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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爺子敲桌道:“你給我說清楚,老東西為啥吃飯不給錢,家裡勢力很大?嗬,我可不管她啥背景,就是督軍我也不怕。”
還真不是吹。
一個盜門十二將,一個盜門代理魁首,白道黑道都要給麵子。
寸小頭見巫婆走遠,小聲解釋:“她啊,是咱,是咱澄江城的一大禍害!彆說吃飯不給錢了,就是一把火燒了冥水廟,大家連半個屁都不敢放。你們幾位是外地人,不曉得她的厲害,忍忍吧,彆招惹她。”
“哦?”
王佐將冷笑:“就這老太婆,像個成了精的土耗子,我一拳能把她打到城樓上。”
“哎呦,這位客人,你小聲點,彆讓刀婆婆聽見。”
寸小頭不願意惹事。
三塊錢,唉,隻好自認倒黴。
再回頭,刀婆婆繼續在街上白吃白喝。上好的雲酒,好看的藏銀手鐲,新到的夏布,見什麼拿什麼,從不給錢。
做生意的不敢計較。
小孩也都跑開,唯恐被她捉了去。
這時,乾坤將回來了,也要一碗豆腐腦充饑。
住客棧太貴。
冥水廟是個兩進的老建築。
大黑天屬於滇土特有信仰,不歸和尚,也不歸道士。寸小頭平日守著冥水廟的前半截,把後麵廂房騰出來。外地經商的,就住在廟後頭,價錢比客棧便宜一半。
就是冇法燒水。
冥水廟忌火,洗臉不容易,房子還湊合,是黑瓦青磚大房。
老爺子決定就住在冥水廟,組織上經費不富裕啊。
見又賣出去一碗豆腐腦,寸小頭坐下,與老爺子說起刀婆婆的故事。
滇土多怪。
怪事,怪人,怪魚,怪名。
一月家家出殯,裝成惡鬼鬨澄江,這是怪事。
吃飯不給錢,老太婆滿街碰瓷,這是怪人。
怪魚嘛,老爺子還冇遇見。
聽寸小頭說,巫婆本來不姓刀,嫁給城北大戶刀家的傻兒子沖喜,嫁夫從夫,所以叫刀婆婆。
刀姓,是滇土一大姓,在當地極有勢力。
聽姓氏,刀婆婆家境不俗,絕對不在意一碗豆腐腦的錢。
她住在城北王頭海。
方纔說了,滇土多怪。
怪事怪人怪魚怪名。
啥叫怪名?
滇土的人,把小的池塘叫海,大的水域叫湖。
比如星雲湖、撫仙湖、昆明湖。
都是萬畝以上的大水域,在滇土隻能叫湖,其實不比內海小。
叫海的,反而是小水庫。
像洱海、大屯海、長橋海。
所以外地人講,滇土的水,要麼是海,要麼是湖。海小湖大。
澄江城內,有四大海。
在澄江出現前,四大海就存在了,坐落在東南西北四個角,據說跟風水陰陽有關,也不知道誰設計的。
城北的海,叫王頭海。
據說有一年,土司造反,對抗朝廷,自立為天王。
朝廷派兵攻打,滅了土司滿門,將土司的頭砍下來掛在城頭。這時起了狂風,把人頭吹到了一片池塘裡。腦袋沉下去,再也冇法撈起來。
於是那個池塘叫做“王頭海”。
也就百十平米。
但很深。裡麵冇有魚,上頭一層很厚的浮萍,夏天會開點荷花,據說是澄江城的風水眼。qδ
刀婆婆住在那。
老東西十分霸道。方圓一百米,不許彆的住戶。
誰敢搬到王頭海去,家裡肯定要死人。
早幾十年,大清還冇亡,澄江城在河陽縣治下,也算一片雲錦之地。商貿繁華,百業興旺。
城北有一大地主,半官半商,勢力不菲,姓刀。
世世代代居住澄江。
刀地主老了,膝下隻有一個弱智兒子,還是肺癆鬼。二十多歲,牛和馬都分不清。
聽了巫婆的話,要兒子娶一個窮女過門,算好的八字,給家沖喜。也許一結婚,兒子就會恢複正常。
刀家是大家族。
騾馬、商鋪、土地,應有儘有,雖然是個弱智兒子,想攀親的數不勝數。
等刀地主死了,刀家不就媳婦說了算?
刀地主也明白這個道理,對此非常謹慎,選來選去,找到一個在當地冇有任何根基,冇有任何背景的破落戶。
當時列強打進來,在沿海大賣鴉片。
沿海居民被吸引,被威逼,染了煙癮的數不勝數。煙癮發作,殺人放火什麼都敢乾。
破落戶隻有一個哥哥和妹妹。
妹妹長得水靈,天生狐狸臉,勾魂的眼,要命的唇,正應了那句詩。
二八佳人體似酥,腰間仗劍斬愚夫。
明裡不見人頭落,暗地使君骨髓枯!
哥哥不學好,跟著染了煙癮,頓頓鴉片,去偷去搶,被打斷了腿。實在是煙癮發作了,想法開個暗門子,把妹妹賣出去,換幾天吞雲吐霧的美日子。
刀地主給兒子娶老婆沖喜,選中了破落戶。
這家人冇背景,不怕他們謀奪自己家產,哥哥又是個廢物,妹妹不是任由自己兒子拿捏?
作價二十兩雪花官銀,找哥哥買下妹妹。
一聽自己要嫁給一個傻子,還是肺癆鬼,妹妹又哭又鬨,一萬個不願意。
癮君子嘴上哄著不賣,煙癮一犯,親爹親孃都敢殺。
想想躺在搖椅上,吞雲吐霧點著鴉片大煙,舒坦找個丫鬟給自己捶腿,一邊紅袖添香點燈,拉出去槍斃也值啊!
心一橫,替妹妹簽了賣身契,讓刀家過兩天來娶親。
二十兩雪花銀子沉甸甸揣在兜裡。
去澡堂洗了澡,搓好背,美滋滋剃了鬍鬚,要了碗羊肉湯,一邊喝一邊吸溜碗口,吃完了去大煙館抽一把。小丫鬟拋媚眼,口紅印真香。
癮君子神清氣爽,夜晚回家,想想怎麼跟妹妹解釋。
一進屋。
漏了房頂的家裡,幾縷慘白月光從稻草透下來,一條早就僵了的人影掛在房梁上,風一吹,嘎吱嘎吱作響。
原來妹妹聽見風聲,心一橫,自己吊死在了家裡!
癮君子嚇得兩腿發軟,癱在門檻上,剛扯開嗓子大哭,又生生憋了回去。
且不提吊屍多麼恐怖。
絳紫的臉,伸長的舌,十指抓著大腿指甲都磨爛了,腳尖像錐子繃緊戳向地麵。
銀子花了,妹妹死了,過兩天刀家來迎人,不得活活打死自己啊。
拿著剩下的銀子,癮君子找到巫婆,求她想辦法。
給刀家張羅沖喜,巫婆也拿了不少好處,不敢讓這買賣黃了。打了癮君子一耳光,叫他彆被人看出端倪。
趁著還冇長屍斑,趕緊把死屍從房梁解下來,找個大木桶,裡麵倒滿熱水,把屍體泡進去,彆讓關節僵了。
巫婆心事重重,吩咐癮君子回去,她這邊想辦法。
下半夜,癮君子把妹妹的屍體泡在熱水裡,一邊磕頭,一邊看著月光下發白的屍軀出神。
這時,外麵傳來敲門聲。
巫婆帶著藥箱,後麵跟了一個醜陋的老頭。
二人鬼鬼祟祟進來,將一堆刀片、錐子,還有紗布、白藥都擺出來。
癮君子嚇了一跳,問要乾什麼。
巫婆惡狠狠道。
你妹妹死了,刀地主那誰也交代不了。好在你發現及時,屍體還冇起毛,讓你用熱水泡著,皮肉不至於僵化,我打算用畫皮囊印術,來個李代桃僵。
話說到這,乾坤將吃完了豆腐腦,臉色不變。
問老爺子:“把頭,啥叫畫皮囊印術,聽著有些邪性啊。”
老爺子解釋:“這是西南地區,巫蠱邪術的分支。把人皮扒下來,重新描摹五官,畫上眉毛眼睛,再找一個身高差不多的人,以秘藥令其昏厥,扒掉她原來的皮,披上畫好的人皮養起來。據說時間一久,披上去的人皮就會癒合。”
寸小頭壓低聲音:“那位刀婆婆,就是癮君子和巫婆,用邪法弄出來的!這件事啊,你們還要繼續聽我說......”
大災之年,多乞丐流民。
巫婆威逼癮君子,要他趕緊去鄉下買個女人。
巫婆身後的老頭,是當地有名的縫屍匠。人皮在他手裡,出出進進,就像大閨女做針線活,那叫一個精細。
啥叫縫屍匠?
舊社會,死刑多為斬首示眾,意在震懾百姓,令人不敢犯法。
古代講究個死有全屍,否則無法投胎。
便有八字純陰,膽大心細的,作為縫屍匠。在官府把犯人腦袋砍下來後,用針線、魚膠,把人頭重新接上去,讓囚犯有個囫圇屍。
跟現在的遺體化妝師差不多。
第二天天黑,癮君子把鄉下買來的女人牽到家裡。
巫婆和縫屍匠,已經把妹妹的皮囊取下來,掛在月光下曬,據說這樣不會變硬。
巫婆一看,買來的女人又矮又醜又難看。得,時間緊迫,也冇功夫挑肥揀瘦,便讓癮君子摁住女人,用秘藥麻暈。
女人聲嘶力竭哭嚎幾聲,便不動了。
三人圍在桌子前,一陣手忙腳亂。
把女人的皮扒下來,像穿衣服一樣,在月光下給她套上!
不一會,有著妹妹臉的女人就好了。
縫屍匠的手段極為高明。
縫紉的地方甭說針頭,連走線的位置都看不出來。屍體縫好,已是拂曉。女人呆呆從桌上坐起,像個傻子一動不動。
巫婆告訴癮君子,畫皮囊印術,會把兩個人的魂魄糅在一起。
不過這冇什麼。
刀地主家的傻兒子,配這女人正合適。
外頭傳來隊伍迎新孃的聲音。
嗩呐鞭炮齊鳴。
縫屍匠把被扒了皮的妹妹裝在袋裡,翻牆走了。
巫婆陪著癮君子,以防露餡。
二人把披著妹妹皮的女人扶起,給她梳妝打扮,頭戴鳳冠,身著鮮紅嫁衣。
刀地主親自帶人來。
巫婆告誡癮君子,畫皮囊印術需要七天,才能完全消除傷口。這七天,女人不能吹風,不能見太陽,尤其不能用針紮。
甭說針紮,看見針頭都不行。
因為人皮是針線縫起來的,針頭會破了法術。
二人哄騙刀地主,說女人的時辰與少爺相沖,過門七天內,不能圓房,不能見外人,吃住都要在房裡。
七天後,才能過正常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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