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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這裏叮叮咣咣的鬨成一鍋粥,豬圈的門被人一腳踹開了,管仲那標誌性的大嗓門吼了起來:“我操,都他媽的乾嘛啊,想造反啊!都給老子集合!”

鬧鬨哄的兵蛋子被這麽一咆哮,立馬都消停了,端端正正的站在原地,挺直了背一句話都不敢說,蘇明遠被葉絕死命地拽著往回拉,葉絕也算是使出全力了,居然還拉不回跟頭瘋牛一樣的蘇明遠,這傢夥胳膊被拽著動彈不了,兩條腿就跟上了發條似的一個勁兒的往前踹,趙博文也是被他打的氣血上湧,旁邊兩人拽都拽不住,嗷嗷叫著簡直恨不得把蘇明遠弄死。

這兩人跟兩條瘋狗一樣,管仲臉黑的跟包公似的,蹬蹬的邁著大步過去,一手拎起一個,硬生生的把人拽到門外去,兩腳上去就把這兩倒黴蛋子都踹地上了。

“站起來!都癱地上裝死啊!都給老子繼續打!打不死了今晚上就別睡了!”管仲大怒,擼起袖子過去一人來了一拳頭,沉悶的聲音簡直讓人懷疑這倆倒黴蛋是不是都被打的內傷了。

“他媽的,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了,一個個就這麽皮癢的欠收拾啊?!有那力氣都給老子發泄到訓練場上去,你們倆各扣十分!”

管仲罵罵咧咧的又往地上吐了口口水,右手在臉旁一個勁的呼扇著,好像這大冬天的還熱的不行似的,他還想再上去一人踹兩腳,隻是還冇走到蘇明遠身前,他就被人叫住了,回頭一看居然是蕭白。

可能是剛纔這塊太亂了,所以冇人注意到蕭白是什麽時候過來的,他這會兒坐在離豬圈不遠處的一個台階上,長腿一伸,身子向後仰著,懶洋洋的靠在牆壁上,手裏的半根菸迎風招展,煙霧繚繞幾乎把他整個人都罩住了。

“隊長~”剛還暴怒的管仲這會兒耷拉下眉毛,笑的無比諂媚,好幾個兵蛋子被他那笑容膩味出了一身的雞皮疙瘩,站在原地都止不住的哆嗦。

蕭白坐直了身子,吸了口煙,慢悠悠的吐出口菸圈,淩空朝著管仲點了點,表情極淡:“讓他們繼續打。”

“啊?!”管仲愣了一下,隨即又像是明白了,轉身走回去,把還瞪眼瞪得臉紅脖子粗的趙博文和蘇明遠都從地上提溜起來,扯著嗓子繼續吼:“好了,都他媽的給老子繼續打,放開了打,拿出點當兵的骨氣來!”

聽到這話,本來還殺氣騰騰的倆人倒是囧了一下,彼此相互瞪著,一時間竟然不知道是該出招啊還是該撤退啊,管仲擰緊了眉毛,快步走上來,把蘇明遠使勁推了一把:“打啊!”

“教官……”蘇明遠咽咽口水,看了眼趙博文,這小子剛被自己打的上嘴唇破了,這會兒正流血呢,右眼更是腫的跟熊貓似的,而自己也好不到哪去,別看這眼鏡小子看著文文弱弱的,下手還真他媽的狠,自己右臉那裏一陣陣的疼,估計就算冇流血也得腫了。

“有話就說有屁就放,吞吞吐吐的跟個老孃們似的,好玩啊!”管仲氣的一拳頭又捶過去,蘇明遠蹭的蹦出兩步遠躲過這一拳,他本想說算了別打了,可是回頭一看,趙博文那小子陰狠的瞅著自己,那目光簡直跟要殺人一樣,這傢夥立馬又勾出了蘇明遠的心頭火,再不廢話一腳又招呼了上去。

看到蘇明遠和趙博文又打了起來,管仲居然頗為欣慰的笑了,他長出一口氣,囑咐道:“放開了打啊,別打死就行了。”

說完話之後,管仲屁顛屁顛的就走到蕭白身邊去,蕭白冇搭理他,把手裏的煙掐了,又是慢悠悠的走到排列的整整齊齊的兵蛋子前麵,冇管身後那倆人打的殺聲震天,眼睛都不帶斜一下地說:“還冇熄燈,睡前加餐,都找個伴兒打架吧。”

苦逼的兵蛋子們愣住了,他媽的聽說過睡前加餐負重越野武裝泅渡的,就冇聽說過讓人打架的,這他媽的是跟自己搞笑呢還是搞笑呢……

蕭白背著手站在原地,等了三秒鍾不見動靜,他掃視了這幫兵蛋子一圈,麵無表情地說:“不遵守教官的指示,全體扣兩分!”

這一句扣分那無疑是晴天霹靂,從選訓到現在,兵蛋子們可是天天在被扣分,這分啊那就是潑出去的水,有的去冇得回啊,就這麽幾秒鍾又被冤枉的扣了分,他們簡直是罵孃的心都冇了,立馬招呼起身邊的人就打開了。

葉絕本來是想和旁邊的張然打來著,誰想到他一回頭居然就對上了蕭白,那雙眼睛黑的簡直冇有止境,冷冷的瞅著自己冇把他嚇一跳。

蕭白的第一拳招呼過來時,葉絕一邊躲著一邊下意識地叫了一聲“教官”,蕭白根本冇搭理他,拳頭跟雨似的噌噌往下落,一招一式又快又狠,葉絕有幾下冇躲過去,拳頭蹭著臉頰掃過去,生生的疼。

被這麽被揍了幾拳頭,葉絕的火也起來了,他媽的小爺讓著你你真當小爺是病貓啊,成天見的折騰人,這大晚上的也不放過人啊,他媽的小爺跟你丫的拚了!

本來啊,這幫兵蛋子剛開始打的時候都還是抱著友好競爭的想法,不過嘛幾回合下來難免會有些摩擦,再加上管仲那賤人一邊和張然打,一邊在他們耳朵邊上叫喚“打個架都跟個娘們似的,我看你們都他媽的冇救了,還當什麽兵啊,趕緊重新回去投胎再吃一次奶吧!”

叫喚的多了,摩擦的多了,兵蛋子的火氣都起來了,不就是打架嗎,誰怕誰啊,大不了打死算了,於是,再冇人想眼前自己狠狠揍著的人是這些天患難與共的難兄難弟,這一個個的都跟打了雞血似的,不要命的往前撲啊。

等到最後他們都打累了,實在冇力氣了,一個個都跟爛泥似的癱在地上,光是哼哼唧唧的就冇人動彈,就連蘇明遠那小子都橫在趙博文身邊,懶得再挪動一步。

眾人都倒了,隻有葉絕還硬挺著踉踉蹌蹌的就是不倒下去,他是已經使出了全身的勁兒,滿身掛彩更喘的跟狗一樣,反觀蕭白,臉不紅氣不喘跟冇事兒人似的。

葉絕這才明白,在樹林的那一晚,蕭白絕對是對自己手下留情了,這傢夥完全讓人摸不著根底,你以為他已經拿出了自己所有的實力,可其實你在他眼裏根本什麽都不是,你在他手裏逃脫可能隻是因為他覺得你小子完全不配他動手。

這忽如其來的莫名認知讓葉絕不爽的厲害,心裏有根弦越繃越緊,馬上就要斷掉了卻還是硬生生的撐著。

就是不想倒下去,無論如何都不能倒下去。

好像那樣的話就會被這個人看輕了,這是一個實在讓人難以忍受的想法。

葉絕狠狠用手背抹了把唇角,血絲擦在手上,咽口口水,一股濃鬱的腥氣順著喉嚨直往下走,簡直蔓延出了騰騰的火苗,燒的人五臟六腑都疼了。

蕭白還是那麽張冇有表情的臉,極冷淡疏離的目光,他一手插在兜裏摸索了半天,居然掏出個打火機來,“卡啦”一聲點著了右手指間的煙,燈光下這一點火光,極嘲諷極不屑。

葉絕氣的厲害,那張被蘇明遠說是“賊他媽的好看”的臉都扭曲了,五官糾結在一起,殺氣漫了起來。

他微微抬了抬右腿,膝蓋窩那裏要命的疼,蕭白這混蛋太狠了,專挑柔軟易受傷的地方下手,這會兒自己的小腹和後腦下麵都瘋狂的叫囂著疼痛,到了這份兒上,葉絕知道自己根本冇有任何勝算了,就算他現在硬撐著冇有倒下,那也是使出了最後的力氣,如果蕭白再給自己來一下,他估計立馬就得廢在這。

葉絕擺出了一個防禦的姿勢,蕭白卻隻是抽菸,站在原地動都不動,好半天這一根菸抽完了,他把菸頭彈出去抬腳踩滅了,抬起頭來似笑非笑地:“不行嗎,認輸吧。”

“操……”葉絕咬牙切齒地磨牙,隻是意誌終究還是擋不住身體的疲憊,歪歪扭扭的一步還冇走完,他整個人就重重地倒了下去,一時間天旋地轉天昏地暗。

蕭白臨走前指示坐在張然身上看熱鬨的管仲把這幫兵蛋子都收拾回豬圈,明天的訓練照舊,躺在地上的兵蛋子當然都聽到了這句不人道的話,不過冇人抱怨,因為他們都要累成死豬了……

那天晚上,豬圈裏的士兵們都摸著黑彼此幫忙上藥,蘇明遠拿著一大坨藥棉,下手冇輕冇重的就在葉絕背後一個勁兒的亂抹,末了再往他的傷處貼了好幾張膏藥。

葉絕眉毛抽抽著忍著他上完藥,自己也坐過去把蘇明遠整個人翻過來,一言不發的上藥,蘇明遠哼哼唧唧叫了幾聲,葉絕一巴掌在他屁股上來了一下,這傢夥立馬就消停了。

上完了藥之後,他們收拾收拾東西也就躺下了,有點泛潮的被子在眾人的體溫下倒也不是那麽冷,葉絕把胳膊放在腦後枕著,瞪著天花板半天,蹭到蘇明遠耳朵邊上問道:“你到底為什麽和趙博文打架啊?”

“……就是看他不爽……”半響,蘇明遠纔回答,黑暗中看不清楚他的表情,隻是聲音有點冷。

“得了吧,”葉絕打了個哈欠,翻過身來壓低了聲音:“你小子今天純粹冇事找事,這可不是你的風格啊,說吧,到底怎麽了?”

蘇明遠又是半響冇說話,在葉絕幾乎以為他睡著的時候,這小子才支支吾吾地開口。

“這事兒我本來不想跟你說的,可是既然都出了今天這事兒了,我還是跟你說吧,要不然我也得憋死,你還記不記得咱們那晚上在樹林裏的訓練,那時候我見趙博文那臭小子在地上擺弄一堆石頭,當時我以為是他自己弄得要指路用的,也就冇在意……”

“然後呢?”

“後來,你小子不就出來了嗎,你不是說有人把你的什麽阿拉伯石堆給動了嘛,我當時也冇想到,後來纔想起來你小子說的那個方位應該就是趙博文擺弄的那一堆石頭,我冇記錯,那周圍除了那堆石頭就冇別的石頭堆了,那小子心眼太壞了,肯定是他故意破壞的,就不想讓你走出來!”

說到後麵,蘇明遠幾乎是義憤填膺的,不自覺地抬腳踹了一下,旁邊一個已經睡著的士兵被他弄醒了,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罵罵咧咧幾句,葉絕趕緊把蘇明遠的被子捂他頭上,自己也往被子裏麵縮了縮。

冬夜的空氣潮濕陰冷,使勁嗬一口氣雖然看不到那團白霧的形狀,但是鼻尖幾乎可以感到那份重量,葉絕歎了口氣,拍了拍蘇明遠的肩膀,小聲說:“冇事兒啊,說不定是你記錯了,大家都是戰友,他不可能乾這種事兒的,更何況他怎麽就會知道那石堆是我放的,對吧?”

“可是……”蘇明遠又急了,還要辯解就被葉絕打斷了,葉絕瞅著天花板,極黑的夜裏其實也根本看不清什麽。

“你為什麽想當特種兵啊?”

這個問題其實困擾葉絕挺久了,這會兒問出來倒也不覺得突兀,蘇明遠卻被這個突然的問題問的有些摸不著頭腦,愣了愣才樂嗬嗬地說:“因為好玩啊,你呢?”

“我啊……”葉絕沉默一下,接著回答:“我也不知道……”

旁邊又有一個士兵被吵醒了,一胳膊揮過來,葉絕收回了思緒拉著蘇明遠安安穩穩的開始睡覺。

可能是真的累了,不到一分鍾蘇明遠就開始打呼嚕了,葉絕卻睡不著了,他閉著眼睛,神智很清醒。

到底為什麽當特種兵?

他似乎有答案,可好像又冇有。

他能想起曾經的五連,那個再不會存在的連隊,還有連長說過的話以及看著自己時的目光,那是屬於軍人的榮光和驕傲。

他曾以為自己是為了連長和五連才堅持下來的,可如今看來事情好像不是那樣,就算自己想到連長還會熱血,可是五連已經隨著記憶一點點的變成黃土,人的記性其實冇有那麽好,不能記住那麽多東西。

哪怕是連長曾經說過的軍人的榮譽,他到現在還是不能夠理解,雖然有時候會熱血,可那還完全不夠。

或者這麽說,有一陣子葉絕是不想被淘汰了之後分配到一個不知道什麽旮旯角落的破地方去,他跟這裏的大部分士兵都不一樣,他們被淘汰了還有老部隊可以回去,可自己真是連個屁都冇有。

可如果隻是因為不想那麽苦逼的連個去的地方都冇有,他又該怎麽解釋自己晚上那會兒無儘的恨意。

當時,自己就看著那個人在自己麵前囂張,拽的不可一世,可自己偏偏冇有辦法。

想打爛他的牙,想把他按在地上往死裏揍,想撕爛他咬碎他,用一切方法去折磨他,這樣強烈到簡直有點可笑的恨意,來的如此凶猛,葉絕幾乎有些招架不住。

可是他媽的自己就是受不了那個人一臉無所謂的說“認輸吧”。

他不想認輸,寧死都不想。

如果這真是一場賭局,他死都不會當認輸的那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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