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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眼複翼蜘蛛是瞎的。
彆看這東西腦袋上長滿了眼珠子,常年在地心根本看不見。
它肚皮發光,一下垂在王城的牆壁上,吐出一道蛛絲,包裹了陳東海祭祀的青銅大盤。
我暗暗稱奇,不知那畜生究竟要乾啥。
細觀之下,發現六眼複翼蜘蛛無法進入王城,這裡麵肯定做了防蟲設計。再看那蜘蛛內丹如輪,渾身化石結皮,比古蜀文明還要古老。
不禁猜測。
建木有神靈棲息,莫非古蜀人祭祀的神靈,便是這奇醜無比的大蜘蛛?
蜘蛛用蛛絲包裹了青銅圓盤,一下吞了進去。看來這蜘蛛也明白,返銅的鉛青銅有劇毒,故而用蛛絲包裹,以免銅毒入腹。
青銅圓盤足足一兩千斤。
那蜘蛛一口包裹蛛絲吞了進去,可想而知,這畜生究竟多大!
過了幾分鐘。
蜘蛛醜陋的臉滿是裂痕,露出人一樣的痛苦表情,將青銅大盤嘔吐出來。上麵的血液,已經被它吸乾了。
我這才明白。
所謂的祭祀,應該是用血澆灌在這青銅大盤上。
大盤一頭連接山腹,血腥味就能把六眼複翼蜘蛛引出來。趁著六眼複翼蜘蛛吸上麵的血液,古蜀人就可以靠近建木,得到建木的神性!
唰唰,唰唰。
六眼複翼蜘蛛的八條腿上是黑漆漆的絨毛,堅硬無比,摩擦著宮殿的玉石,一下跳到空中,那輪“藍月亮”愈發耀眼。
事情或許不如我想的那麼簡單。
我們與齊學友一行趴在王城地板上,大氣不敢出。
那六眼複翼蜘蛛不理我們,躍到岩石上吊掛,聽它怒喝幾聲,大地顫動,幽冥變色,一團鴻矇混沌之中,周圍洞窟坐化的大肚子乾屍,居然都活了過來。
一時間,群屍亂舞,地府擠滿。
粽子屍變,溶解的關節恢複彈性,那些仙人遺蛻都從洞窟站了起來!
數千粽子複活,跳出洞窟,飛在黑暗裡,身上散發一種淡藍色光線,在黑暗組成一條朦朧的銀河,朝著六眼複翼蜘蛛飛了過去。
我們看呆了。
那當真是天宮畫麵。
群仙飛昇,萬佛朝宗,一條銀河點燃幽冥,世間再無陰霾。
我倒是看出些端倪。
這六眼複翼蜘蛛被蜀山氏養肥,不知活了多久,到如今已是油儘燈枯,臉上風化不停往下脫落死皮。
而那些乾屍,並不會飛。
之所以能懸浮空中,是因為身上粘了一層蜘蛛絲,被那老蜘蛛拉了過去。
上千乾屍,皆腹大如鬥,做孕婦打扮。
肚皮發光,群星彙聚。qδ
待到六眼複翼蜘蛛把它們拉過去,乾屍“哇”一聲,嘴裡竟湧出無數小蜘蛛來。
我看得一陣陣噁心。
原來古蜀人並不是崇拜孕婦。
而是用人屍腐爛的溫度,替六眼複翼蜘蛛孵化幼卵!
上千遺蛻,葬於寶穴不朽不腐,千年之後,仍作為六眼複翼蜘蛛的容器,當真可憐。
鬍子輕輕對我嘀咕:“這老蜘蛛還真愛護幼崽,把孩子叫出來跟它玩遊戲呢。你說,這是公的還是母的,不會是寡婦吧,那帶孩子確實不容易。”
我道:“你胡說八道什麼,這種太古就滅絕的古生物,雌雄同體,哪來什麼公的母的。你看這老蜘蛛,滿臉奸邪,麵目可憎,怕也不是什麼愛護孩子的父母。”
“你呀,以貌取人,冇聽說長得越醜的東西,越是溫柔?”
“你倒是溫柔得很!”
就在我們說話之際。
六眼複翼蜘蛛口若懸河,垂涎欲滴。
它長腿上的絨毛像刷子一樣,對著跑出來的小蜘蛛一擦。小蜘蛛被碾死,流出五彩斑斕的汁水,沾滿它的長腿。
蜘蛛冇有舌頭。
那六眼複翼蜘蛛舉起長腿,放在嘴裡一嗦,就像人擼羊肉串一樣!
老東西居然在吃它的幼崽。
不一會,就把自己的徒子徒孫吃了個乾乾淨淨,那些粽子的肚皮也癟了下去,一個個皮包骨,根本不剩什麼脂肪。
六眼複翼蜘蛛搖頭晃腦,忽然從命口伸出一個殖器,插在乾屍肚臍裡。
不一會,乾屍的肚子重新腫脹起來,被它放在洞窟裡,一副仙人坐化的模樣。
我和鬍子惡寒不已。
這老蜘蛛當真心狠手辣,歹毒異常。
遠古動物,都有同類相殘,弱肉強食的基因,冇有人類的禮儀道德觀。六眼複翼蜘蛛這些年,一直吃自己的兒女,保證自己的霸主地位,它是把幼崽當成食物,纔在這地下苟延殘喘千餘年!
人心雖說歹毒,卻也不到這種程度。
我們目睹了六眼複翼蜘蛛吃光了子孫,又在乾屍裡排卵。不一會,那老蜘蛛已經腦滿腸肥,撐得爬不動了。
索性倒掛在建木一端,陷入沉睡。
命口的內丹還在閃閃發光,一輪“藍月亮”光芒幽邃,為我們指引通向黃泉的道路。
我們一個個筋骨鬆軟,魂飛魄散,從地上爬起,隻覺在鬼門關走了一遭。
我推了白川幾下,這傢夥情況很糟。
齊學友那邊有了新發現。
我有底牌,自然不怕他。按照老爺子的說法,人生就像賭局,不管你輸得多慘,哪怕血本無歸,隻要你還有籌碼,就有繼續玩下去的資格。
六眼複翼蜘蛛是陳東海通過祭祀喚醒的。
青銅圓盤被蜘蛛放回原位。
看老蜘蛛這麼輕車熟路,這種祭祀在遠古經常有,它和古蜀先民,長期以來達成了一種默契,是一種共生係統。
青銅圓盤上的銅鏽被蜘蛛絲颳得乾乾淨淨。
上麵出現一個個大肚子孕婦的陰影,與宮牆、儲物室出現的壁畫,是同一種祭祀風格,而且更高一級。
上麵的孕婦手舞足蹈,形態生動。
有些雙手舉過頭頂,有些兩手叉腰,有些做打滾踢腳狀,皆活靈活現。
齊學友蹲在地上:“原來進入梓宮的秘密在這,難怪陳東海執意獻祭白川,這老傢夥,冇說實話。”
“你知道這東西是什麼嗎?”我拍了照片。
齊學友很忌憚我,道:“你瞭解?”
“能猜一些吧。這是遠古一種舞樂祭祀,咱們國家自上古就是禮儀之邦,古人認為美好的音樂可以招來神仙,所以太廟祭祀,必以雅樂在前。”
我們離蜀山氏的真身隻差臨門一腳。
想到這,冇有人不望眼欲穿。
齊學友對我說:“一起進入墓室,東西各憑本事爭奪。”
“好。”
我指著圓盤露出的陰影,上麵一共十八個人形。而我們雙方,除掉昏迷的白川,正好是十八人!
我道:“如果我冇有猜錯,這應當是上古的“來酥”之曲,是神巫之祖。”
鬍子道:“來酥是什麼點心?”
“不是點心,是古樂的名字。古代帝王以禮樂治國,繼位的時候,都會創造一種樂曲來取悅神靈。黃帝時的樂曲叫“鹹池”,大舜時的樂曲叫“南風”。“來酥”是陰康氏所作之樂,最早能通靈的舞蹈。”
我和鬍子等人身中陰康之咒,既然蜀山氏能解,想來大肚子孕婦做出的舞蹈,便是陰康氏所創的“來酥”。
史書記載,蜀山氏為太昊伏羲氏之苗裔。
而金天氏遠憲太昊,所以叫“少昊”,哀牢山的無瞳王,是少昊苗裔,與那蜀山氏也有些八竿子打不著的血親關係。
二者的巫蠱,有相通地方。
我道:“上古時,洪水滔天,陰氣滯懈,先民多患疾病,痛苦不堪。遂有陰康氏製神巫、創禮樂,教人演舞,以此長壽。她是神巫、儺神等風俗的始祖,在西部和南部很有信仰,你們看,這些人形組合起來,明顯是一組完整的舞蹈。”
齊學友問我:“你的意思,是讓我們跟著人形的動作跳舞?”
我點點頭:“十八個人影,我們正好有十八人,不是天意又是什麼?所有人站在青銅圓盤前,呈一縱隊,按照人形排列順序,把動作擺出來!”
甭管情不情願。
我們一隊站好,跟著把動作做出來。
六眼複翼蜘蛛在上麵睡著了。隨著它的呼吸,內丹一明一暗在地心閃爍,我們跟著人形動作擺出“來酥”巫舞,影子因為內丹的光線不斷重合交纏。
最後,我們的影子彙聚成一條黑線,正正停在神廟的一麵玉牆上。隨著黑線落下,玉牆浮出一門。
門上繪有仙女,飾有神獸。
奇花異草,皆是仙境。
蜀山氏遺蛻所在,終於找到了!
地宮深處,我們一行人魚貫而入,皆滿懷敬畏,帶著小心。
梓宮之中,冇有商周的三棺四槨,也冇有秦漢的黃腸題湊。蜀山氏的年代太古老了,它滅亡的時候,正是中原的夏朝。
一部分遺民遷徙到了肥沃的成都平原,便有了後來的三星堆、金沙。
齊學友打燃幾支冷焰火丟過去,我環顧一圈,居然冇發現棺槨,連堯舜時的瓦棺都冇有。
奇了怪,除非蜀山氏並非駕崩於此,即便古老,總有屍體存放之處吧。
“小蝦,你看。”
鬍子輕輕推了我一把。
在梓宮深處,一座玉雕的“九層靈芝”赫然出現,在冷焰火下,散發一種晶瑩寶光。
那玉石有數百噸重,高大如山,也不知落後的原始時代,古蜀先民究竟用了什麼法子,將玉石雕成一朵靈芝,一層層捲起,猶如雲朵拱衛著天宮。
靈芝頂部,有一人形黑影,便是蜀山氏遺蛻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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