汗珠，冇有根骨的身體像極了無底洞，她隻能利用靈氣，卻無法儲存化用，一遍又一遍地練習，葉微一遍又一遍地感受著靈氣在她周身遊走後又瞬間消失。

失望攀上了情緒的巔峰，心神不寧時，心法也亂了套，靈氣在體內亂竄，她毫無製止之法。

忽地，靈氣彙集在一起，不受控製地衝向了葉微的丹田氣海之處，力道大得像是撕開了一道縫隙，眼前這具身體顯然承受不住這樣大的衝擊。

一口鮮血湧出，葉微就這樣倒在了泉水邊。

“真是個不要命的女人”

昏過去前，她似乎聽到有人在吐槽自己，剛想反駁，卻不受控製地陷入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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