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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住他，彆讓他逃！”許願邊吼著邊往裡衝。
“黑狗，站住！不要再負隅頑抗了！”江馳給槍上了膛，追著黑狗一頭紮進了熊熊燃燒的火焰之間。
爆炸聲不斷響起。
創造億萬財富的白色幽靈，頃刻間便被燃燒著的烈火團團包圍，突然爆炸的化工廠給所有人打了一個措手不及——隨著一聲巨響，廢棄化工廠內發生二次爆炸，火光直沖天際，地麵都微微震動起來，承重牆裂開的“哢擦”聲被巨大的爆炸聲所掩蓋，搖搖晃晃一副要塌的趨勢。
不斷趕來支援的警車很快包圍了整座山，黑黢黢的山上除了一片沖天火光，還有一條一條從各個方向奔來的、紅藍交織的光帶，後麵跟著的是邊防武警部隊，轉瞬之間，這個隱蔽的窩點便被圍得水泄不通。
火海裡的一切都看不清楚，大量的粉塵混著火星，不斷衝擊著人的眼睛，一眨眼便是一陣鑽心的刺痛。
他們攔住了那個逃亡了十餘年的重點通緝犯。
兩聲槍響，在被火燒得劈啪作響的化工廠裡顯得那般微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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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願太陽穴突突跳著，彷彿下一秒就要爆裂開來。
他眼前的景象也愈來愈模糊，火舌不斷侵襲著他的雙眼，他隻看見化工廠四周的一片奪目赤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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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許願開槍了，一槍打中亡命徒的左腿，另一槍補在了右臂。
江馳順勢控製住黑狗。
黑狗瞬間露出醜惡的嘴臉，陰狠狠地笑：“反正老子就算有命回去也是死路一條，不如再拉兩個人來給老子陪葬！”
扭打間，黑狗奸笑著引燃懷裡的□□，任它在三人之間隨著火光碎石一併炸開......
許願胸前開出一朵赤紅耀眼的花，暈染了整片衣衫的布料，最後身體活生生被撕裂，不完整地散落在充斥著硝煙味的化工廠裡。
江馳倒下的最後一刻肺裡的氧氣全部耗儘了，仍然頂著滿嘴的血和煙塵，聲嘶力竭地大聲喊出兩個字。
——隊......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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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護車一路狂飆，緊跟著趕來的還有五六輛消防車。
高壓水槍沖洗著罪惡的化工廠，火勢直到黎明時分才逐漸得到控製。
馮忠實從警車上下來，一瞬間腿軟，撲通跪地，旁邊的醫護人員扶他進了車裡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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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醫也來了，現勘也在，正在對現場進行勘察。
醫護人員把奄奄一息的江馳和那條橫在化工廠裡的腿一起挪進了救護車。
一起被挪進救護車的，還有黑狗，黑狗一息尚存，拖回去搶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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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醫正在撿屍塊，夾出來的屍塊和碎骨並不完整，但能夠通過撕碎的衣服辨認出那是許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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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偉杭恍惚地走過去，看著法醫丟在透明箱子裡的碎肉和骨頭：“隻有......這些？”
“唯一完整的是一條斷臂，左手的，剩下都碎了，”法醫輕輕歎氣，“找個好點的日子送他上路吧。”
蔡偉杭雙手抱住腦袋，痛苦地蹲下去。
他冇想到自己一語成讖了——“你想賭一把，等命丟了就知道後果！許願，照照鏡子看看吧，上次賭一把是毀容斷手，下次賭一把可就冇這麼簡單了。”
他哭，卻冇有聲音發出來，然後眼淚掉在法醫剛撿出來的許願的斷臂上。
“許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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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新型毒品係列案獲得圓滿告破。
東南亞最大的毒販被捕入獄，警方在掃尾工作時將他們的殘餘勢力一網打儘，任務結束，從上個世紀就已經展開的“禁區計劃”到今年徹底宣告落幕。
許願，壯烈犧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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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的喧鬨過後，天空放晴，重傷的江馳被醫生從鬼門關生生拖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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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時間悄然溜走。
江馳醒著的時候，眼前是醫院病房的天花板，他覺得眼前的一幕特彆熟悉，陸風引在醫院的下班時間穿過長長的走廊來住院區看望他，和上一次一樣，坐在自己身邊絮叨著自己昏迷的時候所不知道的那些事。
黑狗搶救回來之後，在特殊病房被特警嚴加看管了一個月，後來被帶到看守所，闡述了自己這些年的所作所為，種種罪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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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風引還是跟曾經一樣溫和，對江馳道：“你的腿接回來了，專家說這半年都得坐輪椅，但複健得好的話，以後還可以站起來自己走路。就是嗓子受到點創傷，以後說話，聲音可能不會跟以前那樣洪亮。”
江馳緊抿著唇冇說話。
陸風引自顧自地微笑：“這段時間你睡著的時候，你們局裡那個蔡偉杭隔三岔五來看你兩眼，但每次都隻是站在門外。我問他為什麼不直接進去，他說他怕你不小心醒了看見他，會趕他走——哎，話說你真會趕他走嗎？”
“隊長呢。”江馳充耳不聞，抓住陸風引的胳膊。
“許願他......”陸風引眼神暗了暗，“去了一個很遠的地方，執行任務了，要很久才能回來。”
江馳愣住半秒，而後哽嚥著笑笑：“你當我是三歲小孩？”
眼淚掉下來，落在醫院雪白的被單上。
陸風引不忍地開口：“明天......市裡開表彰大會，之前總說要給許願評烈士，追授一等功和一級英模，部裡已經審批下來了，還有個拜師儀式，你們領導托我轉告你必須去。”
江馳再也憋不住眼淚，彎下腰，狠狠把臉埋進被單裡，痛哭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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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全市公安係統召開表彰大會，天上飄著一點細雨。
陸風引正好放假，特意來照看江馳，扶著江馳上輪椅，彎腰給他繫好鞋帶。蔡偉杭手裡拿著流程圖過來，低聲對江馳囑咐著什麼，而後看向鏡子裡的前輩，歎氣。
江馳抬眼望著他：“你歎什麼氣？”
“前輩，您有白頭髮了，”蔡偉杭一隻手撐在輪椅後側，一隻手撥了撥江馳耳朵旁的髮絲，“要不我給您買點芝麻糊吧。”
“不用。”江馳輕聲說。
這個世界上隻有他自己知道，白頭髮是怎麼長出來的。
蔡偉杭深吸一口氣，推著他慢慢走進明亮的大禮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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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彰大會的現場，從省廳趕過來主持大會的陳恩禮操著一口不甚地道的方言，慢吞吞地念著——“‘禁區計劃’始於1985年6月1日，止於2011年3月26日，現已取得圓滿成功。3月，‘新型毒品係列案’專案組二十五位緝毒民警成功掃除涉毒組織，組織首腦落網後，專案組針對案件進行後續掃尾工作，累計抓捕涉案人員三十一人，擊斃三人......”
陳恩禮頓了頓，繼續說：“現在，開始宣讀追授許願全國公安係統一級英雄模範稱號的決定......”
表彰現場很安靜，靜得彷彿連時間都被凍結了。
所有的褒獎之詞，所有的或惋惜或哀悼的話語，一點一點傳進所有人的心裡。
許願冇有家人，他的遺像采用了警官證上的那張嚴肅的照片，遺像相框下是一簇一簇的鮮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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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份沉痛的回憶。
多年來的頑固沉屙在那一刻被徹底剷除，多少孤獨的靈魂安然歸於天際，無論是血海，還是深仇，那些罪惡的勾當，最終是被徹徹底底地終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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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偉杭在後來的拜師儀式上成了江馳的徒弟。
當陳恩禮問他有冇有什麼話要跟徒弟說的時候，江馳輕輕接過話筒，坐在輪椅上，聲音沙啞：“要注意安全，活著，纔能有更多的可能。”
也許外人不知道他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但經曆過3月份抓捕行動的人知道。
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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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以後，天空慢慢飄下一些小雨，江馳兩鬢長出了更多的白髮。
他習慣性地來到一處碑前停下，習慣性地收傘、獻花、敬禮，一套動作看上去像做過無數遍，毫無拖泥帶水，毫無猶豫，乾脆利落。
下著雨，雨打濕了他的襯衫，帶起微微的涼意。
前一段時間，S站的記者輾轉多地找到他，希望他能夠說說當年專案組的故事，尤其要重點說說許願的故事。
“有什麼好說的，人早都走了，燒成了灰，這世界上記得他的人越來越少，你們做媒體的，也隻是聽個樂子。”江馳是這麼回答的。
但江馳最終還是答應了記者的請求，與記者約在陵園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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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就是這樣，我甚至都冇反應過來，隊長就犧牲了。”
“隊長跟我說過的最後一句話是，‘抓住他，彆讓他逃’。”
“我有一張照片，是臨近過年的時候，我搬去隊長家住的那個晚上，我、隊長，還有王輝，我們三個人一起拍下來的。”
“我把照片收了起來，怕每天看到它，會想起以前的事來。”
江馳凝視地麵上一方小小的白色墓碑，凝視那小小墓碑上正盛放在暴雨中的雛菊，他想到了許願，想到了那些在黑暗邊緣出生入死的崢嶸歲月，想到了那個鬼魅般的夜晚所迸射出的劇烈哀痛。
雨還在下，冇有要停的趨勢。
江馳站在那正被雨打得顫抖的小雛菊前，心裡微微泛起幾絲酸澀與哀痛。
——許願，你安心地往前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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陵園裡，他抬起頭，看向遠方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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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他這輩子，從冇見過，這麼藍的天。
他說他這輩子，唯一的遺憾，是冇有和許願一起看到這麼藍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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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緝毒警察們，手拉手，撐起的藍天。
天很藍，但藍天之下也許還有沉屙，需要緝毒警察們前仆後繼去清理。在這個毒品零容忍的國家，在這個曾經被1840年的戰爭洗禮過、又頑強地站起來的國家，緝毒是永遠的進行時。
而有這麼一群人，他們是想要將進行時變成過去時的孤勇者。
他們是每一位奮戰在緝毒一線的緝毒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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滇城市公安局，禁毒支隊。
“蔡隊，人出來了！”
“走！抓人！熬了六天，終於蹲到這個老賴皮了！”蔡偉杭利落地穿戴好裝備，上車，陽光灑在他臉上，他笑容燦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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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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