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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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做到，第二日謝延果然來了，不過又是神不知鬼不覺的深夜到訪。

“六哥。”

聽到聲音，路贏從被窩裡露出兩隻眼睛，上下打量了眼前人一番，謝延正提著食盒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路贏掀開被褥，低頭掃了眼謝延正張羅著的菜肴，微不可察地挑了挑眉。

這一日閒來無事，人前裝模作樣拔茅針之餘，他又細細地想了想。

如今他的身份也是皇子，作為帝位前的絆腳石，萬一謝延最先想除了的就是他呢？

路贏將目光落到飯菜上，停頓兩秒，又抬頭看謝延，四目相對，謝延依舊眉眼彎彎，笑容裡毫無破綻。

莫非是自己想得太多？

見路贏久不動筷，謝延略有失望地道∶“難道九弟準備的這些冇一樣是六哥愛吃的？”

“怎會。”路贏笑了笑，忽然寬袖一展蓋住身側，神神秘秘地朝謝延招了招手。

謝延湊近了幾分，還冇來得及開口詢問，便被路贏勾住脖子一把攬了過去。

隨後便見著那脂白雲紋的袖袍緩緩移開，一疊精緻的食盒正藏在那茅草堆下。

路贏道∶“猜猜是什麼？”

謝延略顯詫異∶“嗯？”

路贏也不打算賣關子了，“今日是元宵節，這當然是元宵啊！我的貼身小太監福祿送來的，我特意留著冇吃，就等你一塊兒呢！”

路贏說著便將食盒裡的元宵遞給謝延，“嚐嚐。”

等了片刻，見謝延盯著那碗元宵，完全冇有要吃的意思，路贏便更加斷定謝延此前的兄弟情深都是在演戲。

不過路贏也理解，九皇子謝延可是出了名的防備心重，若真是傻裡傻氣的又怎麼會順利當上皇帝。

路贏也不勸了，他收回手，率先舀了一枚放進嘴裡，一麵吃得津津有味，一麵斜眼瞟著謝延，看吧，冇毒！

路贏小嘴叭叭，一臉滿足∶“真是好吃啊！再不吃可都要被我吃光了。”

“見六哥吃得這麼香，我也想吃了。”

路贏本要繼續吃，聞言便頓住手，麵上笑臉嘻嘻，心裡卻暗道，小樣兒，這是讓自己給他試毒來的。

不過沒關係。

路贏正想著換一個乾淨的瓷勺，冇想到謝延卻握住了他拿勺子的手，撒嬌道∶“就這個，六哥餵我。”

不待人反應，謝延就著路贏的手，直接將盛著元宵的勺子送到了嘴邊，咬了一口，隨後皺了皺眉頭∶“這味道……是元宵？”

路贏道∶“怎麼不是呢。”

謝延難以理解∶“元宵是鹹的？”

“見你這麼問，就是隻吃過甜味的。事實上，元宵有鹹有甜，而六哥我就比較偏愛鹹的。”

隻不過偶然間聽福祿說起，六皇子謝強唯獨鐘愛鹹味元宵，每次還會配上輔料香菜。

而路贏，由於不想在福祿麵前露餡，纔將這元宵藏到茅草下，美其名曰晚上寂寞想念父皇的時候再吃。

剛纔他也是第一次吃謝強鐘愛的鹹味元宵，簡直重新整理了他的認知，口味實在獨特！

他表麵上說著好吃，事實上也是勉為其難才嚥了下去。

現在，看著謝延的表情，他不僅覺得心裡平衡了，更覺得好笑。

路贏又將勺子遞到了謝延唇邊，一本正經道∶“九弟，正可謂一粥一飯，當思來之不易，將剩下的元宵也吃了吧。”

“六哥替九弟吃。九弟也帶了這麼多菜，不吃也算浪費。”說著，謝延很自然地避開元宵，轉而拿起筷子夾菜。

路贏依舊不肯退讓∶“話是這麼說，但你咬過一口的總得自己吃了吧？”

謝延淺淺一笑∶“六哥莫不是忘了，小時候我們兩兄弟吃什麼都是一人一半的。”

兩個皇子有什麼必要一起分著吃東西？不過，一扯到回憶這種事，路贏便是冇轍了，是真是假他也分不清。

他終是沉默著將謝延咬了一口的元宵吃了，還自我洗腦道∶“反正我愛吃。”

謝延不動聲色地掀起眼皮，看著路贏吃元宵時微微皺起的五官，隨後嘴角隱隱上翹。

“六哥，還有你最愛吃的海棠糕。”謝延夾了一塊糕點送到他的嘴邊。

他看了一眼謝延，又看了眼精緻的海棠糕，香菜元宵的怪異味道的確急需甜食緩解，因此他毫不猶豫地張開了嘴，咬了一口。

“好吃麼？”

路贏點點頭∶“好吃。”

“那都吃了吧。”謝延又要喂路贏，而路贏卻依樣畫葫蘆地將那塊被他咬了一半的糕點轉遞了回去，道∶

“九弟莫不是忘了，小時候我們兩兄弟吃什麼都是一人一半的。”

謝延乾脆地用嘴接過糕點，嘴角的笑意更甚∶“六哥說的是。”

眼見謝延如此，這下，他終於發覺有哪裡不對勁了——他與謝延這樣一來二去，不僅用的同一套餐具，還一人一口吃的同一食物。

明明眼前這麼多佳肴動都冇動，非得搞得這樣歪膩？

就算是親兄弟也不至於吧？

霎時間，路贏的耳根紅了起來。

“六哥忘了，咱們皇子間幼時都這樣的。”謝延頓了頓，“還記得幼時，六哥總是抱著我睡覺……”

路贏不假思索道∶“那是年幼！如今長大了自然是不一樣了！”

吃東西就算了，兩個男人抱著睡像什麼話！

不能再讓謝延回憶過去了！

空氣突然沉默了一陣。

路贏再抬頭，便見著謝延轉過身，背影特彆沉重。

“三歲時，母妃便薨了，自此父皇再也冇有踏進宮裡一步，除了六哥之外的其他皇兄弟也從冇有正眼瞧過我。可如今連最親的六哥也這樣對我……”

小說裡的內容路贏纔看過，熟著呢！不過……他眨了眨眼，突然抓住了重點，謝延剛纔說與他最親！

這遞到手邊的好機會都不抓住，真是白瞎了！

一個時辰後，路贏睜著大眼看著窗外。他睡不著，第一次覺得夜是如此漫長。

因為現在有人正抱著他睡覺，最主要還是個男人！

他不是冇問過謝延為何不回宮，不過卻被謝延以打水洗漱為由給馬虎過去了。

而且，謝延竟真的打來了水，問就是今夜元宵節，公公嬤嬤都出門去南門看放煙花了，自然可以自由取水。

二人洗漱後，謝延自覺上了榻，還貼心地給他留了很寬的位置，然而不過一會兒便抱上了他……

路贏不知道何時睡著的，隻知道天矇矇亮時，他才迷糊地睜開眼，掃了一眼窗外，安靜無比。

路贏不由地納悶，平日這個時辰，張嬤嬤都會飄來看看的。

他正要起身檢視一番，謝延卻將他拉回被窩裡。

謝延喃喃道∶“六哥，彆亂動，我冷。”

路贏將被褥往謝延那邊扯了扯，道∶“抱歉啊，我隻是想去看看，張嬤嬤他們這個時辰都會來看上一眼的，不知今天怎麼冇有動靜。”

“興許是昨夜看了煙火，今日便偷懶晚起了。”謝延怕冷地往路贏身旁縮了縮，伸手抱緊他的腰∶“六哥，再睡一會兒吧。”

“好。”路贏也冇有多想，看著窗外的枯枝亂顫，又慢慢合上了眼。

此刻的他，還不知道，兩個時辰後，他便可以回到自己的寢宮。

此刻的他，還不知道，昨夜冷宮裡的人除了他，都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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