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相識（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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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熠國，南街。

黑夜到白晝，清晨薄光將街上紅楓由黯冷渡成明火。街上人語聲漸起，零零散散開始有人走動。

紅楓樹下，一少年正靜立於一院落門前。片刻，他身後的門被從內推開，裡邊的人一步跳出來，接過他手中的東西：“今天是？”

“桂花糕。”

“你做的？”

“我娘做的。”

少女髮梢一晃，垂頭咬了一口糕點，清甜的桂花香刹那溢滿唇齒間。

“好吃！”她側過頭看著少年笑，雙眸明亮，梨渦淺淺，“不過，我想吃你做的了。”

“明天給你做。”

“好。”

兩人並肩行於街上，有說有笑。早點攤的店主們笑著跟他們搭話：

“今朝今天這麼早就起了？”

周今朝啃著桂花糕點點頭，又聳聳肩，含糊著迴應：“嗯！要上學了，冇辦法嘛。”

“下次你們記得來給我家囡囡輔導下功課啊！”

周今朝回頭笑應：“嗯！好！”

“明時，這糕點又是你給今朝做的？”

謝明時搖搖頭：“今天不是。”

“今朝，你上次不是說要給明時做一次？”

周今朝下意識偏過頭和謝明時對視一眼。他居高臨下看著她，挑了挑眉，無言，眼神卻明瞭地詢問自己的桂花糕在何處。她略顯尷尬地笑：“哈哈，下次一定，一定！”

店主們目送著他們的背影漸漸遠去，紛紛感慨：“唉，這倆孩子都長這麼大了。”

“看起來真般配啊。”

“不知道什麼時候能看見他們成婚……”

☆

門上，“淩雲書院”四字在陽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輝。

進書院晃悠一圈，終於看見某間房門上用黑墨寫了“淩班”二字。他們對視一眼，推開了門。

教室裡本極靜，門響聲讓坐著的幾人都回頭望瞭望。

周今朝猶豫了一下，選擇了微笑開口：“嗨，你們好啊。”

謝明時微笑著對他們點了點頭。

他們也禮貌點頭迴應。

教室很小，座位兩排，每排四座。現在隻剩三座。

看來，最後一個人遲到了。

一個年邁的男人走進來開始上課。

“你們好。我是你們的國學課老師，鐘書。今天第一節課，先自我介紹吧。”

一個身著青衣的少年站了起來，道：“你們好，我是程舟，‘輕舟已過萬重山'的‘舟’。”

他身旁的少女站了起來，紫色蝴蝶髮飾輕輕搖動折射溢光，笑起來酒窩醉人：“你們好啊，我是胡月，月亮的月。我來自武城，希望能和大家成為好朋友！”

身著黑衣的少年站了起來，道：“薑尋，尋找的尋。”

同樣身著黑衣的少女站了起來，道：“陳許，許諾的許。”

她身後的座位正空。謝明時繼而站了起來，微笑道：“我是謝明時，日月明，日寸時。”

周今朝下一瞬立刻站起身：“你們好！我是周今朝，‘今朝有酒今朝醉'的今朝，希望能和大家成為好朋友！”

她旁邊戴銀色髮簪的少女徐徐站起，聲音如溪流潺潺：“我是……”

“報告！”有人猛地推門闖了進來，道：“對不起老師，我遲到了。”

眾人紛紛回頭看他。

鐘老師蹙眉道：“進來坐吧。”

他卻忽然愣住了，像被奪了魂似的，眼睛看著某處，身體冇動，嘴上無意識地答應著：“噢……好。”

鐘書怒了：“周烈！還不快坐下？”

他被嚇得一哆嗦，這才驚醒過來，趕緊跑到座位上：“好的好的。”

他身旁的少女接著道：“我叫謝妍婉，百花爭妍的妍，婉若遊龍的婉。”

周烈隨即站了起來，爽朗笑道：“我叫周烈，烈火的烈，以後我們就是朋友了。”頓了頓，他撓了撓頭，又道，“那個，不好意思，你們的名字是？”

眾人依次重新對他介紹了自己一遍。周今朝一邊聽著彆人重複，一邊默默再次把姓名與臉對上號。

“書翻到第一頁，今天學一首詞。”

周今朝掃了一眼，眼睛亮了——

“謝盈！”

“謝盈？”

兩道驚喜的聲音同時響起。

周今朝詫異地偏過頭，與同樣一臉驚詫的謝妍婉對視：“你也喜歡謝盈？”

謝妍婉點頭：“嗯！我特彆仰慕她！”

“我也是！”

鐘老師笑笑：“謝盈大家都不陌生。周今朝，謝妍婉，你們給大家介紹一下她吧。”

“好。”周今朝立刻站起來，“謝盈，偉大的思想家，女權運動的發起人之一。每年的'青玉天’就是為紀念她而創立的節日，是她的生辰。她還是熠國有史以來的第一個女將軍！她為女性爭取了極多的權利，若不是她，我們今天就冇辦法出現在這兒了。”

“不僅如此，”葉妍婉也站了起來，看著周今朝補充道，“她還是赫赫有名的文學家，詩詞文章作得極好，與丈夫溫鶴被世人合稱為‘賀迎'。不過，我個人更喜歡她的文風。”

“很好，坐下吧。”鐘老師欣慰地點頭，“你們說得不錯。接下來，我們正式學習這首詞。”

周今朝低頭靜看：

“星漢漫漫，鳴蟬聲聲，夏夜怎堪眠？

愁雲飄散，輾轉又是，風雨心中落。

鬱鬱乘雨，獨攬曦光，何處吾所歸？”

……

“所以，這首詞表達了詞人對女子境遇不公的憤怒和無奈，以及不知該如何以渺小自身改變時局的悲涼。下課吧。”

周今朝默默看著“何處吾所歸”，一言不發。

謝妍婉歎息一聲，轉頭看見周今朝的神色，眨眼問道：“你在想什麼？”

周今朝蹙著眉，緩慢道：“我總覺得……這詞，不像在寫家國大義。”

謝妍婉雙眸一亮，驚喜地笑了起來：“我曾在野史中讀到過，謝盈寫這首詞前正被催婚。我個人也認為，這首詞更像是謝盈自己對成婚的憂慮。”

她倆滿臉興奮地握住了對方的手：“對啊！就是！”

周今朝歎道：“不過，答題的話，還是得往家國大義方麵寫啊。”

謝妍婉無奈地笑道：“對啊。”

“咚咚咚！”

他們被這聲音吸引，回頭看去。

穿著乾練的女人正倚在門邊，正睨著他們的狹長丹鳳眼十分漂亮，眼尾揚得不羈又多情。她右手食指節正輕釦在門上，見他們注意到自己才收手抱臂，慵懶道：“走，下節武學課，跟我去練武場。”

陳許“蹭”地站了起來，跑向她：“師……孟老師！”

周今朝看著她們談笑著走遠，若有所思道：“噢，原來這個老師姓孟啊。”

進入淩雲學院需通過文試和武試。文試由各地統一組織考試，通過文試者可進入武試，由淩雲學院的老師親自考覈。

此前考覈周今朝的正好是這個老師。

謝妍婉走近周今朝，問道：“今朝，你為什麼喜歡謝盈？”

周今朝認真道：“在那個時代，謝盈能有如此獨立而清醒的思想、如此銳不可當的勇氣，多厲害啊！我特彆佩服她。你喜歡她，是因為她的文筆？”

謝妍婉笑道：“那隻是一部分。我看過很多關於她的野史，如你所言，她的確是個非常厲害的人。”謝妍婉看向彆處，似乎陷入了回憶，滿臉崇拜和癡迷，”不僅文韜武略，還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實在太有魅力了。”

謝明時問謝妍婉：“《晴風沐雨圖》，看過嗎？”

“當然了。這幅畫收藏在日輝樓嘛，我家就在熠江邊上。”

日輝樓是熠江邊修築的一座閣樓，收藏了曆朝曆代以來各位文學大家最有名的作品。

”你想要這幅畫嗎？”周烈突然不知從哪兒躥了出來，“能再說一遍這幅畫的名字嗎？”

葉妍婉嚇了一跳，磕磕絆絆道：“額，也，冇有想要。”她小聲道，“隻是挺喜歡的。”

“噢。”周烈點了點頭。

周今朝和謝明時對視一眼。

周今朝滿臉疑惑：不是，這架勢，周烈是想把畫買給葉妍婉嗎？這傢夥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謝明時聳聳肩：不知道啊。

他們聽見周烈問謝妍婉：“那，你有什麼想要的東西嗎？”

謝妍婉一愣，一臉不解地搖頭，再抬眼看周烈時，溫柔的眼睛裡帶了些警惕：“冇有。怎麼了？”

周烈略顯侷促地撓撓頭，目光移向彆處：“冇什麼。”

周今朝看了看他倆，回頭笑著看謝明時：周烈這傢夥，好像藏不住一點心事啊。

謝明時笑了笑：是啊。

與此同時，胡月問程舟：“程同學，你生日哪天？”

將他的生日與自己的對比了後，胡月眼睛彎成月牙看著程舟笑：“你比我大誒！程同學，我自幼冇有兄長，今日卻對你一見如故，我……可以叫你程舟哥哥嗎？”

程舟一愣，笑道：“可以。”

“那，程舟哥哥，”胡月整理了下頭髮，笑著伸出手，鄭重道，“很高興認識你，以後請多多關照。”

程舟回握住她的手，笑道：“好。”

☆

到練武場了。

孟老師雙手隨意背在身後，道：“你們好，我是孟竹。今天是實戰課，你們分組練習就行。冇帶武器的話去那邊拿。”她指了指另一邊的武器架。

她話音剛落，陳許就已經跑到了薑尋身前：“薑尋，我們倆一組吧。”

薑尋點頭：“嗯。”

周今朝下意識看向謝明時，衣袖卻被旁邊的人輕輕拉了拉。

謝妍婉目光澄澈，滿眼期許地看著她：“今朝，我們一組好不好？”周今朝立刻笑道：“好啊。”

謝明時走到盯著謝妍婉的周烈身邊，道：“久仰周公子的刀法，今日終於能見識了。”

周烈看向他，挑眉：“你看過《青雲榜》嗎？”

謝明時一愣：“什麼？”

“一個在京城廣泛流傳的排行榜。”周烈雙手抱胸，“在‘武功'‘少年'那一欄裡，謝公子可幾年未下過榜首啊。”

謝明時笑了：“民間亂傳的罷了，冇想到周公子會信這個。”

周烈咬牙切齒：“冇錯，我就是不信——老子還冇排過第二！”他手一把按在謝明時肩上，推著他往前，“早就想跟你比試了，趕緊比！”

程舟在原地躊躇幾瞬，問胡月：“一組嗎？”

胡月微笑著搖搖頭：“我身體不好，不能運動，你去找他們吧。“

程舟快走幾步，跟上已走遠的謝明時和周烈：“一起？”

周烈挑選著刀，道：“等會兒，我先跟謝明時比一場。”

謝明時目光掃了一圈，從數百把劍中抽出一把。過了會兒，又抽出一把，叫道：“朝朝！”

周今朝正蹲著選劍，聞言看向他：“嗯？”

他把左手中的劍連同劍鞘一同拋了過來。

周今朝穩穩接住，把劍抽出劍鞘端詳一番：“不錯，我喜歡。”

葉妍婉湊過頭來，笑容促狹：“你和謝明時，什麼關係？”

周今朝想了想：“所謂，青梅竹馬？”

葉妍婉道：“你們倆名字也很像誒。”

周今朝笑了笑：“你說，有冇有可能，我們倆的名字是一起取的？”

葉妍婉笑：“噢……”她猜對了。

周今朝歎道：“我們爹孃關係特彆好，老早就商量好我們名字了。”

“你們從小到大一直在一起嗎？”

“嗯。我家和他家就隔一堵牆。”

謝妍婉點頭：“真好。”

“嗯。”周今朝掃了一眼不遠處似乎在看著她們的孟老師，“下課了再說吧，先上課。”

“好啊，”葉妍婉緊握住劍，嘴角一勾，“我可不會手下留情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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